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了?”他们同时开口问。
随后伊文海勒闭嘴,雷廷默契地先回答了问题:“沙漠的成因有时空波动一份。那东西的核心破碎后,时空的混乱放大并扩散了它的能量。”
伊文海勒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美丽的蓝色正在被黄褐色吞噬。
他知道,那片海洋终将消失不见。正如他诞生之前,父母与兄长愉快的生活一样——
而他们也会在遭逢大难之前被搜救队的超能者找到,届时他们将多出一个孩子,一个生在星光离去之后的孩子。
他有着一头柔软的金发,一双消逝之海般的蓝眼睛,还有一段总在遭难的人生。
“……我的‘母亲’,她是个Alpha,而且……好像被‘污染’了。
“而我的父亲,才是生育我的那个人。他是个Omega。”时空波动之中,伊文海勒低声道,“他能在那场沙暴似的灾难中支撑到我们抵达,是因为她在保护他……只是我仍未知道,她究竟……为何而死。”
“……嗯?”
污染?母亲?
……Omega?
雷廷愣了一下——如果卡崔恩·康自己就是个Omega,那他又是为什么才对伊文海勒做出那些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雷廷。”伊文海勒遥遥注视着那三个人。他看着他们在海啸中逃难:“但是……你是个Alpha,所以你永远都不可能明白那一切。”
“或许的确如此,但我想,你更应该抛开其它一切因素,把我看作另一个角色。”
“什么?”
“你的丈夫。”雷廷面不改色。
“………………”
越发模糊的星空中,伊文海勒慢慢转眼盯住他,目光凉冰冰的。
雷廷飞快闭嘴并举起双手,退出了几十米去。
这让伊文海勒又盯了他好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到自己初生时的情景,心情很复杂吧?”
雷廷微微愣怔,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是啊……他的心情当然复杂。无论是谁,看到自己最初的来处,都会产生那样的感受:醍醐灌顶的明晰。
一个孩子。他回忆那一团小小的生命。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康砺——那孩子出生时也是那样吗?他询问自己。
答案是不知道。
但他首次真正意义上的正视了这个事实: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孩子的父母’。
我应该期待关爱我的孩子,像我的母亲关爱我那样。我也该拥抱我的孩子,像我的父亲拥抱我那样……
雷廷有片刻的失神,他动了动手指,像是要虚空做出什么动作来,但最终,他还是没有那么做。
那太傻了。他面前又没人。
但他依然翻涌痛楚的心中浮现了新的波动。这一次,后悔弥漫开来。
他从不后悔,除了这一次。
——他意识到,在无数种面对孩子的方式中,他选择了最差的那一个。
在维持最高限度‘不动’的状态下,他给他初次见面的亲生孩子留下了伤害,让孩子把他看作敌人。他评估那个孩子的内心与外在,评估对方的战斗能力与思维能力,然后评估除此之外的一切……
但那不是,也不该是一个‘父亲’的思维。至少不该是他作为‘父亲’时的思维。
而他……
雷廷微微偏头,注视着不远处那颗星球。
他没有去看伊文海勒的诞生,而是看着那片海的消亡。黄褐色从中向外蔓延,蔚蓝逐渐被它吞噬……
在许多年后,他曾于那片沙漠盆地附近,在同样沙漠化的平原上,拦截一个寻找秘密的异魔。
因此,他不能阻拦它的诞生,那是既定的命运。
从更早之时起,它就已经是未来的一部分了。
但如果穿过那片盆地直至星球对侧……他知道,他会路过一道昭示星球本身早已被武器化的夹缝,路过隐藏‘凝望者’雕像的空间。
他甚至在那里头做过一些生物实验,用他不够强但够用的相关知识。
很少有人知道他懂得那些,就像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懂得雕塑与简约的金属艺术。
人们不知道的关于他的事实在太多,因为在那些年间,连他自己都把它们忘记了。
如果一个人在占据他生命大半的时间里把自己当作一台机器去使用,那么,即使在此之后他重拾情感,也很难再脱离那道冷酷的思维路径了。
而且,如果这个人还一直在惩罚自己,强迫自己……这将是一场人人心知肚明的灾难。
但是……
但是,这世上总有些东西,你避不开。
比如来处,比如归途。
伊文海勒笑着靠近雷廷,而后者虽然满心沉重,却还是动动嘴角,回了一个微笑。
要笑啊,也要试着去享受生活。
怎么能不笑呢?面对爱他的人,面对余下的生命……
——他出生时,身边人都是笑着的。
即使他并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生命起始那五年大多数的事。
