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打了好几个磕巴,才讲明了原委。
为了博得安知山的信任,他还重复了方才的步骤,从评论区再一次点进了视频,小声辩解:“我真的不是……”
刚说几个字,他望着屏幕瞪大了眼睛,淹没了后话。
刚才慌里慌张,没仔细看,现在他扫去一眼,发现这竟然还不是个普通的男女搭配,而是男男撞号,走了旱道。
陆青没纯洁到不谙世事的程度,可十八年来,他连自行解决都没解决过几次,男女都少见,更何况这个。偏这部欧美片还是个寡言敏行的,没什么剧情,内容狂放直白,脱了衣服就直奔正题。
而这所谓“正题”,又着实粗粝得像处刑,底下人嚎得也像处刑,看得陆青心里一惊。
可这毕竟是部片子,待到屏幕里的二人紧贴在一处,活像两块融化了的白巧克力,陆青那颗受了惊的心脏也开始意意思思地活泛了。
他坐起了身,望向安知山,自以为柔情似水地唤了声:“知山……”
陆青总自觉是个上位,从不发觉他那把清澈的小嗓子,听在安知山耳里,并非含情脉脉的呼唤,倒只像是软化了的糖稀,无论如何都是在撒娇。
安知山没言语,漠漠地看着陆青,想再给浑不知险的小鹿个机会。他要是收手,那两个人就盖被子好好睡觉,他要是不知死活,还要再撩拨……
安知山真不想当个混账,可实在是馋狠了,憋坏了,再不当混账就要当太监了。
小鹿抿了点儿紧张的笑意,舔了舔嘴唇,弯着亮晶晶的瞳眸,凑上来吻住了他。
自找的。
安知山接受了这记亲吻,心说,小鹿崽子,欠收拾,自找的。
翌日清晨,昨夜的一切都云山雾罩,浑似场旖梦。
陆青得去上学,所以定了早起闹钟。
闹钟刚响两声,他就关掉了,而后轻手轻脚地起来换衣服,不想吵醒安知山。
边穿衣服,陆青边在脑内重映了昨夜。
他昨天已经羞过怕过臊过恼过了,这个时候就心思澄净,像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一般,一丝云朵不飘,单纯的就只是想。
想到最末,他很可惜地哀叹了一声。
因为他非但不是上面的,一宿还被吃干了抹净了。
陆青其实并不如何在意位置,安知山那副模样,睡他和被睡,差别也不大。
可安知山又在漂亮皮相下藏了个……说不好该如何形容的坏东西。昨天自己还只是被用了腿,就可怜成了这样,将来要是……他实在很怕自己有朝一日要屁股开花。
为了屁股着想,也为了上学期间不被隔三差五地“吃”一次,陆青决定暂时的放下旖念,先忙好正事再说。
安知山忽然在床上翻了个身,陆青以为闹醒了他,动作立时就更轻了。
安知山没被吵醒,当然,他也压根就没睡着。
他翻身,是因为晨光熹微间,小鹿在穿校服——他昨天他妈的都干了什么啊?!欺负了个早上还要去上学的小鹿崽子!
这还是人吗?这不整个一畜生吗!
