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注定要对马特失望。这么多年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双学位没有改变他,圣经没有改变他,暴力终究变成了他最后的孤注一掷。
只一个照面,那些人就被马特放倒。他跨过地上的躯体,感知放到最大,二楼的保安打了个哈欠,菲斯克房门站岗的人正低语关于晚餐的事项,一辆汽车飞驰而来,菲斯克语气不满地询问他的手下:“神父没死?”
“默多克在哪儿?”
默多克在这儿呢。
男人的心跳变成了马特唯一能听见的东西,他压低帽檐,避开所有发出细微响动的摄像头。
“噗通,噗通。”
心跳声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恶魔,恶魔渴望菲斯克的鲜血溅满双手。
这是件错事,毫无疑问,他杀死菲斯克无疑证明了这世上唯有暴力方可得到正义。他是暴力的拥有者,所以他赢了,可那些受害者呢?教堂里哭泣的女人,街边的抗议者,那些失去爱人的,失去亲人的,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难道就不配拥有正义吗?
“你叫什么名字?”有人问道。
“哦,”马特回答,“麦克。”
“嗯……”那人草草在纸上写了什么,“你是来维修什么的?”
“我是……”马特咬牙。
有个熟悉的声音穿过楼板在马特耳边嚷嚷,本来他不该听见那个声音,他的注意力全在菲斯克的心跳上呢。但这几乎成了马特的本能反应,因为尼诺·佩蒂特实在太爱招惹事了,他不得不时刻关注哥谭骗子的声音和心跳。
“马特!马特!”尼诺喘着气,声音听起来愤怒极了,“该死!下来见见我!即使要杀人那也是我的事——我才是我们中更坏的那个!”
马特沉默不答,负责登记的人见状疑惑道:“哥们,你怎么了?”
“我的鬼魂就在菲斯克旁边!马修·默多克!”尼诺的声音平静下来,他冷静道,“我绝对是先下手的那个,你再往前一步,就等着做我的辩护律师吧。”
这一定是马特人生中最不想接的案子。
他僵持了很久,久到工作人员又问了一遍,“哥们,你是不是有点问题?”
马特叹气,后退一步,回答负责登记的人,“没事,我只是想起有件工具忘记拿了。”
菲斯克的心跳逐渐离马特远去,他内心的一部分,如同童年跪在父亲身边的自己,正不间断地,哀哀哭泣着。
但另一部分,他为自己感到庆幸——他还是成为了他父亲能为之自豪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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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诺·佩蒂特的步伐急促,那双手工皮鞋踏地的动作又重又快,他几乎是跳下车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奔跑。他推搡过人群,目的极为精准,动作毫不迟疑,只在经过被马特打晕的那几人时略略犹豫了些——紧接着哥谭人发现他们仍有呼吸,便继续向马特奔来。
尼诺穿着羊毛西装,酒店用的干洗剂气温柔和,或许在尼诺本人都不清楚的时候,马特发现他已经会下意识地避免任何具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尼诺微微出了点汗,在冬日呼出的热气里还带着蛋糕的甜蜜气息,和他身上的其他气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能让马特重新提起力气缓缓迈步的魔法。
脚步离马特越来越近,尼诺大踏步迈入楼道时接通了电话。
“菲斯克?”他笑着问道,马特清楚,在尼诺最生气的时候,他总是会摆出笑脸。
“你把凡妮莎怎么样了?”电话那头是男人饱含怒气的嗓音。
“她?她怎么了?”尼诺反问道,“凡妮莎小姐脸上被人打开了花?还是无缘无故就在教堂里中弹了?菲斯克,你总得说明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你需要我做什么?”男人问道。
“恰恰相反,我要你什么也不做,菲斯克。”尼诺说,他已经走到了马特附近,他特意挂断了电话,放轻脚步,像是避免惊扰一只流浪动物那样小心。尼诺甚至没有走到马特身边,他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在楼梯拐角处就停下动作。
马特说不出话来,他只是闭着眼,把脑袋靠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咚咚,咚咚。”他旁边是尼诺的缓缓平静下来的心跳和呼吸,生命力也仿佛重新靠着这些声音重新回到马特本已经干枯的躯体中。夜魔侠重新支撑起身体,衣物摩擦的声音在静悄悄的楼道里,连尼诺普通的听力也能辨认出来。
“我是做足了给你收尸的打算来这儿的,或者是替你报警,介于你是个死脑筋的家伙——这一路上,我连辩护词怎么写都想好了,甚至找什么记者来解决舆论,怎么帮你掩盖你的夜生活都正计划着,亲爱的。”
马特僵在楼道里,他的声音干涩嘶哑:“你失望吗?”
