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不愧是在这个国家的顶点屹立了七十年的女人,她的智谋、心机和胆量远非常人可比。世界上能拿自己的性命当诱饵钓出敌人的君王能有几个呢?
“对了,我还答应过你一件事,现在该兑现了。”女王说,“你和哈登家族也有些龃龉吧?我之前节外生枝,所以阻止你对哈登家族出手,现在没有这个顾忌了。”
这个消息比任何消息都让洛林开心。“哎呀呀,什么对付不对付的,说得好像我故意针对人家似的。我只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勇于和违法犯罪的丑恶现象做斗争而已。”
女王看上去却没他那么开心。“你要知道,哈登家族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或许还有一些不轻易示人的秘密武器。和他们为敌的人往往结局都不大好。”
“哪怕我有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女人当后盾?”
“呵呵,我哪里有什么权力。这年头王室不过是吉祥物罢了。”女王淡淡一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哈登家族的祖先就是著名的末代勇者。实际上他不但是勇者,还是一位技艺高超的魔法师。据说哈登家的藏书库可是仅次于法师塔图书馆的宝库呢。你以为这次法师塔偷袭珊瑚庄园所用的魔法是谁提供的?”
洛林的瞳孔骤然缩小。“哈登家族也参与了?那您还容忍他们的存在?”
女王微微偏过头,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我知道那个魔法,是因为我以前听说过……我其实认识现任哈登家族的家主,可是……”
她忽然停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久远的往事。紧接着恢复原状。“我找不到哈登家族给法师塔提供魔法的证据。不过,没办法以叛国罪审判他们,大可以找别的借口。我们对待政敌从来都用这种方法。童趣乐公司在税务方面有些问题,我的王家税务稽查官已经急不可耐了。你应该领教过王家税务稽查官的厉害吧?”
“啥?”洛林从没跟他们打过交道,报税都是通过班克斯先生介绍的专业税务会计。
“……看来你交税交得还挺积极。”女王神情复杂,“给你一个好心的提醒,不要掺和哈登家族的继承人竞争。如果你身边有亲朋好友有可能成为继承人,你最好劝他放弃。继承哈登家族可以得到很多,但失去的更多。”
洛林心中一沉,想起了克里斯。“您能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记住我说的话就是了。”
就在洛林打算再从这个老谜语人嘴里套出更多信息的时候,王家魔法顾问拿着一只软垫和一把礼仪剑走过来。他将软垫扔到洛林脚下,又将剑双手捧给女王。
“跪下吧。”王家顾问说。
“……哈?不要搞这套封建玩意儿吧!”洛林心说我身为魔王都不这么封建了,你们就不能搞一点先进的资本主义吗?
王家顾问的眉毛抽搐了一下:“你在想什么呢!陛下要册封你当爵士!这可是无上的殊荣,还不快谢恩!”
洛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见他满脸不情愿,女王将剑拄在地上,丝毫不在意剑尖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扎了个洞。“听说洛林先生是外国人,怎么,你已有效忠的对象,不愿向我屈膝?”
“这倒不是……”他一个魔王当人类女王的爵士,这合适吗?这合理吗?
女王误解了他的意思,说:“我明白了,比起凡俗的荣誉,你更想要‘勇者’头衔是吧?”
“不是……”
女王无视了他的抗议,继续自说自话:“勇者头衔只有教会才能赐予,俗世的国王不论有多大的权力都不能擅自颁给别人勇者称号。考虑到你的功绩,我可以向教会美言几句。但他们同不同意,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洛林:“……”
那种事情不要啊!他不想当爵士更不想当勇者!既是魔王又是勇者这合适吗?这合理吗?
“既然你不乐意,我也不强人所难了。”女王将剑柄一斜,王家顾问恭敬地接了过去,“稍后我会派人把减免税收的文件和贸易保护凭证送给你。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的顾问联系。”
洛林深深看了大众脸一眼,向女王欠身致意,然后退出书房。
王储行刺一事告一段落,但他的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要做的事情可是堆积如山呢!
王家魔法顾问侧立在书房门口,静静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洛林的脚步声已从走廊上消失,他转向女王。
“陛下,您给了他那么贵重的赏赐,他却不给您面子,就这么放他离开合适吗?”
