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如果元景石脚下踩的是货真价实的压敏地雷,这么一通操作,早就该爆个粉身碎骨了。
然而并没有。
——就像之前那堵早该把元景石电烤一个嘎嘣脆的铁网一样。
看似冰冷且危险,却不会给元景石带来丝毫伤害。
——就像梅子规。
梅子规脸色冷淡地转身,往庭院里的石凳走去。
待他坐下来之后,回头看向元景石,却见元景石并没有朝他走来,依然踩在那枚“地雷”上,看起来仿佛一个驯服的囚徒,眼神虔诚地征求支配者的许可,他方敢移动。
梅子规却知道他并不是那样驯服的人,便冷笑一声,说:“你可以站在那里,一个晚上。”
“这样也不错。”元景石说,“在你的院子程门立雪,也是我的福气。”
梅子规没好气地说:“那你就站着吧。”
说着,梅子规自顾自地在石桌上煮水冲茶。
他将一只古色古香的茶壶放在火炉上,待水温升高时,便轻轻拿起一把茶叶,细细撒在茶具中,整个过程十分专注,再没看元景石一眼。
元景石见梅子规不理他,便把脚从“地雷”上挪开,走到梅子规身边的一张石凳上坐下,手肘撑在石桌上,支颐笑看月下美人。
梅子规拿起茶杯,瞥他一眼:“怎么不站了?”
元景石答道:“怕你一个人坐着无聊。”
“我从来不会觉得无聊。”梅子规淡淡说,“你的担心很多余,元氏大君。”
元景石笑了一下,回头望那疑似地雷的东西,问他道:“那是什么?”
“你觉得那是什么?”梅子规问。wuli討燾
元景石笑着道:“那一定不是压敏地雷,否则,我、你还有梅树都活不了。”
梅子规并没有回答他,只拿起茶壶倾倒,让热水轻柔而平稳地流入杯中。
元景石继续笑道:“你在骗我。”
“我不骗你。”梅子规淡漠说,“那确实是一枚压敏地雷,只是失活了而已。”
失活的地雷,也就是已经失去了爆炸功能或被禁用的地雷。
这自然也解释了为什么元景石如此蹦跶它也不爆了。
元景石好笑道:“在金银岛的时候,是谁跟我说过,隐瞒关键信息也是欺骗的一种?”
“这话并不是我说的。”梅子规望着他,“是你说的。”
元景石看着梅子规,眼神变得深邃而柔和:“原来你把我们之间的每句话都记得这样清楚呀。”
梅子规闻言一怔,险些被热水烫到了手,猛地抽回,茶杯从他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碎片四散飞溅。
梅子规眼神一闪,表情微微僵硬,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元景石被茶水迸溅湿了皮鞋,立即皱眉,将皮鞋脱下,细心擦拭。
梅子规见了便觉奇怪:元景石不是那么爱惜东西的人。
虽然梅子规曾说元景石早年的贫穷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但这印记绝不是对钱财的爱惜。恰恰相反,元景石走向另一个极端,是对钱财漠不关心甚至有些浪费。他过着奢侈的生活,随意挥霍着金钱,从不计较花费。他喜欢炫耀自己的财富,经常一掷千金,住在豪华的别墅,驾驶名车,享受奢侈的度假和旅行。
因此,让元景石如此擦拭一双皮鞋,真的是不可思议之事。
当梅子规仔细看过去,才看清楚,那双皮鞋甚至不是一双名贵的定制真皮皮鞋。
但梅子规却看明白了为何元景石这么爱惜。
这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去卖场购物,梅子规为他选购的第一双打折皮鞋。
仔细打量,梅子规方发现,元景石这一身衣服是当年梅子规在卖场为他选的第一套。只说因为元景石外面披上了大外套,光线又不充足,一切看不得真,梅子规一开始才没有发现。
现在看清楚了,梅子规的眼神似刚刚烫到的手一样迅速移开。
但他表情依旧冷漠:“好了,别擦了。不过是一双缝线不平整的次品皮鞋。”
“原来这双皮鞋如此糟糕吗?”元景石笑了一下,“这可是我花了重金聘请的形象顾问给我选购的啊,这可不应该!”