“对于菲斯克没死?有点,”尼诺说的全是实话,“我的后备箱里连他的裹尸布都准备好了,嗯,我今天专程开的红头罩的车。”
“抱歉。”
马特不知道自己除了抱歉还能说点什么,让人失望是他生命中一件习以为常的事,这就像人们离开他一样,都是同呼吸般自然的事。他现在只是觉得有点孤单,还有点冷,楼道里灰尘的味道让他又想咳嗽,又想流泪,还想静静地躺在地上。
可尼诺没有离开,他的爱人对他的审判还没完成,他现在只能留在原地。
“但我更多是庆幸——这么说实在有点无耻,菲斯克杀了雷,他让神父中枪了,是的,玛姬修女刚刚同我打了电话,”尼诺舔了舔自己干燥起皮的嘴唇,“但我……马特,我希望他还活着,是因为你。比起复仇比起他死了后我的快乐,我更希望你能……完好无损,你就是那种杀了人一辈子都会自责的蠢蛋。”
谁能想到这是尼诺·佩蒂特会说出来的话?倘若在场有第二个同尼诺共事过的人,这会恐怕都得惊掉下巴。尼诺不从怜悯别人,他不屑于和旁人共情——共情有什么用?掉几滴眼泪就能胜诉了?但他往往善于利用别人的共情,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要不是马特能剖开尼诺的内心,怕是他这时不会下意识地提起嘴角,而是也会忙于质问自己的耳朵。
尼诺等待了片刻,他不多的耐心已经被马特的沉默全然耗尽,径直走过楼梯拐角处,“天啊,马特,你就算站在原地变成盐柱——”
马特不知道自己此刻露出了什么表情,这才能让尼诺的后半段话全部吞进肚子里,手指颤抖几下,隔着衣袋捏了捏烟盒——他压力大的时候总爱这么干。
随后他的爱人冲过来,熟悉的气温包裹住他,马特被拉进一个羊毛西装味的拥抱,又被拉进一个尝起来像是橙子蛋糕和气泡水的吻。
这不能算是一个优秀的亲吻,尼诺的舌头精通辩论的同时也精通亲吻,往常马特内心会有一丝隐约的嫉妒,过去这张灵巧的嘴像这样吻过多少人?但尼诺这次的吻贴着唇都能让马特感受到他的害怕,牙齿重重地磕过来,磕破了他们俩人的嘴角,舌头颤抖着带满了血腥味。
尼诺死死地搂着马特,力度大到马特前两天受伤的肋骨又开始发疼,这根本不像是情人间的拥吻,更像是——更像是在雪夜里濒临冻死的动物挤在一起取暖,像是末日的旅人见到了天边的神迹。
马特崩溃了。
夜魔侠应当强大,但马修·默多克可以在爱人怀里稍微休憩一刻。
“我手上还沾着血,”他闷声说道,“那味道一直在。”
尼诺拉起他的手,用力搓掉他指缝里干涸的血迹,铁锈味也沾在了尼诺手上,他轻哼两声,“我就知道今天得来见见你,得了,马特,我怎么会因为这个指责你?”
“这不只是……菲斯克派来杀手的血。”马特把下巴搁在尼诺肩膀处,他靠着的人估摸觉得这个姿势太累,索性拽着马特一道坐在了地板上,一点不顾及他那身好西装。
尼诺贴着马特的侧脸,他柔软的皮肤蹭着马特的胡茬,安静又温顺地听着马特的发泄。
“还有神父的。”马特艰难地吐出来。
“我总是……连累了你们,”他茫然地睁着眼,眼中还是只有一片虚无,“我让弗吉离开了他的好前程,你知道,弗吉真是个很优秀的律师,人人都爱他,他大学时常同我幻想未来的模样,宽敞的办公室,昂贵的红酒,曼哈顿顶层的公寓。他完全可以做到,假如不是为了照顾我,他就是照片值得被摆上顶级律所官网的那种人。”
“他一点也不想当地检官,”马特重复道,“他一直想当个大律师来着。”
尼诺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他很棒。”
“凯伦。”马特说。
“你知道吗?凯伦刚刚来我们律所的时候,我们甚至连把像样的椅子也没有,我们那时候的存款只够负担起两间办公室的办公用品……”
尼诺低声咕哝:“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不推荐别人裸辞。”
“我们从菲斯克手里救了她,而她想报恩,所以她就这么来了。她真的很优秀,尼诺,我都没法想象我和弗吉要是那时候没她可怎么办——她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而不是和我们缩在地狱厨房里干着助理的活,但我想,我还是给她造成了点坏影响。”
“假如我当初没有接收她的简历,她肯定过的能比现在更好。”
“你是指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还是一意孤行的固执?”尼诺问,“要我说,你可别小看她,她这种干蠢事的勇气估计和你一样都是天生的——但马特,人有时候总是得干点蠢事,才能避免自己在往后的几十年每天晚上都为过去的审时度势睡不着。”
“就像我。”尼诺小声地,害羞地补足了后一句。
“那神父和……玛姬修女呢?”马特咬牙问道,他像是在问尼诺,又像是在质问自己,但他抬头的架势又有点像是在质问他一直信仰的那位,“我的到来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好处?”
