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那个人是个男子,且被立为后时都已成为冷冰冰的牌位,他们依然愿意承认先皇后的地位。因为轩辕郢平定天下后推行的许多举措都是先皇后在世时拟定的,而他们这数十年的安稳昌盛证明了这些举措的远见……
何况先皇后的朋友有些成为了一方大儒,有些当过当朝宰相,有些则深曾经手握重兵,谁要是敢说先皇后半句不好,那事情可就大了。
所以新君与群臣讨论的重点其实在合葬陵的规格问题上,一些人认为他们如今国力强盛,皇陵大可以往大里修;一些人认为此风不可长,凡事须得防微杜渐,只要按照先皇的意思修就可以了。
还有些须发皆白的老臣默不作声,木然地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然听了几句讨论内容,有些纳闷这些琐事有什么值得谢重明听这么久的?
“魔气都已经消除了,我们走吧。”
顾然招呼谢重明。
谢重明“嗯”地应了一声,跟着顾然御剑飞离那座巍峨辉煌的皇宫。
等到远离了那座险些被魔气侵蚀的都城,谢重明才转头注视着与自己一起御剑于层云之上的顾然。
顾然感受到谢重明投来的宛如实质化的视线,不由追问道:“怎么了?”
谢重明仍然是诚实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你和那轩辕郢是给他当皇后的那种朋友?”
顾然:???
顾然:!!!
他刚才根本没把众人话语间的“先皇后”联系到自己身上!
顾然觉得自从和谢重明提出成婚以后, 一切都在往极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就像他从没想过轩辕郢会立“他”为后一样,他也从没想过谢重明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那语气有点酸,有点涩, 像还没成熟的青橘被剥开了,很呛鼻。
顾然对轩辕郢就像对曾经志同道合后来又分道扬镳的朋友,得知他故去也会怅然, 但也仅止于此。
至于轩辕郢对他怀有怎么样的感情,那是他难以控制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在与谢重明缔结婚约之前他从未对谁许下承诺。
顾然道:“没有的事, 我对他就是和对寻常朋友一样。他立后的事我并不知情, 还是上次无衣提起时我才知晓他当时竟这么做。”
谢重明顿了顿,想到顾然那个守着仙祠的“寻常朋友”,顿时明白了:顾然的寻常朋友里头很可能“卧虎藏龙”。
见谢重明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严肃了,顾然又跟他进一步解释:“其实当初我结束那次历练后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沉郁,那时我与他们起了许多次争执,每次见面几乎都不欢而散。一起走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结果却与昔日朋友渐渐演变到针锋相对的地步, 我心里并不好受。若非没过多久我便突破了瓶颈,眼前豁然开朗,想来还做不到轻易放下。”
他在数十年后能心平气和地和谢重明提及往事、能将那些故人称为朋友, 也不过是因为过去种种早已如云烟散去。
若是当真剖开往事一一细看, 其实辩不清其中滋味到底是甘是苦, 也分不清那些情谊有几分真几分假。
比如他认为他与那位画师朋友还算志趣相投,他眼睛虽看不见, 于书画一道上却也有些造诣, 两人每次聊起来都十分投契。可有次他却从旁人口中得知那位画师朋友酒后对他有诸多怨言,还把他过去赠予的书画拿出来当众撕了。
知晓对方厌烦了自己的多事, 顾然便不再多劝了。
那些事比起许多鲜血淋漓的厮杀与斗争其实算不得什么,只是人心总是这么奇怪,一些很小的事情竟能记上很久。
也许他真如二师弟他们所说的那样,本质上是个虚伪的人,许多时候明明心里是在意的,却不想和任何人提起,不愿叫人发现自己其实会对这些小事耿耿于怀。
顾然正娓娓说着,忽地被谢重明伸手带了过去,整个人落入对方宽阔的怀抱中,两人骤然从分御两剑变为合御一剑。