听了元景石语气中的揶揄,梅子规也没好意思,心下觉得好笑,忍不住缓和了语气,不再那么冷冰冰:“哦,那可能是你给的预算不足,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元景石闻言哈哈大笑,把皮鞋丢开,伸手抱住梅子规。
梅子规立即试图挣开:“你摸了鞋没洗手,不要碰我。”
听了这话,元景石规规矩矩地把手缩回,乖得跟金毛寻回犬一样,只是眼里还是闪着狼那样的光。
元景石问:“那请问我可以进屋洗手么?”
梅子规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好吧,你可以进屋洗手。但请快点,我不希望你在我的住所停留太久。”梅子规语气依旧冷漠,他转身走向屋内,示意元景石跟随。
元景石欣然地跟上,跨过门槛进入屋内。
屋内布置简洁而朴素,采用淡雅的灰色调,宁静雅致。
梅子规领他走往洗手间——这个小小的空间延续了整个屋内的简约风格。洗手间的墙壁和地面都采用了淡灰色的瓷砖,洗手池是白色瓷质的,简洁而典雅。
梅子规指向洗手池旁边的水龙头说道:“你可以在这里洗手。请尽快。”他的语气依旧冷漠,似乎在强调对元景石的疏离感。
元景石笑了一下,似并不在意,缓缓打开水龙头,让清澈的水流冲洗着他的双手。
梅子规站在一旁观察着,眼神依然冷漠,但隐约可见一丝优容。
元景石抬头望向镜子,却不是照镜,而是用目光寻找梅子规在镜中的影子。
镜子里的梅子规一如当初。
好像时间不会从他身上带走什么,却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
元景石却和以前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他变得更为沉稳,也不那么粗犷,仿佛是一块经过雕琢的顽石。
头发重新长长了,但他不似以往那样胡乱对待,弄出一头乱发——他知道梅子规不喜欢那样。
他而不想修剪,因为他不愿意让别人碰他的头发。以前不愿意,现在更不愿意。
因此,他学着记忆中梅子规为自己梳头的手法,将头发束起,倒显得潇洒不羁,衬他的高鼻深目——他每每照镜,总想着:这应当是子规喜欢的样子。
梅子规盯着他,半晌,才说:“洗完了么?”
“你觉得我的手足够干净了吗?”元景石用毛巾把手擦干,微笑着问梅子规,“可以抱你了吗?”
梅子规站在那儿,没有动作,没有说话,好像听不见元景石的问话一样,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但元景石知道梅子规已经给出了回答。
他往前一步,将干净的手顺着梅子规的脖颈上的金链潜入雪白的衣领。
梅子规把手搭着元景石的肩上,手指用力,好像是在推开他,又好像不是。
“我的手冷吗?”元景石嘴唇贴在他耳边问。
梅子规紧紧闭上眼睛,依旧无声,不做回答。
元景石却越发放肆,双手捧起梅子规的腰,轻易地把他抱到洗手台上。
梅子规被抱起时,身体微微一震,但并未反抗。
他的表情依旧冷漠,眼神却中透露出难以捉摸的情绪。
镜子映照着他的身影——雪白的上衣敞开,露出串挂在颈子上的胸链,以及环绕在腰的细链。
元景石依旧衣冠楚楚,似是蓄意要穿着这一套完整的衣服,去唤醒梅子规身体深处的记忆。
窗外一阵强风拂过,花影随之摇动。
梅子规的声音从窗户如月光似的朦胧透出:“你……混蛋……”
颤抖的,激动的,或是高兴的。
花瓣在狂风中翻滚,在空中旋转,随后悄悄地飘落在窗台上,轻轻地覆盖了一层花的柔软。
月亮渐渐爬升到夜空的中心,宛如一颗耀眼的明珠悬挂在无边的黑幕上。
狂风亦渐告平息。
只有微弱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气中。
梅子规躺在没有放水的浴缸上,气喘微微,好似一条离了水的美人鱼。
他闭着双眼,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浸湿他的额发,皮肤在冷色灯光的照射下苍白而细腻,散发着一种微弱的光芒。
元景石又问:“冷不冷?”
