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额头冒汗了,待会儿冯诺一再给文安说些有的没的,让文安跟那个老男人出去游山玩水,他不得天天独守空房,望眼欲穿。
冯诺一在对面唠唠叨叨半天,比人工智能还啰嗦,就是没说解决方法。叶庭有点着急,委婉地提醒他:“那我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冯诺一突然恼怒起来:“这你还不知道?给我激情一点!”
“激情……”
“榆木脑袋,”冯诺一叹了口气,“你高中大学没看见别人怎么谈恋爱的吗?宿舍楼底下抱着啃,大晚上偷摸钻别人家窗户,空厕所里亲热……你没在皱眉头吧?”
叶庭脱口而出“没有”,然后抬手摸了摸眉心。
确实没有。
他把自己代入这些场景,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感。这几个月,他们抱也抱过,亲也亲过,情侣之间的接触,除了最后一步,基本也都做过。
他回想昨晚的那个吻,湿润、黏腻、纠缠的吻,文安咬破的地方刚刚结痂,还能舔到血液的酸涩味。
很自然。
不像大学情侣那样干柴烈火,但是很自然。
他甚至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AI说他们是情侣,家长和朋友默认他们是情侣,只有他们自己不觉得。
他们没有表白,没有确定关系,没有走流程中的任何一环。严格来说,并不算爱人。
但他无法忍受文安身边出现其他人,这无论如何不是亲人之间该有的情绪。
如果他们是兄弟,这种占有欲从何而来?
大概是叶庭沉默的时间太长,对面发出了疑问:“还在听吗?”
叶庭猛地惊醒过来,脑中还残留着接吻的热度:“在。”
“行吧,我知道,搞那种男大生的激情恋爱,对你来说有点难,你们认识太久了,搂搂抱抱都是日常了,”冯诺一说,“要让我说,世界上的亲密关系有很多种,没有什么教科书的定义。有那种黏在床上下不来的,也有平淡的老夫老妻嘛。”
他们才22岁,已经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吗?
“只要两个人觉得舒服,和亲人一样也没问题,”冯诺一说,“但问题是,文安不满意,所以你得再想办法。”
“什么办法?”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冯诺一怒吼,“门口!爬窗!小树林!你那么聪明的脑袋,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
叶庭把手机话筒拿远了一些。
“你那么多肌肉是白长的吗!”冯诺一懊丧地说,“你毁了我对体育生的爱。”
叶庭还要说什么,对面已经挂了。
叶庭看了眼窗外,天空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雪。灰色天幕下,远处的雪山像是壁炉上褪色的挂画。
这种天气,门口,爬窗,小树林,不得被冻死。
他躺在床上,沉思许久,还是没有想出可行的计划——这种事本身就不能计划,计划了还有什么激情?
冯诺一说得对,他就是个榆木脑袋。
次日,文安起床后,一直在揉脖子,估计是沙发睡得不舒服。叶庭试图给他按摩,被他一眼瞪了回来。
之后,文安在厨房开火,看来要在家里吃。他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然而盘子端上桌,里面只有一个煎蛋。
文安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蛋,毫不在意他直勾勾的饥饿眼神。
吃完,叶庭企图洗碗,文安用叉子敲他的手,直到他收回去。
叶庭看着他洗好餐具,穿上毛绒衫和大衣,拿起钥匙。看来今天又要出门。
叶庭严重怀疑冯诺一教唆了什么,文安之前明明是个隐居的宅男,现在成天往外跑。他看着文安围围巾,毛茸茸的布料盖住下巴,红红的鼻尖分外可爱。
“今天去哪?”叶庭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回来?”
文安不咸不淡说了句:“不知道。”
“跟那个编辑一起出去?”叶庭又问,“你们去干什么?”
