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立马说:“打听出来了,叫潘曲星。俩人从小相识,潘曲星还住在二夫人家一阵子,两家很是要好。后来不知怎么的潘曲星一家就不见了,没过两年二夫人遇上了老爷。”
“潘曲星,好名字啊,自来父母都盼望自己的孩儿是文曲星下凡,有朝一日能有所高中,只是不知道咱们这位潘曲星的来头。”钟言想象着潘曲星这人的面貌,村里人已经记不住他了,可见他年龄不大就离开了老家。
他离开老家之后会去哪里呢?是四处谋生存去了,还是一直偷偷跟着何清涟,最后混入了秦家?
这是不是何清涟和他的布局?秦翎和秦泠的名字相关难道一点儿事都没有吗?
秦烁到底是不是秦守业的孩子?钟言算不出来这里头的事,忽然想起来了,又问:“咱们院里有野猫吗?”
“猫?没有吧。”张开想了想,“院里养了不少狗,我们在后厨晃悠的最怕遇见猫,它们偷东西,见着基本就轰走了。”
看吧,一问就能问出事来,张开在秦家久,他说秦家没有大猫,钟言就相信院里不轻易有猫。“那你们曾经见过一只长毛的大白猫吗?”
张开再一次摇头:“没见过。白猫最好认,若是见着了一定不忘,怎么了?您见着猫了?”
“见着了,而且见得很有古怪。咱们院里恐怕不止一拨人要害秦翎啊,你别忘了,秦瑶院里那位嬷嬷可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当时被融雪肉所融,变回人之后就没了,说明早早有人原地等着,趁机将她带走。而趁机带走她的人应该就是让小妹和徐家公子偶然相撞的罪魁,这人是下定决心要逼着秦瑶嫁人。”钟言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马厩,还没走近,钟言就闻到了马的气味。
马的气味可比牛羊要强烈得多了,钟言先是捂了捂鼻子。
自己可真是在人间养精细了,从前没地方住的时候马圈也睡过,只是锦衣玉食这些年早就忘了苦日子。钟言带着张开继续往里走,远远瞧见有一人在给马儿切干草,那身量一瞧,应该就是曹良。
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确确实实是个好样子,比秦守业看着顺眼得多。钟言不禁拿他对比起来,算算年龄,他倒是对得上何清涟的岁数,如果何清涟旧情难忘保不准真会和这样的人夜间幽会。
“咳咳,曹良。”张开见曹良切得太过投入,咳嗽两声,“大少奶奶来了。”
曹良听到后回过身,赶紧放下草垛:“给大少奶奶请安,还请您勿怪。平日里这地方很少有人来,也就三少爷喜欢马儿所以过来,小的一时没有察觉……”
“无碍,你切你的,我也是闲得发闷随处看看。”钟言随意地走了走,“这里一共多少匹马?”
“回大少奶奶,一共二十一匹。”曹良老实地说,头低低的。他这幅样子钟言再清楚不过,宅子里的家仆面对女眷都这样,也就是他身份是少奶奶,是成了婚的,曹良还站在这儿,这要是四小姐来了他得跪下去,连头都不能抬。
但谁能算得到呢,这样老实的人,夜里将当家二夫人从自己屋里送出来。
“二十一匹,比我想象得多,养马可是一件费工夫的事,你将这些马养得这样好,当真辛苦。”钟言看准一批枣红色的,刚想伸手一摸,没想到那马儿立刻晃动起尖长的耳朵,也打起了响亮的响鼻。哪怕张开这类常年在后厨的人都看得出来,这马儿是受到了惊吓。
“少奶奶小心!”曹良立马提醒,“如今天气炎热,这些马的性子都比较暴躁。”
“我知道,我不碰它了。”钟言放弃了这个动作,其实马也是相当通人性的动物,它们有龙性,且性子也和人相像,知恩图报,平顺聪慧。钟言曾经跟随师兄上过沙场,那时候他也有一匹战马,只不过死在了别人的箭下。从此之后钟言便不再骑战马了,让师兄弄出一匹阴马来,死也死不了,再不用伤这份心。
如今见着这马,他只是想起了自己那匹,想要摸一摸,但马儿感受到他的阴气不愿意让他触碰,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你们大少爷说,他年幼时曾经和你一起学习骑射?”钟言将话题转到自己要问的事情上来,“他如今还想着那段时光呢。”
曹良温温地笑了笑:“是,大少爷年幼时跟我学过,他生性善良,总不愿意让马多跑,骑着骑着就要下马。”
“可惜他后来病了,不过他信得过你,说三弟在你这里学习骑射他很放心。”钟言又走过去看看草垛,像起了好奇,“对了,你是怎么来到秦家的?”