亦未等梅子规回答,元景石就拿下一条厚毛巾,盖到梅子规身上。
梅子规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元景石身上,眼中的热度不再,只是他最熟悉最安全的冷漠:“你该走了。”
元景石笑着说:“好狠心的男人,裤子都没来得及穿上就不认人了。”
梅子规把手搭在浴缸边,定定望着元景石半晌。
他的心里充满了困惑——他对此还更困惑。
他从没想到,自己心里的困惑竟会比元景石还多。
梅子规忍不住说道:“你没有问我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等你说呢。”元景石在浴缸旁边的地板上坐下。
这地板又冷又硬,坐起来非常不舒服。
但元景石看起来非常惬意,把头靠在浴缸边缘,笑吟吟地看着梅子规。
梅子规迅速把视线从元景石的笑脸上抽回:“我不会说。”
“那也没关系。”元景石说,“可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我们还有一辈子呢。”
梅子规闻言一怔,微微讶异看着元景石。
元景石自顾自说:“我也不是非要你这辈子就要说出来。若是一辈子不说也不打紧,还有下辈子以及下下辈子。”
梅子规听到这话,摇头说:“瞎扯。”
元景石笑了一下,说:“这不是没话找话嘛。两个人里总得有一个人充当这个角色。”
梅子规沉默不语,只轻轻把头挨在搭在浴缸的手臂上,素来刚强的他此刻好似一个柔弱的婴孩。
元景石亦把下巴放在浴缸边缘,望着他,又开启没话找话的功能:“地雷是失活的也就罢了,电网为什么没通电?”
梅子规瞥他一眼:“杨氏洗白之后,那铁网就不通电,地雷也当摆设了。”
元景石听了觉得好笑,说:“原来是这样!”
梅子规仔细看他:“你不知道?那你还敢来?”
“被勾了魂儿了,就顾不得死活了。”元景石好笑道,“况且,我想,这个妖精既然要勾引我,总不可能让我死在路上。”
梅子规不冷不热道:“我并无勾引你。”
他这话说完,就有些后悔:这不是承认自己是“妖精”?
再说了,梅子规预料元景石应当会说“你不是勾引我,为何要穿着这一套金链见我”?
这话要是元景石问出口,梅子规也只有哑口无言继而恼羞成怒的份儿。
无论梅子规说“我戴我的链子,关你什么事”,还是回答“我天天都戴,忘了摘了”,好似都落了下乘。
却没想到,元景石并没有提及这套金链。
他只是柔柔一笑,说:“我以为我听到了海妖唱歌,没想到海妖竟然是个哑巴。”
梅子规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只是看着元景石。
元景石继续说:“原来,我竟是听到了海妖心里的歌声。”
梅子规心内发热,脸上却冷冷:“那就是妄想症了。”
“不是妄想。”元景石答,“只是痴心。”
月光下,矮墙边,一棵娇美的梅花树静静地绽放着。枝条修长而柔韧,在晚风里,像一位婀娜多姿的舞者,轻轻摇曳着。
倏忽,元景石的身影从墙边出现。
他翻墙而出,敏捷而熟练,双腿稳稳落在地上。
蹲在墙角苦等多时的王悦见到他,立即欣喜地站起身,说:“大君,您总算出来了……”
元景石面带微笑,伸手拍了拍王悦的肩膀:“走吧。”
王悦打量着元景石的脸色,问:“那个……都谈好了?”
“谈什么?”元景石问。
王悦讶异道:“不是谈合作么?就是矿产和香料的代理……”
元景石拍了拍脑门说:“啊,你说这个……”
一看就是根本没聊正事的样子。
王悦:………………………………那你在里面几个小时干啥了?
元景石却严肃道:“我们要公平竞争,靠实力取胜,怎么可以走这种邪门歪道?”
王悦:???????之前是谁说在牺牲色相这方面不能输给黑水贸易的柳靖????
蹲到腿麻的王悦想了想自己的年薪,心中怨气减消,决定不问那么多。
元景石又说:“对了,明天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王悦立即打起精神,想道:看来大君也是靠谱的,想必是有正经事交给我做了。
第二天,各个公司的代表来到龙标岛的矿产地进行参观。
车辆沿着风景优美的岛路行驶。在车上看着经过起伏的山脉和郁郁葱葱的森林,听着远处的海浪拍打着岩石,倒是十分愉悦。
叶轩摸着手中的拐杖,不时咳嗽几声,看着窗外,他忽而说:“今天还是不见黑水贸易的代表啊。”
蓝海集团的陈明辉点点头,好奇道:“难道黑水贸易决定退出了?”
元景石心知肚明:黑水贸易不但没有决定退出,而且在努力走一条你们想不到的路线。
但他并无意与竞争对手分享这一条情报。
终于,车辆停在了一个宽阔的矿场旁边。
代表们从车子下来后,立即就被眼前的壮观景象所震撼——整个矿场延绵开阔,巨大的挖掘机和卡车在矿石堆积的地方忙碌着,场面热闹而繁忙。
导游带领着他们穿过矿场,向他们介绍不同种类的矿石和矿藏。
陈明辉左顾右盼,问道:“怎么不见杨公子?”