“取材。”
“楼下贴了告示,最近在检修,今天晚上会停电,”叶庭说,“你早点回来。”
文安停住动作,转过头,围巾摩擦着衣领,发出沙沙声。他看着叶庭,嫌弃地说了句:“你好啰嗦啊。”
这句话像利剑一样刺过来。
受伤了。这次真的受伤了。
叶庭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感受到了被遗弃的孤老的心情。
文安果然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叶庭整理了床铺,拍了照,写好转租广告,把公寓挂到了网上。窗外阴阴的,厚厚的云层低垂,却始终没有下雪。
看来,今天晚上是个无月之夜。
八点,文安回来了。他径直从叶庭身旁走过,看起来还没有和解的苗头。和昨天一样,洗澡,画画,睡觉。
“今天你睡床吧,”叶庭说,“沙发不舒服。”
“你管我。”
“你自己不去,我就把你抱上去。”
文安眯起眼睛,盯着他,似乎是在估量这话的认真程度。最终还是哼了一声,走进卧室。
叶庭帮他关上了卧室门,坐在沙发上,看着钟表一点点走到明天。
凌晨两点,他黑进了格林德瓦的工控系统。小镇的电力系统刚刚经过改造升级,由ICS进行远程监控和控制。
就像有某种暗号一样,房间的灯光熄灭了。
叶庭走到了窗边,向外望去,目力所及,只能看到黑洞洞的窗户。
没有月色,没有星光,小镇陷入了黑暗。
他走到卧室门口,把门推开一条缝,屏息细听。屋里的人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叶庭轻轻关上门,拿起手套,走出了公寓。
第80章 格林德瓦 22岁(18)
凌晨两点,小镇大多数人处于睡梦之中,并没有意识到突然的变化。只是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戛然而止,舞池也漆黑一片。
红砖公寓的顶楼,窗帘飘动,Owen睁开了眼睛。屋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莫名觉得不安。
屋里有人。
他坐起身,摸索床边的开关,摁了几下,毫无反应。他缓缓挪动身子下床,险些绊了一跤。他嘴边的豁口还没结痂,略微一动就会裂开。手脚的关节仿佛嵌入了楔子,略微一动就钻心地疼。他不知道赌场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打了半天,内里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了,外面一点伤痕也看不出来。
他跌跌撞撞走到卧室门边,因为手指不停哆嗦,试了好久才打开门。
关上门,走了两步,他猛地刹住脚。
沙发上有个隐约的黑影。
他屏住呼吸,压低声音,凶狠地问:“谁?”
过了一会儿,屋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警惕性挺高,”那人说,“是这些年逃惯了吗?”
Owen绷紧全身的肌肉,这个动作让他疼得龇牙咧嘴:“是你。”
对方没有答话。
Owen扭头看向屋顶,他在客厅书架上安了摄像头和警报器,但红点已经熄灭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入侵者的轮廓:“Leo不是你的真名吧。”
“是一个绘本作家的名字。”
“赌场那群人是你找来的?你把我的债卖给了他们?”
“你不是说,得罪出版社和作者了吗?我想你短时间内还不了钱了,就把你欠的债打折卖出去了,”叶庭看着他走近,从在地面拖着的脚步声判断,被打得不轻——有点满意,但还不够,“你忘了,上次赌完牌,你答应按照法律规定的最高利息还钱,还在转移债务的同意书上签字了。我知道他们名声不太好,可他们对卖家的态度挺不错。”
Owen冷笑一声:“是挺不错。”
“看来他们去拜访你了。”
Owen盯着沙发上的黑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是你干的。”
叶庭没有反应。
“赌场,出版社,还有那些邮件,”陈彦合咬着牙,“都是你干的。”
叶庭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说:“哦,你看到邮件了。”
“我怎么能看不到?”陈彦合指了指嘴边的血痂,疼痛化成怒火,在胸口左突右撞,“这就是那个邮件留下的。”
他辱骂编辑、擅自毁约,还恶意诋毁作者,本身很难接到新活。屡屡碰壁之后,好不容易有了试稿的机会,发出去的邮件却杳无音信。
直到朋友上门,照着他的脸直揍一拳,他才知道,自己发过去的试稿,构图都是照抄朋友之前的作品。
他点开邮箱,企图向朋友证明,自己没有抄袭,却发现附件里的图变了样,完全不是他发过去的那个。
而自己保存在电脑里的试稿,莫名其妙消失了。
“Nils之前来过,”Owen的声音阴郁低沉,“进门就是一拳。”
“就一拳?”叶庭说,“你们艺术圈的体力不行,打人可真温和。”
“之前给出版社打电话的也是你吧,”Owen语气阴冷,“你怎么能模仿我的声音?”
叶庭无意回答这个问题,他不想说任何可能留下把柄的话。
这个人不知道AI技术的发展有多快,合成音有多逼真。就算给他父母打电话,都未必能听出来。
“你还把我的债卖给别人,”Owen攥紧拳头,疼痛让他瑟缩了一下,“你赔钱也要让人来整我,到底是为什么?”