女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以为的赏赐在人家眼里不过是废纸,说不定他还嫌扔废纸麻烦呢。”
“可是……”
“洛林·地城的实力和背后的势力远比你想象的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法师塔那帮老古董更强。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安抚比压制更有效。”
王家顾问不安地问:“您就不害怕他变成另一个法师塔吗?”
女王又开始玩弄那支钢笔。“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的。而且,他如果能帮我消灭哈登家族,我反倒要谢谢他呢。”
“陛下,哈登家族在地城娱乐的攻势下已经节节败退了,不仅魔力游戏方面,他们的传统玩具市场也被地城娱乐所侵蚀。他们不足为惧。”
“哈登家族的势力可不仅在玩具行业。”女王凝望虚空,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他们在商业上很有势力,但他们真正的力量其实并不在这些物质方面……”
她轻轻扭动钢笔笔帽,只听“轰隆”一声,书房的一座书架朝内侧打开,那竟是一道暗门!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暗门中走出。
“祖母大人。”他向女王深深鞠躬。
“尼古拉,我的孩子,过来。”女王向中年男子招手,后者顺从地走到她面前,握住她满是皱纹和老人斑的手,“刚才的一切你都听见了吧?那帮支持你父亲的蠢货,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尼古拉王子是王储的长子,女王的长孙。依照继承法,如果他的父亲因为“精神问题”而无法继位,那么他就将成为王位的第一继承人。
“祖母大人,”尼古拉王子恭敬地说,“那些贵族胆敢叛国,他们在和平年代活得太久,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是时候来一场大扫除了。”
女王微微颔首。
尼古拉皱起眉:“可那些暗中支持我父亲的外国人该怎么办?比如平原王国的大使黑松郡侯爵,他为那些魔法师提供了聚会的据点。他有外交豁免权在身,我们顶多驱逐他,这……”
“你以为这是黑松郡侯爵自己的意思吗?你以为他没有得到他国王的授意?”女王冷笑,“但平原王国是不会承认的。黑松郡侯爵成事不足,就会立刻变成弃子。”
“那我们岂不是没辙了?”
“这可未必。大陆上每个国家的王室都沾亲带故,跟谁联盟、跟谁敌对可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平原王国只敢在背后搞小动作,不敢和我们敌对,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尼古拉王子思忖道:“他们也在忌惮我们。”
“没错。黑松郡侯爵这是可是绝大的丑闻,如果曝光,平原王国将会失去许多可贵的联盟。所以他们会千方百计掩盖此事。我们正好利用这一点,卖他们一个人情——我们不公布事情的真相,但平原王国必须让给我们一部分利益。”
尼古拉王子若有所思:“所以我们表面上吃了闷亏,可实际上在闷声发大财,对吗?”
女王拍了拍孙子的手背:“好孩子,你父亲不中用了,将来王冠会戴到你的头上。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你,而不是你父亲吗?”
“因为父亲胆敢对您刀剑相向。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女王冷哼一声。“你比你父亲聪明一些,但是还不够。”
尼古拉王子猜测说:“那就是父亲将他个人的私欲置于国家利益之上,这样的人难当大任。我们是王族,应该以国家为重……是这样吗?”
女王挥挥手。尼古拉王子乖巧地蹲下,任由祖母抚摸他的卷发。在世人眼里,他已经人到中年,是个成熟稳重睿智老成的男人了。但是到了女王面前,他仍觉得自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世人都说如今王室只是个吉祥物,我们的权力也的确不如以往了。但是你要记住,从古至今,我们王室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和‘私’的分别。”女王语气温柔,可她说出的每个字都有千钧重量,重重砸在尼古拉王子心头,“孩子,我们和国家是一体的——朕即国家!”
工业之都依德西,金水大街,繁星俱乐部。
华灯初上,街道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正是一天中俱乐部最热闹的时刻。
黑松郡侯爵的次子纪尧姆正在俱乐部和三位狐朋狗友打麻将。这个新游戏如今风靡全国,成为了继反封建之后又一个人民喜闻乐见的游戏。纪尧姆决定学会这个游戏,然后将它带回平原王国,那样他就成为时尚的弄潮儿了!
这一局是纪尧姆的朋友胡了。纪尧姆闷闷不乐地掏出几张钞票放到笑开了花的朋友手中。
“啧,你们不会出老千了吧?我怎么可能一晚上都在输?我要没钱了!”纪尧姆不满地说。
“大概是你手气不好吧?话说你还在乎这点钱?你的未婚妻不是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吗?”
