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说!我解决不了咱们再去找王。”
藻目光落在小人鱼身上。
蓝一是王挑选出来的下一任的继承人,自小带在身边传授知识。藻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我回来的时候,在海上面看到好多大怪物。”
“怪物?”
“海上怎么会有怪物。”
“你不信?”
“不是不信,是族中记载,从没什么能停留在海面上的大怪物。你说说长什么样,我去看看再说。”
藻:“就……很大。”
蓝一歪头:“具体一点。”
“长什么样,在哪儿看见的,多大?游得有我们快吗?”
藻沉默。
“怎么不说?”
藻:“回来得匆忙,我冒出水面看了一眼就游回来了。”
蓝一撇撇嘴:“这样,我们先带几个族人去看看。看仔细了再回来告诉王。”
“好。”
就这样,蓝一、藻还有黑色护卫人鱼慢慢浮上海面。
离海面还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黑色人鱼忽然拉住蓝一和藻的胳膊。
“不能上去了,有暴风雨了。”
暴风雨时,海浪十几米高。就是熟悉海洋的人鱼,猛地被卷入其中,不死也要废去半条命。
海中还算平静,但透过海水,人鱼能看到水上的天空逐渐变得如夜一样漆黑。
人鱼摆尾,只能换个方向。
正好,在他们身后的海面,黑影如巨兽,不断往前。
“是那个!”藻一惊,手指着上面的黑影。放眼望去,竟然不止三五个,有十几个之多。
“那是什么东西!”黑色人鱼里起了躁动。
人鱼拿着鱼叉:“蓝一殿下,你们先回去,我们去看看。”
蓝一:“趁着暴风雨还没来,我跟你们一起!”
藻连忙拉住他:“不行!”
黑色人鱼离开得很快,藻强拉住蓝一,退回人鱼宫殿。
到宫殿里,两个小人鱼面露焦急地等着。
水流中有了动静,转眼,却看见是人鱼王醒来了。
“王!您醒了,我有事要说。”
人鱼王坐在凳子上,手撑着下巴,睡眼惺忪。“说吧,什么事儿。”
“有大家伙往宫殿这边来了。”
人鱼王抬了抬眼皮,银白色的眼睛带了几分笑意:“大家伙?鲸鱼吗?”
“不是。”
“是……”
“王!!!出事了!”刚刚去查探的黑色人鱼匆匆甩着尾巴赶到宫殿。
“王!有族人被卷入暴风雨中,还有起码上千的白狼兽人!”
人鱼王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藻说发现了怪物,蓝一带着我们去看。结果发现海面上那大东西里装着的都是白狼兽人。”
“我们看完来不及撤退,暴风雨就来了!”
人鱼王手指往桌上一点:“让所有还在宫殿的族人去救人。”
“是!”
见着蓝一跟藻要冲上去,人鱼王沉下脸:“幼崽不许去!”
不容分说,人鱼王一摆尾,出了宫殿。
白狼部落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了离开西边的想法。他们住着的地方,都是光秃秃的高山,数不尽的沟壑。
食物稀少,气候时冷时热,灾害也多。比不上祖祖辈辈曾今生活过的西荒。
但是再西边,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他们只有往东。
可离开又哪里是容易的。
兽王城每年吸纳那么多的兽人勇士为他们卖命,还防备着狼族。若是去东边,他们上千的白狼虽是不多,但是要悄无声息地过西荒,几乎是不可能的。
白狼在西边生存,陆地上的食物常常不够,所以百年间,他们学会了造船,学会了打渔。
陆地走不通,兽人自然而然想到了走海洋。
如此一来,几十年的时间里,兽人们不断研制能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航行的船只。
终于,他们有了过海的条件。
几十年的渔民生活让白狼对海上的生活尤为熟悉。由白狼祭司渚占卜后选了个吉日。带足食物工具,兽人们便踏上了可能一走好几年的海洋生活。
下海,过西荒,三四个月的时间,一切顺利。
过了西荒之后,兽人们精神松懈,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但是却没想到……
“祭司!暴风雨!”
掌舵的兽人双手紧紧抓住船舵,见到前面那黑压压的一片地,几乎下意识要转弯绕开。
渚在船舱里描绘海上地图。
听到兽人焦急的声音,他猛地站起。
青年面庞俊逸,但却像冷得透彻的寒冰。气质沉稳,是白狼中的定海神针。
他目光微眯。看着那几乎连接天与海的黑暗。
轰隆——
闪电说来就来,锐利的白光在风雨中交错。映照着青年瞳孔骤缩的眼。
风帆摇动,在凛冽的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眼睛一闭。
看着忙乱去收船帆的兽人,直接从窗户翻出。边跑边吼:“所有兽人待到船舱里去!”