叶庭说:“我仔细想了想,我没有经验。”
Owen喘着粗气,走到了叶庭跟前:“经验?”
“普通人,就算再恨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折磨他,”叶庭说,“遵纪守法的日子过惯了,想象力匮乏。专业人士就不一样了,他们知道哪里打下去没有伤痕,但是最痛,他们知道怎么不触犯法律,就让人寝食难安,生不如死。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研究这些东西,所以我决定,把这些浪费生命的事情交给别人,我只要看到结果就够了。”
就在这个说话的档口,Owen扑上来,一把揪住叶庭的领子,攥紧拳头,朝他脸上挥去。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他怒吼,“我们根本不认识!”
叶庭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往侧面一扑,砰一声把他按在地板上。Owen挣扎着想起来,叶庭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刀,朝地上的人扎去。利刃尖端擦过Owen的手腕,没入地板,离颈动脉只有一寸之遥。
“你确定吗?”叶庭盯着Owen,指尖能感受到颈部血液在汩汩流动,“难道你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也没伤害过任何人?”
然后,他顿了顿,咬牙说出了那三个字。
“陈彦合。”
月光破开云层,柔和的光晕照进屋里,黑暗像浓雾一样逐渐驱散,地上人的面庞清晰起来。
和文安一样的鼻梁、眉骨。
和文安一样的绘画天赋。
听到名字的瞬间,陈彦合的眼睛骤然睁大。
“你竟然没有认出他,”叶庭慢慢地收紧手指,“你打了他十年,他站在你面前,你竟然没有认出来。”
陈彦合用手拼命掐叶庭的手臂,挺动着双腿,想顶开身上的人,但徒劳无功。
“你竟然说什么创作秘诀,什么灵感,”叶庭的瞳孔黑得可怕,“你敢在我面前说,你打他是为了灵感。”
意识到无法挣脱后,陈彦合忽然诡异地安静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庭。面孔印在月光里,显得鬼气森森。
“你应该得癌症的,”叶庭说,“你应该每天痛得死去活来,躺在自己的排泄物里,每一秒钟都想快点去死。可你竟然这么轻松地活着,你凭什么?”
陈彦合看着他,突然翘了翘嘴角,露出阴森的笑容:“你干了这么多事,是想让我忏悔吗?”
叶庭心底的怒火喷涌而出,事到临头,这人竟然还在笑?
“再怎么样,我好歹养了他十年,吃喝拉撒不都是我照顾的吗?”陈彦合说,“压力太大的时候,打他两下而已,你至于吗?”
叶庭从没指望过他会忏悔,这种人是不可能有良心的。他只是想让他知道,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源自于他对文安的伤害,是他罪有应得。
结果,他竟然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真没想到是因为他,我还以为是我以前弄过的哪个女人,”陈彦合说,“他妈跑了,家里也没人养他,瘦成那个样子,我还以为早死了呢。”
叶庭猛地把地上的刀拔出来,刀尖抵着对方的颈动脉:“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陈彦合说,“你上他了?他连话都不会说,上起来有意思吗?”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铺天盖地的黑暗涌来,像蚕茧一样裹住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疯狂蔓延的杀意。
正如父亲死去的那天。
黑暗像旋涡一样,在脚下汇成一个深渊。
叶庭瞬间攥紧了刀柄,刀尖危险地往下压了压,眼见就要没入皮肉。
“我是真的,真的,不想杀你,”叶庭说,“但你让这件事变得太难了。”
这是绝好的机会。几个街区停电,没有监控,夜色深沉,即使有人在街上看到他,也很难看清容貌。
杀了他。
他就该死。
黑暗变成了真空,深渊的失重感袭来。
叶庭扬起刀刃,刀尖反射着寒冷的月光。
只要一下,一切都结束了。
刀刃从空中划过。
在刺入脖颈的前一秒,忽然,屋内响起了铃声。刺耳的声音如同坠落的流星,划破了黑暗的夜幕。
刀尖悬停在脖颈上方。
叶庭认出,这是自己的铃声。这个时间点,会打电话的没有别人。
他缓缓放下了刀刃,左手仍然掐着陈彦合的脖颈,右手伸进口袋,接通了电话。
文安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是刚睡醒,黏腻的尾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就这样。
就这样,黑暗忽然消散了,如同大风卷过晨雾。
我在干什么?叶庭看着地上的男人想,我到底在干什么?
