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今日进食果蔬少,若他能吃下,睡前可再用些果子,虽然他刚醒过来。阿言自行啃了两只粉嫩大桃子,舒服又豪迈地躺下拍了拍肚子。
猫今日好生幸福。
宋遂远念及他有疾,心软下温和了许多,瞧了他半晌提住他的后颈:“我为你沐浴。”
阿言惊喜:“喵~”
“不必谢。”宋遂远温声道。
阿言半空耍了耍爪子,反驳:“猫没有说话。”
宋遂远将他放入水中,打湿他的毛发,温声与他商量着:“下回哪里不舒服,告知我好不好?”
阿言转了转眼珠,不与他说人话:“喵喵。”
猫猫说与不说,你自己猜呀。
宋遂远敛了下眉心,为他清洗着嘴边毛发,换了命令语气:“不舒服说与我听,记住了。”
没玩起来,叛逆的阿言张开嘴巴要咬他。
右手拇指被咬住,小尖牙含着磨了磨,宋遂远垂眸看着小家伙,食指从缝隙中伸进撬开他的嘴巴,不徐不疾摸了摸他的牙尖,别有深意道:“牙口不错。”
那晚咬自己一身伤。
猫族咬合力惊人,阿言不可能当真下这个口,张着嘴巴气急败坏:“我要咬了我要咬了……”
宋遂远眉眼覆盖一层笑意。
夜雨萧萧灯火昏。
睡熟的小白猫打滚亲昵地贴近了身旁人怀中,腹中有了一阵微不可察的动静。
宋遂远浅眠,睁眼将他放在颈边继续睡过去。
不知为何,因醉酒而丢失的记忆忽地回来梦中,披着镶金蓝袍的漂亮少年,眼尾红红仿佛要哭出来,依赖地叫自己的姓名:“宋遂远我难受……”
对着焦急的少年,他恶劣地说了句什么,将人惹生气,在床上打了一晚的架。
翌日宋遂远醒过来,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仍未停,屋内光线尚暗,他阖上盯着床顶的双眸,揉了下眉心,那么早就有迹可循。
能那样叫他姓名的人,少之又少。
“公子醒了?”随墨听见动静,小声问道。
宋遂远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一刻。”
不早了。
宋遂远转过头,凝视着蜷着身子睡觉的阿言身上,小家伙连睡着都在藏肚子,他轻轻摸了摸鼓起一些的小肚子,起床离开:“开窗透透气,更衣。”
等阿言醒来,锅里的粥已温了三回,午膳的饭香穿过雨帘萦绕到鼻尖。
彼时宋遂远已带着随墨刻了一晌竹牌,大雨无处可去,宋遂远刻来玩一玩盛京现今的赌法。
“宋遂远。”阿言绕过屏风跳到桌上,小爪子不得闲地将摆放整齐的竹牌拨乱,嘴巴里“嗷嗷嗷”。
宋遂远止住动作,皱眉看小白猫,思索片刻道:“不许说腌臜话。”
他猜想,昨日康离同阿言说了一些话,或许他能听懂猫眼与阿言所患之疾有关,从昨日到现下,阿言学猫叫与骂人都太过刻意。
能听懂猫言这事,瞒不下便无需瞒,能与阿言心知肚明地对话也不赖。
阿言圆眼诧异,以防宋遂远再次诈自己,快速道:“宋遂远大坏蛋!”
“嗯,我是大坏蛋。”宋遂远道。
阿言呆住:“……”
就、不瞒了?
随墨在一旁笑道:“我听着公子仿佛真能与阿言对话似的。”
阿言从呆滞中回神,转头怜悯地瞥了随墨一眼。
宋遂远捏阿言的小脸,低头凑近恐吓:“下回再让我听到你说腌臜话,桃子没有了,全换成绿色菜。”
于小白猫相当有用,阿言不可置信地瞪着圆眼睛:“打一架。与猫打一架!”
