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小脾气。
因为他没有抱他?
宋遂远好笑地摸他圆滚滚的背:“要不要来我怀中。”
小白猫半晌不动,露出的小耳朵却泄露心思地疯狂摆动。
宋遂远自是满足了他,掌心盖住他的小肚皮,温声道:“乖,继续睡吧。”
此时宋遂远尚因小家伙的黏人而带着浅浅笑意,过了半个时辰,阿言开始喵喵叫,且越发黏人,一直要往他衣襟里钻。
宋遂远蹙眉,连忙抱着他去寻康离。
康离让薄雾抱着阿言,查看了一番他的情况,朝宋遂远叮嘱道:“再等几个时辰开始排异物,让阿言待在你那间厢房里,我们来守着。”
“喵喵……”
要宋遂远抱抱……
九溪正因听到“排异物”这种说法眉心一跳,不留神被人抢自家崽,他瞪了过去:“放手。”
“阿言说让我抱他。”宋遂远毫不相让,眸中冰冷。
在场三人,只有宋遂远能听懂阿言说话。
九溪闻言低头,阿言的双眼朝着宋遂远的方向。
九溪:“……”
虽然有小崽的缘故,但自家崽是栽了啊。
这一口气好生难上来。
宋遂远慎之又慎,将阿言抱回怀中,安抚地摸他脑袋:“无事的,别怕。”
阿言很喜欢爹爹的怀抱,但是小崽子喜欢他父亲的怀抱,在小崽子出生前这些时刻,阿言对宋遂远抱抱的需求称得上如饥似渴。
在康离冷静的指挥下,宋遂远放下床幔,抱着阿言待在这不大的一方空间。
“哪里难受?”宋遂远问他。
阿言蹭着他的颈窝道:“不知道。”
他腹中不算痛,崽崽也未乱动,但是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那闭眼歇息一下,醒来喝鱼汤。”宋遂远声音低沉和缓,让猫觉得十分可靠,乖乖顺着他的话闭上了眼睛。
排异物尚未开始便是如此阵仗,宋遂远担忧地拧眉,安抚地摸着小家伙的背。
除了喝鱼汤,阿言醒过许多次,趴在宋遂远胸膛上不舒服地蹭脑袋,宋遂远低头,双唇擦过小猫后脑,眼底怔愣了下,五指放在圆圆的后脑揉了揉。
度过了相当混乱的一晌午,未时宋遂远被康离叫了出来,他带着薄雾进去关上门。
宋遂远肩颈胸前仍残留着阿言的温度,他伸手触了一下,闭了闭眼睛。
一墙之隔。
康离和九溪进去后,床幔中央探出脑袋,云休皱着眉头:“我能感觉到小崽子要出来。”
九溪忙道:“既然如此,快变回猫形。”
他们可没有做人形接生的准备。
云休道:“我只是变回来告诉你们。”
“知道知道,”九溪道,与康离一起取要用到的物件,“还要不要喝鱼汤?”
“不要。”云休缩了回去,变成阿言。
古随笔中,宿山雾当时也是以猫形生产,他生下来两只小猫,阿言腹中这个是独苗苗。
阿言对如何用力不得其法,照小叔叔所言摊开肚子,被小叔叔亲手帮忙。
他仰头盯着床顶,思维天马行空。
有点疼,幸好不是特别疼,猫崽崽小一些还好,若是人类崽崽……不能想,想想太疼了。崽崽以猫形出生,那他何时会化人形?阿言一直到三岁才化人形。
“爹爹,宿山雾的崽崽何时化的人形?”阿言忽然出声。
一连串的猫猫叫。
屏气慑息的九溪思维一下子涣散,视线看向明显在说些杂七杂八的阿言:“……”
崽,你这是在生小崽。
“爹爹听不懂。”九溪道,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用点力气。”
阿言习惯了与宋遂远对话,猛然未转换过来,眨了眨圆眼睛。
身前康离停住手上的动作,朝瘫倒的小白猫道:“阿言努力。”
“好哦。”阿言闭上眼睛用力。
一炷香后。
“云休舔一舔崽崽?”康离将半手大小崽子的放在阿言身旁。
阿言盯着湿漉漉的小一团,往后退,小声警惕:“嗷。”
康离见状捧回来小崽自己擦,他确定了,云休与祖先不同,只会生崽崽,没有照顾崽崽的本能。
九溪为阿言清理干净身体,抱入怀中:“辛苦阿言。”
“喵~”阿言双眼明亮,圆脑袋蹭了蹭爹爹的脸颊。
他欢快地给爹爹指小崽崽:“看,我生的!”