他逆风而行,长发被吹散,狰狞地拍打自己的脸。
暴雨突如其来,和着雨水袭击全身。
雨水打得人生疼。
渚摇摇晃晃地将还留在船舱上的兽人逮住,在风暴的极力追捕中,试图上前直接割断船帆。
可是啪嗒一声。
桅杆断了。
船体剧烈摇动,海浪泛着白花接连拍打船上。海浪数米高,轰隆一下砸在地上。也砸在渚的身上,将他吞没。
“祭司!!!”
船舱里的兽人目眦尽裂。但随着船体摇晃,自身难保。
船体摇摇欲坠。
渚耳边只有海水的轰鸣。他被闷在海水当中,听不见兽人的喊叫,也听不到雷声滚滚。
他若抓着救命稻草抓住的船体承受不住海浪的冲击,咔嚓一声,最终断裂。
他落入了海中,被海浪带着翻滚。
头晕,恶心,窒息……
意识消散的那一刻,他看到面前一道白光。
最终也只能握紧拳头,在强烈的不甘心中,昏迷过去。
海岸上,海浪拍打着。
不知道多久,终于风平浪静。
“王,都带回来了。”山上的城堡中,黑色人鱼向着站在大殿上的人鱼王禀报。
“死了多少?”人鱼王声音轻柔,平静而冷漠。
“人鱼没事儿,伤了十个。但是白狼的死了三十三个。”
人鱼王手一抬:“嗯,把他们送去第一部 落,让兽人给他们治病。”
“是。”
黑色人鱼离去,人鱼王转身,露出腰腹泛白的伤痕。
他垂眸,指尖轻触那横在腰侧的伤口。“求生意识挺强。”
人鱼王的贝壳床上,呼吸微弱的白狼兽人躺在上面。面容苍白,英俊的脸因为在水里泡久了,而显得更加冷。
在他的手指甲里,还残留着抓伤人鱼王留下的血肉。
人鱼王先将自己的伤口处理了,然后再看向贝壳床上的兽人。
白狼吗?
他转身,大步离开。
另一个屋子里,满屋子的货架上,都是人鱼族积累起来的可以治病的东西。
他随手拿了些,随后返回宫殿。
这次发现的白狼多,宫殿里的人鱼几乎都去帮忙转移兽人了。唯有这一个,再折腾一下可能就死了,所以他才将他带了回来。
毫不留情地捏开白狼的下巴,瓶瓶罐罐的东西直接往他嘴里倒。
接着捏着他的下巴一抬,嘴里的东西就被咽了下去。
人鱼王弯着腰,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儿。柔顺的白发不小心落在男人的脸上。轻轻痒痒的。
白狼兽人似有所感,睫毛颤动,强烈的警惕心与求生欲让他唰的一下睁开了眼。
眼中一道寒光闪过。
人鱼王挑眉,缓缓站直。
拿着他的瓶瓶罐罐正要走,可手腕一紧,尖锐的疼痛袭来。
人鱼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直看着醒来的兽人。
他目光划过狼兽人的脸,最后落在自己已经泛白的手腕上。淡淡道:“恩将仇报?”
白狼兽人一动不动,审视着面前的兽人。
仿佛只要他有一点不安分的想法,立马能一爪子割断他的喉咙。
两个部落的掌权者互相打量着。
半响,手腕上的劲儿松了。
人鱼王看着自己立马变红,继而青紫的手腕。不言不语地拿着东西走了。
门被关上,渚撑坐起来,立马打量他所处的环境。
贝壳、石屋、海腥味……
他垂眼,嘴里混乱的味道让他眸色更沉。
身体到底是虚弱,待确定没有危险,渚就这么坐靠在贝壳上,又闭上了眼睛。
族人应该也在这儿。
待在这个房子里五天,白发兽人并没有开口让自己走,渚厚着脸皮心安理得地住下。
五天时间里,两个兽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唯一的几句话就是每每在吃药的时候,渚不加掩饰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的嫌弃。
这也看得人鱼王不免觉得这兽人如此不识好歹。
第五天,渚自觉身体差不多好了。
他从屋子里出来,打算去找在绿色人鱼口中听到的自家主人被安排的地方。
一路上遇到不少的人鱼兽人,但都是打量自己一眼,快步散去。
“王……伴侣……”
“出来了……”
断断续续的话,无非将他与人鱼扯上了关系。不过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那白发兽人就是人鱼王。
一路上被猴子一样围观,又被老鼠一样嫌弃。
渚无所谓。甚至习以为常。
他性子冷,部落里的小兽人见了他都得跑。
现在,他要做的是与族人汇合。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脚步。
但……当他看到山崖各处被海水包围,渚沉默。
随后果断转身又回到了那个房子里。
房子里有人。
人鱼王回来了。
四目相对,人鱼王半身躺在大贝壳里,尾巴撩动贝壳边池子里的海水。
“要走?”他声音微懒。
渚:“要帮忙。”
人鱼王舒舒服服地靠在被某人霸占了五天的大贝壳里。神情恹恹。
“不帮。”
“报酬。”
“不要。”
渚盯着他:“那你要什么?”