宋遂远暂且听不得打架,后仰咳了一声。
随墨放下竹牌:“公子不会着凉了吧……”
“不是!他打不过猫猫!”
屋外的雨未见停歇。
如同上一世,江南这场夏雨连绵多日,未停过一刻,第十日颂安府传来消息,山脚下一村庄被山洪所淹,第十一日,荻水决堤。
荣陆府不在荻水所经之处,但大雨屋塌、患风寒的不在少数,刘柏与宋静乐每日忙进忙出,直接派人在府衙门口布施熬药,宋遂远派了身边的护卫过去帮忙,防止有人趁机闹事。
过了几日,朝中果然派了太子南下赈灾。
书房内,宋遂远看完杨为清的信,将封面无字的书夹在一旁,蹙眉思忖了会儿,长指从一旁书中抽出一封信,给随墨:“送去颂安府。”
里面写了一个名字,太子寻到人便知如何做。
这些时日宋遂远鲜少出门,他怕阿言染上风寒,整日与阿言待在屋中玩竹牌,顶多至屋檐下看看雨。
阿言等他办完解决完事情,在他腿上撒泼打滚:“出去玩。”
打竹牌赢不了,他早玩腻了。
宋遂远把他放在桌上,淡声道:“你还未认出此是何物。”
“不要不要。”
阿言刚被提到半空中,就用前爪捂住眼睛,到桌上也未放。
救命,他不要再看宋遂远画画了!
前几日,宋遂远画了一只小白猫,有阿言几分神韵。当时闹着出门玩的阿言难得安静趴在他身边看着那副画完成,宋遂远与他约定,若能认出自己所画十幅画上是何物,便带他出去玩。
阿言兴奋同意了,他没料到猫是宋遂远唯一可驾驭的,五天了,他只认出来六幅,彻底放弃剩下四幅画,看多了这些对崽不好。
眼前小白猫缩成一团,憨态可掬,宋遂远浅笑一下,捏了捏他的耳朵,不再逗他:“今日雨势小了一些,我们现下出门,让康大夫再为你诊一诊身子。”
猫耳朵竖了起来,阿言露出明亮圆瞳:“出门!”
十来日,小家伙每日大快朵颐,腹部却未鼓出多少,并且宋遂远就寝时偶尔能摸到小家伙肚皮下有浅浅的异动,他不知是否寻常,一直打算雨稍止便上康宅一趟。
宋遂远让绣娘为阿言做了一套小衣服,临出门前为他穿上。
阿言对穿衣这件事不排斥,尤其是为出门做准备,欢天喜地翘尾巴跳到铜镜前照了照:“漂亮~”
“走吧,漂亮小家伙。”宋遂远低声含笑。
西街也有药铺不取分文供风寒药,马车路过时,宋遂远听闻有人道“滑草再开一袋。”耳熟的名称入耳,他掀开帘子一瞧,小满正守在药桶前分药,往上看,铺前挂着“回元药铺”的匾额。
马车窗上冒出一颗圆脑袋,宋遂远放下帘子,垂眸将他抱回怀中。
“小心淋雨。”细雨斜飘。
阿言乖觉:“知道知道。”
圆瞳四处瞧,并未放弃寻机会看外面。
不过宋遂远始终抱着他,至康宅大门都未让他寻得机会。
彼时康离让归一名下芜州药铺掌柜拉走一半滑草,正清点着剩余的,听闻他二人到来,请人回了正厅。
康离抱过阿言,摸着腹部检查了一番,中途腹中小孩子还与他手心打了个招呼,瞧着是个活泼爱动的,很健康。
“无事,成长的不错。”康离道。
宋遂远只觉他的措辞有些怪异,不过“异物”成长越好,届时排除体内越容易,如此说法也算正确,此念头一闪而过,他认真问道:“晚间戌时三刻左右,阿言睡着时,腹中偶有异动,也是正常?”
阿言听闻这事,低头拍肚子。
你这个坏崽!