九溪大致猜到他的意思,嗯了一声,凑过去让阿言看他自己的亲生崽。
阿言本身并非大体型的猫,娇小可爱,然而他旁边的新生小崽子只有一点,显得阿言都大只了许多。
小崽子的爹爹明明全身皆是白色,他背上的毛发尾部却泛着黑,脸上全白,眼睛鼻子耳朵红红,尚未睁开眼睛,被康离擦身上时张开嘴巴叫,细细的四肢都在用力,奶声奶气地凶人。
阿言对他的模样尚有些陌生,试探地“嗷”了一声。
小崽子转了转脑袋,叫唤更大声了。
阿言好奇,舔了舔小崽子干净的脸,小崽子安静下来。
康离见状迅速擦好小崽,用细管喂了一些羊奶,让他睡在了阿言身边。
靠着爹爹毛茸茸又温暖的身体,小小只的崽崽慢慢睡着了。
被阿言舔了一遍,干净的小崽漂亮又可爱。
阿言闻闻他:“崽好乖哦。”
“还好小崽带些黑色,明日我出门假装捡他回来,如何让宋遂远同意养就交给你了。”
睡熟的小崽被他祖父抱走,阿言翻起身叫嚷:“宋遂远,猫饿了。”
宋遂远吩咐一直备着餐,便是为他准备。
康离方才以血腥为由,回绝了他看“异物”,宋遂远未坚持,进屋之后先抱起阿言摸他的腹部,确认已平松了口气。屋子里有淡淡的血腥气,不太好闻,宋遂远抱猫至膳厅用膳。
“宋遂远,猫猫好厉害!”阿言如是与他分享道。
勇敢战胜恶疾的小家伙的确厉害。
宋遂远温声附和:“阿言最是厉害。”
阿言翘尾巴,猫生了一只崽!
宋遂远听不见屋内动静,只知小家伙定是受了不少罪,喂食的动作更加精细,且让劳累过度的小白猫在自己身上睡了一午一晚。
半夜,宋遂远恍惚睁开眼睛醒来,右臂被不轻的东西压住。他动了动指尖,触手一片滑腻,他忽地睁大了眼。
脸侧贴着长发,颈窝一道温热的呼吸,指尖的贴合弧度……宋遂远借着月光侧眼看去,是阿言。
这是第三次见到他。
宋遂远双眸仍怔愣着,尚不知该作出反应,怀中熟睡的人忽地消失,小白猫落在他颈侧一拳之外,动动嘴巴翻了个身,重新贴到了自己身边,重新睡过去,一副累乏过度模样。
饶是他已猜到,也未料今日所见。
宋遂远捂了下双眼,怪不得上一世会有那般军中流出那般荒唐传言。他一早便想到,那传言说是云世子乃妖猫所变,所以他身边的小家伙,也有可能是,云休。
故此云世子之来历,在云家或归一镇寻不得。故此他的称呼镇国公夫夫为爹爹与父亲,称呼康离小叔叔。
年岁相当,骄纵纨绔,武艺超群,一一符合,如此只剩验证。
昨日寄予太子的书信,过几日能收回云世子近来行迹。
此刻,他迫不及待。
翌日, 窗外泛起微光时,后半夜辗转未眠的宋遂远单手护住小白猫,方才闭眼睡去。
过了半个时辰, 睡足了时辰的阿言迷迷瞪瞪睁开眼睛,仰起脸, 看到了宋遂远的挨得极近的脸。而今他已习惯如此距离,直愣愣缓了半天神,下意识摸到腹部后终于想起崽昨日已出生:“喵……”
小白猫弓起身体, 把身上的大手拨开,跳过宋遂远下床离开。
身后, 宋遂远睁眼看向他离去的方向,揉眉心缓了缓神。
荣陆府连绵十余日的大雨昨日终止, 今日石板路上积水都干了大半。
宋遂远出门打拳时,小满打着哈欠正要出门:“宋哥哥早安。”
“早安。”宋遂远道,视线忽地定住, 问他, “归一镇在荣陆府开的药铺是哪家?”