人鱼王尾巴甩动,晃动水面。“白狼……你们什么都没有了。”
船破了,东西也丢了。
“还有。”
渚目光从人鱼的尾巴移开,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道:“比方说,医。”
“我会看病。”
“那又怎样?人鱼鲜少受伤。”
“是吗?”渚目光盯着人鱼王的腹部,一道疤痕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清晰可见。
人鱼王手指微动,看着狼兽人的眼睛,忽然轻笑一声。
“好,那你要留在人鱼部落?”
“不。我可以教你们看病。”
人鱼王轻轻打了个呵欠,慢慢站起来。鱼尾变成腿,轻纱落地挡住长腿。他径直往前。
“走吧。”
渚落后一步,目光不掩饰地落在人鱼王的身上。缓缓的,看人专注。
人鱼王顿住。
渚也跟着停下来。
他眼神询问。
人鱼王红唇微扬,冷声:“别盯着我看,小心挖了你的眼睛。”
渚回视,缓缓翘起嘴角:“你挖不了。”
渚一路随着人鱼王走, 来到了近海的礁石区。
大海咆哮,浪花层层叠叠。不免让渚想到了自己从船上落下来的时候。
“没其他路?”
人鱼王站在一旁,离那海浪很近。但他身姿笔挺, 长发飘逸。像乘风欲飞的仙人, 连汹涌的海浪也成了他的背景。
“没有。”
渚:“怎么走?”
人鱼王向着大海扬了扬下巴:“跳进去。”
渚快步往前, 脚顷刻被海水染透。呼吸被掠夺过去时,渚只听到头顶一声似骂人的短促音节。
他闭着眼睛,试图在海浪中动动胳膊, 随后被一双微凉的手逮住。
人鱼带着他破开水面, 渚轻轻吸了一口气。白发在海水中交织,还有人鱼王的略微急促的声音:“你又想死!”’
渚:“你说的。”
人鱼王:“能不能先提个醒儿!”
渚没忍住, 见身侧人鱼第一次气急败坏的样子, 笑了一声。
水中的人鱼恢复了人身鱼尾的样子,长尾两三米, 藏在水下。但是渚能感受到偶尔腿边擦过的凉意。
是人鱼的尾巴。
“吸气。”
渚冲着人鱼点头,斯文的面孔沾着水珠, 湿发贴在脸上。看起来格外性感。
人鱼王直接带着人沉入海水当中,紧接着快速拉着人的胳膊, 往通道去。
汹涌的浪不见,适应了海水的白狼兽人睁开了眼。
他落后人鱼一步, 自然看得清前面的人鱼是如何得了兽神的眷顾。
长发浓密, 微微卷曲。在海水中尽情舒展。
身形流畅, 背薄腰细,鱼尾上每一块鳞片都像是精细打磨过的宝石,璀璨夺目。
连鱼鳍都比他见过的最好的薄纱漂亮。
看着看着, 眼前一花。
破水而出的时候,渚才反应过来, 自己的肺部好像要炸了。
他的喘着气,仰头打量这一方窄小的换气点。
肩部以下依旧在海水中。
头顶是在石头上挖出来的半圆形穹顶。顶上有打磨的痕迹,但是比不得自己以前住的石头房子光滑。
尤其在看到几个小凸起后,渚直接伸出手。爪子长出,抬手便刮平了。
人鱼王安安静静,打量着白狼。
从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直看到不知是不是因为口渴而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听着耳边石头入水的噗通声。
人鱼王收回视线,仰头。
可眼前忽然被一只手挡住,继而脸上又落下了一些小碎石。人鱼王迷茫地眨眨眼。
长睫扫过渚的手心,人鱼王瞬间松了手往水中一潜。
而渚手指轻颤,随后看着波光潋滟的水面,抬了抬嘴角。
与想象中的不同。
睫羽很软。
他垂下眼睛,挺直自然摆动的腿,身子随着他的动作,往水里落。
鼻子没过水的那一刻,手腕上又贴来一抹丝绸般丝滑清凉的触感。
渚眼中的光芒一闪,屏息。
海水中,他被人鱼牵着手继续往前。海水擦过发丝,渚看着前面闷不吭声往前游动的人鱼。缓缓地游动双腿,减少他的负担。
游动不久,又开始浮上海面换气。
渚吐出嘴里的水,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一次在水下停留得够久,再晚一点自己都会憋死。他怀疑这是人鱼故意的——
为了报复自己的手碰到了他的眼睫毛。
渚下意识抬头。
同样的,头顶的石壁上凹凸不平。
“快点。”耳边清灵一声响起。
瞬间,渚明白了人鱼的意思。
他忍不住看向人鱼。当他是修墙的?