安知山想眼不见为净,可小鹿穿校裤时蹭到了腿根,发出了声痛嘶,悄悄嘟哝:“好疼……是不是磨破了……”
安知山,一巴掌糊自己脸上的心都有了。
小鹿穿戴整齐,走到床边,轻轻亲了一下“熟睡”的安知山:“我去上学啦。”
陆青关门走了,安知山立刻坐起了身,实在自觉有点儿千刀万剐的意思了。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地一掀被子,对着底下支帐篷的玩意儿暗骂。
他妈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无论如何,一个为了屁股,一个为了良心,这对爱侣好生燃了一把干柴,尝到了十足的甜头,并心有戚戚,下定了近期都再也不尝的决心。
陆青并不晓得男朋友在家里饱受了良心的熬煎,兀自出门了。
由于教科书还没领,他那背包是空有其表,内肚空瘪,只装了个保温杯和笔袋。
背着这样轻巧的行囊,他一路走得却也有些蹒跚,不是嫌重,而是大腿打颤,昨天被欺负狠了。
小腿上以前的旧伤倒是不疼,单只腿根受害,又红又麻,过敏似的,蹭到校裤里子就一阵电痒。
陆青的确是狠狠快活了一把,可快活有快活的代价,他并不觉得这代价惨重,只不过他现在学业更重,没法由着性子快活了。
如此一想,他稍稍叹息,也说不好是松了口气还是略有失望,千愁百绪间,他回想起临出门时看见安知山的睡颜——瞧着多漂亮,多恬静,谁知道在床/上就成流氓土匪了呢!
陆青想埋怨,怨在心里,落实到脸上又成了失笑。
他笑,是因为觉得美人有美人的脾气,有脾气,也很好。
他昨夜被哄着欺负了一场,见了安知山另一副样子,就好像将那美人粉饰的虚假皮相揭开了一角。
在喘息间,肌肤汗津津地相贴,互相搂着拥着,他那时仿佛站在一汪非常美丽的深潭旁,心悸也心动,想向前一步,怕落入潭底,想撤开些许,又实在迷恋。
他还年轻,年轻到会爱上这样危险的刺激,年轻到愿意舍身往深潭近一点,再近一点。
陆青一路胡思八想,直至吃着肉包子走到了学校门口,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紧张。
他起得早,可到底太久没上学,那步子迅速不起来,再加之心思不属,他一路慢悠悠晃到校门口时,已经快要上早自习了。
门口学生稀稀落落,大多已经进了班级。
分明没人旁观,可陆青像要上台了似的,不由自主一挺腰背,往大门里迈。
迈的同时,他心里犯嘀咕,怕旁人觉得他是个偷了校服的校外人员,是要鬼鬼祟祟地混进学校。
半只脚踏进门里,门卫大爷瞥见他,中气十足一声喝:“哎!你!”
陆青应声一哆嗦,扭头奉上张俊俏笑脸。
大爷跨步叉腰,拎着根保安棍,气势汹汹,然而乡音浓重,说起话来很含混:“下来!”
陆青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没进校园就被赶出来了,有点儿挫败地退出校门槛,寻思着能不能打电话问一下新班主任。
大爷见他往后退,也是一愣:“你干啥?”
陆青:“我给我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行不行?”
大爷一拧粗眉毛:“啥?你还带手机了?”
陆青忘了二中不许带手机,舌结一瞬,他立即找补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向您借一下手机,打给我班主任。”
大爷啧啧嘴,看不明白了似的,上上下下扫了陆青一通,末了一摆手:“不就个包子吗……不愿意给就不给吧,去吧去吧,赶紧上早读去吧!下次可不能再带早饭进学校了!”
陆青眨眨眼:“啊?”
大爷气笑了:“啊啥啊?学校不让带吃的来,你不知道啊?”
陆青恍然:“哦……”
他记起来了,校内的确不许带饭,然而他当年用书包暗度陈仓,从烤冷面到麻辣烫,哥几个猫在楼梯间,偷着躲着委实也没少吃。
吃到他引以为常,忘了这条校规。
忙不迭将半个包子三两下全塞嘴里,陆青鼓着一半腮帮子说:“大爷,我吃完了,现在能进去了吗?”