崽不满地动了动,还有半月就要出生的崽,动起来格外显眼。
宋遂远捕捉到:“正是如此。”
康离眉心无奈。
替亲侄子将谎言缝缝补补:“实属正常,只要动起来不严重。”
宋遂远将信将疑,却也想不到有何可隐瞒。
阿言眨巴着无辜圆瞳装傻。
康离顺势提道:“我已收拾出一间厢房,再过十日带阿言搬来这里住几日,届时阿言……排异物会安全些。”
照两人这架势,孩子出生定要先在他这里养一些日子,若是九溪能赶回来更好。
宋遂远颔首,未有怀疑。
将两人送走,康离浅皱眉遥望西北方向,剩十五日不到,不知赶不赶得及。
————
雁回城。
九溪虽有随军挂名,但一般作战用不到他出手,总是上山下水大荒漠地跑,宿山都走了几个来回,只为寻找稀有难长的草药。
这日他带着药仆采药终于回城一趟,天上掉下一只信雀,撞到他怀中。
九溪拉紧缰绳止住马,将信雀捧起来,纳闷道:“这不是小努力,康离怎么让你回来了。”
九溪养了许多信雀信鹰,常与千里之外的人联系。这只小雀他送予了康离,两人常交流近来得到的稀有药草亦或新研制的药方,但康离一般不用这只,因为它有些笨,只会一路玩命地飞,送一回信,少半条命。
多急迫的信息……
九溪想着,展开纸条,差点将掌心歪倒的信雀失手扔出去。
纸上只有几个大字“云休有孕速归荣陆。”
什么有孕?谁有孕?
九溪满头疑问地驾马进城,疾速分析这八字所传达的信息。
荣陆,云休与康离都在此地。
云休有孕,他离家出走的崽怀有身孕,是他的崽,有孕。就说养的太天真,出门才多久便被骗了。他瞧孩子不开窍的样子,尚未来得及教导他有关宿山猫族的知识,早知如此!
不幸中的万幸,云休遇到了康离,除他外,世间无人比康离更了解宿山猫族,且康离对狸奴研究颇多,这点还胜他几分,康离本身又是医中翘楚,总之恰好遇到康离是积了大德。
宿山猫族腹中孕育子嗣不过两月,康离既已知晓云休有孕,加上信雀耗时,无论如何都已月余,他崽马上要生崽了。
再算一算。
云休刚去盛京没多久就怀了崽!
九溪回到城中府邸,一刻未敢耽搁,收拾好行囊倒头就睡。
即将天黑,养精蓄锐明日开始赶路。
而接到夫人回来特意从军营返回的骠骑大将军却被药仆拦在了门外,云握川面无表情,但眸中压迫感非常人所能承受:“何意。”
药仆有先见低着头,仍汗毛立起,将主子留下的纸条呈给大将军。
云握川接过,看清内容后视线落到紧闭的门上,他双拳紧握,指骨捏出声响来,最终气极转身离开府中,今夜左副将一同回了城,正好练一练。
药仆一无所知,捂住自己的心口暗想,原来吵架如此恐怖的吗?
九溪换了三匹马,跑了十日才到荣陆,这一日,也是宋遂远带阿言搬入康宅的日子。
说是厢房,但康离宅子中屋子格局不同与寻常,此间除了未带堂屋,与康离的寝屋大小朝向一样。
宋遂远没带随墨,只带了庆州的厨子,入了厢房亲自将带来的东西摆放好,抱起了趴在床上等他收拾妥当的小白猫。
阿言腹部又鼓了些,宋遂远总觉得他不舒服,手指习惯性地搭于其上护着,没几息掌心又有轻微的异动,他忽地浅浅一笑,缓声道:“若非阿言是小公猫,当真像怀了小猫崽。”
阿言:“!”
他惊得缩住了圆肚子:“你才怀小猫崽!”