人鱼见他不动,松开他的手腕,一把逮住他的腰带往上提了提。
“这下总行了。”
渚明了。
这是以为自己要继续磨这些石头。
他轻叹一声。
人鱼催促:“快点!”
渚低声:“好。”
堂堂白狼祭司,在人鱼王的目光下,将通道里换气的石壁挨着抹平。
好在爪子结实,成功出了湖之后,爪子上只起了一点点的毛边。
山岸后,人鱼王鱼尾成了一双修长的腿。
他披着湿哒哒的衣服,勾勒出比例极好的身形。
落在渚的眼里,只觉得这人鱼看着瘦了些。
人鱼王不知道这个兽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抖落了身上的水,他大步往林子里走。
岸上的人鱼比水里的脆弱,鱼尾幻化成的双腿皮薄,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石子儿硌脚的疼。
但是人鱼王像无知无觉。
唯有落后他一步的渚眸光轻轻一扫,注意到那与脚背不同,格外红润的脚底。
石子儿印记残留在上面,还有伤口没完全好留下的痂。
走着走着,细弱的脚掌上有鲜红的血色。
皮破了。
渚瞧着那头披在后背的湿漉长发,仿佛看到冷冰冰的脸。
“你不疼?”他问。
人鱼王何尝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视线,但是经过之前地对话,他知道这头白狼是个胆儿大的。
威胁不起作用,也不能阻止他的眼睛往自己身上放。
他不管他的问题,索性加快了脚步。
渚垂眼,看着草叶上沾染的人鱼血。
可能是真不疼。
一路奔跑,对于狼兽人来说,比在水里自在也轻松多了。但随着太阳升起,前方一直在他前面的人鱼却缓缓慢了下来。
林子他见过许多,弯月上的林子虽然与之前见的有所不同,但林子就是林子,除了树就是树。
只一会儿,渚又将视线放在了身前他唯一感兴趣的人鱼身上。
人鱼他不曾见过,但他好奇过。
此刻这么一个活的搁在自己的身前,难免就被吸引。在他理智上看来,人鱼与弯月林子里的树一样,他没见过,所以新鲜。
但瞧着瞧着,难免目光又从那一头稍稍干了的发尾移到人鱼的脚上。
小腿细长,皮肤脆弱。跟刚出生的婴儿似的。
林子里匆匆跑下来,玉白色皮肤上添了数不清的红润。脚底泥土混合血迹,那伤口豆大,因此而变得触目惊心。
他心里下意识划过一个念头。
人鱼……眼前的人鱼,就该一直如白玉一样的才好看。
这般想着,渚开口:“告诉我地方,剩下的路我自己去。”
人鱼王停步。
他抬手,指着前方:“弯月第一部 落,前方。”
渚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人鱼王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渚挺直身子,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忽然轻笑了声。
等听不到林子里的动静,他用比之前快一倍的速度,快速往前跑。
瀚海之下,人鱼宫殿。
人鱼王甩动鱼尾,慢慢地进入宫殿。
白狼说的报酬,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人鱼部落有治病的东西,那些对于平日里受不了什么伤的人鱼来说已经够了。
至于草药……
他想,照着小人鱼们的德行,族群里是找不出一个小人鱼愿意学的。
这几天为了让那兽人不死,他几天都待在岸上。到底是没海里来得舒服。
人鱼王轻轻打了个呵欠,耳鳍后冒出一串细小的泡泡。
他捞起贝壳床上的轻纱,轻轻往上面一趟。
合上眼,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梦里,又重复着在遇到白狼之前,不断重复的东西。