小满道:“没有,荣陆府没有归一镇的药铺。”
“原是如此。”宋遂远点头。
小满与他告辞,宋遂远颔首,垂下了视线。
这世间传言多数有的放矢, 宋遂远从未信任过关于归一镇的传言。
世人皆言归一镇富贵虽富贵, 却与泼天富贵有仇似的, 无论太医、镇国公夫人, 还是前朝国师, 都是从归一镇赶出来的。宋遂远上一世派人查过, 这三人被赶出来的缘由正当,赶两位太医与镇国公夫人出来的人家也是普通做药草生意的人家。
似乎毫无异常, 但光看康离对阿言的态度,也知其中不寻常,且康离那日提起镇国公夫人九溪,亲近地称呼他“哥哥”。
康离不知他有上一世的记忆,此世从未言明过自己出身归一镇,得此信算是意外之喜。
多数人,包括皇家与宰相,忽视了归一镇虽在权贵阶层风评不佳,在底层百姓眼中却与救世主无异。如同荒山寻滑草赠药于百姓,此次朝廷派下来的人自然会带着药草,但在他们之前归一镇的药铺已然在赠药,行医者仁善,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收买人心。
与上一世他死前那两年,康离所为无异。
朝晖渐升,寂静院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利落地打着复杂招式,丝带束发,额间薄薄一层汗,意气风发压过沉稳,身形是年岁不大的少年模样。
宋遂远拳掌带风,思绪被猫叫打断。
“不对不对,手掌应当用力。”阿言看了半晌,终于看不过眼绕至他腿边,支起前爪挥了两下。
他或许当真会武,但用猫爪做出此动作,笨拙又滑稽。
宋遂远笑了下,顺小白猫的意重新打了方才动作。
他重生回来才习武,只学了一年,力道巧劲都比不得自小练体之人,故此落在阿言眼中满是缺陷,小白猫摇脑袋:“用力呀!”
这一掌连一人都拍不死。
使出最大力道的宋遂远沉默。
他索性捞起小白猫:“方才去哪里玩了。”
有人练功偷懒。
阿言鼓鼓脸,低头抬眼,不满地瞧他片刻,哼一声道:“找小叔叔。”和爹爹,和小崽崽。
阿言的视线转向大门口,但是小叔叔说爹爹带崽出了门,绕一圈再佯装捡崽回来。
早捡早见他父亲。
宋遂远顺着他的视线瞧了一眼大门方向,空空如也,收回视线问阿言:“在看什么?”
“回来啦!”
怀中小白猫忽地跳下地,宋遂远落下手臂,抬眼看向被推开的木门。
那个叫薄雾的,手中提着篮子,怀中抱了一大团布,用腿踢开门。
阿言翘首以待的便是他?
宋遂远否定了这一想法,阿言朝着那一团布,叫声出乎意料的温柔。
众人在康离的正堂落座后,宋遂远才知道那一团布包裹着一只刚出生未有多久的小猫崽,阿言喜欢的是那只小猫崽,他现下正窝进布里舔着小家伙。
分离唤醒了阿言的父爱,他眼中只能望得到小小只沉睡的小崽子。
崽崽比昨日更漂亮了!