北大陆气候苦寒,北方修士的体格也更高大坚实,足以将顾然整个人纳入怀中。而后谢重明伸手覆住顾然的双眼,令顾然眼前骤然失去光亮,仿佛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一下子被阻隔在外。
其他方面的感知变得更为清晰。
顾然能感觉到谢重明的气息绵绵密密地将他包裹起来,强横,放肆,而又贪婪。
像是想要将他彻底吞噬。
“这不是虚伪。”谢重明按住顾然的双眼说道,“这些事情本就不必让他们知道,他们当时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更放肆地伤害你。人都是这样的,越容易到手就越不会珍惜,得到越多就越不容易满足。”
对于这种人,你就算把心剖出来给他们都没用。
就应该放下,就应该忘记,就应该再也不回头。
御剑期间谢重明摸不到本命剑,无法靠本命剑分担此时的情绪,所以他心里控制不住地涌起一阵暴戾,不是对顾然,而是对温辞树等人。
若不是顾然刚才随口提及,他都不知道温辞树他们是这样对顾然的。对待悉心教导他们这么多年的大师兄,他们居然能说出“虚伪”这种话。
他还以为只有骆凌云对顾然毫无敬重之心,原来连看起来那么老实的温辞树对顾然也是这种态度。
难怪顾然要脱离南剑宗。
出于对顾然的尊重,顾然提出成婚的时候自己没有细说原由,谢重明也没有太过深究。如今看来,应当是南剑宗这些人伤了顾然的心。
即使顾然看起来很平静,即使顾然看起来毫不在意,可是伤了就是伤了。
谢重明环在顾然腰间的手收得更紧,捂着顾然双眼也没有松开。
两个人之间没了半点缝隙,胸腔中的两颗心脏仿佛都已贴合在一起。虽然才刚定下婚约不久,他们的关系却已突飞猛进,这种程度的亲近已经不必征求顾然的同意。
谢重明就着这样亲密的姿势在顾然耳边说道:“以后这些事和我说就可以了,我们是立过天地盟誓的伴侣。而且我的朋友很少,你和我说肯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顾然没想到“朋友很少”都能让谢重明当优点来自夸了,忍不住轻笑起来。
谢重明感觉自己手掌下的眉眼微微弯起,那长长的眼睫轻轻扫过了他的手心。
也扫过了他的心头。
有点痒。
谢重明抬眼看向前方,风雨已歇,云霭已散,天地间明灿灿一片,山川河海皆焕然若新。
“天放晴了。”
谢重明缓缓挪开了盖住顾然眼睛的手掌,让顾然也能欣赏眼前的好景致。
他们离开那座都城的时候空中乌云密布,入眼之处到处都是凄风苦雨。
如今那些风雨已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
顾然心情也很不错。
他回到了自己剑上。
谢重明道:“我们也出来挺久了,要不回南剑宗看看结契大典筹备得如何了?”
顾然听后觉得有道理,虽然长老们肯定会很尽心,但他们两个当事人总不好真的当个甩手掌柜。
至少南北大比他们得多提点意见。
两人转道回了南剑宗。
顾然准备去寻长老们说话,谢重明表示自己准备去修炼,就不跟他一起去了。
想想谢重明为了成婚的事陪自己出去转悠了这么久,顾然也没有非要他陪着去见长老。
两人爽快地分头行动。
事实上顾然是真的去找长老,谢重明却没去独自修炼,而是跟人打听温辞树和骆凌云两人在哪里。
自从得知顾然要和谢重明成婚,南剑宗弟子大都牢牢记住了谢重明的长相。
打又打不过,抢又抢不赢,大伙只能记住他在心里狠狠记仇: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即将抢走我们大师兄!
听到谢重明问起温辞树两人,众弟子虽觉得有些纳闷,但还是给他指了方向。
谢重明得知温辞树他们的去处,二话不说直奔目的地。
修炼又不是只能独自苦修,和人打架也是一种修行。君不见多少剑招都是前辈们在实战中领悟出来的?
谢重明认为自己的行为非常合理。
绝对不是单纯想揍人。
温辞树与骆凌云虽然尽量不跟谢重明接触,但心里对谢重明都有很深的敌意,尤其是骆凌云。
当初骆凌云就看谢重明不顺眼,想找谢重明切磋,结果谢重明说他至少百年后才能和他一战。
可把骆凌云给气坏了,觉得谢重明狗眼看人低。
现在谢重明主动说要和他们打几场,骆凌云首先跳出来应战。
不管打不打得赢,他就是想打!
