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天有些甜腻的年糕,祁究似乎更喜欢今天的咸肉蛋黄绿豆粽子,他很快吃完了自己碗里沾了辣酱的粽子,询问许太太:“奶奶,我可以再吃半个粽子吗?”
原本令人窒息的氛围瞬间被打破,许太太重新露出慈爱的笑:“当然,小孩子就要多吃点,才能快长快大。”
祁究很懂得如何讨长辈的欢心,几乎所有老阿姨都希望自家孙子孙女胃口好,更希望孩子们喜欢自己准备的饭菜。
许太太一边为祁究重新解开粽子,一边又开始兀自叨叨不停:“昨晚你表姑姑回家了,我想你和多乐也见到了。”
“嗯,表姑姑还特意过来,把红包给到我和多乐。”祁究回答。
许太太笑:“以前大年初一,嫁出去的女孩是不允许回娘家的,但现在不讲究这些,至少在我们家不讲究这破规矩,女孩子为什么不能回来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混账话,谁家靠谱爸妈不希望见到自己女儿呢?管他是年初一初二的…”
“女儿大年初一回娘家多好啊,这样美美地在家里休息一晚上,初二还能陪娘家人打麻将呢。”
许太太端着粽子重新坐回饭桌,骨碌碌地转动眼珠看向众人:“反正今天闲来无事,待会吃完早饭,诸位就陪我打打麻将吧,我已经好久没玩了呢,怪怀念的。”
许太太这句话一说出口,几乎所有玩家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众人立刻警惕起来,拿着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显然,许太太这是开始发布今天的任务了。
餐桌上的氛围瞬间紧张了起来,众玩家开始猜测打麻将任务可能面临的风险和危机。
越是这种时候,他们就越羡慕已经拿到了家人身份卡的祁究和祁小年,毕竟家人意味着会被保护。
许太太将众人各异的神色看在眼里,笑:“怎么?大家不乐意吗?我们家这儿的规矩,过年必须打打麻将旺旺手气,今年才能顺顺利利,吃穿不愁呢。”
“我那副麻将落灰了许久,怪可惜的,以前家人们聚在一块儿,过年最快乐的就是弄弄吃的、看看晚会、打打麻将,多好的日子啊。”许太太颇有感慨道。
“我们作为客人,当然乐意陪您打麻将,”林沛澜接了话道,“不过各地的麻将玩法不同,我们对您这的麻将不熟悉,可能得您多费心说明一下规则了。”
林沛澜知道任务躲不掉,作为玩家只能接受然后想办法破解,所以主动询问规则,争取多一点思考时间,这样对玩家而言也比较有利。
许太太点头:“自然,我会与诸位说明麻将的规则。”
“第一,麻将桌不能‘缺角’,每桌麻将必须有主家人和客人的参与,我们不能晾着客人不理不是?客人和我们一起玩麻将,这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第二,我们这儿麻将桌的规矩,未成年的小孩子和纸人不能上麻将桌,这是原则问题,决不能破坏,如果有调皮的小孩子上桌,那就是大人的责任。”
许太太宣布第二条规则的时候,祁究和祁小年对视了一眼,林沛澜也朝他两看了过来。
也就是说,身为许太太孙女的许多喜和许多乐现在还是小孩子,是不被允许上桌玩麻将的。
“第三,麻将时间为四小时,不能提前结束。”
“第四,上桌的牌友们,一旦自己的筹码输光,要么换人,要么补筹码,否则将会……”说到这里,许太太突然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我暂时就想到这四点规则,后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想起来会及时告知大家,希望大家玩得愉快,没什么比麻将更适合在过年团聚时打发时间的了,”许太太将自己的碗筷放下,从餐桌上起身,“客人们请稍等,我去把麻将翻出来。”
许太太一离开,众人便惴惴不安开始议论起来。
“待会麻将桌上我们到底应该赢还是应该输啊?刚才许太太没在规则里讲禁止出老千什么的,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根据需要…动点手脚什么的…?”
“我们那儿的规矩是,过年玩麻将,小辈是不能赢长辈的,不然不吉利,就不知道这个规矩是不是适用于此。”
“别说你们那儿的规矩,就算只看老黄历上的禁忌内容,今天我们也不能赢啊。”
“对,老黄历上明明白白写着,今日忌求财,赢钱了不就犯了禁忌内容了吗?”
