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不用~”
陆迢低头一看是商楠,奇怪她这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不等回过去,她就又打过来了。
“喂?什么事这么急?”
商楠的声音在听筒里梗了一下, 像是喉咙被人掐住似的, 大概两秒后才又出声:“陆迢,师哥没了。”
陆迢僵住, 好像没听懂, 木怔怔地问:“什么叫...没了?”
商楠深吸口气, 嗓音颤抖继续说:“村落遇袭, 援救途中被打中机翼,紧急迫降的时候....坠机了, 连带医疗队, 一共八人, 全都没了。”
“搜救了吗?确定...”
“确定。”
陆迢眼眶瞬间泛红,正午的日光,照的她一阵恶寒。
程晋是良师也是益友,在陆迢感情受挫,最颓废也是最难捱的那段日子出现。
起初,陆迢瞧不上他,总觉得这人说话喜欢端着,开口闭口不是国家大事,就是江山社稷,身上英雄气结特重,重到让人觉得他吹牛。
直到后来亲眼看着他从机舱里跳下,又亲眼看着他不顾危险,赤手空拳的跟持刀凶犯对峙,快准狠地下了人家的刀,摁着那人脖子,口气又狂又狠的说了句:“这也就是太平盛世,这要是在战场上,我他妈第一个扭断你的脖子!”
那人被他吓的当场尿裤子,那股子骚味,陆迢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这人家国情怀重,无论什么时候身上的军。装都穿的板正,用他的话来说,天上的凤凰抓过来,毛全拔光做成金丝衣,也不比过这一件军。装上的一个根线。
他爱这身衣服,爱到把赤胆忠心四个字刻进骨子里。
哪怕老婆孩子,他也能抛之脑后。
那天,陆迢在飞行基地,看见他老婆领着孩子来找她,骂他心狠、骂他没良心!什么难听骂什么,最后走的时候抱着孩子,两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
有家有室还当兵,注定是要对不起老婆孩子的,不仅老婆孩子,父母双亲他也对不起。
没多久,陆国洲来了,她爸门一关就在里面骂人,骂的程晋一声不敢吭。
出来的时候,陆国洲深深叹了口气。
可惜当时的陆迢年纪太小,还不能明白其中深意。
既许国,再难许卿,似乎还只是书本上的一句话。
陆国洲来去匆匆,他忙,他永远都那么忙,忙到连多一句话都没时间和陆迢说。
就连程晋都看出来,陆迢是因为失恋而颓废,他们两个做父母的却没一个人知道。
一个月的时间,陆迢跟着程晋,上机、跳伞,学擒拿手。
陆迢见识到祖国河山的秀丽,领略了苍穹无边的蓝天,程晋告诉她...她爸爸的工作有多重要,告诉她..如果没有她爸爸这样为科研无私奉献的人,那今天的他们都还是坐井观天的青蛙,真的以为头顶的天,只有这四方一片。
程晋呼了口气——
“你爹你妈都是能耐人,能耐人生不出怂包,我知道你是为感情上的事颓废,我不劝你,因为谁都有这样的时候,你难受、你想哭、你想死,都行!全随你!但是值吗?人可以有一千一万种死法,唯独不能死在儿女情长上!这是最没种也是最没出息的!我告诉你,你要真想让对方后悔,那你去做英雄,死在更大的事儿上,让那个人仔细想想当初为什么瞎了眼!”
这么慷慨激昂,给陆迢都整呆了:“你这么劝人...真行。”
后来陆迢总结了下,程晋说这么多其实就一句——
生而为人不仅有小情小爱,更该有大义大爱。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起风了。
对于程晋的去世,陆迢虽然难过,但却不意外,似乎这一切早就命中注定好了,他注定是英雄,注定要在英雄冢落下归宿。
何须马革裹尸还,青山处处埋忠骨。
他真的做到了。
陆迢声音苍凉:“早知道上回是最后一面,就算违反纪律,咱们仨说什么也该喝一杯。”
商楠:“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嫂子和小光吧。”
陆迢:“好。”
....
....