谢重明脸色一如既往地冷峻,看不出他本身的情绪。
下起手来却毫不留情。
他一次次把骆凌云打飞出去,竟也没嫌弃对手太弱,很有耐心地等骆凌云不服输地继续回来找到。直至温辞树表示该换自己上了,他才换了个对手。
可惜对手虽然换了,打起来却没什么变化,还是他一次次地把人打飞出去。
和顾然总是压制着修为给他们喂招的指导性打法不同,谢重明给他们展现了什么是境界上、天赋上、经验上的全方位碾压。
谢重明在对战过程中有无数次机会废了他们的修为或者要了他们的命。
谢重明没有那么做。
可比真的那么做还让他们难受。
就好像眼前又多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以前大师兄待他们很好,好到让他们有种自己迟早可以与对方比肩的错觉。
直到大师兄收回那份好,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与大师兄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而谢重明毫不留情的连续打击,更是让他们清晰地意识到能和他们大师兄并肩而行的该是什么样的人。
顾然与长老们商量完结契大典诸事,才从其他弟子口中得知谢重明去找温辞树他们了。
还和他们打了起来。
说是打了起来也不恰当,他们与谢重明实力相差太远,全程谢重明连本命剑都没拔过,愣是把他们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顾然:“………”
谢重明怎么突然有兴致和他们切磋?
眼看过来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顾然上前把谢重明给领走了。
在骆凌云他们面前浑身煞气的谢重明,见到顾然以后便把那种嗜杀好战的本性藏得严严实实,毫不犹豫地收手跟着顾然离开。
过来围观两位师兄大战谢重明的众弟子这才陆续散开。
等回到朱雀峰的住处、没了外人在侧,顾然才问谢重明:“你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谢重明道:“一个人修炼太乏味,找人练练手。”
顾然不信。
这种话如果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他可能还会信,从谢重明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天荒夜谈。他什么时候觉得一个人修炼乏味过?他只会觉得有人打扰他修炼很不爽。
顾然定定地望着谢重明。
谢重明很清楚顾然有多了解自己,见他不相信自己的借口便没再藏着掖着,坦白回道:“我哄你回宗就是想打他们。”
听到顾然提到温辞树说他虚伪的时候,这股冲动就控制不住地钻了出来。
——就他们也配让顾然伤心?什么玩意!
于是谢重明当场劝说顾然回南剑宗看看,目标明确地过去揍人。
他们北剑宗的处事原则就是想出手时就出手,绝对不留隔夜架!
顾然并不是分不清好坏的人。
他是骆凌云他们的大师兄, 即便心里有那么一点在意,也不好和两个师弟太过计较,毕竟他们的许多想法都只是心里想想, 在外人看来他们师兄弟几人乃至于师徒几人至今仍相处融洽、情谊深厚。
这段时间发生的变化,只有他们几个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出来。
谢重明面不改色地说道:“你我成亲后,我也算他们师兄了, 替你教育他们是应该的。”他只字不提顾然一开始说是想借婚约脱离南剑宗,俨然把他们这段关系当成真正的未来伴侣来处。
若是能做到他们天地盟誓中的每一条约定,与真正携手一生的伴侣又有何区别?
顾然道:“既然已经回宗, 我们不如先别出去了。”
谢重明看向他。
顾然让他把从散修手里买来的归溯石拿出来。
谢重明眼前一亮。
那散修把归溯石说得玄乎其玄, 仿佛它是什么别具妙用的奇特法器,事实上这东西的材料与乾坤戒类似,炼器师能用它拓出一个可容灵识进出的小型领域,再辅以相应的阵法,便能依照拥有者的意愿令里头的一切随心变化。
一般而言,修为越高,能开启阵法越久, 场景也越丰富、越细致。如果进去后没半刻钟就出来了,且看到的人瞧着都不成人形,还是赶紧修炼去吧, 别学人玩这类法器了。
顾然道:“如今诸事未定, 我不好和你放开了打, 不如我们进归溯石用以前的境界打几场。”他笑着望向谢重明,“我也想知道你少年时的模样, 如果我们当初便认识了, 应该会经常约战才是。”
谢重明听了顾然的提议,一点都没有失望, 反而觉得他们果然很适合当伴侣,他也是这么想的。
若是他们当初便认识了,一切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同?兴许只要他们一起修行,顾然就不必去入世历练了。