“没有说你怀,呼气,不要吸肚子。”宋遂远温声哄着,见他浑身毛炸起,忙道,“是我失言。”
阿言连滚带爬到一边蜷了起来,不让他抱。
这个人太吓猫了。
大概是吸肚子太紧的缘故,腹中崽闹腾开来,阿言更不敢动了。
宋遂远哄了他一会儿。
阿言小声道:“你出去,我要睡觉。”
崽崽还在动,他怕暴露。
“你哪里难受么?”宋遂远皱眉,瞧着他不大对劲。
“猫困了,猫要睡觉。”阿言抬起圆眼睛。
宋遂远摸他的脑袋:“我守着你。”
阿言拒绝:“不要守。”
他要教训崽崽,不能被听到。
深邃的黑眸盯了他片刻,宋遂远站起身:“好,我待会回来看你。”
宋遂远出了门,径直去寻康离,阿言真的不大对劲。
阿言附耳听脚步声远去,立马跳了起来:“你这坏崽崽把爹爹都撞疼了!不许动!再动我不吃饭饿死你!”
崽动了动彻底静下来。
阿言挠了挠猫脸,拍拍肚子小心问道:“你还活着吗?”
崽吐泡泡。
阿言安稳地趴下来,忽地翘起尾巴陈述感想:“崽,你出生后一定很聪明,在肚子里就能听懂爹爹的话,像爹爹。”
等到宋遂远带康离回来,阿言早已睡着了,这次睡姿格外霸道,鼓鼓的肚皮露出来。
康离只瞧了一眼便轻手轻脚转身出门,道:“他无事,短时吸肚子无碍的,让他睡一觉便好。”
“打扰。”宋遂远道。
“我职责所在,你尽管来找。”康离道。
他回药屋后见多欢举着信物跑进来:“康离叔叔,有一个叔叔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孩子话说不明朗,康离接过信物问他:“他在大门外吗?”
“对。”多欢点头。
康离握着白玉,心神骤然稳定,朝多欢道:“你帮我带他来这里。”
“是。”
康离为九溪准备了新身份——他从归一镇请来的副手,故此哪怕坐不住,也忍住了没去亲自请兄长进来。
护着亲侄子的那小子不简单。
不多时,多欢清脆的声音响起:“康离叔叔,人到啦。”
康离递给小孩一个糖丸和几个铜板,拍拍头让他去玩,方才抬眼看向来人。与他普通的面容相比,对方面孔狂放粗糙,丝毫看不出往昔精细俊美模样。
“兄长。”康离道,“易容手艺又有了长进。”
九溪笑着摸了下脸:“这张不错吧。”
“不错。”
九溪放下手,四处张望问道:“云休呢?我看看他。”
康离沉默了下:“与孩子父亲在一处。”
九溪疑惑。
他皱着眉心:“云休出城前都不像是开窍的样子,这才出来多久,怎么就……”
康离再度沉默。
他瞧着,云休仍未开窍。
康离绕过这个话题,肃声说起正事:“再有两三日,云休便要生产,他大概与祖先不同,届时会生小猫崽。”
他昨日遣开宋遂远,为云休把了脉,又观察了他平坦的小腹,腹中孩子毫无变成小婴儿的征兆。
九溪神情也凝重起来:“比生人崽轻松,但仍不简单。”
“嗯,我们准备好到时能用得上的药丸。”康离看向九溪,常年在军中的他偏重研制药丸。
九溪解开包裹,全是瓶瓶罐罐:“我全带回来几份。”
“你一人带回来的?”康离惊讶,尤其看见难得的保命药有三大瓶。
“自然不是,云握川派给我两个人,说让他们帮我抓人我只需要揍人。”
“……”
宋遂远这几日与近在颂安府的太子联系紧密,临近晚间常掌灯看信写信,阿言这时就会同他打声招呼跑出府去逛一逛,今日换了新环境,在宋遂远写信时并未出府,去找小叔叔了。
宋遂远从太子哀民生多艰的感怀信中,提取到最后他已收到了后世县令呈上的著了一半的《荻水注解》,若自己未记错,此人中进士已八年,可受官职,颂安府知府不能及,同知正好。
这些都是太子要思虑的,宋遂远不管这般多,提笔问他是否听过宿山猫族。
上回杨为清寄来的抄书,只讲述了千年前宿山如何,真实性不低,却连猫可变人都未提过一字。
这边例行正事,另一头跑出门的阿言趁无人看见,跑到康离屋子里,正想比划让小叔叔给自己一身衣裳时,抬头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猫猫愣住,随之竖瞳警惕:遭贼了。
九溪眯了眯眼,矮身轻而易举抓住自家猫崽子,提起来看了看他的腹部。
阿言懵了,怎会发生如此之事,自己竟没躲?
