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我的一位写手朋友,在法外律师连载期间,被多次错认成我,她的私信里承担了她不该承担的催更压力(笑死) 所以为了证明我俩文风完全不相似,等正文完结后,她决定给我这篇额外写一章番外送我,顺利完稿的话,大家可以看看我俩到底是不是文风相像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2-10-16 00:24:32~2022-10-18 22:2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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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威尔逊·菲斯克被困在这家酒店的第十三天。
他的午餐是一份牛排,这份被精心烹调的佳肴,自从端上来后就完整地躺在盘子里,直到上面的热气都散尽,肉汁凝结在盘子里,也不曾被理会。
房间的主人伫立于窗边,有一扇落地窗能让他俯瞰纽约的美景,菲斯克从那儿望出去。楼下游行的人群被驱赶过几次后不减反增,尼诺·佩蒂特放在社交网络上的那把火彻底引爆了舆论,从没有过这么多知名记者同时发声的盛况——无论是否真的关心这场案件的结果,为了不显得自己脱离时代,也为了和朋友有些谈资,所有人都想对此发表点什么意见。
而菲斯克只是望着楼下的一块草坪,那儿在他刚刚买下这家酒店的时候,曾来过一名女性魔术师。
魔术师穿着渔网袜,带着高高的礼帽,只要她一挥手,成群的白鸽就从礼帽中飞出,雪白的兔子在她脚下蹦蹦跳跳。她脸上总是带着神秘的微笑,不是没人故意为难她,但很快,人们发现赞美她的人口袋里会多出鲜花,而辱骂她的人,转头就会跌进水坑。
这个神秘的女人在街头表演了三天,她的魔术把戏从未被戳穿。
后来菲斯克才清楚,那个女人名叫扎塔娜。
那不是魔术,那是魔法,那是没有天赋平庸者终其一生都没法窥见的风景。
“查到了吗?”菲斯克问道,“有关尼诺·佩蒂特的另一面?”
他的手下低着头,“他的消息被人封锁过了……无论是在互联网上的痕迹还是他过去的经历都有人替他擦干净……”
菲斯克望着自己的手掌,就在前一天,这里还沾满了人体破裂后的鲜血。
“我已经给了你五天时间。”他淡淡地说。
“我查到了!”手下的声音带着惶恐,他那张普通中年男人的脸上在顷刻之间布满汗珠,仿佛有亡灵正在他背后轻声诉说,“我……我只是,他是康斯坦丁的学徒!”
男人的语速因恐惧而加速:“您不会没听过地狱神探的名号,尼诺·佩蒂特在魔法界的名声不显,好似压根没这号人一样——可没人敢招惹他,他们都说,尼诺·佩蒂特是在康斯坦丁以后,第二个和地狱打交道后还活着的人。”
“没人……”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没人有把握从他手上夺走凡妮莎小姐的灵魂。”
痛苦攥住了菲斯克的心脏。
倘若说没能杀死马修·默多克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那么放跑尼诺·佩蒂特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疏漏。
他初次听说尼诺的名声,他并不在意。这个年轻人来到纽约,野心勃勃,善于交际,靠着一张嘴和没什么下限的道德努力往上爬。菲斯克见惯了这样的人,不可否认的是,尼诺·佩蒂特的确是这些人中的翘楚——哥谭出生的孩子见识了最底层的黑暗,也见识过有钱人的尔虞我诈。
尼诺最聪明,最大胆,最善于欺骗人心的同时也最没有道德负担。
这本该是把好用的刀。
只要给这种人一点点甜头,他们就会像见了蜂蜜的蚊虫一样飞过来,权力和利益能让他们变得贪婪,压根不会在意蜜糖下包裹的刀刃——等他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菲斯克早就掌握了他们的身家性命,他们退无可退。
而尼诺·佩蒂特实在太狡猾,他是个甘于冒险的赌徒,却又是个闻见不对味道就撤退的懦夫。他在纽约生活整整十年,期间接手的案件能养活一个小型律所,但他硬生生地避开了那些藏着陷阱的糖果——又在菲斯克放弃利诱打算威逼后,这只狐狸早已藏在了恶魔的保护伞下,还没等进一步的动作,狐狸又逃回了哥谭。
这种人,这种菲斯克不屑于低下头看的人,这种只配在他脚底的泥沼挣扎求生的人,却骗取了凡妮莎灵魂——
“他怎么敢!!”