问到关键问题,张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时时刻刻盯准了曹良,如果他真的是潘曲星那么这时候说不定就会有所察觉,到时候发起怒来直接扑向少奶奶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旦他动了,自己就准备拿他!
可曹良没动,站在原地开始回想:“就是在大少爷四五岁那年来的吧,具体什么时候小的记不住了。那年大少爷也就是大腿高的小娃娃,穿得玉雪可爱,可是谁都称赞他学业精进,年龄小小就会拿笔写字,而且写得不错。初见时少爷怕马,不敢上,小的抱着少爷上了马,从此之后就这样教上了。”
“怪不得他总是提起这段,想必是等他身子好了还想骑马。”钟言并未发觉到他的漏洞,于是擦了擦汗水,“这天气可太热了,马厩里全是干草垛可一定要注意避火,万万不能走了水。”
“这点请大少奶奶放心,您瞧那边。”曹良往右边的墙根指了指,一排二十多个木桶全部装得满满的,“就是因为知道马厩容易走火才备上了这些水,这样便万无一失……”
钟言没等他说完,动了动手指。
一个小小的火星子被他手中的打火石搓了出来,照准了方向飞到曹良的衣裳上面。曹良还说着话,根本没注意到这小小的火星,等到后背那一面都烧起来才发觉。火势蔓延很快,几乎就喘个气的功夫已经蹿出了手掌那么高,张开立马去拎水,一手一只木桶往曹良的身上浇。
顷刻间点燃,顷刻间熄灭,曹良浑身都湿透了,几匹马不安地原地踏着蹄子,像是想要逃离这里。
“诶呀,怎么这样不巧!”钟言装作无辜,“我就说这里容易起火,今年太干燥了,草垛晒久了容易蹦火星子。”
“就是就是。”张开紧着钟言的话说,“曹良你身上烧着没有!”
曹良正在拧衣角的水,身上带着一股子灰烬的味道。他摇摇头:“应该是没有,多亏张大哥出手搭救。”
“还什么张大哥啊,你快把衣裳脱了吧,看看身上有没有烧伤!若是不脱,衣裳和伤口黏在一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张开明知道没烧着他,但还是一把将曹良推到了墙角,“少奶奶转过去不看你就是,你脱你的。”
这话说得在理,曹良见大少奶奶出了这个院儿就将衣裳解了。裤子没烧着,上衣烧得破烂,张开帮着他检查一遍,确定上身没有什么烧伤才罢休。
钟言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好好的一个饿鬼都快被烤焦了,等到张开终于出来,他立马问:“看见了没有?”
“没有。”张开也起急冒烟的,“别说看了,我都上手摸了,说是帮他看看皮外伤结果什么都没有,潘曲星看来还真不是他!”
“难道咱们真的想错了?”钟言受了个大打击,一直以来他都默认了曹良就是何清涟的青梅竹马,所以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想得通。可这一下将所有想法都推翻了,何清涟根本没找青梅竹马再续前缘,那么,她找曹良干什么?