陈彦合是在激他。
这个人想死。就像从前一样,这个人只想要放纵的、肆意的、毫无负担的生活。这样负债累累、一片黑暗的未来,他不想要。
自己呢?
因为十岁的过往,自己遭受过多少非议和磨难?
现在和那时不同。那时是无心的,现在是有意的。
见叶庭没有回答,话筒对面顿了顿,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失重感骤然停住。
在茫茫的时空长河中,始终有一个人在等他,一个永恒不变的原点。
“停电了,”文安叹了口气,“好冷啊。”
月光缓缓移动,刀刃没入了阴影中。叶庭看了眼地上的人,打破了沉默:“我马上回来。”
然后,他放开了陈彦合。
对方瘫在地板上,大口喘气,汗珠从额头滴落下来。他看着叶庭,似乎是惊异于最后一刻的停手。
“怎么了?”陈彦合讥讽地说,“不敢动手?”
叶庭看着他,收起了刀。“这样太便宜你了。”
陈彦合的脸色阴阴的,迎着月光,苍白得瘆人。
“我会时常来看你的,”叶庭说,“我会保证,你未来的每一天,都很不幸。”
说完,他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听到背后的风声。他猛地转身,看到陈彦合抄着一把刀,朝他冲过来。他往旁边闪开,捏住对方的手腕,往下一折,腕骨瞬间脱位,陈彦合惨叫起来。
画家的右手比生命更珍贵。
他伤害的人,也比叶庭的生命更珍贵。
很公平。
陈彦合跪倒在地,抱着手腕,大声嚎哭。叶庭反手攥紧拳头,朝他脸上挥了一拳,让他跌倒在地。
“这是替文安打的。”叶庭说。
推开门,走廊上是皎洁的月光。
叶庭走下楼梯,摘下手套,长出一口气。夜深风寒,白雾在嘴边缭绕。他抬起头,仰望天上的一轮弯月。柔和纯净的光芒洒落下来,让雪山拢上了一层银色纱幕。
他的目光慢慢从夜幕滑落,忽然在眼前停住。
文安正站在不远处的街角,笼罩在轻盈的月色下,静静地看着他。
“你怎么才来啊,”他说,“我等你好久了。”
第81章 格林德瓦 22岁(19)
冬季的夜晚,万籁俱寂,一切都是冷色调的,雪山,屋顶,呼啸的北风。只有面前这个人,是严寒里的唯一一点温暖。
叶庭往前走了几步,紧紧地抱住文安。
所有人都以为,文安依赖他,其实不是这样。
文安是他的亲人,他的挚友,他血肉相融的另一半。他们在最黑暗的角落相拥取暖,一起走出了破败不堪的童年。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呼唤他回来的人。
他是他的。
叶庭往后挺直身子,低头看着文安。
尚未消散的杀意在体内逡巡,如同骤然而至的暴风雨,让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打斗后飙升的肾上腺素四处冲撞,心脏急速跳动,每一下都激起胸腔剧烈的震颤。
呼吸急促,汗毛竖起,皮肤变得异常敏感,仿佛能感受到每一缕风的形状。
脑内因为情绪过载一片轰鸣,身体像一根崩到极致的弓弦,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他马上就要断裂了。
他忽然搂紧文安的腰,扣住脑袋,吻了下去。
撕咬,吞噬,像是暴风雨里撕咬猎物的雪狼。戒指划过文安的后颈,留下鲜红的痕迹。
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吻。
他疯狂汲取这具身体的热度,牙齿在喉咙旁啃咬,破裂的毛细血管印出紫红色的树莓痕迹。
他用可怕的力道抱着文安,仿佛要折断他。
他知道文安不会拒绝。
他们纠缠着回到公寓,门一关上,叶庭扯下文安的风衣,捆住他的双手,把人背朝自己推到墙上。他用脚抵住文安的脚踝,被这样顶在墙上,根本无法动弹。
肾上腺素还在四处冲撞,血液急速流动,大脑一片空白。他按住文安的后颈,撕开衬衣,纽扣叮叮当当落了满地。
光裸的肩膀露出来,瘦削的脖颈看起来脆弱可怜,很容易激起暴虐的欲望。
文安感觉自己快无法呼吸了。叶庭的力气比平常大了至少几倍,丝毫没有留下挣扎的余地。平常他这样喘气,叶庭一定会停下来问的,但今天没有。
寒冷的空气让他战栗起来,他颤抖着说冷。然后叶庭的手臂绕了过来,紧紧压住他的腹部,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就像风暴过境。极度的冷,极度的热,撑到极限的疼痛,跌宕起伏的感官和快意。