但在他来到这世上时,已经有两个人真心实意的爱过他。
他们爱他,爱‘雷廷’这个个体,不因他的力量而敬畏,也不因他的权势而服从。
他们对他的期盼甚至可以只是‘照亮自己’……并且,完全没有意识到,未来的联邦议长在那一刻,还有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和他们离得如此之近。
好吧,那一刻,在几近无限翻涌的、份数以千亿计的负面情绪中,雷廷忽然意识到,即使他不发光,也有人会照亮他。
回顾往日,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在得到善意与爱了。
然后呢?纯粹欺骗的不算……然后就是‘校长’,是他的同学朋友,是伊文海勒。
人多吗?不多。纯粹吗?不纯粹。
但这不能成为否认它们存在的理由。
爱本就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多的是人能以爱为名,做出这世上最可怕的事——雷廷自己甚至正是这样的人。
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给无辜之人造成的痛苦与他们的终结,谁也没资格原谅这一切。
但当他注视着那两个人——两个普通的Beta,一男一女,不是超能者,没有神秘过往与什么大背景……
他的心灵,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时空的波痕扭曲至极限,这一次的冲击比预想中更大。而且,不出预料的,它的主要针对目标是雷廷。
但雷廷并不惊讶恐惧,他知道伊文海勒就在他身边。
“这一次穿梭的蓄力时间长到有些奇怪……而且,我感觉到我会受伤,”他说,“那冲击会定点爆发,从内到外……你的能量水平不如我,因此,你无法深入浸染我,也无法阻止它。”
伊文海勒皱眉。
“我应该自己留下杀了它。”他同样没有后悔当时情急之下做出的决定,只是眼中闪烁一丝金光,神色显得有些冷酷。
“现在的我如果保护他们,更可能误杀他们。”
周边景象逐渐模糊,雷廷看着黄褐色迅速吞噬整片海域,看着其中生命死去,看着世界向他熟知的模样靠拢。
但他的声音却依然温和:“感受到了吗?伊文……那就是我曾经防备的东西。”
“当然感受到了。”伊文海勒轻声呢喃,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怪不得你十七八岁的时候,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了使用‘不动’……
“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逐渐变成一块铁,这样的感觉,的确不怎么好受。”
“那你又是为什么,才在精神层面启动它的呢?”雷廷又问。
“……”
伊文海勒沉默。
“别学曾经的我,伊文,我比你更清楚那是多烂的选择。”雷廷说,“让我们把这事儿的走向变得好一点儿……”
“哇哦,感谢提醒。”
伊文海勒盯着星球表面正在发生的事,眼中金光闪烁,同时拉长了自己的声音:“我正准备把我自己从一个情感丰富的人类变成一个冷酷、无情、别扭、拧劲、不爱说话、说话也不说人话、明明是个圣人却把自己搞得任谁看起来都感觉是个暴君、可爱、会直接杀了无药可救的恋人把他的灵魂囚禁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不说人话约二十年时间、为了干好事杀人如麻、为自己杀人如麻这件事愧疚到想抹了自己脖子、会把眼前这些事炖成一锅粥并全倒进垃圾桶而且对自己受伤完全不在意却能对他人的痛苦过度感同身受的混蛋大龄男青年呢。”
第261章
不爱说话,不说人话……
很好,伊文海勒每说一句,雷廷的气势就矮下去一分,表情也僵硬一分。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空风暴中的雷廷已经像是个显示屏被卡死的机器人了。
直到足足两个呼吸后,有些脑子摘出来能做生物超算的解限体,才磕磕巴巴发出好像脑子突然蒸发了的虚弱声音:“……等,等等……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只是个……算了,我是说,‘可爱’?”
“嗯哼?”伊文海勒面不改色:“你大概听错了。以及,我在骂你,麻烦你做出应有的反应,比如认错什么的。‘阳星’冕下。”
‘阳星冕下’。
雷廷还没从前面那连环嘴炮里缓过神来,就又被这个称呼震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他有些手足无措,转头看向新太阳系第三行星。
在周边幅度越发惊人的危险浪潮中,他看到了卡崔恩等人。他们已经被超能者搜救队找到,登上了轨道内轻型飞船。
但下一刻,一道内藏混乱风暴的漆黑空间裂缝陡然展开,将飞船撕成两半!
