恰如云月一相逢—— by禾生白

作者:禾生白  录入:08-26

使者是知道凝香露的厉害的,不疑有他,“那我这就回去禀告教主,看教主是否有别的安排。”
张不晚前脚刚恭敬地将使者送出门,后脚藏在暗处的叶清就悄咪咪跟了上去。
他与裴霄商量好,等使者离开后,自己尾随他找到朴阳教主藏身之地。裴霄则是留在槐宁镇跟进镇民戒瘾进度。等自己确认了朴阳教贼人所在地后,再设法送消息回来,届时裴霄带兵前来,将那些人擒住,带回京都受审。
叶清一路跟着那使者翻山越岭,走了七日,才在一座破败的城隍庙前停下。那人进去之后并没有去禀报所谓的教主,而是从庙里的杂草中拿出一个包裹。
包裹里是一件用金线绣着金竹抱日的长袍,应当就是朴阳教的教徽了。只见他换上衣服后,将脸上的面巾摘下,又戴了一张罗刹面具,随后端坐在了供桌上。
叶清躲在窗外草垛中,透过纸窗上的小洞看见了这一幕。那张面具下的脸平平无奇,毫无记忆点,偏偏还如此谨慎的掩盖身份,看来他自己也知道所行之事人神共愤,怕被发现。
“教主。”不多时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对着供桌上的‘使者’行礼。
教主?原来朴阳教所谓的教主就是这个使者……叶清按住刀柄,屏气凝神,听着里面的谈话。
“嗯。”那教主端起了范儿,“教里的香丸和烟丝还剩下多少了?”
“回教主,最近天寒,血络络花生长缓慢,尚不能拿来制药。如今教里的烟丝都是年前剩下的,也就两百箱,香丸也只有十盒了。”
“那就提一提价格罢,两百箱下放到各个分舵,最多只能坚持三个月。这些香丸,除了那些大户人家外,一律不予供应,且每家每月只给一盒,想多要就翻倍来买。”朴阳教主心里盘算了一番,又道:“刚刚使者来报,槐宁镇的张不晚攀上了一条去合城的线,你先过去探探路。要是没什么问题,等血络络花长成后,就和张不晚一起在合城扎根罢。”
“什么人!”那书生刚准备应是,就听见窗外传来了一阵衣服与杂草摩擦的窸窣声。叶清咒骂一声,翻身进了窗。
“两位好啊,今晚这月色真不错哈哈哈哈哈。”
“这位少年郎,你看我们可像痴傻的?”书生一双细长眼,带着诡异的笑意,看着叶清的眼神就像是见到鸡肉的黄鼠狼。
叶清也收敛了神色,“想不到朴阳教里卧虎藏龙啊,不过是丁点儿响声就能叫你察觉。”
“过奖了,小可身上不过带了些花拳绣腿傍身,比不得您的身手。”书生从腰间抽出软剑,上下打量起了叶清,“瞧您这衣服都被寒露浸湿了,在外面呆很久了罢。”
“金蛇狂舞腰边起,长袍方巾血不沾。”叶清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那书生手中的软剑若有所思,“阁下可是天下折枝榜排行第十五的金蛇书生余梦来?”