“但许太太说了,输光砝码要么换人要么补筹码,不知道这条规则里有没有坑,筹码输光的人会不会面临什么未知惩罚。”
“依我看,谁愿意上桌才是个大问题……”
被规则禁止上座的祁究和祁小年没有参与到玩家们的讨论中去,祁究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呆,然后乖巧地收掉餐桌上的碗筷。
就在众人讨论不休之时,许太太搬着麻将桌过来了,祁究见状,立刻上前去帮忙。
“奶奶,老黄历上说了今日不宜求财,待会打麻将你要是赢了怎么办?不会触犯禁忌吗?”祁究试探问道,之前已经确认过了,主家人同样被规则约束着。
与其胡乱猜测假设,不如直接问npc面对同样的情况要如何做。
许太太笑了笑,慈祥地拍了拍祁究的肩膀:“傻孩子,赢来的钱我可以散掉嘛,比如把打麻将得来的钱给你们几个小孩儿分红包、买糖吃,就等于抵消了禁忌,散都散了,怎么算求财呢?”
祁究恍然,从来不碰麻将的他确实不清楚这些规矩,好在许太太对他的好感足够高,也很有耐心。
祁究又问:“如果桌上有人把筹码输光了,不换人上桌,也不补筹码,会发生什么呢?”
许太太混沌的眼珠机械转了转:“谁知道呢?但牌桌不能缺角,麻将也一定会进行下去的,不会停。”
祁究神情微微一顿,他琢磨着这句话“牌桌不能缺角,麻将一定会继续下去”,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会有什么“人”过来替补空缺呢?
一个危险又有趣的计划已经在酝酿……
405房间内。
此时许太太已经麻利地将麻将桌布置好,她甚至还沏了一壶清茶、备了一盘葵瓜子、弄了几份点心准备给牌友们消磨时间。
“许太太,这次上桌的客人人选究竟是…”有玩家小心翼翼开口问,生怕无故被点名上桌。
许太太笑眯眯地看向每一个人:“打麻将,当然是客人们自愿上桌嘛。”
第221章 年(40)
自愿这个词,有时候比直接被点名还要令人窒息,自愿象征着不确定,如果自己并非那个愿意主动站出来的自愿者,那么等待就意味着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可他人本身就是无望。
一时间没有玩家敢贸然出声,有几个玩家试探性东张西望了几眼,最后看众人默不作声,也惶惶不安地垂下视线。
这种时候,保持不与他人视线接触也是种对自己的保护,就好像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所有学生都默契地垂下头一样。
“看来我们的客人都不太主动呢。”许太太的目光直直看向众人,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她似乎故意用视线加强此刻众人的不安,且乐在其中。
祁小年扯了扯祁究的衣袖,小声问:“哥,待会我们要不要卸掉多喜多乐的身份卡上桌?”
祁究略略思考了一会儿,摇头:“不一定非我们不可。”
“诶?”祁小年似乎没想到祁究会按捺住不上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祁究苦笑:“主要是因为我完全不会打麻将,也没有相关道具,这玩意儿现学好像也不行…”
“啧,果然还是有哥不擅长的东西,”祁小年笑了起来,“我也不会,真巧。”
“那就交给擅长的人做吧。”祁究朝不远处的林沛澜递了个眼神,林沛澜立刻会意,朝他点了点头。
“许太太,请容我们商量一下吧,待会给您答案。”林沛澜道。
许太太笑:“当然没问题,毕竟打麻将吗,大家开开心心、和和气气的才好。”
许太太转向祁究和祁小年:“待会我们大人打麻将,你们乖乖地待在屋里,千万不要乱跑知道吗?大年初二不兴出门的。”
祁究:“那多无聊啊,你们打麻将我和多乐在这里枯坐,奶奶,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们打发时间?”
许太太:“稍等啊,我去给你和多乐找几本小人书解解闷。”
祁究:“奶奶,可以给我们带一台收音机吗?我们想听点东西。”
“我去找找,我记得是有收音机的,就是不知道放哪儿了,而且太久没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使用…”许太太叨叨起身。
把许太太支走后,祁究立刻与其他玩家讨论起来。
“不用担心老黄历上的求财禁忌,刚才我问了许太太,只要把打麻将赢来的钱散掉,比如包在新年红包里给小朋友,或者用来买礼物糖果,财就散掉了,不会被判定为求财触犯禁忌。”祁究语速很快,尽可能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同步给其他玩家。
“得,无论哪一边赢了钱,最后好处都落在你这个孙女这儿了。”林沛澜来玩笑道。
祁究和祁小年作为许太太最疼爱的孙女,从长辈及客人这拿到钱,算不上求财。
祁究笑:“运气比较好。”
林沛澜收起笑,定定地看着他:“你有计划了,对吗?”