“我在南山寻草药时发现了这只小家伙,在它周围未寻到成年猫,便带了回来。”薄雾道。
康离看着两只猫:“与阿言有几分缘分。”
宋遂远并未开口,桃花眼微微眯起,想起早晨阿言起床前没头没脑的“小崽”二字。
思忖,宿山猫族懂预言的么。
阿言舔完小崽崽,伸手手抱住崽挨一起睡。
两只猫就在宋遂远与薄雾之间的桌上,宋遂远侧眸,并未去看那只小野猫,捏了捏阿言的耳朵低声问道:“你把他当你自己的崽了么。”
他对小猫崽如此表现十分不解,他何时亲近过其他猫,总不可能因为这只野猫刚出生。
“对~”阿言的猫叫都变得娇软,“小崽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宋遂远:“……”
他分出一丝心神瞧了眼小猫崽,脸未张开,翻着肚举着两只爪子睡觉,露出来的毛发白色到末梢就变成了黑色,哪里与阿言一模一样。
阿言抬起脑袋道:“宋遂远我要养他,你帮我把他带回去。”
“不行。”宋遂远拒绝,“小猫崽是薄雾大夫捡回来的。”
“那我也不要跟你回去!”阿言生气,舔了下父亲不要的可怜崽。
薄雾闻言试探出声:“阿言想要小猫崽?”
昨日宋遂远并未遮掩能听懂猫言这回事,康离与薄雾皆未露出意外的神情。
于是宋遂远坦然颔首:“嗯。”
薄雾大方道:“那便给他养吧,猫崽尚小,跟在成年猫身边能活下来。”
宋遂远并未接话,视线落到小白猫身上,说不来哪里怪异。
阿言悄悄抬眼:“小崽是阿言的了!”
话音,阿言身边的一小团动了动,趴在他身上再次睡过去。
双向奔赴。
与小白猫对视片刻,宋遂远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小家伙隐瞒的事情似乎又多了一桩。
九溪与康离隐晦地交换了视线,不知他是何意。
九溪盯着宋遂远的侧脸发愁,他崽喜欢的这个人,不是好说话的小子。
阿言虽被爹爹提醒,但也未想出什么好方法,咬死了崽崽与他长得像,要养。
他稍微意识到,与宋遂远与父亲这类奸诈狡猾的人类打交道,最好的方法是没有方法。
宋遂远按兵不动,将两只猫都带回了借住的屋中,阿言的小身体仍需观察几日。
不过今日阿言已排出异物,活蹦乱跳还有精力照顾小猫崽,宋遂远将只占了他一半手的小东西放在了阿言腹部旁,点了点阿言脑袋:“我要出门一趟,你跟我还是在家中看顾他?”
阿言欢快撑起前爪,倏地顿住,转眼看向睡迷糊的崽,他若是与宋遂远一道出门,就只剩小崽一人在家中。
他思忖片刻,圆瞳看向朝宋遂远道:“把崽崽给小叔叔。”
安静一瞬。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宋遂远视线触及一点大的小猫崽,嗓音沉缓,“你自己还是个崽崽,就想养另一只小小崽。”
被质疑的阿言怒声:“你才是崽崽!”
猫亲自的生的崽!亲自!是大猫了!
爹爹一声吼,沉睡中的小崽子猛然动了动脑袋,迷茫地跟着大声叫了好几声。
阿言低头,一只爪子拨了拨小崽安慰。
刚出生的小猫没睁开眼睛,小脑袋左探探右探探,张着嘴巴找着什么。
宋遂远眼中,阿言还在玩小崽子,他微挑了下眉,启唇:“他饿了,你能喂他么?”