另一边,宋伯庸在医院的名声传开。
其实很简单,像他这种多金帅气的成功男人,根本自己不需要多说什么,时不时去护士台走几圈,哪怕问一句开水间在哪儿,都会有人迫不及待和他搭话。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自然而然就传开了。
小肖护士这段时间总碰见他,两人聊得不错,每次宋伯庸都能把人逗的直乐呵。
次数多了,难免有人起哄,小肖护士瞧着窗边站着的男人精致体面,那颗向往爱情的少女心也跟着萌动起来,不过女孩子的矜持总还是要有的,挥手脸红的说反话——
“可别!我可没那意思,谁知道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呢!”
大家笑她:“人早说是单身,你能不知道?少来装!赶紧表白凑一对儿得了!”
小肖护士红着脸,啐道:“坏死了!懒得理你们!”
男人模样生得好,又有钱财加持,怎么瞧怎么都是人中龙凤,这种男人说白了,可遇不可求,遇见了还不赶紧上!
小肖也是被她们拱的小鹿乱撞,真起动心思...朝人走过去了。
可惜宋伯庸是谁?你都说他是人精了,他还能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
小肖护士话都没说出口,就被宋伯庸四两拨千斤的推了回来,谁的面子也没伤,顶多算白欢喜一场。
宋伯庸站在开水间,手里端着保温杯,杯身皮质纯黑,光看着就知道是高档货。
正当冉宁从办公室出来,宋伯庸一个侧身从楼梯拐角进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恰好是能看见彼此,却没法打招呼的距离。
亦如偶遇。
宋伯庸太会拿捏,他摸准了冉宁会暴躁的点,跟以前一样...他在观望。
他不屑主动进攻的女人,更不屑三两句就轻易上钩的女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对自己充满自信,企图用成熟男人的风采,去吸引冉宁。
只是冉宁也不是大学时候的冉宁了,她早就过了所谓的毛躁,步入社会,再锋利的棱角也会被磨钝,况且自己的身边还有陆迢,那个让她有底气,能为她撑腰,给了她一个家的亲密爱人。
冉宁像没看见宋伯庸一样,完全将他的偶遇当成透明,都是成年人,冉宁觉得没必要再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抓狂,更无需去点破什么,不回应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宋伯庸不是笨人,给彼此留一个台阶,不是为山水好相逢,单纯没必要。
毕竟谁会为一个陌生人想太多呢。
只是,冉宁低估了一个男人志在必得的征服欲。
....
....
周日那天,冉宁抽空回了一趟外公外婆那儿。
一进去,就听外公在打电话,叉着腰直着嗓门嚷嚷——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么做完全就是不负责任!一个没有付出过任何劳动的人,却光明正大窃取了他人的成果!还被你们堂而皇之的冠上老师教授的称谓!你们这样是助纣为虐!是要受到谴责的!”
“你要证明?我就是证明!”
“这本书编写的时候,我就在场,我是亲眼看着的!”
“好!我一定会去告你们的!!”
电话挂断,冉峰差点儿没气背过去,手机摔到沙发上,骂道——
“世道浇漓!人心不古!”
冉宁急忙过去把老人扶坐下,捏着他的手腕探了探脉,立马转身拿来降压药。
另一边,张素宁端来凉好的温水,叹气道:“他们还是不肯?”
“一帮子混账王八蛋!眼里只有钱!”冉峰气骂道。
冉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看这情况,肯定不是小事,不然外公不会这么生气。
“到底怎么了?”
张素宁怕再说一遍,又刺激到冉峰,便拉着冉宁去到书房。
“你还记不记得你郑叔叔,就是你高一那年刚到华清的时候,他还来咱们家跟你外公喝过酒。”
“郑叔叔?”
