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后,几?乎不曾有其他地区的丧尸上门挑战。秦叔也好,其他居民也好,并不知晓「丧尸王」的争斗,也就不知晓人鱼族的存在。
他们都和阿木差不多?,哪怕见到了麦小么的鱼尾巴,也只会以为他是被鱼异种?的丧尸,而不是北极星真正的主人。
所以秦叔能察觉到麦小么的异常,也无从解释那异乡来源何处。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派人去问过了,跟我们料想的一样,她不同意。”
岂止是不同意。
疯婆子压根全程没听任何人说话,在烦得不行的时候颤颤巍巍拖起扫把把人轰出去了。
她瘦小,阴沉,又使用的是扫把,和满屋阴森森的瓶瓶罐罐放在一块儿,更让镇民们坚信她就是恶毒的巫婆。
秦叔说完这话,本以为两个外来人会很失望,毕竟救回秦加是他们能够留下来的唯一条件;没想到,两人却带着鼓励性地看?向阿木。
小孩从麦汀汀身后探出脑袋,声音细细的:“我可?以试试。”
秦叔沉默了。
他当然清楚阿木和疯婆子的关系,谈不上亲密一词,可?也总比其他人要亲近得多?。
起码,阿木是可?以沟通的,而这一老一小之间也有独特的交流方式——不会像他派的人那样,连句话都没法讲。
秦叔带来的人显然很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好心?”
弃儿之所以成为弃儿,自然是因为整个镇子没有任何人愿意收留他,哪怕只是几?天?。
他可?不觉得这孩子能天?生善良到以德报怨。
小孩的手抓着麦汀汀的衣摆:“……是有一个要求。”
秦叔抬抬下巴:“你说。”
“镇长,请您先答应我。”
“我还?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怎么能先答应?”
阿木支吾道:“……那我就没办法了。您得先答应才行。”
其他人看?不下去了:“臭小子,少得寸进尺了!”
这是用镇长儿子的命来威胁镇长啊,难道要星星要月亮也给他?
秦叔思考片刻,觉得小孩子翻不起什么风浪,无非想讨点吃的、或者一个保护的承诺:“你说吧。”
“您这是答应了?”
“……是。”
“那好。”小孩仍维持着那个看?似忐忑不安的姿势,唇边却勾起狡黠的笑,“我希望——小加哥哥醒来第?一个见到的,要是汀汀哥哥。”
麦汀汀:“?”
……怎么就突然跟他有关了?
昆特也愣了愣,谁都觉得阿木要的东西一定是跟自己相关的,怎么会牵扯到麦汀汀呢?
那种?不对劲的直觉愈发强烈,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行”。
但镇长神情?复杂地看?了他半天?,眼睛里的光黯了黯,叹了口气。
“行吧,就按你说的去做。来人,现在送他过去。”
阿木费劲地抱起阿咩,放到昆特怀里:“哥哥,请你帮我照顾好阿咩。阿咩很听话的。”
昆特接过无头羊:“你……”
小孩又转向麦汀汀:“我不会害你们的哦。”
少年看?进男孩的眼眶。
黑洞洞的,像一个漩涡。
光与?暗。善与?恶。真实与?谎言。
那里面,究竟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阿木和阿嬷到底是怎么沟通的,又说了些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总之,等?到麦汀汀再?见到他时,后面跟了个腿脚不太好的老婆婆,再?往后还?有一群严阵以待的镇民。
的确如?居民们所言,老人看?上去的确疯疯癫癫,头发乱得像拖把,衣服和麻袋没有区别?。
她背着一个口袋,里面鼓囊囊的,也不知都装了些什么。
她不跟任何人对视,双目浑浊,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清。
路上的所有人都怕她,许多?家把窗户关得死死的,仿佛与?她呼吸过统一区域中的空气,就会被传染得一样疯。
他们早就是半死不活之人了,能得以保留理智是幸事,若变成只会茹毛饮血的低级丧尸,还?不如?直接死去。
人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盘算,唯独阿木心情?好得很,跑前?跑后,一会儿看?看?离麦汀汀家还?有多?远,一会儿扶着阿嬷走几?步,忙得不可?开交。
昆特站在窗边看?着浩浩汤汤的队伍:“还?真像他说的,只有他能请得动……”
麦汀汀把果子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阿咩面前?。
没有嘴的阿咩也不晓得是怎么吃下去的,不过看?起来很喜欢,还?用前?蹄蹭了蹭两脚兽,像在握手。
昆特看?着他安然的模样:“你不担心?”
少年抬起头:“‘担心’?”