“神父现在还在医院里流着血,玛姬修女……她,她抛弃我后的平静生活又被我打破了,”说到这儿他怀里的尼诺受惊一般地蹦起来,惊疑不定地瞧着马特,马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放任菲斯克活着,除了成全我自己以外还有什么好处?要是他死了,多少像神父这样的人能得到平静的夜晚?我根本就不该回到教堂,这都是——”
“那就带走我吧。”尼诺说。
“什么?”马特哽咽道。
“带走我吧,让我跟你一道,连累我吧,马特,”尼诺叹了口气,“我已经有点厌倦纠正你的负罪感了,所以假如你觉得自己总得给身边人造成什么不幸,那就和我一道吧,反正我这种人即使没和你相遇,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尼诺。”熟悉的恼火情绪又回到马特胸膛中,这反而重新让他打起精神来。
“说真的,马特,你清楚,要是没碰见你,我肯定还是什么案件都接——只要给我足够的价格,在纽约,我迟早碰见菲斯克,”尼诺耸耸肩,“我迟早不得好死——”
“闭嘴吧。”马特说。
他哭笑不得地重新搂住尼诺,尼诺还在他怀里喋喋不休,“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你知道,我或许有点小聪明,但又没那么聪明,我狠不下心,又舍不得干脏活那点钱……唉,可能布鲁斯把我和风筝人放在一块真是没错,蝙蝠侠总是没错的……”
“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个了。”马特宣布道。
“好的。”尼诺住嘴的动作迅速到马特觉得这个小骗子早有预谋,小骗子笑嘻嘻地在他颈侧磨蹭脸颊,马特放任了尼诺的动作,就像他放任自己短暂的松懈时光,让无畏之人有个安心之处尽情诉说恐惧。
当恐惧全部被宣泄出去,勇气也就有了重回这件凡人之躯的空隙,他们在这个阴暗的楼道里相拥,马特渐渐又觉得自己有了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我们……”尼诺指指手机,“我再不回去把凡妮莎的灵魂塞进去,恐怕真的得出事了,我可不想多一个谋害当事人的名声。”
“哦,当然,你的名声毫无瑕疵。”马特笑道。
“滚开,”尼诺摆摆手,“你现在穿的太糟糕了,亲爱的,我没法靠着你的英俊原谅你。”
“我是个盲人。”马特答道。
“这个借口都被用烂了——哦,”尼诺拉住马特,他尴尬地指指马特的嘴角,“我刚刚可能有点太用力。”
为了掩饰尴尬,也可能是真的收到消息,尼诺再次低头按开手机。马特同他一起慢步走出楼梯暗道,出了这儿,他们就得分头行动了,所以短短一段路他们几乎是磨蹭着脚步走出去。
尼诺抬头回望,隔着楼板的顶层,那是菲斯克的住所。
“你不会想知道他给我发了多少条消息,马特,”尼诺说,“我现在有点相信他是真的爱上了凡妮莎——天啊,还是很不可思议,这样一个怪物竟然也有爱。”
“人性总是复杂的。”马特答道。
尼诺眯着眼,“你认为他有多爱她?而她又能有多爱他?”
马特停住脚步,尼诺的心跳猛然加速,哥谭来的魔法师穿着沾满灰的西装,抬头望着,他那双被人称赞的蓝眼睛里看见了什么?那是否是常人看不到的风景?他又在思索什么?