提起这个纪尧姆就来气。“她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妻了!而且她根本没继承多少遗产,只有几百金币而已。我还看不上呢!”
“几百金币也不少了啊!”朋友们纷纷眼馋。
“我能找个更好的!”纪尧姆一捶牌桌,“我可是黑松郡侯爵之子,血统纯正的贵族!我爸爸是平原王国的大使,海岸王国的女人还不排着队等本少爷临幸……”
“纪尧姆少爷!”
一声叫喊打断了纪尧姆的自吹自擂。他伸长脖子,看见一名年迈的仆人穿过人群急匆匆朝他跑来。那是父亲身边的贴身男仆。
“你来干什么?老爸叫你监视我?”纪尧姆给了他一记白眼。
男仆满头大汗,不住地用袖子擦拭脸颊:“少爷,老爷出事了,您快回去一趟吧!”
“真是的,没看到我手气正旺嘛!”纪尧姆烦躁地丢下麻将,披上自己的外套。那个老头能出什么事?突发急病?还是故意用这个借口叫他回家?那老头就是看不得他高兴!
回到自家宅邸,纪尧姆傻眼了。
宅子外面被红衣军队所包围,宅子内部乱作一团。仆人们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不少行李箱已经搬上了蒸汽机车。
“出什么事了爸爸?”纪尧姆在书房中找到了他的父亲。
黑松郡侯爵颓然坐在书桌前,手边放着一张盖了红章的信。
“失败了……我们赌输了……”侯爵大人自嘲地一笑,“我真是鬼迷心窍,怎么会觉得艾伯特那个废物有能力取代他母亲呢……现在全完了……”
“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
侯爵将信纸窝成一团。“我们被驱逐出境了。现在就收拾行李,明天我们就乘船回国。”
“驱逐……为什么?!”纪尧姆难以相信,他父亲可是平原王国的贵族啊!海岸王国这是想跟他们平原王国开战吗?
侯爵拍了拍纪尧姆的肩膀。“你照做就是了。这次所有罪责都由我承担,你会没事的,放心吧孩子……”
书房的门打开了。男仆畏畏缩缩地探出头:“侯爵大人,有一位先生求见……”
侯爵皱起眉:“我不是吩咐了不许打扰吗?在我离开之前,我还是平原王国的大使!”
“那位先生不是找您的,是找纪尧姆少爷……他是个律师。”
侯爵莫名其妙,纪尧姆更是如坠五里雾中。他最近没作奸犯科吧,律师找他干什么?
律师被请到书房之中。他是个看上去精明能干的中年男子。“侯爵大人,少爷。”他语气客气,“我代表我的委托人莫霍克先生,前来通知纪尧姆少爷:两年前的冬天,您醉酒驾车撞伤莫霍克先生,导致他残疾。他将起诉您。”
纪尧姆的大脑迟钝地运转起来。他想起来了,是那个不长眼跑到他车轮底下的贱民!
“你搞错了吧律师先生?当时开车的不是我,而是我家的一个仆人,他已经认罪了,现在被关在监狱中……”
“他翻供了。”律师轻描淡写地说,“他说您父亲给了他一笔钱,让他顶罪。除了故意伤害之罪,侯爵大人还将被起诉贿赂证人、干扰司法之罪。我已经通知完了,告辞。”
他点头致意,施施然离开书房,留下两脸懵逼的侯爵父子。
依德西下城区,一间低廉的小酒吧内。
此地的主要客户是贫穷的工人、水手、囊中羞涩的外地打工仔,鱼龙混杂。当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绅士走进酒吧时,他理所当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贫穷的酒客对他一身昂贵装束投以嫉妒的视线,肌肉虬结的水手们则不怀好意地打量他,掂量抢劫他的收益和风险。
魏尔德不自在地低下头,沐浴着针扎似的视线,走到角落的座位。一男一女两名披着斗篷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们就不能选个好地方吗?”魏尔德没好气地问。
女子撩起兜帽,她正是黛西·贝茨。“我们像是去得起豪华酒吧的样子?”她话里带刺,“您要是给点儿预付金,我们就能包下梧桐大酒店招待您了。”
魏尔德装作没听懂她的冷嘲热讽。“别废话了,东西带来了吗?”