菲斯克不再是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年轻人,往往他杀人之前甚至不会有所表示,但这次金属的桌子被他掰至变形,肌肉在特制的西装下紧绷,仿佛他下一瞬间就要变身为杀人凶器。手下在阴影中颤抖着,可能把菲斯克的举动误以成为怒火,而只有菲斯克自己清楚,这不是怒火。
这是恐惧。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拿住佩蒂特把柄的办法,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仿佛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困兽,即使他现在独享豪华酒店的顶层风光——本来把警方玩弄在掌心的沾沾自喜消失不见,仅剩失去凡妮莎的恐惧。
菲斯克再清楚不过了,倘若那天在画廊遇见的女子消失不见,就再不会有人能这么爱他。再不会有人无视于他的财富权势,无视于他浮于表面的暴力,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内心懦弱的灵魂。
他停住脚步,他手下抬眼偷瞧他的神色,菲斯克问道:“最近佩蒂特接近了什么人?”
“有个FBI探员,”手下答,“他不久前叛逃了,目前FBI已经对他发出通缉,我们盯梢他家人的人手也被打晕,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吧,夜魔侠干的。”
“杀了他。”菲斯克说。
手下顿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我们的舆论方向已经很不利了,在这个关头一位站出来指认我们的证人去世——”
他被菲斯克掐住脖子提了起来,菲斯克冷冷地盯着那个挣扎的男人,瞧着他通红的脸,翻白的双眼和口中挣扎而滴下来的唾沫,一直等到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得无力,他这才冷酷地松开。
手下伏在他的脚边,大口喘着气。
“去吧。”菲斯克说,这次没人反对,留在一人独自待在房间里,回忆着思索着和尼诺·佩蒂特不多的几次会面——或许抓住那个律师软肋的办法比他想象的更容易。
恶人是不能心软的。
拥有良心的恶魔只会被地狱的业火焚烧殆尽。
现在,就是验证的时刻了。
尼诺今天的甜品是泡芙。
外壳轻薄,里面的奶油微甜,配上焦糖苹果的完美口感。这盘造型精致甜品给尼诺带来的所有安慰和快乐,在他踏进房门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今天的幸运亡灵早早就在房间里等候他了。
棕色皮肤,高个子,身材高大强壮,无关已经看不出印度裔的明显特征因为男人的五官已经血肉模糊,只留下两条粗重浓厚的眉毛滑稽地摆在那儿,等人来辨认。
“怎么会——怎么,天啊,”尼诺哽咽道,“雷。”
无助的委屈和愤怒在他胸膛交织,尼诺需要大口呼吸才能平复下来这一刻激荡的心情,他的手指搁在膝盖上颤抖,只用轻轻一动,旁边房间熟睡的女人就会被夺走性命。
“所以你真的能看见亡灵?”死亡的探员反而比尼诺更为平静,他微微侧头,声音带着平静的笑意,“这可省下我不少功夫,我本想让我的妻子把我死前录的视频发出去,可那……”
“别,”尼诺把脸埋进手掌,“那太残忍了,雷。”
“是的,”男人承认,“我不该这么对她,我太混蛋了,答应给她的幸福日子一点没兑现,反倒是苦痛倒是让她尝了不少。”
“菲斯克?”尼诺轻声问道。
“还能有谁?”雷反问,“只有他——总不会是你隔壁的夫人?”
他顿了顿,“我的妻子……我临死前只来得及录下菲斯克的证据,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爱她……你能不能替我转告一下?”