大爷没见过这么又乖又叛逆的学生,当面违反校规,又当面改了正,纳罕着也不气了,跟周围保安相视一乐,他往外挥手道:“去吧去吧,赶紧去,再晚两分钟可就打铃了。”
陆青边走边嚼,咽了包子紧赶慢赶,最终踩着上课铃进了班级。
陆青不知道,昨天晚自习时,班主任老白已经将有插班生的消息透露了出去。高中生活多无趣,每天除了学还是学,书本啃得比米饭馒头还多,学生们有点儿新闻就能传成逸事。
所以今早,为英语听写打小抄之余,零星的也有人讨论起这位素未谋面的插班生。
陆青并不知道他是在隐隐期盼中踏进教室的,更不知道他完美符合了这群高二小孩的所有期盼——细高,俊秀,眉眼如墨似画,讲起话来如沐春风,笑起来时盈出两枚梨涡。
这哪是插班生,这分明就是新一任学生会主席。
虽然二中的学生会形同虚设,学生会主席更是闻所未闻,从不存在。
做完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班主任将陆青安排到了倒数第三排的空位上,说上午先和同桌看一本,等中午午休再去教导处拿新书。
陆青一一应下,走到了座位坐好,想从书包里掏出点什么,可惜内容空瘪,却也只能掏出个保温杯和笔袋。
从笔袋里拿出根摁动黑笔,在指尖一转,又一转。陆青其实有些无所适从,学校的一草一木在他看来都是陌生而熟悉的,熟悉到他可以不看门牌走到班级,陌生到……他连笔都不太会转了。
可到底是在社会上历了风吹雨打,再无措他也都闷在心里,面上一派和煦。
早读是英语早读,有课代表带着读新学的单词。可陆青没有课本,在朗朗读书声中,只得看向同桌。
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女生,她本来就摁着英语书,怯怯地不大好意思直接推到人家眼前,这下得了陆青个笑容,她先是一怔,而后也回之一笑,没说话,单是把课本分了一半过去。
下了早自习,班里热闹起来。
有趴桌上补觉的,有忙着抄练习册的,有埋着脑袋大吃卷饼肉夹馍的,也有三两做堆,天南海北聊闲嗑的。
陆青则是先去接了杯水,回到座上,跟同桌有来有回地聊起了天。
这年纪的男生大多还是个愣头青,对女生是既想吸引注意,又拿腔作势,不得其法,最终往往落得个十分讨人嫌的样子。
陆青的外表已经足够吸引人了,举手投足还透露着股成熟劲,跟女生讲话也一句是一句,不开有色玩笑,也不东打听西盘问——更讨喜了。
同桌本来是有点儿羞涩,三两句话聊下来,也聊熟了,就颇热心地跟陆青介绍校里校外,当他是个从未接触过二中的转校生。
陆青没点明这一点,笑微微地听她讲。
如此,不过是到了课间操时,同桌便已经和陆青混成了朋友,话里话外,连绰号都起上了。
上过上午两节课,二中兴许是怕学生骨质疏松,给安排了二十分钟的跑操时间。
陆青腿不好,提前申请了不用跑,学生们往外走,同桌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见他不动,便问了一句。
他也不避讳,直说了是腿有问题。
同桌微微睁大了眼睛,略有愧疚。啊?这样啊,对不起……
陆青一笑,没事,这有什么对不起的?