真就是看上他了?钟言不大相信。何清涟如今是秦家最有身份的女主子,又有秦守业的疼爱,她犯不着找个不熟悉的人来走这一趟吧?
于是钟言再问:“你真看仔细了?什么都没有?”
张开苦恼地摇头:“没有黑色胎记,光溜儿的。”
“恐怕咱们还真是想错了。”钟言定了定神,“可能潘曲星根本就和秦家没什么关系,他早就不知所踪了,何清涟找曹良是商量别的事。但不管她商量什么,我都觉着这里面会有秦翎的事……不管了,先回去,咱们静观其变。只要咱们稳得住,那么害秦翎的人才会沉不住气,一再而再地出手。”
这是上上之举,也是无奈之举,等到他们再回去时秦泠已经醒来了,像饿了好多天那样吃着热粥。能够从阎王爷手里逃过一劫,秦泠已经将长嫂看作再生父母,一见着钟言就跪下了。
“谢长嫂救命大恩!”秦泠砰砰地磕头。
“快起来吧。”钟言将他拉起来,这是秦翎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弟弟,自己也得担得起一声长嫂,“我昨日也没做什么,一切都是那只刺猬大仙给的。这说明你命不该绝,说明它心存仁慈,你若要谢就谢它吧。”
“是,都谢,都谢!”秦泠立刻伸手起誓,“我秦泠在此起誓,日后将日日来长嫂这里烧香叩谢,绝不辜负。对待长嫂犹如再生父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行了行了,发这么大的誓言干什么,大仙可都听着呢。”钟言笑了笑,又立刻正经地说,“不过我和你说,当着仙家起誓那就是死誓,绝对不能忘记。你既然说了要日日来烧香叩谢就必须要来,若是背弃了仙家,那只刺猬就要找你麻烦。仙家虽然有大仁,但是它们最痛恨的就是忘恩负义,你做不到的事它们不逼着你去做,但是你既然说了,能做到,再不做,它们可要生气。”
“真的吗?”秦泠对这些东西起了好奇,“怎么生气?会咬我?”
“比咬人可恐怖。”钟言故意往严重去说,就是为了让秦泠的心里有个畏惧,“以前长嫂还小的时候见过,山里的猎户在封山之后抓黄皮子去卖……”
“黄皮子是什么?”坐在一旁的秦翎问。
“就是黄鼠狼。”钟言和他解释,读书人哪里听过这种俗语呢,“黄皮子这东西异常精明,若是连窝端了,最年老的那只会牺牲小我,跑到猎户眼前装死,保全其他的小辈。按理说猎户都不会赶尽杀绝,可有的人被财蒙住双眼,从老到小就全给抓了,一只只活活烫死,扒皮取毛。”
秦翎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难受,就算打猎也不能绝杀,怀有幼崽的、正在带幼崽的必须放掉,这是规矩。“然后呢?”
“然后过了一整年,又是一个冬天,这家猎户在杀害整窝黄鼠狼的一年之忌这日被人发现……全部被烫死了。”钟言那年是亲眼见到的,“外表看来绝无异样,但肚子里已经烫熟了,只因为他们吃了油炸的糖糕。但糖糕外头裹了一层冰凉的大米饭,看着就是普通饭球儿,所以吃不出来,咽下去之后才能察觉里头滚烫柔软,但因为太黏所以吐不出来,渐渐化开,烫穿了肠胃。这就是黄皮子的报仇,你故意戏弄它们,它们闹腾你三代子孙,你害它断子绝孙,它睚眦必报,绝不漏掉一个。”
秦翎和秦泠听完同时打了个哆嗦,特别是秦泠:“是了,长嫂提醒得对,往后我必定日日上香!”