祁究:“想不想试一试,在麻将局时间还没耗尽的情况下,如果有客人输光了筹码,我们既不补筹码,也不换人,究竟会发生什么?”
众人有些云里雾里地皱眉看着他,之前那个摔碎碗的少年闷闷嘀咕了一句:“说实话,我怂,不是很想。”
众玩家:“……”
祁小年暗自啧了啧,哥哥好像被怼了呢。
祁究不介意地笑了笑:“许太太说麻将桌不能缺角,时间耗尽之前牌局也会一直继续下去,我想如果我们不按照规则走,是不是可以吸引一些特别的牌友呢?”
“毕竟纸人不能上桌玩麻将,玩家又不愿顶替的话,那么来打麻将的‘人’,指不定就是此前没出现过的许家人了。”
林沛澜顿悟:“你是希望通过破坏麻将桌的规则,吸引出还没来得及获得纸人实体的鬼吗?”
祁究点头:“除了鬼,能上桌的好像也没谁了。”
“不过毕竟对方很可能是鬼,把他吸引出来风险比较大,所以我们需要控制时长,比如在麻将局结束前的三分钟再让其出来,不然时间太长导致失控就麻烦了。”祁究分析说。
有玩家提出质疑:“如果我们刻意破坏麻将规则,最危险的应该是那位输掉了所有筹码的玩家,毕竟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输光筹码对玩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光是那位输光筹码的玩家,我认为麻将桌上所有玩家都有一定风险。”
“你们作为许太太的孙女自然不会关心这些,但我们这些外人就不好说了…”
祁究:“放心,只要有熟悉麻将的玩家可以完美控制输掉筹码的时间,按照我的要求不补筹码也不替换玩家,我会把「何想的身份卡」给的他。”
听到「何想的身份卡」,几乎所有玩家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他们没想到祁究已经搞到了这个副本里第三张家人身份卡,成为许太太的家人,是玩家获得人身安全的最大保障。
林沛澜皱眉:“你的意思是…?”
祁究:“麻将桌的规则第二条,「如果有调皮的小孩子上桌,那就是大人的责任」,何想还是个孩子,如果她不小心上桌了,那么触犯规则所带来的风险就转嫁给了她的家长,对吗?”
玩家使用了「何想身份卡」后就成了许太太家的小婴儿,小孩是不被允许上麻将桌的,触犯了禁忌家里的监护人要负责。
所以一旦遇到什么风险,立刻装备「何想的身份卡」可以直接规避掉危险。
玩家们渐渐明白了过来:“…好家伙,运用规则陷害npc,够狠的。”
祁究耸耸肩笑:“入乡随俗,npc们也经常利用规则陷害玩家嘛。”
抛开可以转嫁危机不谈,几乎所有玩家都馋那张「何想的身份卡」,一时间玩家们又陷入了沉默,只不过与刚才许太太问有没有人自愿上桌时的沉默不同,这一次,悄无声息中弥漫着蠢蠢欲动的味道。
祁究:“不过「何想的身份卡」也有其弊端,毕竟何想是个小婴儿,获取她身份的玩家可能没办法自由行动,使用该身份卡的玩家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想对大多数人而言,能保命就是最大的好处了,别的条件都可以靠后,”林沛澜诚实道,转对身后的玩家说,“现在有谁自愿上桌打麻将了吗?当然,要有可以操控麻将桌的道具和技术才可以哦。”
这下好了,有三四个玩家齐刷刷举起了手,包括正说话的林沛澜。
谁都想得到那张「何想的身份卡」。
“如果待会因为破坏规则,麻将桌上另外两位牌友也面临风险的话,我和小年也会把多喜和多乐的身份卡用在对方身上,放心好了。”祁究承诺说。
毕竟是他制定出来的计划,他必须确保为他执行任务的玩家的人身安全,一旦对方接受了他的计划,就等于与他达成了合作,他不会让自己在合作中吃亏,同理,也不会让合作方吃亏,这一向是祁究合作的原则。
林沛澜看向祁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我说,你可以从中获得不少好处吧?”
祁究也不藏着掖着,笑:“各取所需。”
经过彼此商量,最后选定让林沛澜、摔了碗的少年、还有和祁究同组的女老师上麻将桌。
林沛澜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你会选那个男孩子作为‘输掉筹码的诱饵’?”