后排的几个男生也离了座位,勾肩搭背,松松垮垮地路过了陆青,其中一位是个自来熟,见他坐得稳当,就笑说。
哥们儿,走啊,跑操去。啧,不过咱班集合的地方还挺不好找的,这样吧,你跟我们几个走吧。
陆青支着下巴,毕竟是刚回学校,周身还洋溢着拂不去的懒怠,他笑着瞥去,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几个男生一愣,显然也没料到这帅得要了命的插班生腿上还有问题——帅哥还有腿疾,白璧微瑕,这不更帅了吗。
几人正不知该如何解围,陆青瞄着那自来熟手里的空水瓶,冲他一勾手指头,笑道。
回来就排不上队接水了吧?水瓶拿来吧,哥们无偿帮你了。
陆青跟男生女生说话,各人有各法,语气内容全不同。也不知是不是点了这门天赋,无论到了哪儿,他那人缘都是出奇的好。
经此一句,气氛和缓,几个男生立时就松了口气。
打水事小,可这好看的插班生今早才粉墨登场,现在就要帮他们搭把手了,男生们觉得挺自豪,便嬉笑着留了两个水杯给他,而后嘁嘁喳喳地出门了。
上午九点多的阳光懒洋洋地晒了下来,陆青长溜溜地趴在桌上,在太阳浴中闭了眼睛,长睫毛遮成浓阴。
在一片暖红的黑暗里,他想小狗,想子衿,也想安知山——尤其是安知山。
想到安知山,他仿佛是在人群攘攘中怀揣了个缤纷的秘密,不由得就要吃吃发笑。
笑了一会儿,他听见动静,睁眼就见是有个班里男生生病请了假,没去跑操,现在拎了把扫帚,正要在班主任的编排下扫地。
陆青站起了身,自自然然地走向了人家。
他平时深藏不露,其实这地方就数他最自来熟,当初上学时老师把他调哪儿都不行,调哪儿都能跟周围人打成一片。
左右逢源,挡都挡不住。
陆青对着那男生一伸手,看你脸这么红,还发着烧吧。反正我也是闲着,扫帚给我,我扫吧。
陆青下晚自习时,那背包里已经鼓鼓囊囊有了十足的份量。
重归重,不过他不嫌重。原来背习惯了,即使不习惯,他近来吃好喝好睡好,又正值十八九岁,最是身壮力不亏的时候,这么点重量也就实在不算个重量。
背个书包,他含着块橘子糖,没跟同学慢悠悠地往外晃,而是匆匆道了别,转而自己往校外走,一路走得很急,急到左腿有些拖沓,几乎要害疼。
橘子糖是同学塞的,高中生不能带零食,糖果饮料倒是还能吃一吃。走得急则是因为他归心似箭——想安知山,想一天了,想到在晚自习对着道数学题走了半节课的神,快要魂不守舍。
其实也想子衿,甚至也想小狗,可子衿毕竟是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却不至于跟黏糖块似的离不开,加之上幼儿园时本来也是一走一天,他早就习惯了。
对安知山却不同,安知山和他接触到的所有人都不同。
陆青这天在学校,能闲的时候很少,可他想安知山想得忙里偷闲,一颗心总是不由自主就往他身上飘。仿佛安知山是他临走时藏在深远山坳的一块好宝贝,虽然藏得够远,埋得够深,可还是惴惴不安,离开了就心空。
他相信安知山不是个任人觊觎的性子,也断不可能出去采花撩闲,可就是不安,就是心空,想到最后,他发觉自己兴许只是在害相思病。
相思病得治,不治的话,烧得他从心到肺都缩水,缩得小了一号,装不下那么多心绪。
紧赶慢赶,他终于走到了校门口,正要迈步回家,猝不及防瞧见了宝贝的珠光宝气。
安知山来校门口接他了。
学校离家近,不过两条街,故而安知山就没开车来。
可即使没车,他那身量那相貌,加之那骚包打扮,往那儿一站,排场依然是很大。
好在他还带了子衿和小狗,于是他手里牵着遛狗绳,指头上又勾了四五个小吃摊的包装袋。脚边是看人多兴奋得直转悠的人来疯小狗,旁边是在啃个比她脸还大的铁板鱿鱼的子衿。
他瞬间就落入凡尘,变得亲民了不少。
子衿眼尖,第一个瞅见他,抬高了手臂挥舞,话被满嘴鱿鱼塞得含含混混:“哥!这里!”