“我害死了你,”尼诺咬紧牙,他看见男人扭曲的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我……”
“好吧。”
尼诺跟着苦笑,握紧雷双手后的大量回忆冲进他的脑海,这让尼诺踉跄走回床前跌坐在床上,心脏抽搐一样被酸涩的苦水浸满——他只认识雷还不过三天。
他的选择应当同尼诺无关,他的死亡也应当同尼诺无关,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尼诺和马特隔着半个城市,心意却在此刻相通。说来讽刺,这次不是因为爱意,而是愧疚,即使他们和雷的相处时间还没有长过楼下那家咖啡店员,这并不妨碍他们为雷本该拥有的未来而惋惜。
雷是个很好的父亲。
尼诺没经历过这个,没经历过在饭桌上就着千层面听着父母讨论花园、工作、宠物和账单,没有一放学回家就被人抱住举起,没经历过在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游乐场一天畅玩的快乐时光。
一个孩子永远失去了他的父亲,一个妻子永远失去了她的丈夫。
他们的一生挚爱被一枚子弹轻飘飘地击中,然后轻飘飘地死亡。
尼诺几乎要恨起过去那个自己,他凭什么告诉雷他的儿子会为他骄傲——看看马特保留的他父亲的拳击腰带,再瞧瞧布鲁斯永远走不出的那条小巷,一座只能活在回忆里的纪念碑怎么比得上活生生的人!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电话。
等待接听的那几秒,尼诺几乎一时分不清,他是希望这几秒能再长些,还是希望这几秒能再短一些。
“你好?”女人的声音。
尼诺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留粗重的呼吸在手机旁。
这给了女人错觉,她急切地在电话那端啜泣着高呼:“雷?雷!是你吗?天啊,上帝保佑——”
尼诺嘶哑着嗓子:“夫人,我……”他急促地喘气,“您的丈夫已经……”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尼诺如坐针毡,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他的手背上,尼诺惊讶地抬头,发现是那个强壮的男人正飘在他上空默默哭泣,亡灵眼泪从那张可怖脸中间滴下,落在尼诺手背上化成光芒。
“我知道,”女人在电话那头说,“我做好准备了……我做过了。”
“他说,他,”这一定是尼诺一生中少有的结巴时刻,让他恨不得想把舌头扯出来捋直了放进去,“他说他爱你。”
“我知道。”女人说。
她的声音温柔又伤感,“雷有没有留下什么视频?我得把那个发出去。”
“您可以不必这么做,”尼诺吞咽唾沫,“一旦发出去,您的生活势必会被搅乱,而且那个视频……那很残忍,女士。”
“我知道。”女人第三次说道。
“可那样最有效不是吗?由受害者家属发出的呼声总是最震耳欲聋的。”
尼诺无言的抬头,看见了即将消散的亡灵对他轻轻点头。
“如您所愿。”尼诺回答。
他挂断电话,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的身影孤独地坐在那儿,尼诺只觉得浑身灌了铅似的疲惫。感情和思绪都被剥离,他向后躺倒在床上,任凭亡灵消散后的微光洒在他身上,最后彻底湮灭在世间。
他今晚没有联系马特。
马特也没有联系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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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纳迪姆死在了昨夜。
马特孤零零地坐在教堂地下室里,他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在皮肤上和灰尘混合,凝结成让人不适的硬块。他一夜没合眼,雷的尸体在他面前由温热变得冰凉,在这种天气里,尸斑出现的时间相对较晚,但等到警方赶到的时候,马特远远地躲在另一幢建筑顶上,还是听见了布莱特的小声感慨。
“那是纳迪姆?去做个DNA对比吧,”布莱特蹲下身子翻翻雷上衣的口袋,“上帝,我好久都没见到这么惨的一张脸了。”
马特把头仰起来,他的面罩被随意丢在一边,在他上方,神父正带领人们唱着歌,现在地狱厨房里来教堂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原本并没有信仰,或者是信仰并不虔诚,可最近这儿愈发紧绷的氛围让不安的情绪弥漫到了整个街区,人们放纵自己沉迷于酒精,性(爱,毒品和快感,等这些都无济于事后,只有信仰成了唯一的止痛药。
这都是他的错。
这个句子不受控制地由他脑海里蹦出来,像是十几年前就在那里生根发芽一般。倘若尼诺此刻正躺在他身边,年轻的骗子定要就这个念头嘲笑马特,为马特总是不合时宜的负罪感,尼诺自打刚刚认识他就满怀怨气。
马特还记得那是他头一次和尼诺单独吃晚餐。
他们吃了味道很棒的意大利面和奶油蘑菇汤,那是地狱厨房边缘的一家小店,提供不多的自酿酒,非常适合庆祝从地下帮派手中死里逃生——尼诺的脸红扑扑的,呼吸中带着果酒的香气,哥谭人一点没把刚刚在小巷里被十几人拿枪指着的场景当回事,也丝毫不在意他被卷进这场倒霉事的罪魁祸首正坐在餐桌对面。
尼诺只发觉了马特今晚的异常沉默,小骗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毕竟那会他们还互看挺不顺眼。哥谭人一边咽下嘴里浸满奶油汤汁的蟹肉,一边上下打量马特。
“默多克,实话说,今晚的事都让我有点怀念哥谭了——介于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他擦擦嘴角,“你不觉得应当做点什么?”
“我可以替你介绍一下扎克的律所。”马特说。
坐在马特对面的人明显一顿,像是十分困惑地喝下一大口酒,“不好意思,默多克,”尼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要越过桌子给他一拳,“你说什么?”