阿言小手一挥:“你喂。”
“你养,”宋遂远道,“你喂。”
阿言闻言叼起崽崽,送到宋遂远腿边,窜到床另一头缩着,理直气壮道:“猫不会。”
桃花眼看看腿边的小猫崽,再看看那头一团的小白猫,宋遂远啧了一声。
小猫崽奶声奶气的叫声可怜,他暂且放过了阿言。
带回小崽子时宋遂远就知道有这么一遭,连带着牵回来康离贴心地为他准备一头产奶的羊。不久后,他坐在榻上喂小猫崽,小木桌上一碗羊奶与一只小白猫并排。
阿言蹲坐着,从高一些的地方围观,小崽被他父亲单手握住,昨日凶巴巴的小崽子此刻格外乖。
就像在爹爹身边一样乖。
小猫崽整个身体都又小又软,不像阿言好歹有些重量。
宋遂远松松握着小猫崽的身体,大拇指固定住它的头,用小小的木勺舀着喂它喝奶,每次木勺一到嘴边,闭眼的小崽子软软的粉色小爪子就搭在了自己掌心,陌生的轻飘感。
宋遂远丝毫不为柔软所动,他自是当这它是偶然捡回来的小野猫,完成任务似的按照康离交代的量喂好,让它趴在手心。
有投喂阿言的经验,喂小奶猫于他不算太难。
吃饱的小猫崽又乖乖睡了过去。
阿言问宋遂远,语气矜持但骄傲难掩:“他是不是很乖很漂亮?”
“尚可。”宋遂远道,看着手中的小猫崽,后脑倒是有几分像阿言的圆脑袋,的确可爱。
但小阿言骄傲个什么劲。
阿言护崽,不满地嘟囔道:“明明超漂亮。”
宋遂远有眼无珠,不理他。
宋遂远回头,见木桌上的阿言甩甩尾巴,视线落在剩下的羊奶上,顿住,低头舔了一口,几息又吐着舌头吐出来。
“难喝。”少年声苦涩点评,“崽真可怜。”
宋遂远眼底浮起一层笑,却故作严厉道:“不许抢小猫崽的食物。”
阿言呸呸:“我才不愿意吃他的。”
“最好如此。”宋遂远道,轻轻摸了摸小猫崽的身体。
听说狸奴占有欲强,不乐意分走饲养之人的关注……事实可见,阿言果真并非寻常狸奴。
他圆瞳直直望了一会宋遂远哄猫崽睡觉,忽地认真道:“宋遂远,你要让他好好睡觉哦,要好好照顾他。”
毕竟是做父亲的人。
宋遂远一顿。
瞥他一眼,这一眼,实是无言以对。
宋遂远将崽交给康离时, 总觉着两位医者目光都带着质疑,似乎在深思将小猫崽交给自己是否合适。
他并不在意这点质疑,只是怕阿言得到小猫崽又因此失去而闹小脾气, 于是为小猫崽寻一看顾之人便迫在眉睫。
宋遂远心底冒出的人选自然是随墨,抱着懒得走路猫回了一趟府衙。
他今日本就盘算回来看看长姐, 如此顺道将他接走。
暴雨过后,百姓皆忙于恢复生计,西街生意不温不火。
“比前些年好多了, 自打知府大人上任,无论发生何事, 总有人第二天来吃酒。”
“知府大人是好官,知府夫人也是菩萨心肠。”
“是呐, 降雨第二日,知府夫人便开始亲自施药,我听闻隔壁颂安府知府被……芜州那边官当官的无事, 却也死了好多人。”
“芜州的水患毕竟厉害些。”
“啧, 你敢是不知有多少风寒过世的,幸亏咱有知府大人。”
“也是,话说回来,我瞧回元药铺仍在施药。”
“哼, 那小子搭上了康神医。”
“……”
大抵是生意不好做, 街上这般闲谈的掌柜的与老板不少。
“宋遂远, 包子。”怀中的小白猫忽地道。
热气腾腾, 十里飘香, 他馋了。
宋遂远摸着他背部的毛发, 视线落在他抖擞的小耳朵上,凝住, 灵机一动。
“阿言自己去买。”他道,取出钱袋子里杂七杂八,只剩下一块碎银,“应当够了。”
阿言看看钱袋子,抬头,圆瞳不可置信:“喵?”