“少年郎竟也知道天下折枝榜?如此不若通个姓名来意,小可剑下不杀无名之人。”
坐在一旁的朴阳教主知道余梦来的厉害,并不担心眼前这个毛头小子能作出什么妖,竟还老神在在,眯起了眼睛。
叶清抽出银刀,左手屈肘立在胸前,右手持刀在左腕护甲内侧擦过,银光迸闪。
“在下赤月银刀叶素光,前来取你性命。”
第31章 清余孽
余梦来不曾想到来人竟是南苍的小将军,稳定心神后,反倒杀意更浓,招招割向叶清身上的动脉。
“先生在江湖中颇有些名声,奈何为贼?”叶清和余梦来在折枝榜上排名相差不了多少,但战斗经验更为丰富,故而抵挡之际还有精力出言调侃。
“人嘛,总是贪心的。”余梦来咬着牙,将将能回应。
“既知是贪心,便该悬崖勒马,何苦强撑呢?”本以为这番打斗还是要费些力气的,却不想不过二十个来回,余梦来就隐隐落了下风。
那教主似乎也发现了事情不对劲,转身就要逃走。
叶清空隙间把刀鞘丢了出去,正好砸在朴阳教主的后颈穴位上,叫他晕了过去。
“要我看,这折枝榜的排名不准。还金蛇书生,连我手下侍卫都比你坚持的久。”叶清出招愈加迅猛,余梦来逐渐招架不住。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叶清就缴了对方的软剑,封住了他的穴位。
“叶将军果然武艺高强。”余梦来靠在墙边,气喘吁吁,四肢不时抽动。
“你……该不会也抽那逍遥烟?”叶清见他的表现和那些成瘾之人发作时很像,面露疑惑,“朴阳教不是禁止掌事吸食逍遥烟?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好歹也是江湖上数得出的人物,何必……”
余梦来挣扎着从袖口抽出一根烟杆子,颤颤巍巍地给自己点上了烟。猛地抽了一大口后,面色才红润了起来,“叶将军少年得志,自然不知道我们这种人的苦楚。心碎之时来一口这逍遥烟,就此一梦黄粱,暂离纷扰,有何不可?”余梦来言毕,便慢慢闭上了眼睛,享受起来。
果真是染了瘾,难怪如此不堪一击。
叶清怕他醒来后冲破穴道,便给他灌了小半瓶的蒙汗药,又将其手脚捆住。把晕过去的两人绑在了一起。
叶清来时在沿途留下了记号,又在信上将这座庙的地址详尽写好,让信鸽带回。
从帮助镇民戒瘾到现在已经小一个月了,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裴霄和贺窈的监督下,槐宁镇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故而裴霄收到叶清的信件后,立刻动身,带着虎啸骑和皇家私军赶去破庙。命贺窈和青州府兵处理后续的民生恢复,待他们解决朴阳教妖人后,前往青州,共撰上表事宜。
镇北军则是回了驻地,毕竟是边境驻军,不好在外太久。
等裴霄他们赶到时,朴阳教主和余梦来已经醒了睡,睡了醒很多次了。叶清怕生变故,只要看见谁醒了,就往他嘴里灌蒙汗药,几日下来,两人都昏昏沉沉,手脚发软,没了力气。叶清时不时询问他们朴阳教分舵的地点,虽然收获不多,但也拿到了些名字。
“素光果然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裴霄听了叶清的描述后,闷笑了一声,肩膀不自然的抖动。
“殿下,上表圣上的奏章可拟好了?”叶清把几个分舵的地点交给了裴霄,出言问道。
“已着贺窈起草了,等咱们赶到青州后再添上细节。”裴霄扫过纸上的地点,“这三处分舵都在锦州,看来锦州才是他们的根。”
“如此,不如我与殿下还是分头行动。您带一百私军押送朴阳教主和余梦来至青州审问,我领剩下的私军前往锦州,端掉这几处分舵。中间如果又审出了别的名字,再叫离州来于我传信。还有,刚才他二人提及朴阳教中还有烟丝存货两百箱,香丸十盒,还要劳殿下审出其存放地点。”
“好。”裴霄颔首,“这是皇家私军调用虎符,见此符如圣上亲临。你拿着,好让锦州府帮忙。”
二人商量好后,休息了一晚,便各自出发了。
昭德十一年三月初五,虎啸骑左将军叶清领虎啸骑十人并皇家私军两百,前往锦州府。携锦州知州及千名府兵,剿灭朴阳教锦州分舵三处,销烟近百箱,香丸二十盒,血络络花近百亩,生擒涉事妖人二十一。又耗费数月监管百姓戒瘾。三皇子裴霄押朴阳教主及余梦来赴青州府受审,又得知青州分舵一处,烟丝香丸货仓两处,遂前往清剿。