“扎克,”马特有点苦涩地说道,“我过去在他那儿实习……他近些年越做越好了,你知道的,他还有些政治关系,我虽然离开很多年了,但弗吉还一直有些联系,你会喜欢那儿的。”
“马修·默多克,”尼诺重重发音,“我知道扎克是什么人。”
“那你还想要什么?我还知道几家别的律所——”
尼诺叹气:“你真他妈是个圣人,天啊,你觉得今晚都是你的错?是你逼他们拿枪对着我了?还是说你还有个我不清楚的地下身份?”
马特手指一紧,接着他听见尼诺嘲讽问道:“怎么?你不会是纽约的地下皇帝吧?”
“那我就不会还穿着廉价西装了。”马特不自觉咧开嘴。
“我想也是,”尼诺小声咕哝道,“现在去把单买了吧,老板,你欠我的。”
马特摇头认命地掏出信用卡,他开玩笑,“你不是刚刚才入账了一笔律师费?”
“甜心,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尼诺贴近他,拽着他的手臂带着他避开障碍物,他的手心发烫,“你要是想把我拉到你这边,你得先请我吃晚餐。”
之后他们沿着街道散步,脚下踩着嘎吱作响的落叶,尼诺挽着他的手臂走向的方向直通马特的公寓,而与他自己的住所背道而驰。他身上有一点汗液的味道,和他平时用的那款淡香水杂糅在一起,在冷风中吸引了马特全部的注意力,他的也逐渐抛去所有的杂念,心跳和尼诺同步,任凭尼诺带着他前行。
一路上他们保持着舒适的沉默,直到马特公寓楼下,尼诺在呼出一口气,“明天见,默多克。”
“对了,老板,”在马特回头的那一刻,尼诺又张开口,他唇边泛起微笑,“你得知道,假如我有天实在难以忍受你的办公室和茶叶,不得不提出离职的话——那都和你无关,那都不是因为你的圣人情结和撵在我屁股后面的帮派打手。”
他叼起一根香烟,却没在马特在场时点燃,“这不是你的错,马特,睡个好觉,不要想我。”
过去回忆的温度短暂温暖了马特。
他伸了伸僵硬的肢体,在他头顶的教堂中,已经有人开始祈祷,那些本该由上帝听见的声音飘进了夜魔侠的耳中。
有女人低声哀求,她的儿子死于街头的流弹,而罪魁祸首正在豪华酒店之中呼吸,有男人用手掌捂住脸在哀哭,因为他的爱人已经去世。有小孩正天真地向上帝祈求,渴望拥有一个快乐的圣诞节——马特竟然没有发觉,原来圣诞的日子也快到来了。
他任凭感官四处游走,把人们的渴望与罪孽收入囊中,一部分他感同身受地替他们哀伤,一部分的他却有点傲慢又讽刺地想——他们知不知道上帝没听见他们的心声,而一个身上带着血迹的,脏兮兮的穿着恶魔套装的男人却听见了?
修女的脚步踏过地板,神父在忏悔室低声开导一个哭泣的男孩,教堂的门口正有人打喷嚏,坐在长椅最左边的男人心脏有些问题。孤儿院的孩子们正商量明天的甜品,远处的树上有只鸽子停驻,神父走出忏悔室,孩子们有人摔了一跤,修女连忙奔过去安慰。
有人正在组装枪支。
陌生男人正在低笑:“你确定恶魔在这儿?”
“不确认,”他的同伴在冷风中摊手,“但无所谓,我们只要神父死就行——”
红色在马特眼前蔓延,凶猛的火焰填满了心脏。
马特从没跑这么快过,一夜未歇息的疲惫被肾上腺素驱赶,他大吼着,吼声可能吓坏了一些小孩,但他不在意。眼前是地狱的火焰,大概那是幻觉,也可能多年前他失去视力的那刻起,他心中就一直燃烧着火焰。
教堂的彩窗碎了。
彩色天使的玻璃碎片和子弹一起引发惊叫,马特闻见了鲜血的味道。
鲜血的味道到处都是,来自他手上,来自神父的肩头,来自菲斯克派来杀手的头脸出。神父的鲜血粘稠又滚烫,他无力地躺在地上,还在试图阻止马特的暴行。
“孩子——孩子!”神父低声道,“停手吧!”