不可置信也不得不信。
“上回不是叼了钱袋子出来用午膳,今日应当也会吧。”宋遂远表情无异样,语气淡淡的。
猫瞬间噤声,叼着钱袋子轻巧地跳了出去,不想再听宋遂远接下来的话。
这人狡猾得很。
宋遂远目送他出去,勾起唇角摇了摇头。
小家伙何时能懂,何为此地无银三百两。
等候之时,他掀帘朝外望去,恰好得见领药队伍的末尾。
荣陆府未有归一镇的药铺,是康离在此坐阵,他挑选合作药铺的缘由又是为何。黄识玉显然对康离有意,依他对康离的了解,对这些人应避之不及才是。
不多时,小白猫叼着油纸包跑回来,脖子上钱袋子已空。
宋遂远取下钱袋子,微扬眉:“方才那块碎银包下所有包子都有余,你才带回三两只,被人欺负了?”
阿言甩甩脑袋:“不就是一块碎银,难不成指望猫猫盯着他数找的铜板?”
宋遂远盯着败家小猫,静默片刻,幽幽出声道:“阿言你如此行事,那我便要记账了。”
“记账?”圆瞳疑惑。
“小猫崽是阿言决定带回来养,它的花销自然记到阿言的头上。”宋遂远解释道,一副精打细算的吝啬模样,“届时我得将账单寄给云休世子讨债。嗯,你浪费的银子也记上,多要一些是一些。”
云休世子本猫:“?”
阿言跳起来,怒声指责:“做人怎能如此小气!等小崽长大我要告诉他你不养他!大坏蛋!”
坏父亲!全天下最小气的父亲!
“无所谓,银子收回来便好。”
宋遂远面无波澜,然而心底微微一动,小家伙这般表现,仿佛小猫崽是他之所任似的。
阿言怒火中烧,从宋遂远膝上跳到了车厢另一端,后爪不小心将碰掉包子,油纸包在地上滚了两转。
气鼓鼓的小白猫定睛一看,忽地迅速窜了出去。
宋遂远忙道:“停车。”
掀开车帘,车夫恭敬:“公子有何吩咐?”
宋遂远已看到不远处包子铺前的小身影,挥挥手淡声道:“无事,等等罢。”
“是。”
这回小白猫带回了所有包子,他自然拿不动,小贩亲自搬着送过来,隔着车窗声音颤颤:“小的全都送来了,还有包好生的馄饨,得罪了得罪了。”
他以为猫重返是主人授意警告。
那日他买包子也去了另一处凑热闹,亲耳听到这位盛京来的少爷嚣张放话。没看到人脸,但是对通体雪白的小白猫印象深刻,自是猜到马车上是谁。
阿言窝在马车角落,语气极冲:“小气鬼宋遂远,猫把包子都带回来了,不许记包子的账。”
记账就记账。
全都明算账好了,等小崽长大,爹爹就把小崽带回雁回城玩,爹爹一个人的小崽。
宋遂远扶额,最终带着半车包子回了府衙。
管家见此阵势愣了愣。
“分下去吧。”宋遂远道,不小心逗猫逗狠的后果,眼不见为净。
这家包子铺能开至西街,味道不赖。
“你分走了,不是猫浪费的。”阿言提醒一句,叼起自己的油纸包先跑了。
宋遂远皱了下眉心,随之轻笑步入府中。
长姐近日劳累尚在歇息,宋遂远听侍女言夫人明日会去康宅,告知自己要在康宅再住几日,便回了院中,交代了侍卫几件事情后,并未多留,只把随墨带走。
阿言打量着随墨,勉强跟宋遂远好好说话:“他能照顾好小崽么?”
随墨下意识看向公子,等他翻译。
宋遂远淡声:“让你好好照顾小猫崽。”
阿言:“……哼!”
随墨:“是!”
回到康宅,随墨第一回 见小猫崽的反应比宋遂远要大,眼里发光,却生怕呼吸能惊着小家伙似的:“公子,它长得与阿言好像,它比阿言还可爱。”
“喵喵。”阿言围在崽身边翘尾巴,赞赏地看向随墨。
没错,你可以照顾小猫崽!
宋遂远将阿言毫无芥蒂的反应收入眼底,怀疑的视线落在翻肚皮睡觉的小野猫身上。
小家伙似乎不喜欢趴着睡,总是翻着肚皮,现下不仅翻肚皮,小脑袋歪着像要贴小身子,四只小爪子随意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