导游回答:“杨公子还有事要忙,要等午饭的时候才会与各位代表相见。”
众人听了,也都表示理解。
结束了参观之后,导游带众人去餐厅用午饭。
这一早上奔波,大家都饿了,但比起用餐,他们还是更期待看到杨公子。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不但杨公子来了,连杨女士也来了,不但杨女士来了,连黑水贸易的代表柳靖也来了。
虽然说项目负责人是杨公子,但杨氏集团的话事人始终还是杨女士。更别提杨女士名声在外,大家对她更是格外关注。
元景石和王悦也禁不住把目光投向杨女士。
但见她身穿黑色皮衣,利落短发,烈焰红唇,不似一位企业家,倒似一个摇滚女歌手。
元景石心下好笑:梅子规从前总教我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原来他母亲却是这样放荡不羁的。
然而,尽管杨女士不穿正装和高跟鞋,现场也无人议论她打扮不合时宜。如同现在元景石开会都穿牛仔裤,但没有人再说他不守规矩一样。
不仅如此,大家还会说元景石随性,大方,不拘一格。
如同现下众人都夸赞杨女士年轻、时尚,与众不同。
杨女士对这些恭维不太感冒,只是淡淡笑了一下,然后当仁不让地在主座上坐下。
大家开始用起了午餐。
代表们一边赞赏杨女士保养得宜,一边又夸她儿子一表人才,同时又大赞矿场的宏伟,句句都是好听的,当然也少不了旁敲侧击地展示自己企业的优势,体现寻求合作的诚意。
杨女士听得出大家的话音,只是笑笑,说:“你们真当我年轻吗?我也老了,不管事了,现在这个项目全权交给我儿子负责。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跟他说就是了。我今天出席,只是为了迎接各位贵宾。”
代表们这才重新将关注更多分给梅子规。
梅子规看着倒是淡淡的。
饭后,杨女士从烟盒里拿出一根Roi de Minuit,正要去找火,这时候,柳靖却已经拿着打火机过来了。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之下,柳靖面带微笑地把打火机递上,这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而杨女士的反应也自然得很,只道是寻常。
杨女士将烟放在嘴边,任柳靖轻轻按下打火机的按钮。
一道明亮的火焰闪现,将香烟点燃。
随着淡淡的烟雾升起,杨女士轻轻吸了一口,满意地吐出一口烟雾。
这动作看似无意,却也说明了许多。
他们之间的亲昵已经和烟火一样显眼,室内无人可以忽视。
在座的代表们都是人精,没有人看不懂这点烟背后的暗示。
众人你眼望我眼,心里都有小九九,仿佛把眼波当电波,进行无声的沟通与交流:
怪不得黑水贸易能独家代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答案了。
这个柳靖也是真放得下身段,当众表明自己是“服侍”杨女士的!
倒是也不害臊。
挣钱嘛,不害臊。
若论杨女士和柳靖有这么一层关系,柳靖迟到一天,却与杨女士相携亮相,这其中的意味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杨女士刚刚说不管事了今天只为迎接贵宾,看来也是假话。
她是为柳靖撑场子来了。
大家都在关注着杨女士和柳靖,却只有元景石默默注视着梅子规。
梅子规看起来相当冰冷,眉头微微皱起,元景石看得出他心里不太舒服。
元景石便抬起头,望向杨女士,朗声说:“杨女士,我不得不提醒您,室内禁烟啊。”
众人都转过头,看向他,有些惊讶和好奇:这大哥疯了?杨女士这人莫说是点烟,就是放火,谁又敢管?轮到你突然充当禁烟大使?
杨女士微微一愣,似乎也对元景石的反应很意外。
众人都知道杨女士的脾气:要说丢了生意事小,丢了手手脚脚事大!
这个杨女士现在说自己老了,但腰间还是揣了把枪呢!
人是会老,可枪是不会的。
众人都莫名为元景石捏了一把汗,就连王悦都跟着瑟瑟发抖。
却没想到,杨女士一勾红唇,笑着把烟丢进茶杯里。
伴随着一声轻响,烟头沉入热水中,泡沫瞬间冒了出来。
杨女士笑着说:“不好意思,忘了这儿的禁烟区。”说着,杨女士转头对梅子规道,“你也是的,怎么也不提醒一下我!”