叶庭抱着他,他的后背被粗糙的墙面磨得泛红,腰间留下深红的指印。做到后来,他意识混沌,只顾着搂紧叶庭的脖子,在对方的后颈留下抓痕。
他身上被弄得湿透了,叶庭抱着他去浴室一起冲洗,然后再把他抱出来,丢在床上。
屋里充满了腥膻的气味,炙热的摩擦,还有黏腻的水声。他有点受不了了,推着对方的肩,哑着嗓子让他出去。
爱与恐惧,爱与占有,爱与欲望、轻柔的抚弄、跌宕起伏的感官。
叶庭抱紧了他,感受他的颤抖。
黑暗的室内,只剩下交融的喘息。
慢慢地,夜色一点点消散,晨曦透过窗帘照射进来。荷尔蒙平息下来,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天光逐渐照亮文安的面庞,视野清晰起来。叶庭看着身下的人,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文安眼角还挂着泪痕,被欺负得很委屈。他曲起腿,用脚掌推了推叶庭,让他下去。
叶庭犹豫了一会儿,翻身下来,躺在他的侧面,又伸出手,紧紧抱住他。文安用拳头锤他,他没松手。
“你……”文安吸了吸鼻子,想了好久,憋出来一句,“你可恶。”
“对不起,”叶庭用手揉着他的背,“弄疼你了吗?”
“我说疼了,”文安控诉道,“你不理我。”
叶庭很愧疚,愧疚里带着一丝满足。他觉得自己负有责任,违心地说了一句:“疼的话,以后不做了。”
文安纠结了一会儿,往他怀里凑了凑,嗫嚅道:“也不是很疼。”
第一次很难受,全是因为他非要在墙边做,文安整个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在浴室里就好多了。
叶庭亲了亲他的眉心,鼻尖,又往下吻他的嘴。
文安刚被他咬的有点疼,不过还是顺从地让他吻了。
起初只是安抚的亲吻,渐渐变得湿润起来。吻着吻着,叶庭忽然翻过身,把他压在下面。
文安惊恐地躲开,叶庭还要往上凑,他毫不留情地抬起手,用胳膊肘猛击叶庭的鼻梁。
这人还没完了!
叶庭捂住鼻子,松开了他。
“你干什么!”文安怒气冲冲地说,“快睡!”
叶庭看着他,神情落寞,像是被踹了一脚的大狗:“想抱着你。”
文安想了想,谨慎地说:“只能抱,不能摸。”
刚说完前半句,叶庭就过来搂住了他。文安警惕地静止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放松下来。肌肉的触感很好,他伸出手,捏了捏。
身旁的人深吸一口气,文安马上放下了手。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开荤,真可怕。
他们面对面躺在床上,长久而专注地看着彼此。叶庭用手勾着他的发梢,问:“为什么出来找我?”
“我做噩梦了。”文安说。
叶庭搂得更紧了点:“地下室的那个?”
“不是,”文安说,“你的噩梦。”
叶庭觉得很奇怪:“我的噩梦?梦到了什么?”
“十年前,所有人都叫你杀人犯,”文安说,“说你爸爸暴力,所以你也一样。”
叶庭看着他,伸手拂过他的头发。十年前,文安还像懵懂的新生儿,不明白周围人的敌意来自何处,也不会明白叶庭的处境。
但他还是记住了,那些避之不及的眼神,冷漠的指责,背后的非议。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他,”文安说,“是为了你。”
叶庭没有告诉他,在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不过没关系,他们彼此了解到无需坦诚的地步。
“不过,我也想见见他,”文安说,“不是说,看清恐惧的东西之后,就不会再害怕了吗?我想见见他,那个让我做噩梦的人。”
私心而言,叶庭不想让文安见他,一辈子都不想。童年带来的阴影有多可怕,叶庭深有体会。梦中相见已经如此恐惧,更何况和真人面面相对?
文安出现在车站的那一刻,他就想把他送回去。
但文安坚持要留下来。
“其实,我不大记得他的样子,”文安说,“他一直背着光,而且,我害怕,不敢看他。”
在那个屋顶的派对上,文安其实是第一次看清父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