昭德十三年五月二十,叶清带兵赴青州府与裴霄汇合。
“看殿下脸色,身体当是大好了。”叶清骑马入城。奔波数月,却仍然是精神抖擞,丝毫不见疲态。
“素光却是又瘦了些,趁着回朝前多补一补,免得让定国公担心。”裴霄亲自扶叶清下马,将他引入府衙。
跟在身后的贺窈见状,感慨道:“三皇子殿下与叶将军果然亲厚啊。”
离州白了他一眼,想起了福安公公之前的暗示和两人相处时的场景,心道:何止是亲厚,那是如胶似漆啊。
叶清不知后面的人在想些什么,到了大堂后连口水都没喝,就把这几个月的事详尽地分享给了裴霄和贺窈。
如今他们抓到的朴阳教贼人加上直接参与售卖的商人,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官员,整整有三十五人。被累及的城镇都暂由州府派人接管,直到新的官员派遣下来。
裴霄把所有细节整合,又单独拟了一份罪人名单。誊写过后,派人先行将之送回京都。待叶清和军士休整好后,才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京的路。
裴霄和叶清带着两百来人的军队和囚犯走不快,等到了京都已经是六月了。
此时昭德帝已经对朴阳教所行之事有了了解,一早将消息放到了市井,言及逍遥烟与凝香露的危害,以行教化。又把朴阳教所犯种种恶果贴在了城中各处公告,一时间京都城内,人心激愤,都想看看这朴阳教妖人究竟是个什么三头六臂。
“妖犯押送,勿惊勿挡。”离州走在前方为众人开路。
京都百姓纷纷回屋退避,只一排排脑袋从窗口探出。
囚车里的犯人大多衣着华丽,虽被抽打地极为褴褛,却还是能看出那些料子的贵重。可见朴阳教这些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呸,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开山立派了。”前来迎接的杜长风对着囚车啐了一口。
“杜统领。”叶清和裴霄对着杜长风拱了拱手。
杜长风对这两个为民除害的少年还是有些好感的,下马对裴霄行礼,“殿下受苦了,圣上在宫里等您,还有些细节要问。”
又对叶清说道:“叶将军也一起。”
说罢便接领囚车和私军,前往天牢收押。
裴霄和叶清换乘马车,一路被送到了宫门,在宿云宫沐浴更衣后,方进了御书房与圣上答对。
“儿臣给父皇请安。”
“末将给陛下请安。”
“都起来罢。”昭德帝对他二人办的差事很满意,面上带笑,“一晃几个月过去了,瞧着都瘦了些。路途遥远,事情又多,累坏了罢。”
“替父皇分忧,不敢言累。”裴霄躬身拱手。
叶清也跟着附和。
昭德帝点点头,赐了座。
“此番缉拿朴阳教妖人,可是全数生擒了?”
“回父皇,根据朴阳教主供词,五处分舵全数清剿。所涉二百余箱烟丝,数十盒香丸及百亩妖花也烧尽了。但那朴阳教主所言未毕属实,还需再审,以免有漏网之鱼。”
“嗯。”昭德帝应允,“到时朕让杜长风再去审问,秋后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将这些妖人问斩,以儆效尤。”
“是。”
“还有一事。你们在信中提到了一位献销烟策的医士,此人医术如何?”
“称得上是杏林圣手。”叶清答道。
“如此,便召他入宫,和太医院一起研究那血络络花,看看能不能研制出戒瘾的药方,也好让染瘾的百姓少遭些罪。”昭德帝听送信的士兵描述了百姓戒瘾时的样子,内心触动。毕竟都是南苍的子民啊……
“可……儿臣无能,并未问出朴阳教行刺一事的原委。”关于朴阳教的事,裴霄在信中已经写的很全面了。今日入宫最重要的还是把心中的疑惑说与昭德帝听。
“此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朕会着人彻查。时候不早了,都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早朝,朕论功行赏!”