梅子规淡淡道:“我原本想提醒,但柳总动作太快,我还没说得出口,他烟就点上了,我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话听起来,倒似是在讽刺柳靖这狗腿是无影脚。
梅子规对柳靖这个态度,大家也不意外,一般当儿子的都看不太惯老妈的姘头。
大家也暗暗庆幸,原来梅子规不喜欢柳靖,那么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这下气氛有点儿尴尬,柳靖却不尴尬。
他笑盈盈地对杨女士说:“您想抽烟,我可以陪您到外头抽。外面不禁烟。”
柳靖的话语让杨女士露出了欣赏的笑容。她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与柳靖一同走出餐厅,来到室外的露台上。
隔着玻璃窗,大家能看到二人在露台上的情形。柳靖再次殷勤地为杨女士点烟,二人肩并肩地靠在一起,望着远处的海滩。
在微风拂过的夏日午后,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倒让二人有几分珠联璧合、才子佳人的意思。
梅子规看着却淡淡拢起眉头,道一声失陪便离开了。
元景石转头对王悦说:“准备好了吗?”
王悦苦哈哈地望着元景石:“真的要这样吗?”
元景石坚定道:“这是为了项目!”
王悦:…………最好是啦。
元景石低头给梅子规发了一条信息:三十分钟后,沙滩见。
王悦瞥了一眼这信息,问道:“梅子规真的会赴约吗?”
元景石好笑道:“你为什么觉得他不会?”
王悦思索半晌,只好细声说:“大君,不是我泼您冷水啊。但我看着……他……他好像对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啊!”
元景石摇头说:“你不懂!”
王悦:…………既然嫌我不懂,那你拉我下水干什么。
沙滩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细细的沙粒在海风的吹拂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海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形成一连串柔和的波纹,带来阵阵清凉和湿润的气息。
梅子规穿着一套定制的西装站在沙滩上,阳光照在他笔挺的西装上,在挺括的轮廓上镀上一层金边,更显他匀称修长的体格。
元景石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和一条合身的牛仔裤,从远处走来。
梅子规回头看去,只觉得元景石的白衬衫在阳光下过分亮眼,衬衫的纽扣敞开了几颗,露出的明亮肌肤仿佛在与海风亲吻。
梅子规轻轻收回视线,说:“你还是坚持不扣上面两颗扣子。”
元景石笑着说:“因为我身边没有一个形象顾问为我扣扣子,逼我系领带。”
梅子规瞥他一眼:“我以为你会说你还是不想胸肌白练。”
元景石笑着握起他的手:“然后你再推荐我穿比基尼?”
梅子规要将手抽回,却被元景石拽得更紧。
梅子规轻声说:“放开。”
元景石笑着说:“你听说过粉红色海豚么?”
梅子规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分了神,没有再关注被握住的手腕,而是望着元景石:“什意思?”
“这不是海岛居民都听过的吗?”元景石缓缓说道,“和心爱的人看到粉红色的海豚,就会得到幸福。”
梅子规不以为然:“世界上没有粉红色的海豚,尊敬的大君。”
他语气冷漠而冷静,仿佛在告诉一个孩子,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
“如果有呢?”元景石问,“如果我和你一起看见呢?”
梅子规怔住了一下。
元景石突然指向远方:“你看那里。”
梅子规转头望向元景石指向的方向,远处的海面上隐约出现一道粉红色的光芒,如梦似幻。他的目光一定,不由自主地注视着远方——一只孤独的粉红色海豚跃出水面,如同粉红色的珊瑚,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只见它优雅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轻盈地落入海中,溅起水花,留下微弱的涟漪,犹如虚幻的梦。
梅子规心下颤动,似一时忘记了言语,元景石顺势把他抱住。
梅子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实感受到元景石的体温和呼吸——这个拥抱是如此自然和温暖,让梅子规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放松了身体,将头靠在元景石的胸膛上,他们一同注视着远处的海面。
没过多久,梅子规恢复了冷静,推开元景石,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粉红色的海豚。”
元景石好笑道:“那刚刚的是什么?”
梅子规点头:“对,那刚刚的是什么?”
他看起来似乎没有被任何浪漫的气氛所浸染,倒似一个斤斤计较的实际主义者。
梅子规皱眉:“你该不会抓了一条海豚还给他染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