话一出,安知山便也望过来了。
陆青见了子衿,又见了安知山,他埋下脑袋,傻兮兮地一笑,又带着这点儿羞涩傻笑穿过人群,走到了他们身边。
走得紧张,是毫无缘由的紧张,紧张得他成了下课的小学生,一手一边地把紧了书包带子。他也真像回到了小学,很雀跃地等待午睡,等候夕阳,等着家长来接——那时的家长是爸爸妈妈,现在父母走了,可他有子衿和知山,这样也很好。
安知山没接过高中生放学,也从从来来就没想过,他还有接高中生放学的一天。可眼观六路,他见周围家长都接下了学生的书包,他便也有样学样,将小鹿的书包拿下来,垮到了单边肩膀上。
小鹿紧张,安知山,相对应的,也有些紧张。
昨夜刚春风一度,虽说并未吹彻底,但好歹吹得旖旎而猛烈。春风到尾声时,他借着窗外月色去看陆青的腿根,的确是在白嫩上敷了层艳红。艳红隐隐的在抖在颤,仿佛挂雪红梅,是被欺负狠了,他不敢再看,怕看了忍不住,又要再欺负一次。
昨天被小鹿勾得当了一宿畜生,今天畜生劲过了,他洗心革面,又当了人,并用人脑子仔细想,也不知道小鹿今天走路疼不疼,现在能不能好。
安知山比陆青能装得多,野狐狸都能扮成好人相,他这时微微一笑,不提昨夜,提子衿。
“小丫头片子,太能祸害人了,来这儿等你十分钟,她差点儿吃胖三斤。”
言罢,他扬了扬手里的好几个小吃袋子,证明此言非虚。
子衿吃得满脸酱料椒盐,满不在乎:“那你不还是给我买了嘛。知山哥哥,你不试试,都不知道这个鱿鱼有多好吃!”
安知山笑嗤道:“好好好,那过会儿给你买的这些一个别剩,全吃了。”
子衿不甘示弱:“吃就……嗝”
一个大饱嗝好像把她的胃都打满了,三人一狗往家走,子衿攥着签子,屡屡想张嘴继续吃,却壮志难酬,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
于是那剩下的半个鱿鱼就神不知鬼不觉到了陆青手里。陆青上完晚自习就容易饿,在学校费脑子比在花店费体力更累人。他三两口就将鱿鱼解决了,并本着替妹上任的重责,好心好意地又伸向了安知山手里的其他小吃。
等到上楼回家,陆青吃下最后一块烤冷面,吃得口咸。抽了张纸擦干净了嘴巴,他又冲到厨房,连倒三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安知山边换鞋边听那声酣畅淋漓的“哈——”,心想,哇,小牛。
陆青勉强饱足,脱了校服外套,他隔着卫衣摸肚皮:“圆了。”
子衿显然也被咸着了,正在厨房喝水,安知山便掩人耳目地掀开了陆青的衣摆,手贴肉地在白皙肚皮上也摸了一把。
的确是圆了,但圆得太有限,腰身还是细溜的一小把,光腹部微微鼓了一点儿。
陆青是天生的瘦骨架,这段时间一天五顿,堪称是胡吃海塞了,可依然不见贴膘长肉,远远看去,仍然是单薄的一个漂亮瓷人。
安知山一笑:“吃饱了吗?”
陆青犹豫了下:“……没有。”
他最近特别能吃,但也没白吃,他前两天找来卷尺一量,发现自己居然真的长了个子!
十八岁还能蹿上一蹿,这肯定是件好事,他想起当年初中,个头长得最厉害时,一顿风卷残云能吃他们三个人的量。
现在虽说没那么夸张,但也有了那个势头,陆青索性就敞了怀吃,能吃是福,吃饱长个。
安知山要去给他做点宵夜,陆青却说不用,跟进了厨遖鳯獨傢房,他发现许久没做饭,厨房不知不觉被安知山打理成了旁的模样。零碎精致,又根本不知道用途的小玩意儿变多了许多。
他自行加热了个安知山下午刚做的欧包,又掰开塞了些鸭蛋黄,中西合璧地边吃边说:“不用了,我有点儿别的……你这个面包怎么做得这么好吃……别的事要拜托你。”
安知山随意扯过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单手支颐着看小鹿吃自己做的面包,笑道:“嗯?什么事?要我帮你写作业?”