虽然不可能真的让时光回溯,可要是能见一见少年时的顾然,他也是极高兴的。
能痛快淋漓地和顾然打一场,他就更高兴了。
“先由你来催动?”顾然询问谢重明的意见。
其实谢重明更想去看看顾然少年时的生活,不过顾然都提出想先看看他生活的地方,他便毫不犹豫地合眼输入灵力催动法阵。
接着他感觉顾然的手覆了上来,也向归溯石输入了自己的灵力。
两股灵力很快在阵法中融为一体。
谢重明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已经换成他熟悉的训练场,他一个人练着剑,有几个人结伴过来找他挑战,他一口气把他们都给撂翻了,冷眼看着他们说着“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之类的狠话。
他觉得这些人废话太多。
他一向只用实力来说话。
北剑宗七峰他都快轮流打了一遍,除了师叔们以及长老们打不过以外,基本已经没有他的对手。他要跟人畅快淋漓地打一场,估计得去出任务了……
谢重明还在琢磨着该怎么说服长老放自己出去找人打架,很快又来了一批挑战他的人,他依然面无表情地提剑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像极了毫无感情的陪练机器(只胜不败的那种)。
没等这批人再说出什么废话来,谢重明忽地察觉不远处多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他循着自己敏锐的感知能力望过去,一眼看见立在那儿的青衫少年,他正倚着翠碧修竹笑盈盈地看着他,眉眼映照着竹枝间洒落的明亮朝晖,衬得他的笑颜仿佛熠熠发光。
他真好看。
谢重明脑海里第一次冒出个与修炼无关的念头来。
这于他而言是非常稀奇的事,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个一心修炼的剑痴,眼里只有“打得过的”“打平手的”和“打不过的”三种人。
而他只会在遇见后两种人才会主动邀战。遇到那些一看就打得过的家伙,若非是本宗弟子过来挑战他都不乐意出手的。
不过谢重明只是短暂地惊艳于少年的相貌,很快便把注意力转移到少年的实力上。
这个同龄人很强。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谢重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问道:“报上名来,我们打一场。”
“南剑宗,顾然。”
“你就是顾然?”谢重明显然已经听说过顾然的名字,他是北剑宗宗主的大弟子,顾然是南剑宗宗主的大弟子,两个人本就会被许多人拿出来比较。
“对。”
少年笑着回他,同时也拔出自己的剑毫不犹豫地与他较量起来。
顾然进入这个小秘境后便发现了其中妙处,他们进入的是催动者的记忆,催动者意识不到自己在秘境中,只会以自己最本来的面目迎接后来进入秘境的访客。
这确实是非常适合让情侣了解彼此的宝贝。
谢重明出招一如顾然对他的了解那样,又狠又快,下手可谓是毫不留情。顾然虽有后来的记忆,境界却也压制在少年时期,应对起谢重明凶狠的攻势来远称不上是游刃有余,好在两人实力相当,他不好受,谢重明那边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两人这一战就没完没了。
直接打了个三天三夜都没分出高下。
哪怕修士的体能比俗世凡人要好得多,顾然少年时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
相较之下,谢重明这个北大陆人的耐力明显要好得多,除了身上伤痕累累瞧着有点狼狈以外压根瞧不出疲态。
“我饿了,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再继续?”
顾然委婉提出暂且休战的建议。真要继续打,他也不是熬不下来,只是他觉得没必要而已。
他们两人的境界一直都差不多,除非有决心对对方痛下杀手,否则打上十天半个月都是分不出胜负来的。
谢重明虽有点意犹未尽,却还是答应了顾然的提议。可惜他环顾一周,赫然发现北剑宗的训练场根本没有可以待客的地方。
谢重明抿了抿唇。
他第一次感觉他们北剑宗的训练场太过简陋,连好好招待顾然都做不到。
顾然道:“我来时见到竹林西边有处临溪的大石,恰好能容两人对坐吃茶赏景,不如我们到那里去。”
谢重明二话不说直接跟着走。
顾然先跃至石上坐定,含笑招呼他上去。明明只是坐在竹林之下,石上连张廉价的坐席都没铺,顾然却像是坐在风光宜人的园池之中,举手投足俱是说不出的风流秀雅。
谢重明感觉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
“你怎么会到北剑宗来?”