黑雾弥漫,身形斑驳破碎的‘指挥官’从中探出半个身子,像黑雾里长出一座铠甲雕像。
——足以干涉时空的能力,让他决定了自己从时间线中降临的位置。
而媒介……
天空中有人与物坠落。
伊文海勒看到,那个满头白发的女人,已经被撕成了两半。
她是个B级超能者,生命力比常人强得多,这会儿明显还活着,表情带着一丝茫然无措,昏暗黑红的眼睛仰天看去。
然后她翻倒坠落,坠入那片黄沙的海洋。
雷廷听见伊文海勒的怒吼。那像是一场精神地震,一瞬间,银光熠熠的力量接住坠落众人,闪耀银白星光的刀锋劈至‘指挥官’眼前,惊人锐锋一擦而过,却将‘指挥官’头盔似的头颅几乎劈断!
‘指挥官’似乎预料到了自己可能在这个时间点遇敌,本就紊乱的时空波动轰然爆炸,雷廷没时间多加行动,他眼中金光一闪,扑上去一把抱住伊文海勒,把后者捞进怀里!
投影成像混乱似的狂躁波动,淹没了周边一切。
雷廷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撕裂,恐怖的痛楚自精神深处爆发。但失去‘不动’之后已不再恒定精神状态的他,却依然面不改色。
他的精神体脑后的类荆棘光环闪耀,终于展露出了如今它的真实面貌:上一半依然坚实,下一半却如碎玻璃,或钳碎的杏仁壳般,洒落细碎光片。
风暴来袭,伊文海勒的怒吼还未消散。
雷廷把他面朝自己扣进怀里,低头坠入混沌黑暗。
………………
…………
那是一场漫长的酷刑。
那痛苦甚至让雷廷都想骂脏话,却没力气说太多。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什么超级反应堆里,也像是在什么超级离心机里,再或者干脆就是一头扎进了银河核心的那颗黑洞里……
说起那颗黑洞,还好那玩意儿现在正被‘阳星’的力量控制着,否则难保‘指挥官’会不会为了取胜而加速它的生命进程。
在这一次的时空风暴之中,伊文海勒因愤怒与暴躁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他们都没法再建立起有效防御了——但那不是他的错,那是敌人的错。
混乱无序的动荡中,雷廷抱着伊文海勒。两人的思维都不得不放空了,他们不能再过度思考,只能竭尽全力调动每一丝能量去维持一片狭小空间的存在。
如雷廷所料,时空的裂痕在他们所在的位置诞生,那是宇宙本身的反击——但与此同时,一道猩红的力量也隐晦地穿过时空的罅隙,它落在他们身上,虽然对稳定性毫无帮助,但却好像让他们发生了什么变化。
像是过了一千一万年似的,伊文海勒终于艰难地重新汇聚起模拟‘不动’所需的力量,这漫长的折磨终于停止,而不久之后,他们也终于再次被甩出乱流之中。
这绝对是一次跨度够大的穿梭,落点也够刺激——他们被甩进了一颗恒星里,轨道直到像子弹或飞镖。
正中靶心!雷廷想。
他呕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过度的光与热袭击了他,恒星的辐射不为任何人而休,它和一股几近刀锋翻搅般的力量里应外合,它们剧烈地消磨着他。
伊文海勒的能量裹上了他,它在各种意义上都为他所熟悉,但是——但是,它帮不了他太多。
崭新的血肉源源不断涌出雷廷口齿之间,又在恒星的能量风里轻易消散。带来它们的红色光芒在他胸膛里闪烁不定,修复着他的身躯,却眼看着就要被耗尽了。
银光闪烁,眼带金光的伊文海勒扶持着雷廷飞出恒星。
离得最近的两颗行星温度也十分刺激,小行星带同样如此。他只能加速飞往第三颗行星。
远远看去,那是一颗巡行于黑暗中的蔚蓝宝石——它有一颗坑坑洼洼的石质自然卫星天体,那些都是因抵挡陨石而出现的环形山,而本体70%以上的表面积被海洋覆盖,且拥有一套自己的大循环系统,白云在大气层下流动,隐见森林郁郁葱葱……
这样的星球上,肯定有生命。
但生命是宇宙中的奇迹,一般人进行星际航行,或许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发现一颗自然诞生生态圈的星球。
伊文海勒有些惊讶,但他并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来胡思乱想,眼见亲人被谋杀这一事实真与其背后的可怕真相,还有雷廷的现状,都让他逼迫自己收拾思绪,尽快带雷廷落进这颗星球,在一片海边的森林里降落。