马特仿佛听见了尼诺胸膛中天平左右摇晃的声音。
“凡妮莎的案件,快要开庭了,马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尼诺缓慢地吐字,“我想……赌一把。”
“好。”马特说。
“你甚至还没听我说完。”尼诺不满。
这大概是马特这几天头一次真心笑出来,他伸出手,尼诺使劲皱眉,脖子直往后仰,但还是让马特的手抚上他的脸。触感是马特最直接的了解外界的方式,他的手摸过尼诺紧皱的眉毛,摸过他纤长柔软的睫毛,略过挺翘的鼻子,最后在尼诺唇部的伤口那儿停了一下。
“别拿这一套出来,你又不是不能感受到我的心跳,用你的超级感官什么的……”尼诺的声音逐渐降低,马特能感受到手掌之下的肌肉松弛,温度也变高了一点。
尼诺清清嗓子:“好吧,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说:
千钧一发!!!!!离顺利完结又近了一步!!! *感谢在2022-10-23 01:49:06~2022-10-25 00:0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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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确是种奇妙的东西。
两年前,凡妮莎还在经营她位处曼哈顿的画廊,她的生活简单而平淡,有份能带来不错收入并且真心喜欢的工作,二三好友。画廊每天下午五点结束营业,她偶尔会提着包,走过纽约的夜景,去附近的酒吧喝两杯。
命运在转折的那一刻并没有给她什么特殊的启示。那一天和凡妮莎来到纽约后的一千多天一模一样,她就只是推开她画廊的门,然后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孤独背影。
威尔逊·菲斯克。
她原本的人生就是在那一刻发生了变化。
凡妮莎从昏迷中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她躺在床上,灵魂被剥离的恐惧仍让她浑身无力。卧室门外有乐声流淌,她轻轻地踮着脚下床,赤脚小心地踩过长绒地毯,把门推开一条细缝。
乐声更大了些,凡妮莎屏住呼吸,从门缝那儿偷瞧出去。
身穿西装的黑发男人正拿着酒杯在桌前忙活,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用某种奇怪的颜料在桌上画着什么。凡妮莎自打能握住画笔开始,就在认识各种昂贵的颜料,但她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红色,像是流淌的热血在纸上留下的印痕一般。
尼诺抬头,在那双蓝眼睛正要扫过凡妮莎的房间之前,她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她有些畏惧尼诺·佩蒂特,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手上握着她的灵魂,更是因为某种凡妮莎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他们已经在这酒店住上这么久,这处囚笼里遍地都是菲斯克的眼线,连她自己都感到窒息,可尼诺却依然每天穿着整洁挺拔的西装,坐在餐桌旁,对着她露出唇边的酒窝。
凡妮莎在她刚来纽约不久就听过尼诺的名声。
拜她的工作所赐,凡妮莎接触过不少有钱人,她从其中一些人口中听说了尼诺·佩蒂特的名字——年轻律师有一张漂亮的脸和灵巧的嘴,他看人很准,挑中那些年长的有钱人妻子接触。婚姻的苦闷和不幸被他柔软的舌头放大,其中有的本就心思左右动摇的人,被他这么一劝说,便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字。
官司自然是赢得漂亮,可不少人被他蛊惑自然还瞧中了别的东西,譬如律师漂亮的蓝眼睛和西装下的皮肤。
这些人往往都失望而归。
尼诺的精明之处就在于,从不和自己的当事人真的发生点什么,他可以温柔地握住你的手擦干你的眼泪,也不介意在深夜接走苦闷的当事人一醉方休——第二天醒来,他就又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律师了!嘴里讨论的都是法律问题,也不在乎到底有多少人对他念念不忘。
仿佛他真的没有心肠似的!
男人画完符号的最后一笔,他丢开酒杯,摊开双手——“我愿用我付出的代价,换取不属于人间的生灵前来拜访,出来吧,地狱之主,贪婪的化身……”
凡妮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他,他要召唤撒旦!
桌上有一道光芒闪过,凡妮莎颤抖着身子,听着尼诺接着不紧不慢地念道:“我愿信奉您,追随您,传播您的信仰——等等,等等,怎么是你?怎么是你们俩?”