并非没躲开,是他根本没躲的意识。
“你这单胎,也不太好生。”九溪道,顶着狂放一张脸扬眉,“嗯?不认得我了?”
阿言蠢蠢欲动的爪子顿住:“爹爹?!”
喵喵?!
九溪抱住自家小猫,愤懑:“小坏崽。”
心疼死爹爹了。
云休穿上了小叔叔备好的合身衣裳,乖乖伸出手腕让爹爹按住,他圆瞳好奇地盯着爹爹的脸,又顺势划到小叔叔脸上,如此循环往复。
双手诊完,九溪问:“你想知道……”
“我知道!”云休揣手手端坐,圆瞳晶亮。
九溪纳闷:“你知道什么?”
“我变人那年一起玩的漂亮哥哥是小叔叔,对不对!”云休道。
九溪默然,点他脑袋:“你才知道么?当年让你叫小叔叔,你死活要叫漂亮哥哥。”
康离扶住额头,放松地露出浅笑:“是漂亮哥哥这张脸太普通了。”
云休挠脸,及时转移话题问九溪:“爹爹想告诉我什么?”
九溪无奈抿了下唇,换掉要说的话:“你父亲很生气,派给我两个近侍让我揍你。”
云休拍桌子:“才两个,父亲看不起猫。”
“没关系,揍你肚子里的崽崽也一样。”九溪微笑。
云休闻言舔了下唇,默默盘算,宋遂远应当能护住崽崽的吧。
第25章
云休在知情的情况下与肚子里的崽崽相处了一个月, 十分喜爱这个像他的聪明崽,为了崽崽不被揍,他挺起肚皮给爹爹看:“他这般小, 挨不了揍。”
他的人形看不大出小猫崽,薄薄一层像吃饱了饭。
“还当真了, 我揍他作何。”九溪头疼地摆摆手,转念想起来问他,“待崽崽出生后, 你要如何养他?”
方才康离将他说与孩子父亲的说辞告知了自己,孩子父亲尚不知孩子的存在, 那岂不是说,云休自己来养这个崽?
“让宋遂远养。”云休歪头, 理所当然道。
他忆起自己幼时那般难养,小崽子大抵差不离,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亲手照顾, 嗯, 他相信宋遂远可以。
九溪又问:“那你要如何同宋遂远解释。”
“解释何事?”云休茫然。
“自是像他解释崽崽的来处,难不成直接叼住崽崽给宋遂远?”九溪缓缓问道。
云休点头,叼给宋遂远且:“告诉他是阿言捡到的。”
康离揉了揉眉心,九溪无奈道:“前一日排‘异物’, 第二日将捡一只小猫崽, 你生怕宋遂远发现不了其中关联是吗。”
云休想了想, 直接问道:“那要如何, 猫不会养小猫崽。”
无论猫的天性还是云休自己做人亲自经历, 幼崽皆由双亲亲自抚养, 他的脑袋中只有自己与宋遂远两个选择。
九溪本想说带回西北自己养,总归这个孩子宋遂远不知道, 云休他成功瞒了下来。
但……他张口,忽地愣住。
在他面前,云休耷拉着眉眼,低头摸了摸腹部,小声与崽道:“爹爹为你试过,宋遂远很会养猫的。”
他发现早先想错了,云休这哪是不开窍的样子。
分明是开窍而不自知。
九溪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谆谆善诱:“没关系,爹爹与小叔叔一同与你想方法。”
铁定瞒过宋遂远。
康离意外地瞧了兄长一眼。
“谢谢爹爹!”云休倏地抬起眼皮,眼底晶亮。
九溪开口,刚打了个头:“说捡的并非不行……”
“叩叩”门响。
温润有礼的声音隔着木门:“康大夫,阿言是否在此处?”