“这就对了,你对仙家好,仙家会加倍地对你好,你要是有仙缘,说不定将来也能拥有自己的大仙。”钟言摸了摸他的头,“这几个月就好好歇着吧,先别骑马了。曹良那边你该怎么说话还是怎么说话,没查清楚之前咱们别走漏风声。”
“是。”秦泠乖乖地答应了。
当晚,秦泠就在钟言的带领下学着给白仙上香,并且叩谢了救命大恩,只是那只大公鸡仍旧扑腾他,钟言想兴许是秦泠中过蛊毒,所以大公鸡总觉得他毒气仍在。白天供奉的那些贡品到了晚上一扫而光,特别是那盘子酥糖,连一个糖渣都没剩下。可见钟言猜得没错,这小刺猬年龄太小了,就是个爱吃甜食的小不点儿。从此之后,钟言每每给秦翎做饭都会腾出功夫弄一道甜食,有时候是花糕,有时候是蜜水蛋羹,有时候是白糖银丝卷儿,反正只要是甜的最后都能吃干净。
到了晚上,院里也没有从前那么安静,时不时能听到白仙咳嗽,就像院儿里走着一位老者,但咳嗽完就是打嗝声儿,让钟言和秦翎一阵好笑。
日子慢慢往前走,就这样到了六月末,天上下火一样炎热,土地都要被烤干了。城里办了好几场求雨的祭典,钟言却知道这根本无用,若是师兄在,说不定已经判出了引发大旱的罪魁祸首,要是他自己来判,他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旱魃。
这东西很是凶险,他见过数百位僧人一起收服一只旱魃,最后非死即伤还没收住。可旱魃若现世了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世间会有极大的怨气动荡,眼下根本没有。
莫非除了旱魃还有其他能引起大旱的东西?
而这月份他肚子里的枕头已经换成了大的,像是再过不久就要临盆,行动起来非常不便。柳筎那边的肚子也大了,偶尔碰见两人还装模作样地谈笑一番,谁也不和谁撕破脸。后厨的五棵柳树被秦烁请来的僧人砍掉了,只留下树墩子不能动,院门口的那棵柳树倒是十分茂盛,绿意冲天,柳条都要垂到地面上。
家里只有秦瑶最自在,因为长嫂和大哥说过几日带她去看灯会。
“长嫂真要带我去啊?”秦瑶喜不胜收,“可是你这身子……”
“不碍事,你偷偷装扮成小厮,我们带你出去玩儿一趟。”钟言心疼秦瑶总憋在床里,“到时候咱们也是坐轿子,你也不怎么走路。”
“太好了!我要买好多灯笼回来,晚上把院儿里点得亮亮的,柳妈妈就能瞧见路了!”秦瑶鼓掌欢呼,钟言和秦翎却心里难受。柳妈妈那眼睛可不是普通的看不清路,那是一种眼障,最后两枚眼球都会变成死白死白的,而且无法医治。
正当他们聊着怎么出行的时候,正在院里种花引流的童花到门口停住了:“少奶奶,院里又挖出水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水?大哥你院里地下有水?怎么这么好玩儿啊!”秦瑶还当是好事,可钟言却愁眉不展,死院死水,这么不好的风水肯定要出事,从前因为没挖出来他也小心不动,免得一下动坏了破了气脉,可如果再挖出来一次那就不得不动了。
“走,我去看看。”钟言站起身来,“这院子里的风水大局我倒要看看是谁弄的。”
话音刚落,屋里正游动的两条红鲤鱼中其中一条忽然脑袋上多了一道口子,宛如弯刀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少爷:我的可爱男妻!