“谢父皇/陛下。”二人见昭德帝不欲多言,便恭敬谢恩了。
裴霄把叶清送到了宫门,路上叶清低声发问,“殿下,圣上似乎也在怀疑行刺一事与朴阳教无关。”
“父皇只是在下棋罢了,不论是朴阳教还是你我,都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裴霄笑容不达眼底。他对昭德帝算得上是了解,看他反应就知道,对方心里从来就没真正相信过行刺之事是这朴阳教做的,甚至都未毕信任替他挡箭的裴朔。
不论是给裴朔封王还是要在早朝上亲自封赏,都只是制衡之术罢了。
“那殿下为何不将被张不晚设计染瘾的事告诉圣上。”叶清觉得要是自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拿来讨些好处的机会的。
“我不说,父皇也会从别人口里知道。届时讨来的好处肯定更多。”裴霄冲着叶清弯了弯眉眼,仿佛看透了叶清的想法。
叶清见对方一脸精明样,也扯开了唇角。
皇宫水混,叶清得到答案后便不再开口了。
裴霄亲自将叶清送出宫门,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寝殿。
叶清和裴霄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叶麾在家里等的焦急,天天往虎啸骑去找人切磋。几个月下来不说穆兆年和秦少川,就连虎啸骑负责记录的文员都长进了不少。但是叶麾的切磋方法过于‘凶残’,常常打的他们鼻青脸肿,偏偏又不伤筋骨。故而这半年来,京郊百姓总是看到虎啸骑的士兵们满脸淤青的骑马巡逻。
穆兆年心大,感受到了自己武艺有所长进,还是开心的,无事时还主动上门请教。
秦少川就不一样了,他自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这些苦头。之前被叶清折腾一通已经有阴影了,再被叶麾这么一顿磨练,眼瞧着就蔫儿了不少。连之前一起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们都说秦小侯爷转了性。凤阳侯乐见其成,时不时还给定国公府送些好酒。叶麾禀着‘拿人手短’的俗话,对秦少川愈加严格,这脸上身上的伤就没下去过。
可怜的秦小侯爷在每一个酸痛交加的夜晚,都无比怀念叶清还在虎啸骑的时光。
今日一早,叶麾就收到了裴霄等人回城的消息。
待叶清刚踏进府们,便把给叶清准备的生辰礼扔到了他怀里。
“你十九岁生辰没有赶回来,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就去琳琅阁又寻了颗南海的鲛人珠。”叶麾面带得意道:“这鲛人珠与寻常珍珠东珠不同,通体晶莹,形如水滴,大小正好能镶在你那颗鸽子血下面。”
叶清不知道自己在自家老爹心里已经是个喜欢玲琅珠玉,审美奇特的形象了。此时还美滋滋地拿着那鲛人珠往刀柄上比划。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叶麾笑骂,随后拎着叶清去亭子里用膳吃酒。
第32章 宜妃之死(1)
酒足饭饱过后,叶清优哉游哉地躺在房间里摆弄那颗珠子。
一道黑影从窗外翻了进来,坐在了床边。
“殿下深夜前来莫不是要轻薄于我?”叶清笑意宴宴地看着偷偷潜进来的裴霄。
“本皇子也算姿容绝色,怎知不是素光会对我兽性大发呢?”裴霄也开始不正经了起来。
二人嬉笑一番后,只见裴霄把手探入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我亲手做的祥云玉冠带,你喜穿红衣,这白玉正配你。”说罢便帮叶清戴在了头上。
“殿下还有这手艺?”叶清在镜子前照了照,这玉冠镂空雕出的祥云十分精致,极尽飘逸之相。
“这冠带我很久前就开始做了,你生辰前后急着赶路,便耽搁了下来,回宫后才收了尾。”裴霄眼含笑意。这玉冠他特意选的祥云纹,裴霄的‘霄’字,和表字‘青岚’二字都是云的意思。福安公公看裴霄雕刻时,不禁嘀咕:殿下这般模样,就差把自己名字刻在上面,好当作给叶将军盖印了。