顶着爹爹的目光,云休原地消失,片刻从衣物中冒出来一颗机灵的圆脑袋:“喵~”
该回去就寝了。
九溪咽下口气。
康离上前抱住阿言,与九溪对视一眼,转身去开门:“在的。”
宋遂远伸手接过他臂弯的小白猫,温声道:“多谢,阿言打扰您了。”
“无碍,恰好方便诊看。”康离道。
宋遂远抚摸着下小家伙的肚皮问道:“他身体如何,异物分离可行否?”
“可行,安心。”康离道。
屋内忽地响起木凳移动的声响,宋遂远一顿:“您……屋内有人?”
康离回头,九溪迈着豪迈的步伐走出来,他于是转回来朝宋遂远道:“这位是专程自归一镇赶来辅助我的医者……”
“薄雾,幸会。”九溪打断。
猝不及防,两人还未对好姓名,今晨九溪进城时身边绕有薄雾。
宋遂远颔首:“幸会。”
简单寒暄,转身离开时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此人目光不善。
阿言从宋遂远怀中撑起,趴到肩膀上,露出一颗小脑袋与爹爹和小叔叔挥爪爪拜拜。
回到屋子中,宋遂远问臂弯的小白猫:“方才在康大夫屋子中做了何事?”
“诊看。”阿言乖巧道,仰起脸,“我的球酥在哪里。”
小白猫近来每晚睡前都有加餐,今日是他亲自点的球酥,宋遂远从食盒中取出喂他,问道:“薄雾也为你诊看了么?”
阿言点点小脑袋。
方才就是爹爹看的呢。
宋遂远摸着阿言的背脊毛发,眸中沉思,小家伙对人的情绪感知明显,他却不排斥薄雾。
那道审视是冲着自己。
待阿言吃光球酥,宋遂远暂放思绪,细致地为他清理落于肚皮上的糕点碎屑,清理完如往常顺手摸了摸猫头,今日却被两只小爪子按住了脸颊两侧。
宋遂远双手睁大了些许,微弯的脖颈僵住。
阿言捧着他的脸凑近,圆瞳认真:“宋遂远,你一定要好好养猫。”
好好养崽崽。
宋遂远桃花眼轻眨,眼尾勾起弧度:“自然。”
搬进康宅的第二日,天边终于放晴。
此时的气温最舒适,宋遂远早起在药屋旁打了一套拳法,收势后视线射向身后,宋遂远与他点点头后离开此处。
九溪抱着手臂。
模样不赖,也难怪云休能看上。
宋遂远一边想着自己从未与归一镇有过节,回到屋子里,意外见到阿言已经醒来,他看到自己跳下床跑过来:“抱~”
黏黏糊糊,几分撒娇。
“等一等,小家伙。”宋遂远矮身摸了摸他的圆脑袋,“我洗漱后抱你。”
阿言绕在他脚边,情绪低落,有点委屈:“先抱我。”
宋遂远垂眼看着小白团,将他抱了起来,无奈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阿言不说话,意味不明地呼噜两声,趴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宋遂远往上抱了一些,一手垫在他的肚子下。
少顷,小白猫呼吸渐沉,腹部规律起伏中有一点异动,宋遂远揣想阿言因此不舒服,又搭在那里安抚地摸了半晌,等动静消失再小心把小白猫小心放回床上,转身去洗漱。
洗漱并非沐浴,用不了多久,然而当他再绕过屏风时,看到的却是阿言圆鼓鼓的背影。
宋遂远扬了下眉,俯身探着看他正脸,未曾想被看的阿言转头就埋脸进薄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