那时候冉宁才从南武到华清,整个人都比较消沉漠然,对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
张素宁深吸了口气,随即重重呼出——
“你外公特别喜欢他,说他聪明,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他那时候刚三十岁,专搞勘探工作,成天都在矿山上,跟矿打交道,本来都说要结婚了,突然有天被送到医院,查出来说是什么渐冻症。”
冉宁愣住了,这病是不治之症。
“后来,他怕耽误人姑娘,硬把人给撵跑了,自己一个人挺了十来年,去年刚走,他走之前把所有的资料编成了本小册子,给你外公寄了一本,另外一本留在了小组队,现如今这书出版了,结果...却没有他的名字,你外公来来回回给出版社,地质队打几十通电话,这事儿也没个说法。”
张素宁皱眉,哼了声——
“简直欺人太甚!仗着人不在了,就干这么下作的事!现在这世道...也不知怎么了?要放我们以前那时候,绝对干不出来这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冉宁抚了抚老人的后背——
“哪个出版社?我去问问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智兴出版社。”
冉宁把这事儿记在心上,周一上班后,她就联系人问,只是大家圈子不同,你要问医药公司还有的说,出版社的事情都不是很了解,白黎说她回去问问他爸,看看知不知道。
时间又过去两天。
这天下午,冉宁刚从病房出来,准备下班回家,就看见冉峰跟张素宁等在过道。
“外公外婆——”
话音刚落,宋伯庸从旁边走出来,笑容谦和的看向他们,不等他说话,张素宁先开口——
“你郑叔叔那事儿解决了,这回真是多亏人家小宋。”
宋伯庸笑笑:“其实也没有,这事儿他们本来就理亏,现在我们国家对知识产权这一块,抓的比较严,刚好我有朋友是专门做这一块的律师,主要还是他的功劳。”
“瞧瞧,有本事还这么谦虚。”张素宁跟宋伯庸聊得不错。
一旁的冉宁却默不做声,她看向宋伯庸,脸色不算好。
为这事儿,外公前前后后找了多少人,托了多少关系,都没办成,他一出面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解决也就算了,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冉宁不是不领情的人,只是自己还没有求到他头上,他就先出手,这让冉宁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很不好,很不舒服。
宋伯庸主动提出,送他们回家。
冉宁:“不用了。”
她的语气不算温和,甚至有点冷。
别说宋伯庸,就连老俩个都愣了下。
冉宁把车钥匙从兜里拿出来,笑了笑:“我有车,不麻烦了,谢谢。”
宋伯庸依旧翩翩风度:“好。”
....
等上了车,白黎发了个微信来,说她爸认识那个出版社主编,让冉宁等消息。
冉宁快速回过去,说已经解决了。
刚把手机放兜里,冉老爷子就问道:“你怎么会有车?”
冉宁握着方向盘,轻点油门:“朋友的,她这几天出差,借...我开的。”
冉峰没多问,点点头:“赶明儿你也去买一辆,不能总开人家的,不好。”
冉宁不像以前那么抗拒了,目光跟后视镜里外公的眼睛对上:“好。”
一路上,张素宁心情不错,一直在和冉宁说话,不过问的都是宋伯庸——
“小伙子人长得精神。”
“搞金融的,这工作也体面。”
“听他说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家境也好呢。”
冉宁没怎么回答,都是很短的应一声,就再没别的了。
张素宁话不停,惹得旁边冉峰捂耳朵——
“你这个老太婆今天怎么搞得?说一路了,我都快晕车了!”
“哎!你晕车就晕车,你冲我干嘛?”
....
这段时间冉宁都是住在陆迢那里的,什么都没买,冰箱里自然就什么都没有。
老两个以为冉宁又是忙着工作没吃饭,心疼的不得了,急急忙忙出去买菜,回来就把冰箱上下填了个满,又做了一桌子好饭好菜,晚上吃的比白天还丰盛。
六菜一汤,肯定是吃不完,剩下被冉宁用保鲜膜包起来放好,往后两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吃过饭,陪着老人看了会儿电视,冉宁简单洗漱过后,就回了房间。
其实,不管自己去哪边儿,都是一个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就是好像少了什么,抱着被子深呼吸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有,冷清清的。
拿过手机,刚想给陆迢发视频,就看对话框里的消息——
「夜间集训,别等我,乖乖睡觉,爱你」
冉宁盯着看了会儿,点开她的头像,一个吐舌头的蜡笔小新,是自己给她换的。
勾了勾唇「好,爱你」
旁边卧室,张素宁又念叨了一句宋伯庸,被冉峰打住。
“你怎么总提他?”
“提他怎么了?人家才帮过你忙,转眼就不记得了?”
“我不是不记得,但这事儿跟宁宁没关系,你懂吗?”
张素宁顿了顿,看向冉峰:“你什么意思?”
冉峰在车上的时候就想说的,但碍着冉宁在没说,这会儿夜深人静全睡下了,他也就没再藏着,直接了当道——
“你没看出来,宁宁不喜欢他吗?”