降落时,他远远看到了一座城市……实话说,他不太愿意把那称为‘城市’。
那玩意儿实在太过……古朴了。古朴到他根本不觉得,那地方会有能帮助他们的技术。
很快,伊文海勒保持着对雷廷的能量输出,清理出了一片安全区。
雷廷依然在呕血。他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他们在这次穿梭中因某个存在的力量而重新拥有了生物质的身体,这对伊文海勒来说是好事——只是如此。
在雷廷身上,这场重生简直就是灾难:肝、肾、心、肺……无止境的破坏与修复在他身体里上演。两股力量僵持不下,互相抵消,简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伊文海勒头一次如此无措。他眼中的金光消散,尝试数十种办法也未能减缓雷廷的痛苦,他甚至切实想过要不要杀死雷廷的这条生命、让他至少不用受身体上的折磨……
但下一刻,猩红如血的光芒在灵之底里触动了他的精神。
随后,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红色能量涌动着流入伊文海勒的身躯,他下意识将它导向雷廷。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足足一天一夜。他能感觉到身边环境黑了又亮,直到第二次即将天黑时,雷廷终于不再呕血战栗,而是安稳的昏迷了过去。
伊文海勒长出一口气,将注意力转向那股红色力量的源头。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看到一座满布裂痕的天使雕像,而是看到了……一位女神?
那是一位相貌无定的巨神,祂通身由绚丽的红与白构成,佩戴大量黄金饰品,一手持一株饱满的金色麦穗,另一手托着一个装饰宝石的黄金壶,壶中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散发着奇异的吸引力。
“……‘爱人’,不,‘爱世人’……?”伊文海勒有些茫然地念出那个名字。
女神似的奇异存在听到这个称呼,俯身似乎在观察他。
随后,祂柔和地道:“不,在这个时间点,你认知中的‘爱世人’还未诞生。”
那是一种不存在于伊文海勒知识库里的语言,它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都不相似,但他能明白它的意思。
“那你是谁?”伊文海勒反问。
“我没有名字。”女神柔声道:“但见过我的人,称我为‘死者’。”
……‘死者’。
一个简直不能用‘不吉利’去进行详细形容的称呼,这甚至不是个名字,它根本就是个诅咒。
伊文海勒心情古怪。他意识到,两人这次穿梭,肯定降落在了一个遥远到可怕的年代。
因此,他抬起头,试图通过星轨辨明两人当前所在时间地点,结果令他感到茫然:比起上次穿梭,他们似乎在时间意义上跨越了一段极其可怕的长度,但却并未在空间意义上移动太多。
以‘新太阳系’为基点,他们更向银河系边缘去了一些……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里……”来自遥远未来的星际人类喃喃道:“……是地球……?”
“在未来,它的确被这样称呼。但于你现在所在的位置,它被称为‘γαα(Gaia)’。”
‘死者’用手中的麦穗轻抚伊文海勒的金发,那庞大幻影上每一粒麦子都有十个他那么大。
这一次,和‘盖亚’组织好好打过交道的伊文海勒明白了:那不就是古地球地中海地区,某古代文明对母星的称呼吗?!
第262章
‘盖亚’,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创造它的人肯定没想到,这个名字有朝一日,会被冠予那样的存在——一片虚无的星空之中,一颗伪造出的星球。
早在多年前亲身去了解它的历史时,伊文海勒就知道了这个名字的来处……但他显然也不可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来到它真正的发源地。
……这多少有点刺激了。
伊文海勒想问问这是哪一年,但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这年头公历元年好像都还没到呢。他问什么?
“所以,”他换了个问题:“你……不,您是什么?”