安知山怎么看都是个不学无术的材料,陆青看他,更像看个貌美花瓶。于是大大地咬一口面包,陆青鼓着腮帮子说:“那倒没有。是我们班主任说我头发太长,要剪。”
陆青那头发确实太长了,几乎及肩,因为扎起来有些流里流气的艺术气息,所以很适合在花店侍花弄草,却不适合在满是小平头的二中当学生。
他说要剪,可现在都十点了,理发店估计早就关了门。
安知山不敢置信地一哂,又一笑:“鹿啊,你该不会是想要我给你剪吧?”
小鹿点头,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他低下脑袋,往安知山掌心里送:“哥哥,在下这脑袋今天就拜托你了。”
托着颗溜光水滑的小脑袋,安知山发愁了。
可发愁也得剪,否则陆青明天就得去挨训,安知山先让小鹿去洗头发,自己则是紧急搜索起了剪发技巧。
跟着网上学了二十分钟,陆青洗干涤净出了来,在椅子上坐下,并且非常乖觉地在自己脖子上套了个剪了洞的垃圾袋,用来兜头发。
子衿手捧牛奶,路过一看,被她哥这新造型唬得险些一口喷出来。
“哥,咳咳咳……你这个,这个好像……”
子衿在脖子处比划:“那个小猫小狗脖子上戴的那个圈圈……”
陆青:“那是宠物绝育用的,你哥又……”
你哥又没绝育。
他卡住,把后半句咽了,在子衿脑瓜上揉了一把,就转向了安知山。
陆青是又奇怪又眼巴巴地等着了,安知山赶鸭子上架,只好被迫出师了。
他撩了撩小鹿的湿发,挑起一撮,在指腹捻散,另一手装模作样地咔嚓了两下家里拆快递的剪刀。
“哟,头发还挺好。今天想剪个什么发型?”
陆青一乐,在眼睛上比划了下:“刘海剪到这儿。”
又在耳朵底下一摸:“后面剪到这儿。”
长发剪短发,还是个改变发型的剪法,安知山就方才二十分钟的理发所学来看,很难,非常难。
他啧嘴,在陆青脑袋顶呼噜一把:“要不然给你推平了得了,推成平头,跟个猕猴桃一样。”
陆青抗议:“丑,不要。”
他扭头,皱着乌浓眉眼:“我要好看的。”
安知山:“你当猕猴桃也好看。”
陆青:“但我不爱吃猕猴桃。”
安知山:“那你爱吃什么?”
陆青:“芒果。”
安知山:“好,那我给你剪个芒果头。”
陆青:“……”
他气笑了,扭回身子,同时将手举高,去拍了拍安知山的脸:“安托尼,快剪,不然过会儿辞了你。”
安知山挑挑眉毛,荒腔走调地叹气:“唉,强人所难。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小鹿小鹿,穷兵黩武。”
哼着《霸王别姬》的词,他剪下一绺碎发:“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
他撒癔症似的,嘴里瞎七杂八哼着曲子,给陆青剪完了头发。
陆青没任由他盲剪一气,用明天带铁板鱿鱼为代价,要子衿帮他在身前举了把小镜子,方便随时观察,不至于真被剪成个“狗啃的”。
剪完一看,居然还挺不错,清爽利落,有模有样。
陆青往上一捋头发,照镜子笑道:“嗬,安师傅手艺不错啊。下次都找你的话,能不能打个折?”
安知山把兜着发茬的垃圾袋扔掉,又拿来了扫帚扫地,俯到陆青耳畔,他轻而缓地呼出句:“能。不光能理发,还能陪睡。”
陆青耳朵一红,被热气吹的,不是臊的。他现在已经历练得差不多,能跟千年老狐狸一来一去地调情了。
学着前清逛窑子的,他摸着安知山的脸蛋,狎昵一笑:“哦?看你这模样,一宿挺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