“接触接触...”
“他们根本就认识,以前都不喜欢,现在接触接触就能改变了?而且在医院的时候,你没看见宁宁的表情吗?”
张素宁又不是瞎子,能看不出来吗?
“我是觉得他条件不错...”
“条件再好,也得宁宁喜欢,你硬γιんυā给她往头上按,你觉得有用吗?”
冉老爷子是个明白人,自己这孙女跟她妈妈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脾气,你哪怕就是把天宫里王母娘娘凤冠上的那颗珍珠抠来给她,只要她不喜欢,看都不看一样给你扔到垃圾桶里,可她要是喜欢,就是沼泽地里挖出来的破石头子,她也能当个宝贝捂在怀里不撒手。
“你和她说了一路,她应你哪句了?而且...你难道不奇怪吗?这个宋伯庸怎么突然自己冒出来了?之前问他的时候他不说认识宁宁,事情办完了,才说自己是宁宁的老同学,你也是过来人,你问问你自己,这种事情有巧合吗?”
“....”
“我是男人,我最了解男人,应该是宁宁不理他,他曲线救国,虽说他帮了我们,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不可能因为他帮了我,我就把孙女给她!这忙确实是他帮解决的,但是!人情不能背在宁宁身上,咱们不能因为这个就给了他打扰宁宁的机会,人情我们来还就行了,这忙我也不叫他白帮。”
“你打算怎么弄?”
“我请他吃饭。”
“人家差你这一顿饭哦?”
“我请一万块钱儿的!我把学校里的那些教授叫几个过来,他们有好多都玩证券股票,到时候聚在一起,我也算还人情了。”
张素宁笑他:“瞧把你能耐的,行吧,那就听你的吧。”
第二天,冉宁刚到医院,就遇见了宋伯庸。
这回宋伯庸没再像之前那样观望,而是迎面走过去。
冉宁终于体会到白黎说的软钉子是什么意思了...
一觉醒来莫名其妙欠了个人情。
不知道该怎么谢他,请他吃饭吧...怕他多想,不请吧?又好像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眼下这情况,着实有点难办。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冉宁在脑子里思来想去。
算了...还是不要拖,人情要早晚还,否则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实在不行把白黎叫上。
冉宁开口:“我外公的事情谢谢你,要不我请你吃个饭。”
宋伯庸笑了:“你觉得我是因为要你请我吃饭,所以才帮了老人家这个忙吗?”
“....”
“冉宁,我在你心里,不能这么低级吧?”宋伯庸敛笑,眉间优雅“咱们虽然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怎么也算是同级,叫一声老同学不为过吧?再说..我也不是特地去给老人帮忙的,刚巧也是去处理事情碰上了,那家出版社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了,告一个也是告,告两个也是告,两个反而胜算更大一些。”
冉宁被宋伯庸的一番话,说的无语应对,照这意思,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伯庸又补了句:“顺带手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信,你信不信?”
白黎把水果糖咬的嘎嘣响,昨天她请假,今天一早来才听冉宁说这事,伸手拉她,把人拉进护士台。
护士台桌子上立了个小镜子,白黎手往上面一指——
“你自己看,我都不说别的,就冲你这脸,他的目的都不可能单纯!”
白黎两手背在身后,眼珠子在冉宁脸上打转,顿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要说以前吧,他还有可能不多想,毕竟以前你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就这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那劲儿,顶多三天,什么热情都没了,可现在吧...”
贼兮兮凑到冉宁耳朵边,跟她咬悄悄话——
“陆迢把你养得太好了,女人味十足!”
“去你的!”
白黎哈哈一笑,连忙捞住冉宁扬起的手——
“我说实话还不行啊,那我说假话,你丑你丑死了~”
冉宁被她这股耍赖劲儿弄得没办法,抽出胳膊——
“懒得跟你闹,我查房去了。”
走到反光的玻璃处,冉宁下意识的瞟了眼,看着玻璃上映出来的面容——
女人味?有吗?
好像是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罗玉书最先从普通病房查,重症会优先,最后才去高级病房。
宋伯庸她奶奶,现在是完全保守治疗,其实也是变相的等待时间,老人家到这年龄,得了恶性肿瘤,就算心态再积极,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罗玉书每天能做的除了必要的治疗外,就是不让她感觉疼,所以止疼药的用量很大。
简单询问过后,床上的宋奶奶便眯起眼睛,笑呵呵的看向冉宁。
“听伯庸说你和他是同学?”