是超能实体吗?好像性质相似……
但莫名的,伊文海勒总觉得,这两者之间绝对掩藏着什么大差异。
对此,‘死者’像常人那样柔和地微笑,并未遮掩自己的信息:“我是个外来者。”
“外来者……”伊文海勒咀嚼着这个词汇,有些不明所以:严格来说,即便是他和雷廷,都属于这颗星球的‘外来者’。
因为猎户人与原人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也的确并不生长在地球。
但伊文海勒不准备追问下去——对方不想说清楚,他没理由逼迫。
“您说您不是‘爱世人’,但我从您身上感受到了与祂相似的力量。”他说着,在提出新的问题前就做好了得不到回答的准备:“请问这是……”
‘死者’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麦穗,指向伊文海勒身后。
后者转回头,看到雷廷已然睁开双眼盯着他看,目光平静温和。
再回身时,‘死者’已然消散不见。
“……真是戏剧化。”他吐槽着,回到雷廷身边扶住他:“你醒多久了?感觉身体如何?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雷廷随他的力量坐起来。他双手交握,盘膝坐在深褐土壤上,躬身的样子有些萎靡。
“没多久,还行,不用。”他低声道,“我闻见海的味道……我们在哪儿?”
“呃……”伊文海勒脑中宇宙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后悔自己没去多了解了解复古主义和历史与古代地理知识。
“好吧。”雷廷起身扫视周边:“一个宜居星球……嗯?”
他眯眼看周边草木。
那是些熟悉又陌生的植物,熟悉在它们的品类,陌生在它们的形态。
“茴香,酸模……”他喃喃着靠近那些植物,带甲的手拂过翠绿枝叶。
“……这里是地球。”他的话语带着笃定,“我们的传送一直在向猎户旋臂末端移动……”
“我们会出银河系吗?”伊文海勒问。
“不知道。”雷廷回答,“得等下次传送发生,我们才能搞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还有……刚才那是谁?”
“自称‘死者’的未知目标,疑似超能实体,有智慧、人格与自我认知,与周边土著有交流。”伊文海勒的措辞与他刚才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如果说刚才他像个没分寸的好奇宝宝,现在他就是最严谨的化学家。
雷廷倾听他的话语,起身走向森林外沿海城镇的方向。
“目的?”他问。
“目前无法确定。”伊文海勒回答,“对方用行动展现出了善意,但谜团太多。她说自己是‘外来者’,但我不知道她话里的‘外’到底该怎样划分范围。”
“明白了。”
雷廷点头,他看了看身上的铠甲——来自‘爱人’的力量在时空之间的缝隙里重新赋予了两人血肉之躯,还附送了伊文海勒一身衣服,附送了雷廷一身装甲。
“先去看看这年头的人都穿什么……”他喃喃着,又忽然没头没尾道:“别愧疚,那不是你的错。”
伊文海勒自然知道雷廷在说什么。这让他鼻翼微微抽动了一下,清逸俊美的面貌短暂的变得极具攻击性。
“我愧疚个屁!”他低声冷笑,“用敌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为已发生的事自怨自艾?我可不是你个小兔崽子!
“我迟早要把那家伙弄死……迟早有一天!它必须死在我手里!”
雷廷从未在伊文海勒话里听到过这样充沛的恨与狂怒。这让他想起自己——有趣的是,如今这个满怀暴躁的人同样拥有‘不动’,因为他填补给对方的灵思碎片,还有对方自己强大的超能力量。
现在,那个钢铁般的角色定位被转移了。
更加破碎的那个角色定位,则与之对换。
只是如今时局与当初不同,他也并不真的像当初那个伊文海勒那样——至少混乱、脆弱、易受影响这几个词,还是和他扯不上关系的。
面对这压抑在‘不动’之下的狂躁仇恨与愤怒,相比那时的伊文海勒,雷廷有别的话要说。
“……好吧。”他叹息道,眼底深处像是有一颗破碎的恒星在燃烧:“那到了处决它的那一刻时,我就勉为其难让你领这份功了,‘星流’。”
伊文海勒微微一愣。他目光闪烁片刻,张了张嘴,低声道:“……其实我看到了,雷廷。”
“什么?”雷廷问。
“我看到了,你精神体的标志物……那个光环,它在破碎。”伊文海勒说,他快走两步拦在雷廷面前:“你在急什么?”
“什么?”雷廷又问。
“别装傻,雷廷,我们是时空穿梭者,相比去到城镇里,我们更应该飞进太空……因为但凡我们的穿梭出点什么乱子,就像之前那样——”伊文海勒道,“——对这半条海岸线的人而言,那都是场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