第151章 【阳】湿癸柳10
秦翎一听,脑袋里嗡嗡直响,果然他的平静美好日子都是假的,危险重重才是真相。小泠的事刚过去没多久,金蚕蛊的下蛊之人还没找到,可那些人永远不会停下,总要步步紧逼。
他让翠儿留下陪着小妹,自己则跟着小言到了院里。娘亲留下的消梨树早已在童花的巧手之下变成了假梨树,但看着枝繁叶茂,一点都不比它们活着的时候逊色。树下是童花种植的小草,原本说是想种小野花的,但是今年雨水太少了,种花不易活,就改成了更加坚韧的植物。
童花带他们去的地方靠近水井,水井小小的,只能容纳一只水桶下去。“就是这里……”
他指着水井砖石的最下面,浅色土壤已经被童花用小花锄凿开了。
“自来院里不动水,这我是知道的。”童花先解释,“所以我没碰着水井,怕惊动了院里的胎神。我只是在旁边挖,打算种些不那么渴水的野花,结果挖着挖着就出现了水。”
“胎神?”钟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样说是为了什么。童花以为自己是真有身孕,所以院里的大物件一律不碰,怕冒犯了院里的胎神。胎神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但如果住处的家具摆设被随意动了就容易惊动祂,到时候孕妇和孩子都会有危险。
童花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您有身孕,生下来的是我往后的小主子,我自然要避开胎神。”
“这些话是谁和你说的?”钟言不禁好奇,小小花农怎么还知道这些?他才多大啊,又没娶妻。
“回主子,是二少奶奶说的。”童花脆生生地回答,“十几日前我在院子里遇上了二少奶奶,二少奶奶的手帕飘到树上去了,我爬树给拿了下来。二少奶奶赏了我一壶果酒,又问我在院里忙些什么,我说我是大少爷院儿里的花农,她便叮嘱了我这些事。”
“赏你果酒?”钟言紧皱眉头,“酒呢?”
“给别的花农大哥喝了,我与师父从不饮酒,师父总说每个院儿里都有花草农神,喝了酒就不要动土了,对花草不敬。”童花很认真地说,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少奶奶,这水已经是二回挖出来了,咱们要不要继续挖挖?”
“哦?你有见解?”钟言没想到他会开口,就想听听他的想法。但柳筎的行为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她为什么要叮嘱童花这些事?她明明可以不说的,这时候不是自己的孩子没了才对她最有利吗?还有,她接近童花是偶然还是策划好的?为什么就那么凑巧?
童花不知道大少奶奶在想什么,只是研究着眼下的困境:“要我说……少奶奶可想过往下挖挖?”
“你说。”钟言装出不解的样子,等着他继续说。起先他只觉着童花是个乖巧听话的家仆,如今不得不好好注意一下了。就好比挖院子这事,真要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才不管你有没有地下水,继续干活就是,可童花竟然想一探究竟。
他放长线,钓大鱼,等着童花自己咬钩。
“我总觉着院里的风水不太好,没有活水也就算了,地下还总是藏着什么似的。少奶奶平日里不弄花,所以不懂这些,地下之水……有时候不一定都是好的,还需要好好深挖才能知晓。”童花说完就停下了,低着头,等着钟言发话。
钟言摸着肚子走了过去,好奇地问:“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童花笑了笑:“我师父,就是上回来院儿的那位。”
“哦,我记得他,老人家看着很硬朗,名叫童苍。”钟言再次等他咬钩,“你与他只是师徒之份呢,还是祖孙啊?为什么都姓童?”
童花说:“只是师徒之份,小的自幼没有家人,是师父将我捡起养大,所以给我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这名字很好,很适合你。既然你从你师父的手里学了本事,能用上一些也是好的,你挖吧,挖开之后好看看这水到底怎么回事。”钟言将这个权力交给了他,刚要转身又停住了,“这些草要离远些。”
“什么?”童花愣了愣。
“这些。”钟言又给他指了指,“这些都是有毒的草,可驱散蚊虫,可若是人不小心吞食则会呕吐头晕。你只是种花种草,并不懂得药性,花花草草看似好看,有些也是能轻易要了人命的。”
童花再次看向脚下的那片绿色,半晌才说:“谢少奶奶提醒,小的立马将这些清出去,今日就动手开挖。”
“放手做吧。”钟言朝他笑了笑,转身带着秦翎回去了。
单单只是在外头站了这么一会儿就汗水连连,钟言回屋先给秦翎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你跟着我出去做什么?”