吉恩·贝茨偷偷摸摸地从斗篷下面拿出一个圆形包裹。魏尔德向包裹伸出手,吉恩却一把按住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还会白拿你的东西不成?”魏尔德撇撇嘴,从外套内袋取出一支钢笔和一张纸,飞快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一个匿名账户,钱都打进去了。你们有账号和密码就能把钱取出来。”
“这个数跟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黛西皱起眉。
“还不是你们太慢了!魔力头盔都快正式发售了,你们才把东西弄来,还指望拿几个钱?”
兄妹俩对视一眼,将包裹收回斗篷内。“那就拉倒。”黛西翻了个大白眼,“就当我们什么也没拿到,你去跟你老板说,我们不干了。”
“至于我们从地城娱乐拿到的绝密开发资料,也还回去好了。”吉恩补充。
魏尔德抬起手:“好吧好吧,算我输给你们了。”
他又取出一本支票簿,用胳膊挡住这样东西,避免被酒吧里那些贪婪的穷鬼所觊觎,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
贝茨兄妹总算满足了,将包裹交给魏尔德。
“对了,我们的任务完成,可以回童趣乐了吧?”吉恩问,“你当初不是许诺我们一回去就能当主管吗?”
“小哈登先生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职位的。”魏尔德心不在焉地说。他一点也不关心贝茨兄妹的未来职场发展,他只想尽快将这件宝贵的收获带给小哈登先生。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糟糕的鬼地方,却发现酒馆不知何时清空了。
一道强光打在他脸上。魏尔德被刺得睁不开眼,只能看到一群模模糊糊的影子。
“魏尔德先生,放下你手里的东西,举起手来。”
小弗莱迪·哈登震惊地瞪着他的律师,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听见的一切。
“魏尔德被抓了?”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这怎么可能……”
律师疲倦地叹了口气:“您手下的那对兄妹——贝茨兄妹已经自首了,他们要作为证人指控您向地城娱乐派遣商业间谍,窃取商业机密。而且魏尔德又被抓了个现形……”
小哈登将咖啡杯狠狠砸在地上。律师不由往后缩了缩。
“我许给他们那么多好处,他们却背叛我!那两个无耻的叛徒,该遭瘟的贱民……!”
小哈登用一连串律师从未听过的、极富创意的词汇咒骂着贝茨兄妹。骂完之后,他的力气似乎也消耗殆尽了。他不得不用双手撑着桌面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
“你说该怎么办?”他喘着粗气,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律师。
“有个很简单的方法:弃卒保帅就行了。就说这一切都是魏尔德自作主张,您根本不知情。”律师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小哈登的吐沫星子,“但是您得给予魏尔德足够的好处才能让他甘愿背下所有黑锅。这恐怕得花不少钱。”
“花钱而已,我们哈登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钱!”小哈登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告诉魏尔德,我会照顾好他的家人。等他从牢里出来,还能继续在童趣乐工作。再给他下半辈子根本花不完的钱,他总该满意了吧。”
律师点点头:“我想魏尔德先生会为了大局牺牲自己的。除了这件事……”
“还有什么?!”一个坏消息已经够了,还有更多?
“谢伍德因为涉嫌诈骗和窃取商业机密被逮捕了。”
律师说完,条件反射地一矮身,一只笔筒从他脑袋上方飞过,重重砸在墙上。
“怎么连谢伍德也……”
律师狼狈地爬起来:“似乎他针对您表弟的那些行动已经暴露了。不过您放心,谢伍德对哈登家族非常忠诚,绝不会出卖主人的。即使怀恩父子猜到谢伍德背后的指使者,他们也没有证据。您和您父亲是安全的。”
小哈登的嘴角抽了抽,那像是一个笑容,可比哭还要难看。
“谢伍德是我们安插多年的棋子,好不容易取得了怀恩父子的信任,居然那么容易就……”他攥紧拳头,骨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了,“今后想再安插一个那样的棋子可就难了!”
律师同情地看着他的委托人。“比起那个,您现在更应该操心一下您的税务问题。”
“什么……?”
“王家税务稽查官正在调查您和公司的财务状况。您应该知道那个组织有多大权力,被他们查到偷税漏税的话,恐怕……”
小哈登霍然起身:“怎么这么突然?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查过我们,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
律师推了推眼镜:“只能认为背后有大人物在授意。您想想是否得罪过什么权贵政要?”