“是啊,我是说那个疯……老婆婆。如?果他不能治好秦加,我们就不能留在这里了。”说不定还?得负连带责任。
小美人想了想:“如?果不能留,那就走好了呀。”
这里既不是原生家园,也不是唯一的选择,不过是寸步难行的高山至适宜生存的平原中间的过渡地带,他们也不是非得待在胡苏姆不可?。
丧尸少年并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他足够随遇而安,能活下来,哪里都好。
反正有崽崽在身边的地方,就是家。
也就是普通的一句话罢了,被麦汀汀温温柔柔的嗓音说出来,竟拥有了奇异的安宁力量,叫昆特听了顿时不再?烦恼。
他说得没错——这里不能待,就换别?的地方呗。
他们的心脏不再?跳动,却仍能呼吸和思考。
只要双脚还?能迈动,那就是自由的。这世间不该有任何条框束缚住行动。
想通了这些,昆特打开大门。
镇长正要敲门的手停滞几?秒钟,放下来,瞥了眼那边蹦蹦跳跳的阿木:“走吧,可?以出发了。”
麦汀汀摸了摸阿咩的脊背,站起来,拿上放在地上的小背包。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毕竟没有人知道在即将会遇到什么——无论是和阿嬷的沟通,还?是治疗秦加的过程。
一行人来到秦家,昏迷的青年和上次见到没有任何改变。
秦叔看?向儿子的眼神和平时很是不同,慈爱地给他掖了掖被角,让其他人都离开,包括昆特。
昆特本来不想走,怕麦汀汀在这里会被欺负,少年倒是赞同镇长的安排。
秦叔已?经看?到了崽崽,碍于眼下情?形没有立刻介入,这不代表后续就不会发难;麦汀汀一旦进入疗愈阶段,便无法安心照顾崽崽,还?是让昆特来比较放心。
最终,秦加的房间里只留下了必要的几?人。
麦汀汀负责精神疗愈,阿嬷则是普世意义?上的医术;然而他们之间的交流完全是单向的,因此必须有秦叔和阿木都在才能完成。
麦汀汀进入秦加的精神世界后,将那簇火一样的毒描述给阿木听,小孩将此转达给阿嬷,这一步还?算简单;
反过来,阿嬷对于祛毒的所有观念,都储存在精神世界中,麦汀汀虽然能感受到共振,却无法理解,这时候就需要秦叔的异能“看?见”阿嬷的想法,再?进一步告知麦汀汀。
四个人,缺一不可?。
或许是先前?麦汀汀探知秦加的情?绪,激怒了沉睡的后者,秦加的防备心重了许多?。
这一次蓝色玻璃丝线所到之处燃起滔天?大火,烫得少年指尖颤抖,滴落的不知是汗还?是眼泪。
他的「蓝」努力聚集起漩涡,将能够吞噬的「红」纷纷吞噬,留出自己消灭不了的毒核,链接的另一端缓慢接入阿嬷。
这还?是麦汀汀头一回和另一个人同时存在于精神世界中。
阿嬷的意识侵入的霎那,他“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得光怪陆离,无数粘稠的、带着草药味和腐臭味的碎片疯狂旋转起来。
他下意识瑟缩,本能想要将入侵者赶出去,理智挣扎着要与?对方和平共处。
属于阿嬷的意识有很强的攻击性,麦汀汀的「蓝」是一种?介于光和水之间的存在,并没有实体,却被阿嬷那些腐草碎片砸得生疼。
少年既要稳住自己,还?要引领着阿嬷向着秦加的毒核前?进,每一步都走得很辛苦。
在废弃工厂的那些日子,乌弩教?给他的修炼方法,平日里安抚激烈情?绪的确是够了,可?秦加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遇到,少年感到力不从心。
蓝色的小花朵在几?次狂乱地盛开和闭合之后,簌簌抖落了好几?片花瓣。
过去几?次困难的对抗中,要不有乌弩的办法,要不是麦小么通过尾鳍和花蕊相接渡来的能力。
此刻孤立无援,麦汀汀无比鲜明地明白了,不能总是依靠他人的帮助,必须得自己找到让「蓝」更加稳定和强大的方法才行。
静下来。
少年对自己说。
不要慌……不要被「蓝」操控,而是学着与?它共生,融为一体。
腿上的藤蔓生长的速度变慢了,堪堪绕在他的腰侧;不过这并不代表力量变弱,反而更加坚实。
阿嬷的意识像一株狂野的藤条,不管不顾在秦加的意识中横冲直撞,向着毒核奔去。
为了不让藤条伤到秦加,麦汀汀连忙补上更多?的「蓝」包裹着藤条,同时浇灭主人反抗的「红」。
……找到了。
那个被火焰包围的毒核。
它在高速旋转,钻头似的插在秦加的大脑,仿佛有生命,扩张、跳动,紧抓着周围朽坏的神经。
——这就是秦加为什么既不能完全死去,也怎么都醒不过来的原因。
几?分钟后,两人同时退出了秦加的意识。
一老一少皆因消耗大量的体力站立不稳,阿木和秦叔赶紧上前?扶住他们:“怎么样?”