冉宁没想到老人会突然点到自己,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答道:“是,我们同级。”
“真好,这姑娘长得真好看。”
旁边同事起哄,笑说了句:“能不好看嘛,冉医生是我们科室的室花呢。”
冉宁:“....”
老人家:“是吗?姑娘啊,你要是有时间,就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咱们说说话昂,别嫌我烦。”
这话一出,在场人都看出了点名堂。
只有冉宁什么话都没说,从始至终脸上只有很礼貌的微笑。
出去的时候,宋伯庸追了出来——
“奶奶年纪大了,你别介意。”
“不会。”
冉宁忙着查房,说完就走,头也不回。
等查房结束,众人陆陆续续往办公室去,罗玉书想到刚才,忽然和冉宁打趣起来——
“挺不错的小伙子。”
这番打趣,纯属长辈对晚辈善意的关心,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冉宁顿时心慌气短起来,向来清冷稳重的姑娘,一反常态,脸红结巴——
“不是的,罗院长...我跟他就是同学,您...您不要误会。”
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十分激动。
罗玉书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连忙拍了拍她的肩头,笑道——
“不激动不激动,我就是随口一说。”
“....”
因为这件事,一整个白天冉宁的情绪都不怎么好。
白黎见她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陆迢是男的,这事儿直接告诉她就完,宣布主权也好,示威也好,实在不行两个人打一架也行,可陆迢是女的,这事就比较麻烦了...冉宁是可以告诉她自己有对象了,但就怕宋伯庸是个狗鼻子,冉宁外公的事都能让他到钻空子,难保他不会寻到陆迢。
如果宋伯庸能消停还好,如果不消停...
万一闹大了,就不是三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了。
“这个宋伯庸!真是烦死人!狗皮膏药都没他这么黏!要不你跟陆迢说说?”
冉宁摇头——
“别了,她这几天够累了,天天都是训练,没事的,我自己能搞定。”
....
....
另一厢的陆迢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撬墙角。
照常在训练结束后和冉宁联系,只是不同前几次,她这几天都是打电话,而且说不了多长时间就挂断。
陆迢揉着脑袋,程晋去世的事情,让她心烦意乱,每天都好像浑浑噩噩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冉宁说自己现在的状态。
晚上睡觉总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要是有天自己也不在了,怎么办?
冉宁会不会后悔,如果她不后悔...
那自己呢?自己会后悔吗?
....
....
山区集训顺利结束,陆迢刚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跟商楠往程晋家去了一趟。
程晋的爱人是老师。
家里的陈设很有书卷味,一进门就看见墙上挂着的字: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快坐快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嫂子,不用忙了。”
“要的要的。”
过了会儿,女人端出两杯白水,气色憔悴的苦笑——
“这几天,家里天天来人,茶叶都泡没了,你们先将就一下吧。”
大家就这么坐着,其实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人不在了,好像说什么都是无力,都在戳人心窝子。
“小光他...”
“上学去了,来年要升高中,我之前和他爸商量想把他送到重点去,他得加把劲儿,不能松懈...”
临走时,陆迢跟商楠趁女人没注意,在茶几上放了两张信封,里面钱不多,算是她们两个的一点心意吧。
出来后,两人在路上走着——
商楠说:“尸体找不到,只运回来一些遗物,嫂子说看不见人,她就不相信人死了,丧事就一直拖到现在没办,师哥的领导来劝过,两家父母也来劝过,没用,嫂子就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迢搓了搓脸颊,皱着眉头——
“能理解,我要是她...我也不接受。”
说完,两人互相看了眼。
她们都知道程晋不可能活着,之所以找不到尸体....是因为根本没有尸体可找。
飞机坠落速度近乎超音速,这种速度下,人在飞机里就已经解体了,再加上起火爆炸,高温瞬间能达到1000多度,人体组织会迅速气化。
所以,不是找不到尸体,是化成灰烬了。
商楠摸出口袋里的烟,给陆迢递去。
陆迢没拒绝,接过烟,低头拢着火。
“你脸色这么差,早上吃饭没?”商楠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