“这白玉摸着温润,祥云刻的也生动,让殿下费心了。”叶清很是喜欢。
“对了殿下,之前答应您的酒,今日刚刚出窖。您既然来了,不若与清共饮两杯。”
“好。”裴霄正想多留些时辰。
叶清杂耍一般从厨房抱回七八个酒坛,与裴霄一杯接一杯喝到了深夜。
“嗝,殿下好酒量!”叶清两坛下肚,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
裴霄也没好到哪儿去,强撑了几瞬就趴在了桌子上。
就在此时,福安公公轻声推开了房门,叹了口气,单手把裴霄扛在了肩上。
“酒。劳公公把剩下的酒给殿下带回去。”叶清对福安公公的到来并不吃惊,迷糊着交代。裴霄这么晚没回去,福安过来看看也是情理之中。
福安公公一手皇子,一手酒坛子,猛地提了一口气,使着轻功回到了裴霄寝殿。
待安置好裴霄后,福安揉着酸痛的肩膀,举头望天:唉,年纪大了啊。要是搁以前,别说三皇子,便是再加一个叶小将军他也能给扛回来。
昭德十一年六月十六,上于早朝论功罚过。
三皇子裴霄以身犯险,清剿朴阳教妖人,处事严明,赏金银珠玉,即日起入刑部理事,兼领虎啸骑右将军衔。虎啸骑左将军叶清剿灭朴阳教有功,销烟得力,赏金银珠玉,即日起兼领羽林卫左将军衔。青州府,锦州府知州监管不当,使妖物滋生,但念其协助及时,有心改过,罚俸半年,静思己过。各城镇涉事官员,同朴阳教妖邪,一并秋后问斩。
另,羽林卫左将军蒋赫巡查京都不利,即日贬谪出京,三代内直系子弟终身不得踏入京都。二皇子裴朔伤势未愈不宜操劳,着太子裴阳暂代羽林卫右将军职。
此旨意一出,朝堂哗然。此前行刺一事,对于羽林卫的巡查不力,圣上一直按而不发。本以为是蒋赫简在帝心,圣上有意轻拿轻放,却不想最后竟直接把他贬出了京都。
再来,皇子一般都是在弱冠后才能入六部理事,连排在裴霄前面已经封了王的二皇子都还没个消息,裴霄这一回来就直接进了刑部,也算是南苍开国以来的头一位了。
还有叶清,兼领了虎啸骑和羽林卫两处的左将军衔,虽未升品阶,但手中权利涉京都京郊两处重地。皇子领右将军衔不过就是虚职,到头来实权还是在叶清手上,说是把南苍皇门都交给了叶清也不为过。
站在文臣首位的右相卢怀仁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了计较。
蒋赫被贬出京是情理之中的事,裴霄曾说过蒋赫有帮裴朔豢养私兵的嫌疑,加上又出了刺杀那档子事,落此下场是必然的。裴朔虽被封了王,但没了羽林卫的的名号,圣上也似乎没有让他入六部理事的意愿,如今也不过就是个名头好听些的闲散王爷罢了。反观裴霄,不声不响的就进了刑部,和在户部理事的太子分庭抗礼。看来自己当年那一招险棋果然没下错。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时,一桩被尘封了许久的旧事,又被翻了出来。
就在叶清等人接了封赏的几天后,大内禁军总统领杜长风连夜前往皇帝寝宫,言及有要事相禀。
“禀圣上,末将在审问朴阳教妖人时,从一个叫余梦来的书生口中,听见了已故宜妃的名字。”
“什么?”昭德帝眉头紧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末将着人去查时,打听到了此人原是与先宜妃同乡的举人,曾有意求娶。得知娘娘入宫后,弃文从武,因有些机缘和天赋,竟也成了折枝榜上排名十五的高手。后来按叶将军的描述,应当是染了烟瘾,坏了身子,数年磨砺,尽然丧去。如今没了烟丝,就和没了魂儿一样。”杜长风想起余梦来那副样子,厌恶之余,多少还有些可惜。自己苦练二十载方才及十二,这书生习武不过十年就已经在三五之列了,若是没有染烟这一出,日后能说不定还能和叶麾等人争一争高下。
“他可还说什么别的了?”昭德帝压下怒火,尽量克制自己想把那人直接赐死的欲望。
“隐约地听见他说什么‘是我没护住你,让你遭人设计’还有‘定会为你报仇’之类的浑话。”杜长风听见这话时,吓了一大跳,连忙封了其他人的口,叫他们把此事烂在肚子里,不许声张。自己则是把事情捋顺后,急急忙忙来报与圣上。