麦汀汀喘了一下:“看?、看?见了……”
秦叔追问:“那她有什么解毒的办法吗?”
麦汀汀迟疑片刻,摇摇头:“她看?了很久,不过……没有告诉我。”
秦叔看?了看?阿木,小孩心领神会,抓住阿嬷的手,低声说着什么。
成年人们压根没听见阿嬷讲任何字,但阿木明白了,跑过来抓住麦汀汀的手:“哥哥,你来!”
他的力气很大,少年踉跄地跟在后面,看?得秦叔心头一紧。好在,在阿嬷面前?站稳了。
阿嬷的头发很长,又脏又乱,遮住了脸。她从破麻袋似的衣服底下抬起手,好似什么也没做,麦汀汀感到小腿上一阵不温不火的痛。
他低头一看?,那些向来只根据自己意识才会生长的藤蔓,竟然被老人召唤了出来!
藤条长出细细的一脉,向着阿嬷飞来。
它的尖端开出一朵小花,裹住了老人的手指。
麦汀汀眼前?蓦地一黑,几?秒种?后,重新亮了起来。
……碎片。
全都是碎片。
少年怔在原地,他的身周是全黑的,抬起头才能看?到那些漂浮不定的碎片。
这里是……阿嬷的精神世界?
是阿嬷共享给了他吗?
“小麦,集中精神!”
独立空间传来带着回音的空茫声音,麦汀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好像是镇长的声音。
是秦叔在外面跟他说话吗?
用那个之前?提过的……可?以「看?见」对话的能力?
“小麦,阿木说,她正在给你展示需要什么。你仔细看?看?。”
麦汀汀茫然地看?向那些闪着光的碎片。
一颗绿色的果子。
一根蓝色的树皮。
一颗……看?起来像犬齿的石头。
少年犹疑着:“可?是,我不认识是什么……”
“没关系的,我能‘看?见’她说的话,但没法和图片对应上,所以需要你跟我一起记。”秦叔说。
麦汀汀乖乖点点头,又想起秦叔在“外面”应该是看?不见的,说了句好。
碎片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张图片在他眼前?飞速掠过的时间不过几?秒钟,麦汀汀尽力记着它们长什么样,生怕错过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麦汀汀努力辨别?出所有碎片,它们依次黯淡,退出相连的精神世界。
还?有最后一片。
那一片明亮而朦胧,先前?被其他碎片挡在后面,看?不清。
少年在虚妄的黑暗中前?行,脚下黏稠,跋涉的每一步都困难。
千难万险来到碎片前?,麦汀汀总算看?见了里面的内容。
那个形状……
他心中一惊,伸出手想要更近地看?一看?,碎片蓦地消失了,徒留一团散开的光晕,四散奔逃如?飞鸟。
怎么办,若是没有记住这一片的内容,出去了之后还?能跟秦叔对应上吗?
麦汀汀后知后觉发现,之前?一直在跟他核对内容的秦叔,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了。
不仅是秦叔,其他声音也都听不到了,静得出奇。
他停下脚步,站在愈发昏沉的精神世界中,踌躇着开口:“我……可?以出去了吗?”
世界外一片空茫的寂静,好似除了他,从来不曾存在过其他人。
他感到一丝从胃底盘旋而上的惶恐,又鼓起勇气问了一遍:“请问,有人在吗……?”