都已经痛痛快快地交过手了,他才想起要问这个问题。
南北两宗相隔甚远,他们从来没见过面,只偶尔从旁人口中听到关于彼此的消息。
顾然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戏谑来,笑着对谢重明说道:“我听闻我父亲生前为我许了一桩婚约,所以过来看看我的未婚夫。”
谢重明一怔,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消息。
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失落:顾然是来找自己未婚夫的,不是来找他的,与他比试只是顺带打打而已。
顾然的未婚夫是谁?是他们北剑宗的人吗?谢重明把所有人过了一圈,觉得他们都配不上顾然。
那些连他都打不过的家伙,怎么配当顾然的伴侣?
谢重明认真说道:“我们修士找伴侣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你父亲生前给你定下的婚约也未必合适。如果你见了对方觉得不喜欢,大可以把婚约解除掉。”
顾然听着谢重明的劝说,眼底笑容更盛。
哪怕不知道他们后来的牵绊,谢重明依然这般为他着想,甚至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大段话。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谢重明是这么可爱的一个人?
顾然继续逗他:“如果我见过以后觉得很喜欢呢?”
谢重明对上顾然盈满笑意的眼,心中不知怎地酸酸涩涩的。
喜欢啊。
喜欢就……喜欢就和他成亲。
这么简单一句话,谢重明却说不出口。他不太能理解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能归结于自己不想看着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与实力远不如他们的人成亲。
“他们都打不过你,你不会喜欢的。”
谢重明忍不住和顾然辩驳起来。
对,没错,就是这样,顾然怎么会喜欢那些在他们手底下走不了几招的家伙?
顾然压抑不住唇边的笑意。他怕谢重明出了小秘境后会恼羞成怒,见好就收地给了谢重明提示:“打得过的,我和他打了三天都没分出胜负。”
谢重明霍然抬头,目光牢牢锁住坐在自己面前的顾然。他听明白了,刚和顾然打了三天的人不就是他吗?
顾然的未婚夫居然是他!
谢重明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明明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明明他们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交集,可当他知晓自己是顾然未婚夫时却难以抑制地高兴起来,欢悦之情瞬间溢满胸腔。
谢重明当场改了口:“你父亲那么厉害的人眼光一定不会差,他为你定下的婚约肯定是极好的,你若是喜欢便和他履行婚约好了。”
顾然忍不住轻笑出声。
谢重明住了口。
他知道顾然在嘲笑他!
见谢重明被自己笑得不说话了,顾然冷不丁地凑上前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是蜻蜓点水的亲法。
谢重明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炸开了。
他本能般伸手把顾然扯进自己怀中,牢牢地将顾然困在自己臂弯里,不允许顾然浅尝辄止地亲完他便退开。
……他想要更多。
他想要更深入、更热烈的吻。
有些东西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谢重明根本不需要旁人教导便能遵循自己的心意去掠取。
他们本就是要相守一生的爱侣,所以这么做绝不算是逾越之举。
只是提前支取些许迟早会属于他们的甘甜而已。
第35章
谢重明没有后来的记忆, 更忘了后来的经验(足足两次),亲起人来莽到不行,简直让顾然难以招架。
两人拔剑打了整整三天, 都没有耗竭注入归溯石的灵力,可只亲了那么一会,小秘境就这么崩塌了。
顾然:“………”
应该不是谢重明亲得太不知节制的问题 , 估摸着是前面打的那一场已经把灵力耗得七七八八了。
这也是到秘境里打的好处,若是真的敞开了打,他们恐怕真得直接耗空灵力。现在注入归溯石中的灵力是有上限的, 自然没有灵力耗竭的烦恼。
何况还能见到少年时的谢重明。
这么多年来, 谢重明的性情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少年时的谢重明情绪更外露,亲起人来也更凶横,少了几分心性成熟后的克制。
……当然了,一旦亲上了,如今的谢重明也没多克制就是了。
这应当才是他的本性,只是随着年龄增长收敛了不少而已。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谢重明性情冷淡?
缘分这东西,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他们同是本宗大弟子,不知什么时候起分别被称为南宗天骄与北宗天骄,经常会有人把他们摆在一起比较, 可是在过去那么长的岁月里, 他们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了碰面的机会。
他不是没去过北大陆, 谢重明也不是没到过南大陆,只是那时候他们年纪都还小, 一般都不是自由行动, 所以即使到了对方所在的大陆往往也没机会见到对方。
记得他们在那危机重重的秘境众初见的时候甚至都认不出对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