“那些政要哪个没收过我们的钱?!平时拿钱的时候一点儿不手软,该他们出力的时候却屁用都没有!”
小哈登撑着桌子,身体不住地颤抖。为什么所有噩耗都在一天之内纷至沓来?他到底走了什么霉运?而且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弗莱迪,我能进来吗?”办公室门外传来女秘书娇柔的嗓音。
“我现在没空!”小哈登吼道。
“弗莱迪,有你的一封电报,是从首都哈登家老宅发来的。”
小哈登猛然抬起头,喊了声“进来”。女秘书战战兢兢地推开门。即使没听见律师和小哈登的对话,她也能从两人的神情和氛围中感觉到现在的事态极为棘手。
她将电报放到桌上,轻轻按住小哈登的肩膀。“弗莱迪,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滚!”小哈登挥开她的手,英俊的脸扭曲得无比狰狞,“你帮得上什么忙?这种时候还给我添乱!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女秘书发出一声响亮的啜泣,头也不回地冲出办公室。走廊上传来嚎啕大哭声。
小哈登心烦意乱地坐下,拿起电报。刚看到第一行字,他的神情就变了。错愕、愤怒、失望和惶恐,错综复杂的情感从他眼睛中轮流涌出。
“怎么了哈登先生?”律师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老东西要不行了。”小哈登深吸一口气,“所有年龄合适的家族成员都被召唤到老宅子去……”
律师也听说过哈登家族那古怪的继承法。前一任家主从年龄适当的家族成员中选择最优秀的,授予下一任家主的头衔。
律师从前一直觉得这个位置非小弗莱迪·哈登莫属,毕竟他唯一的竞争对手克里斯·怀恩少爷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但是以如今的状况……家主之位还轮得到他吗?
法师塔最顶层,奥秘厅堂。
至尊大法师端坐在圆桌的首座,表情阴沉,深邃的眸子环顾四周,在每个与会的大法师脸上停留数秒,最终落在那三个空缺的席位上。
前一天,刻时之魔导师、鹰眼之魔女、嬗变之魔女率领他们的从属,前去依德西执行刺杀计划。他们没在约定的时间回来,这代表行动已经失败了。
至尊大法师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他们究竟是如何失败的。依他来看,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人类有能力对抗三名法师塔的大法师。更别提这三位还各自带了他们精挑细选的从属。
王家魔法顾问难道超乎他们想象的厉害?不可能,他真有那么大本事的话,即便再怎么韬光养晦,也不可能逃过法师塔的监视。要知道,就连居住在贫穷乡村的女巫,法师塔都会将其记录在案,更何况是待在政治中心的王家魔法顾问。
那家伙一定请了什么外援!但至尊大法师想不出大陆上有哪股势力会帮助他。难不成是教会?可教会不是向来不掺和世俗的政治斗争吗?
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至尊大法师还有更急迫的事情要考虑。
由于刺杀计划失败,如今法师塔已然是叛国的罪人了!
不到一小时之前,诺雷利亚驻军司令官通过城市议会,向法师塔发来了最后通牒:他们必须解除武装,放弃抵抗,接受军队管制,并在市议会的监督下改组成一个“合法组织”。否则军队将开进城市,用他们最先进的机枪和大炮与最古老的魔法对抗。
法师塔附近的街区已经开始疏散群众了,就连冒险者大道上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哥布林店主和专发战争财的矮人商人都收拾细软逃走了,事态的严重性可见一斑。
真可笑,他们成功的话,现在至尊大法师应该坐在金碧辉煌的王宫里,享受最上等的贵宾待遇。海岸王国每一个通晓魔法的人类都要向他屈膝俯首。
可是他们失败了。所得到的结果就是叛国的罪名。
末代勇者曾说过,真正的英雄要么不赌,要么豪赌。至尊大法师豪赌了一次,却输得一塌糊涂。去他妈的末代勇者。
“至尊阁下,我们应该怎么办?”一名大法师瑟瑟发抖地问道。
他的同僚立刻不屑道:“瞧你那胆小如鼠的样子!就你也配当大法师?军队开进来又如何?我们可是掌握了世间奥秘的人,我们所操纵的力量凡人根本无法想象。我看我们索性和他们硬碰硬,杀进首都,夺了鸟位……”
他激昂的陈词引来阵阵附和。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杀进首都,夺了鸟位”,但是要这群骄傲的魔法师们向普通人投降,这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