仍旧无人回答。
接下来,他试探性地叫了每一个知道的名字,从麦小么、昆特,到阿木和秦叔。
然而应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来回闯荡,直至倏然不见。
少年的指尖一点一点冷下去。
有一桩不愿承认、却无法逃避的事实,像海面下的冰山横亘在面前?。
……他好像,出不去了。
第35章 独木桥
精神空间外, 镇长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双手抱住头鸵鸟般躲避一切,同时被勾出前所未有的旺盛好奇心。
他的动作被桎梏,最终达成了勉勉强强的平衡, 捂着眼睛从指缝间窥探一切——
秦加的房间还?算宽敞, 此刻整间屋子里飘满了藤蔓, 它们抽长的中心点则是同样陷入昏迷的麦汀汀。
少年同样漂浮在半空,脖颈高高向后仰, 如同濒死的天鹅。
他脸色白得透明,双目紧闭, 微微张着嘴,既似急促喘息, 也似求救,费劲力气到头来?竟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那件兔耳朵的粉色斗篷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 颓然地掉落在地上?。
半空中的小美人浑身chi.裸, 唯有蓝色的花儿开满了藤蔓, 包裹住他无瑕的胴.ti, 像一场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壮丽仪式。
小美人明明在承受着煎熬, 这样本应让人心生怜悯的一幕, 反倒因疼痛为他原本纯洁天真的容颜添上?几?分妖异的艳丽,看起来?叫人滋生出邪恶的凌※虐※欲, 心痒痒的, 想?在那被藤蔓勒出道道红痕的雪色肌肤上?再狠狠做些什?么?, 好让它盛放得更加动人心魄。
苦痛异常, 又极端华美的献祭之姿。
他现在也的确是个祭品。
疯婆子不?知究竟有怎样的能力, 不?仅能召唤出麦汀汀腿上?的藤蔓,还?能操控它疯狂生长, 直至充满了整个房间。
荆棘并不?是丛林中沾泥带土的粗糙植物,通通发着光,与其说?像根系,不?如说?更像玻璃、或是琉璃制成的丝线。
透明中掺着淡淡的蓝,旋转坠下细细碎碎的碎片,在碰触到地面或任何物品之前,在空气中晃荡出一圈小小的涟漪,消失不?见。
在某个时刻,所有原本朝着同一方向缓慢浮动的藤蔓倏然静止,小美人被捆绑住的四肢受刑一样拉伸开来?,鼻腔中哼出细弱的、无法承受更多的呻*。越来?越多的花儿几?乎将他淹没。
世界一度陷入幽诡的静止,唯有光芒依旧流转,如金如玉。
若不?是以人体供养,实际上?是很美的一幕。
阿木盘腿坐在地上?,像抱兔子玩偶一样抱着麦汀汀的斗篷,笑嘻嘻地抬头看。
小孩没有半点恐惧,反而像在看一出专门为孩子准备的木偶戏。
男孩时不?时因掉在身周的光屑发出小小的“哇——”的赞叹,成了全场唯一一个乐在其中的观众。
那些到处肆虐的藤蔓分出了几?根牢牢捆住镇长,不?让中年人有任何逃脱或施救的机会。
实际上?他也没那个能力:他不?动弹时,藤蔓尚且温婉平和,只束缚,不?伤害;若有丝毫挣扎,荆棘则利刃出鞘,将本不?该有知觉的躯体刺得血淋淋,痛不?欲生。
困在捕兽夹里的猎物很快学乖了,仅仅做一个无能为力、又心生异样的旁观者。
门外的昆特察觉到了里面不?同寻常的动静,敲了好几?次门,又冲里面喊话。都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愈发焦躁,开始撞门。
然而几?道藤蔓纤纤弱弱地往那儿一遮,任他风吹雨打,纹丝不?动。
秦叔还?没有正式、完整地看过麦汀汀展现出来?的能力究竟为何,但大?约能猜到是和疗愈、镇静有关,否则也不?会评断可以帮助梦魇中的秦加。
那些柔弱的藤蔓,那些漂亮的小花朵,在少年手中本应当是用来?安抚他人的,可是被疯婆子操控以后,顿时成了攻击的工具。
恐惧和绝望撕扯着秦叔。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疯婆子永远是疯的,被胡苏姆丢弃的野孩子更不?可能安什?么?好心!
不?该一时糊涂相信阿木的话……
这下别?说?救秦加了,屋子里的其他人谁还?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或者不?止里面的自?己?和麦汀汀,外面那些焦急等待结果的镇民?们,会不?会成为一老一少两个疯子的下个目标?
阿木注意到中年人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转过头来?看着他,童音里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怎么?啦伯伯,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呀?”