祁究:“他不是打碎了碗吗?年三十打碎东西会沾染霉运,这正好可以帮助他更好地输牌嘛。”
林沛澜:“……”
确定好打麻将的人选后,待许太太为祁究他们找来了收音机,牌局就开始了。
搓麻将的清脆声响在405内,许太太甚至还闲出一只手来,时不时抓把瓜子磕一磕。
祁究打开收音机,转动按钮不停地换台,直到终于搜到了一个戏曲频道——
「这一旁保叔塔倒映在波光里面,那一旁好楼台紧傍着三潭,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
婉转的戏曲唱腔从老旧收音机里传来,融入磕磕碰碰的麻将声里,别具一番“年”味。
“是《白蛇传》的唱段呢。”坐在许太太对面的林沛澜用闲聊的口吻说道。
许太太摸牌的手明显一顿,面色沉了两分:“多喜,你小孩子家家的,听这些做什么?”
祁究:“老黄历上说了,今日宜听戏。”
许太太微噎:“也就是现在你叔叔暂时还没回家,能允许你放一会儿戏听。”
祁究听出了话中的线索意味,忙追问:“为什么?”
许太太:“他一听戏,又该疯魔了,当年不能唱戏了也是好的,我当初就不该送他们去学戏,受罪、又难熬出头,还得被人说闲话、瞧不上,老话都说,戏子最是无情。”
祁究:“奶奶,你信这种混账话吗?”
许太太笑:“当然不信,但我知道不能相信戏子的话,他们说的和唱的一样好听。”
——不能相信戏子的话。
祁究反复琢磨着这句话,预感这会成为接下来剧情规则的一部分。
许太太长长叹了口气:“不说了,摸牌。”
就在这时,原本悠扬婉转的戏曲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语气略显夸张的电台插播广告——
「您正为家人寻求一处幽静的安息之地吗?“金银山墓园”会是您给逝去家人最好的选择,我们的园区拥有一流的服务和设施,包括火葬服务、景观美化、24小时值班安保等。金银山墓园,您家人最理想的长眠之地,欢迎致电0079—4444444进行详细咨询…」
“真晦气,大过年的,竟然有电台在节目里插播墓园广告,也不知这个墓园在想什么,竟然花钱给自己打广告,我们附近明明只有这一处火葬场和墓园,真是犯不着做宣传,又不是什么喜庆的事儿。”许太太啐道。
祁究:“所以我们这一片的人去世后,都会被送到金银山火化吗?”
许太太点头:“现在土葬已经越来越少了,不都得往那儿送去吗?”
祁究:“所以,我的叔叔当年也…”
“呸,多喜你胡说什么?你叔叔很快就要回家了的,”许太太明显在逃避某些事实,自顾自道,“果然听戏容易让人疯魔错乱,多喜,换个电台吧,大过年听这些太晦气了。”
“嗯,没问题。”祁究随意换了个台,心中已经有所计划。
刚才在给叶红澜教授的电话里,对方提到过剧团有一副生角面具遗失了,而祁究没在501看到这副面具。
…有没有可能,面具藏在火化的尸体身上?