年轻的律师摸了摸额头,像是无奈极了地望着房间里多出的两道身影,天使和恶魔的影子交织在这间纽约的酒店地板上,黑色的白色的翅膀和谐地贴在一块。
黑色翅膀的恶魔有一头火一样的红发,转着不属于人类的蛇瞳:“这是工作,凡人。”
“啊,是的,”他旁边的天使有一张可爱的脸庞,此刻正连连点头,“我们是……来工作的。”
尼诺面无表情:“克劳利,亚茨拉斐尔,也祝你俩晚上好。我上次见你俩工作还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你俩拔了康斯坦丁的一根头发然后又烧掉,你,克劳利,你说那是替地狱之主迈出了夺取仇人灵魂的重要一步。”
“而你,”他指向天使,换得一个笑容,“你烧掉的头发,声称那是阻止了地狱毁灭世界的重大节点——你们俩的部门还招不招人?说真的,我希望我死后也能拥有这样愉快的工作时光,我非常擅长编写报告。”
“路西法不想见你。”恶魔懒洋洋地把玩墨镜。
“真遗憾,”尼诺顿了顿,“我本来替他准备好了一场不错的交易。”
“那就给我增添业绩吧,小律师,”恶魔露出的牙齿锋利,“你想要什么?仇人的灵魂?痛快的复仇?我不介意给你一点小小的帮助。”
“咳咳咳!”天使做作地清清嗓子,“滚一边去,恶魔!天堂不会善罢甘休的!”
“真希望布鲁斯·韦恩像你俩的上司这样好糊弄。”尼诺感慨。
恶魔和天使交换了几个眼神,说来奇怪,他们什么也没说,但翅膀动作都格外一致,把对方推搡来又推搡去。尼诺坐在他们俩之间,明明作为施法者的他应当是今晚的主角,这会反倒变成了多余的那个,连视线都被两扇毛茸茸的大翅膀给遮住。
过了好几分钟,这两位神秘来客终于眉来眼去够了,这才由天使开口:“尼诺·佩蒂特,你的诉求我们都知道了——”
恶魔站起身子,黑色翅膀铺天盖地,“我要用来自地狱的邪恶魔法腐化你。”
天使的光环照亮了整间屋子,“我要提醒你小心地狱的邪恶使者。”
凡妮莎瞧见尼诺十分用力地翻了个白眼,用力到他那双蓝眼睛都只能露出眼白:“开始吧,两位。”
“介于你可怜的魔法天分没法掌控高深的力量,我打算只教你一个小把戏,记住,一定别把它用在正途上,”恶魔突然笑了出来,他转向天使,“你瞧,一个本来归于地狱的灵魂,像只迷茫的小鹿一样,啊,我有预料我今年的业绩一定不错。”
“那不一样,克劳利,”天使不耐烦地抖抖翅膀,“他爱着一个圣洁的灵魂呢。”
“这又不会改变什么,”恶魔低语,“我一直喜爱幼儿手握核弹头的闹剧,人类在这方面总不会让我失望,亲爱的。”
凡妮莎这时终于迟钝从惊人的场景里感受到了危机,她急忙回神,试图找到手机求救——“啪”一个响指,她僵在了原地。有人推开她的房门,慢慢地踱步进来,尼诺带着笑容,那双蓝眼睛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魔力,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灵魂在震动。
“你能修改她的灵魂了,尼诺,”恶魔的声音带着有毒的诱惑,蛇一样地游走,“为什么还要去寻求你们凡人的正义?看看你,付出了多少代价?那些人是否真的值得——你明明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得到更多。”
“你不想要金钱吗?名誉呢?世界在向你招手呢!”
尼诺耸耸肩,他迈步越过得意微笑的天使,“不好意思,先生,我可是康斯坦丁的学徒,我的第一节课可不是魔法。”
“是骗术,”他轻声说,和僵直的凡妮莎对视,微微笑起来,柔声道,“现在,亲爱的,听我说——”
“忘掉威尔逊·菲斯克吧。”
这是尼诺去见威尔逊·菲斯克的日子。
按理说,作为代理律师,他应当早早与对方当事人会面沟通,但这显然不是一般的案件。明明菲斯克住的酒店离他的住处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而尼诺甚至已经去过菲斯克楼下,可他们俩自从尼诺差点被杀死后就再没碰面过。
尼诺很难辨认这是他的自我保护意识在起作用,或者这仅仅是他对自己的自控能力没有信心——天啊,哪个纽约人没想过杀死金并呢?就像每个哥谭人都幻想过小丑的死亡一样。
他停车,打开副驾,那儿坐了一个女人,举止优雅,可眼神迷茫。
“凡妮莎,”尼诺微笑着把臂弯递给对方,“我们到了。”
女人有些恍惚,“我们今天是来……”
“我们今天是来商讨你的案子的,”尼诺轻声说,他绅士地替女人开道,“还记得吗?亲爱的,你雇佣我起诉了他。”
凡妮莎费劲地皱着眉,过了一会她歉意地冲尼诺笑笑:“我最近记性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