昭德帝面色冰冷,仿若寒霜,“立刻出宫,朕要亲审。”
刘福如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片刻功夫就备好了马车。
到了天牢,昭德帝步履如飞,杜长风为了给圣上带路,硬是使上了轻功,才抢在前面给圣上开了门。
“把他给朕泼醒。”昭德帝看着那昏睡的书生,气不打一出来。宜妃毕竟也曾是自己的宠妃,在她犯疯病前,自己对她也算是极尽宠爱,连她顶撞之过都不曾降罪。虽已身故,却也不是旁人能宵想的!
“桑儿!”余梦来被水冰醒,梦魇一般叫着宜妃的名字。
“大胆!宜妃娘娘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刘福如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余梦来嘴角泛血。
余梦来撑起眼皮,半天才看清来人,狞笑道:“这一身明黄色真刺眼。”
“你说宜妃遭人设计,是怎么回事?”昭德帝按住火气,宜妃自戕之事他不是没怀疑过,但人证物证俱全,他也只能相信是宜妃发疯,神志不清下才三尺白绫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哟,您还记得她啊。我还以为这皇宫里莺莺燕燕的,早就迷了您的眼呢。”余梦来难得清醒,此时却控制不住阴阳怪气。
“朕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挑战朕的耐心。”
“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她死了十几年,你现在装什么深情!”
“把你抓进来的,正是她和朕的儿子。”昭德帝听见他的叫骂,反而平静了下来,“朕因为他母妃性情大变,疯癫无常,一度冷落了他,他也因此和朕疏远了许多。虽一直没有明言,但朕知道他心里还是觉得宜妃的死有蹊跷,你若真的还有良心,就该让他知道自己母妃真正的死因。”
余梦来不知是被这番话说动了,还是烟瘾犯了有些恍惚,一时间噤了声。
半晌,才似叹息般吐出了一句话,“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发疯的,如果不是被刺激,就是……”
下药?昭德帝脑海突然浮现出了这两个字。朴阳教,逍遥烟,血络络花,上瘾,宜妃发病时的表现,还有余梦来的出现。一幢幢一件件零碎的事件在昭德帝面前串起。
“来人,去寻宜妃宫中旧人带来天牢问话。七日内,朕要个答案。事情有结果前,不要叫三殿下知晓。”
“末将遵命。”
杜长风很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了。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就查出来一桩惊天秘辛。
“你可知你说的肇启先生是何人?”杜长风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他自称是个医士,看中了血络络花的麻醉效用,这才从我这儿买了几株回去。”
说起肇启先生别人可能不知,但他可熟悉的很。此人正是皇后父亲,工部尚书府中的医士,还曾替自己处理过刀伤。但此人已经去世很久了,与朴阳教主所说的时间根本对不上。
见杜长风不信,那教主还有些急了,“大人,我真没有骗您。我当年不过是个贩卖花草的商人,在一座深山里找到了这血络络花,无意间发现它不仅有麻醉作用,还能让人忘却烦恼,一梦黄粱。这才迷了心窍,做起了贩烟的生意。”
“那余梦来呢?你是怎么认识的他?”杜长风摆了摆手,不愿听他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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