“既然是咱们院儿里的事,我就要看看。”秦翎接的是茶杯,握的却是他的手,“家里的事这样多……”
“诶,小妹还看着呢。”钟言忽然不太好意思了,躲了他一下。没想到秦瑶还真看着他们,一时间笑得花枝乱颤:“大嫂你羞什么,你早就是我们秦家的人了,做了我们秦家的媳妇儿,我大哥当然得心疼你。”
“瞧瞧,她跟你学坏了吧?”钟言拍了下秦翎的手。
秦翎反倒心里甜蜜,小妹的性子原本过于乖巧了,被嬷嬷们管得安安静静,从前没人陪她。自打小言来了,小妹也经常过来找自己聊天,不知不觉就变得胆大起来。若放在从前她断然不敢轻易跟他们出去看灯会,果然啊,女儿家的性子都是嬷嬷们后天捏出来的,也可以这般天然活泼。
秦瑶嗑着瓜子,一边听着兄长和长嫂说话,一边将瓜子喂大公鸡。那只公鸡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威风凛凛,可是对她却非常温顺,还经常将掉落在地上的羽毛叼过来送给她。这些细节秦翎和钟言自然也看到了,也扔给那鸡一把小米。
“喂,我救了你一命,你要不要给我几根尾羽?”
大公鸡进鸡冠子一甩,扭头走了,临走时不忘又瞪钟言一眼,显然没把饿鬼道祖师爷放在眼里。
“它又瞪我!”钟言立马和秦翎抱怨。
“我看到了,等一会儿我过去瞪它。”秦翎马上回应。
这还差不多,钟言坐到一旁偷笑,家里有个撑腰的人就是不一样。
等到送走了秦瑶,秦翎已经坐累了,想要回去躺一躺。躺下之前他会先将鱼儿喂一喂,结果一看,手里的米粒立马吓掉到水面上:“小言,快来看看这鱼!”
钟言一口气跑过来,看到之后心头震动:“这是怎么了?谁弄的?”
一条鱼好好的,另外一条鱼虽然也还在游动,可是头顶的位置上多了一道大口子。伤口呈弯刀形状,一眼就能看出不是鱼儿互啄而成,且伤口很深,几乎将整个鱼头劈开。
“小言,你曾经说鲤鱼是灵宠的首位,它是实实在在替主人挡灾的?”秦翎方才只是慌乱,冷静下来之后所有事态铺在面前,他逐渐明了,“它是替我挡了一道灾,若不是它在,这道伤口就落在我头上了……”
“怎么会这样?”钟言抱着盆左看右看,秦翎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当然也清楚,“怎么会这样忽然?”
秦翎则摇摇头,要杀他的人步步紧逼,却不想连累了其他生灵:“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它的性命,我怕它活不成了。”
钟言轻轻将盆放下,恨不得给秦翎变出一个金刚罩来,严丝合缝地罩住他,让他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不用救,它如今已经认主就已经和你的命数连上了,换句话说,它虽然救你,但实则也用了你的命数,只要往后没人害你,它便能永久地活下去。”
“那我要是死了呢?”秦翎一着急,说了一个小言最害怕的字。他问完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钟言的脸色即刻变化,惨白吓人,难受得几乎站不住。心绞痛、胃绞痛,五脏六腑全部不安生地往一起纠结,这口气怎么顺都顺不过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秦翎抱着他劝,亲吻轻柔地落在他眉心上,落了一下又一下,“你别生气,我给你赔不是。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你没事说这个干嘛,惹我难受!”钟言轻轻地给他一拳,但还是说了让他安心,“它的寿命和咱们的寿命不同,已经不是按照时辰算了,而是给你挡灾的次数。比方说,它能给你挡灾十次,那么只要不到十次它都不会死,哪怕前面九次已经伤得它体无全肤,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