教堂里的人颤抖着,惊恐的目光瞧着头带恶魔角的男人将闯入的杀手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有一人已经昏迷不醒,还有一人则被迫承受了马特心中满溢而出的暴力。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无数声音涌入他的耳中,交织成他不能承受的重量。
太多了。
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老人的声音,祈求声,抱怨声,手机闪光灯的拍照声——天啊,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这个混乱的世间?为什么这种人还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神父在地狱厨房生活了几十年,他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他爱这里的每一个孩子,所有人都得感谢他,菲斯克怎么敢——
数公里以外的酒店里,有人正在顶层公寓走动,菲斯克,菲斯克就在那里,他现在正闭眼休息,心跳平缓,状态放松,这是个杀了他的好时机。
有人抓住了马特的手,挨打的那人发出求救般神志不清的哀鸣。
他回过神来,发现那是玛姬修女。
“马特……马特,”她抱住马特轻声说,“你父亲不会希望你这样。”
“我父亲是个靠着暴力让人认输的拳击手,”马特也低声回答,“他就是这么做的。”
“你父亲不希望你像他,杰克……他希望你成为完全不同的人。”
是的,他父亲是这么说的——“马特,别像我,我希望你能成为不必使用暴力的人。”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秘密,是他隐藏最深的伤痕,没人清楚,他没告诉神父,没告诉他的多年老友弗吉,甚至没和尼诺讲过。
玛姬修女是怎么知道的?
一些马特刻意回避的蛛丝马迹猛然被迫摆在他面前,玛姬修女对他的亲切的态度,对尼诺的在意与劝告。她一眼就认出夜魔侠,甚至在马特落难时特地赶来相助。
她就是抛弃了马特的妈妈。
在马特童年不曾被孤儿院收养以前,在他辗转于一个又一个利用他的寄养家庭以前,他的妈妈住在离他一个街区的位置不闻不问。
他做错了什么?
“放开我。”马特说。
他慢慢地走出教堂,离他远远的人群好奇地打量他,玛姬修女快走几步,她压低声音,听起来又伤心又难过,“不要去杀死菲斯克!杀戮会毁掉你这样的人!”
“为什么关心我?”马特疲惫地问道,“你已经选择了上帝,不是吗?别跟着我,我不该在这儿。”
他离开了。
威尔逊·菲斯克的住在酒店顶层南侧的房间里。
杀死他并不是一件难以实现的事,顶层有十二个FBI负责看守他,或者保护他——在这些人的包围下突破不太容易,可菲斯克在房间里设下了一条暗道,这条暗道里只有一个女人,技术人员,她的呼吸频率明显没有锻炼过。
马特换下了夜魔侠制服。
虽然穿着制服能让他抗住更多打击,可他不能——夜魔侠和尼诺牵扯太深,更何况义警杀人会同样波及到其他超级英雄的风评。所以他换上了一套维修工人的衣服,提着工具包走进酒店。
踏上大理石地板的一刻,马特突然意识到,这大概率是场他没法活下来的战斗。
弗吉的建议变得明智起来,该死,马特早该清楚弗吉永远是他们中聪明的那个。在他穿越酒店的人群,走上楼梯台阶时,喷着香水的男女从他身边走过,气味和声音穿过他的躯体,杀意和暴力催促他向前,爱意和理智在撕扯着他的双腿。或许逼他杀死菲斯克不止有对逝去之人的悲愤,还有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人要怎样才能阻止一头野兽?
当良知毫无作用的时候道德是否还应当存在?
可悲又可笑的是,当马特想到与菲斯克一同迈入地狱的结局时,他竟然久违地感到了轻松。他身边的人都因为他遭受了悲惨的命运,看看雷,假如不是夜魔侠深夜拜访的劝阻,他的妻子应当还有爱人,他的孩子应当还有父亲。
或许玛姬修女当初抛弃他,便是冥冥之中上帝让她窥见了这种命运,所以她才离开这个给身边人带来不幸的孩子。
假使他不存在,神父不会躺在教堂的血泊之中被送进医院,玛姬修女不必为一个穿着奇怪的罪犯奔波——他身边的朋友更是如此!弗吉早就该拥有明亮宽敞的办公室和优质的客户,尼尔森律师的大名应当响彻法律界!凯伦也不会把被人追杀当成家常便饭,还有尼诺——
天啊,尼诺。
马特想,他究竟做了什么?他傲慢自大地以为拯救了尼诺的灵魂,可瞧瞧他现在,他只能给尼诺带来毁灭性的悲痛和打击。
这些爱他的人要怎么面对他的离去?
“嘿,出示身份证明。”
马特把顺来的工牌丢给对方,他脚步不停,菲斯克以为他掀翻了牌桌,沾在狩猎者的一方看着马特挣扎。这个男人实在低估了马特的能力,现在马特还没靠近那条暗道,他就闻见了金属的味道——前面有人配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