第222章 年(41)
祁究将这个没有足够证据支持的猜测埋在心里,按照许太太的要求,他重新旋转收音机按钮。
可惜其他频道要么是接收不到信号,要么是年三十晚会的音频版重播,没什么新的有用信息。
纸人念念终于收拾好碗筷,她用脑袋砸了砸门,待得到许太太的允许后,才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纸人身子轻薄,只需要裂开一条窄窄的门缝,它们就能顺势滑进屋里。
此时房间里麻将磕磕碰碰的声音越发响亮,许太太把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正专心致志地摸牌碰牌。
祁究看不明白这些,他对这类牌桌上的赌局毫无兴趣,所以只兴致缺缺地看了几眼,然后又垂下眼皮不知心里琢磨什么。
新进屋的纸人念念在他身边落座,然后像个摆件一样不声不响板板正正地坐着。
祁究看了眼正在麻将兴头上的许太太,确认对方现在注意力在牌桌上,转而问刚落座的纸人念念:“姑姑,我有个小堂弟对吗?但家里人不允许他的存在。”
纸人念念明显颤抖了一下,不语,祁究也不去催促,耐心地等待对方反应。
“妈不高兴我讲这些。”约莫隔了半分钟,纸人念念才用低如蚊蚋的声音模棱两可道。
祁究注意到,许太太此时已经用余光朝他们这边看了。
祁究也不继续追问,而是将一支从梅丽莎那买来的糖人偶递给纸人念念:“姑姑,这是给堂弟的新年礼物,等您回屋后,也麻烦帮我给堂弟添柱香。”
纸人念念明显愣了愣,而后用微微发颤的手接住祁究递来的糖人偶。
她的举动几乎是默认了祁究的问题。
“谢谢。”
“别客气。”祁究笑。
百无聊赖的祁究再次看向电视柜上方的彩色合照,待他将照片上剩余的两个窟窿补全,处理干净许之问和许之唯兄弟俩的故事,许太太这张全家福就齐整了。
之后,他就能专心解决那位调皮小堂弟的事情了。
「游戏时间」——祁究脑海里蹦出一个词。
看人打麻将让时间变得无聊且漫长,没多久,祁究就靠着沙发打起了盹。
因为早上在501时被何想死前的记忆影响了,祁究的梦境也被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他似乎又被装在了某个密闭的溶液瓶子里,就好像他在自己潜意识里感受到的一样。
不知道是他的视线被关闭了,还是浓稠的液体漏不进半点光,祁究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流动的黑暗里,耳边是无数小气泡升腾而起的细微声响。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容器的玻璃壁——“咚、咚咚”
“咚咚咚。”
突然,原本密不透风的液体突然照进了光亮,祁究在容器的玻璃壁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是079的脸。
隔着玻璃容器和粘稠的液体,彼此视线相交。
“小堂弟,你应该叫我堂姐哦。”随着对方的出现,祁究的感官也在逐渐苏醒,他微眯起眼睛凝视对方,就好像透过水面凝视自己的倒影。
以前是他在明,079那家伙在暗,可现在彼此的立场就没这么清晰了,明暗的界限也随之变得模糊。
但无论立场和感情如何变化,合作的原则和底线都是不变的,彼此深知这一点。
“谢谢你的糖果。”对方的声音隔着玻璃器皿和溶液传来,听起来有点失真。
“不用客气,你也是花了不少钱的。”祁究笑,在马戏团副本的木偶戏环节,079可是花了大价钱为他增加npc聘用时长,才能让郁子小姐顺利将梅丽莎送回木偶庄园。
虽然祁究从来不多嘴过问价格,但作为受益人的他知道npc的雇佣资金绝对不便宜。
“不过,我更希望你能亲自给我。”079同样笑。
祁究啧了啧:“我想,一定会有机会的。”
“在此之前,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和副本内容无关,而是我自己…”祁究语气略微一顿,“在何想的记忆碎片里,我看到了我自己。”
“还有你,079。”祁究一改往日调笑的语气,非常认真地看向对方的眼睛。
079沉默了两秒,面色严肃:“怎么回事?”
079的看上去毫不知情,祁究定定的观察着他,将他最细微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
要是079在演,他能一眼看出来,他对彼此的认知有这个自信。
而且,他也不认为079是会用演技糊弄他的人,他们之间没这个必要,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是这样。
祁究摇头:“当时我和现在一样,被封存在装满溶液的器皿里,像一个尚未培育完成的实验品,而你穿着研究人员的工作服,站在容器外看我。”
“这些场景画面我确信自己没经历过,在你的梦境中也没存在过,除了现在这一次…”
“祁究,当下不是我给你的梦境,是你自己的梦境。”079声音微哑,但十分笃定。
祁究微微睁大眼睛:“什么?”
079:“这一次,不是我制造出来的梦,而是你,祁究,是你把我拉入了你的梦境里。”
祁究呼吸微滞,一时无言。
此时此刻,并非像往常一样是079入侵他的梦境所制造的场景,而是他在潜意识里搭建的梦境。
彼此间深刻的连接,让祁究可以在无意识中做到这点。
“你确信那位研究员是我,对吗?”079放低了声音,但此时他的声音比刚才清晰许多,就好像祁究周遭的粘稠液体瞬间蒸发掉了一样。
“你知道我不会认错,”祁究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仿佛看着自己的玻璃镜像,“079,你知道怎么抵达类似副本的坐标吗?有培养皿、研究室、和泡在营养液里的人类胚胎,或者在「规则图鉴」里哪里能找到相似的场景?”
祁究不打算对079隐瞒自己潜意识里的场景,毕竟这家伙比自己更熟悉「规则图鉴」。
079沉默一瞬:“我倒是知道有个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