秦叔看着他,看见他身上?挂着破破烂烂、几?乎不?能称为衣服的布料,乱得像鸟窝的头发,以及露出的肢体上?新?旧交错的伤痕,难以想?象这么?小的年纪在末日?前后都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他和这个孩子的交集并不?多,倒是秦加过去偶尔路过还?会给小乞丐一点点吃的。
他自?己?对于阿木的了解相当有限,要么?是镇民?们投诉“他又偷了我的东西!”“他家那个怪物咬死了我的鸡!”,要么?就是秦加摇摇头念叨“有点古怪,但是是个好孩子”。
事实上?此刻的镇长是生出一点身为管理?者的愧疚的,愧疚于没有照顾好胡苏姆的每一个居民?;不?过那愧疚很快因为对未知的畏惧烟消云散。
“你到底……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秦叔声带颤动。
小孩依旧笑嘻嘻的,只是没有眼球的空洞眼眶让他看起来?格外可怖,像个坏掉的木偶:“伯伯,我和阿嬷只是想?活下去呀。”
在这个混乱而无望的时代,每个人,每个生命,都在竭尽所能活下去。
听起来?冠冕堂皇,并不?像一个回?答。
中年人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那还?是曾经他带着小秦加亲自?去镇上?的商店挑选的壁纸,此刻大?概被冷汗浸透了:“那你们为什?么?要对他们……”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平时都没有伤害过你们吗?”阿木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换了个话题。男孩仍是笑着的,声音里却没有笑意,“——你们太弱了,根本不?值得。”
胡苏姆被天山、冰雪、流泉包围,每一样都是世间最为纯净的资源。
而被他们豢养的小镇,是个福祉宝地。
早在先世代时,居民?们便显现出和平原地区居民?不?太一样的特质。比如超强的视力,尤其是夜视力。
部分人进化出了与众不?同的能力,比如阿木,也比如阿嬷,有着非比寻常的精神力。
到了后世代,此种异能和病毒结合并且经过无限裂变、增长与复生,更加反常,能够操控他人他物,早已超出「人类」能力的范畴。
他们本性是善良的,并不?愿用异能伤害朝夕相对的镇民?们;然而这份善心并没有获得相应的回?报。
胡苏姆非但没有给予他们尊重,反倒将他们视作异类、敌人,行遍坏事,到头来?还?倒打一耙,说?是他们作恶在先。
阿木和阿嬷在这种畸形的环境中生活了十余年。
大?多数感染者们和先世代的人类不?同,进食并未为了驱动生理?技能的需求,只是残存的本能。
低级丧尸们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本性叫嚣着需要进食,于是茹毛饮血,乃至互相吞噬。
高阶丧尸们又有新?的法则,他们进化出的异能需要供养,也就使得本体需要不?同的进食。
比如麦汀汀的疗愈能力原生自?藤蔓和棘棘果的结合,藤蔓汲取他的「蓝」,而他本人则需要棘棘果的滋养,对这种红宝石的一样的果实的依赖程度超过了北极星的其他所有生物。
至于阿木和阿嬷这样的精神力操控者,就得吸食相对应的高级思维。
他们也想?要活下去。
小孩把脸埋在毛茸茸软乎乎的斗篷里蹭了蹭:“我见到漂亮哥哥的第一眼就知道啦,他跟你们这些废物都不?一样。他的精神力很强。”
被小镇的弃儿评价成囊括成芸芸众生废物的一员,秦叔面色铁青,敢怒不?敢言。
“哦对了。”小孩再一次露出那种狡黠的笑容,“镇长伯伯,你猜猜,小加哥哥的毒是谁下的?”
秦叔瞳孔蓦地一缩。
阿木摊手:“其实也不?能算下毒吧。我只是想?吃一点点他的精神力,就一点点——”他捻起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可惜他反抗得太激烈,把自?己?搞晕过去了。这真的不?能怪我。”
他瞄了眼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青年,叹了口气:“我不?想?这样的,小加哥哥是个好人——是整个胡苏姆屈指可数的好人。可惜了。”
小孩像个成年人似的摇头叹惋。
真相如同撞钟,秦叔头晕目眩:“你……你们……”
“我说?过了吧,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让小加哥哥第一眼见到的是漂亮哥哥,我不?会再做什?么?啦。”
阿木撅起嘴,像个寻常人家撒娇的小孩子,只是讲出的每一个字都叫人不?寒而栗。
秦叔毕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成年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果是想?为了你和疯……你阿嬷的安全,我发誓,从此镇上?不?会再有任何人对你们不?利;若你们想?离开胡苏姆,我也可以安排好一切。”
“啊,这样啊,听起来?挺不?错嘛。”小孩歪着头,好像认真地思考他的提议,很快笑起来?,“可是,镇长伯伯,胡苏姆这么?漂亮的地方,我不?想?离开这里耶。”
他的声音清脆,稚嫩无邪。
却宛若背后张开了令人胆寒的恶魔翅膀。
另一边, 精神空间中。
麦汀汀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意识到的确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只能靠自己拯救自己之?后,决定稍稍探索一下周围。
全然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现?在亮起?了一点点, 也只是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