人鱼王是人鱼部落唯一一条白色人鱼,且武力在部落里最强。
所以王是他,祭司也是他。
梦里重复着自己无聊时进行的一次占卜,他的伴侣。
用于占卜的鳞片是他第一次换鳞时掉下来的。小小的一片,细看其实是白色带着银色。
而鳞片落地,恍惚间,见到的是汹涌的海与银白的鱼儿。
那鱼是一道朦胧的影子,化作人形的样子。
此前,他一直以为会是部落里还没出生的白色人鱼。想想他一百多岁,要找一个还没出生的。
人鱼王接受不了。
可现在,梦里的白光逐渐清晰——
是被那海水打进海里,挣扎着,昏迷前因为求生欲过强,而缠抱住自己,顺带在他的腰腹上留下一道伤痕的白狼。
梦中的人鱼王拧眉。
梦外的人鱼王同样拧眉。
原来占卜里,伴侣是那不礼貌的狼。
人鱼王醒来的时候,还盯着天花板发呆。长发如瀑,像圣洁的昙花,铺了他满背。
人鱼王难得烦躁地冲着海水蹬了下腿。
“王,岸上白狼祭司找你。”
“没空。”
“他说那换他下来。”
人鱼王:“随便。”
藻退出人鱼王的寝殿,还有些稚嫩的脸皱了皱。“王好像不喜欢这个狼兽人。”
“不喜欢那就不管他。”蓝一从边上甩尾而过,八爪鱼似的,又犯懒地趴在藻的背上。
“藻,我好累。咱们去岸上玩儿一会儿吧。”
藻想着自己要给白狼传话,点了点头。
“走吧。”
白狼渚在听了兽人的话之后,眸光微闪。
“你们宫殿在哪个位置?”
“诶?你还真打算下去啊。”藻一边抓住急吼吼往林子里钻的蓝一,一边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兽人。
渚点头:“答应了的,自然要做到。”
藻疑惑地看着这个狼兽人。
就觉得他很奇怪。
换做是其他的兽人,早就生气走了。但是他居然真的想着要下去。
藻:“你下不去,人鱼宫殿在很深的地方,你下去会死的。”
“怎么也得试试。”
藻看他坚持,随手往大海的中间一指。
“在水下下了坡之后,一直往前。我们要游嗯……很久。”
“嗯,谢谢。”
见藻还要说,蓝一不耐地瞪了这个高大斯文的狼兽人一眼,拉着藻就跑。
“你跟他说做什么,他又不会真的去。”
“我看他好像是想真的去。”
大海无垠,渚眺望着海面,接着转身离去。
人鱼们回去之后,并没有见到白狼的身影。这一点也不奇怪。
蓝一:“看吧,我就说他不敢。”
藻:“我只是按照王的吩咐嘛。”
渚再出现在海岸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
这五天,狼兽人们缓过来了。部落里思考了下,还是决定继续往东边去。
弯月大陆上的食草兽人多,处处防备他们。
若不是是人鱼将他们送去的,只会争斗不断。
目前看来,狼兽人是弯月最多的兽人。兽人们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对他们的态度也渐渐变得没有那么好。
继续去东边,他们还是这样决定。不过这次打算沿着海岸走,更安全。
决定好了,兽人们就开始造船。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的事儿。
正好,渚要去人鱼宫殿,也利用兽人们收集回来的材料,造了一艘小船。
教人鱼用草药,是他早已经决定好的事儿。
既是之前说的“报酬”,也是作为人鱼救了他们的报答。
白狼从不与人相欠。
船儿入水,摇摇晃晃。
渚适应了一下,便滑动船桨,向着自己估摸着的地方去。
海中他确实去不得,但是不去,请不出人鱼王。
作为诚意,他这一趟还是走走的好。
小舟一路到海中,远离了岸边,才显得人尤为的渺小。
划桨一天,晚上睡上一觉。
耳边听见大海的海浪,还有细微的尾巴撩动水的声音。渚翘起了嘴角,只假装睡得更沉了。
“他不会真的要下来吧。”
几条小人鱼围在船边,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