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拙为离开迈出的第一步,就像这样被砸得粉碎。
见鬼了。
路言意居然准时到拍摄现场了。
更吓人的是。
他和颜悦色,独自一人出现,手里还拎着一袋早餐。
这和拍摄上一季产品海报的路言意,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上次他来,把新来的实习生骂了个狗血淋头。拍摄结束了,实习生还在哭个不停。
这次居然这么温柔?
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化妆师一边暗中怀疑,一边悄悄地打量着路言意。
路言意正在低头摆弄着手机,给了化妆师放肆观察他的机会。
她进圈时间长,接触过的明星少说也有上千个。
在明星和素人有壁的前提下,路言意依旧是娱乐圈里鹤立鸡群的那个。
只要路言意不违反乱纪,这脸蛋能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但这个前提,遇到路言意这个炮仗脾气……真不好说。
别家粉丝每天都是在工作室评论撕资源。
只有路言意粉丝在留言求给叶子哥哥涨工资,最好是打晕了签一份卖身契,反正千万不能让他离职。
全世界,除了他,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搞定路言意。
化妆师下意识瞥了一眼周围——那位叶子哥哥去哪里了?
妆都快化完了,也没见他出现过……
总不能是真的离职了吧?
化妆师的手不小心一抖,修眉刀不小心在路言意脸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路言意本还在漫无目的翻看微信消息,感觉到疼后猛地抬头。
完了完了完了!死定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止血!”
化妆师心惊肉跳地等待着被“炮轰”。
但没想到路言意这个霸王居然破天荒的对她说没事。
路言意:“你把这个刀片留下,血不要擦,还有这个疤,你也别遮,我刚好留着有用。”
路言意却像终于找到目标,点开其中一个对话框,手指飞快输入消息。
化妆师哪敢再多嘴,火速化完剩下的步骤。
她离开前,路言意忽然叫住他。
“这就要开始了?”
她僵硬点头。
“他怎么还不来?”
“什么?”化妆师没听清他的低语。
“没什么。”
路言意抿唇,眼神里竟有一丝落寞和迷茫。
路言意眉毛上的小伤口并不影响上镜。
反而为暗黑风的服装主题多了些野性元素。
这次拍摄虽在室内,但厚重的反季服装还是很闷热。
路言意一言不发,配合着拍完了全部。
直到拍摄结束,摄制组都还在暗自诧异。
昨天还听说路言意金台王牌综艺的录制现场直接冷脸走了。
今天本以为要打硬战,没想到这么顺利,这位行走的喷火龙非凡没有暴走,反而相当配合。
但仅仅是表面如此。
实际上,路言意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已在时间流逝的同时快到边际。
在他回到化妆间,发现里面还是空无一人时,胸口的压抑再也无法忍耐。
他发现桌上放着的打包盒不见了,借此发火道:“谁刚才来过?我早上带来的东西去哪了?!”
工作人员懵了数秒,“您丢了什么?”
路言意咬牙切齿,“早餐,我放在桌上的早餐。”
“啊……这……可能是被当成垃圾丢掉了,您看要不我赔您一份?”
路言意顿时皱起眉头,“我专程去买的馄饨,现在早就收摊了,你上哪里赔?!”
工作人员完全不懂他的愤怒。
一碗馄饨而已,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顶流,为何要因这种小事动气?
“那要不然我联系叶助理,等明天我安排人给你多送几份,行吗?”
不知哪句话说错了,路言意嗤笑一声,“行啊,那你去联系叶拙,你要能联系上他,我还得跟你说声谢。”
“这……”
工作人员内心慌作一团时,路言意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路言意就像随时待命一般,手机屏幕刚刚亮起不到一秒,他就立刻接通。
“喂,叶……”
“是我。”
听清声音后,路言意酝酿到一半的笑意荡然无存。
“路言意,你在四年前和我说:你要脱离路家自立门户。可现在你的门户立在哪里?立在每天一条的负面新闻上吗?我给了你足够多的余地,你开出的条件我也都同意了,可是你似乎什么都没做到……”
路父的说教在路言意的左耳朵进,又从他的右耳朵出。
路言意冷笑一声,“大清早不开会,专程找我不痛快——你这么闲,家里终于要破产了啊。”
意料之中电话忙音并没出现。
路父一改昔日雷厉风行的做派,居然在听完路言意回怼后没有挂断,而是轻笑一声。
路言意皱眉,“笑什么?真让我说中了?”
路父:“路言意,你的不痛快是你自找,不是因为别人。就连一直隐忍你的叶拙都要走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一番话,轰得路言意大脑空白数秒。
路言意猛地睁大双目,牵扯着眉尾的伤一阵阵刺痛。
他紧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都在因用力而发抖。
路言意:“你说什么?叶拙要走?什么意思……他要去哪?”
路父:“你不是说他限制你自由,看着他就烦吗?现在如你所愿了。”
叶拙……要走?!
怎么可能?
谁想走,都不会是他。
但一直未拨通的电话。
始终没回复的消息。
还有门前那两个湿漉漉的脚印。
路言意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焚烧。
他喉咙连接胸口的位置,也紧绷地不像话。
路言意用尽所有力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机械般走向化妆间。
这里人多眼杂。
他要是再闹事,叶拙肯定会生气的。
路言意压着怒火,单手大力打开门,把手被他拧出痛苦地吱呀声。
“你同意让他走了?!我之前和你说过,如果叶拙……”
他的愤怒戛然而止。
叶拙站在屋内,透过镜子看向他,脸上露出一个不冷不淡的表情。
标志化的、叶拙自然放松时的淡漠表情。
路言意呆住了,“叶拙……?”
叶拙:“不好意思,医院那边临时叫我去,耽误了时间。”
路父也疑惑起来,“他没走?”
路言意抑制不住地勾起嘴角,得意地冲着手机说:“我说了,谁走、他都不会走。你多大一个人物居然骗我,真够无聊的,但我今天懒得和你计较。”
他一秒结束通话,上前拉住叶拙的袖子。
路言意:“昨天是误会,安煦找上门是公司给的地址,让他面对面把那破自制剧的剧本递给我看,我刚好被撒出来的酒泼了一身,才不得不去洗澡……
你来的正巧,我什么都没听见,追出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公司还故意让他蹭我热度,他前脚被我赶走,后脚就有营销号发他从我家楼下走出来的精修图……都是炒作。”
什么都没听见。
都是炒作。
叶拙静静地等着路言意把一切说完。
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如果不是路言意了解叶拙,也会认为叶拙故意摆脸色。
但叶拙仿佛天生缺失了什么面部神经,总是保持着这样面无表情的状态。
所以在叶拙淡然回答“我知道”的时候,路言意当即松了口气。
路言意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叶子,你对我最好,也最明白我的处境,我也会理解你昨天生气……我们和好吧,就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
一句非常美好的诅咒。
轻而易举从路言意口里说出。
这么多年,叶拙一直困在以前,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不等叶拙的回复,路言意就默认他已经接受。
阴霾过去,雨过天晴。路言意笑着和叶拙说:“你看我眉毛上的伤,这不就是报应吗?一报还一报,我们扯平了。
还有我今天特地早起来拍摄,还想着给你买了馄饨……”
桌面上空无一物。
路言意有些尴尬和恼怒,“但是被没眼色的人扔了。”
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一直在空说无凭,两只眼都紧紧盯着叶拙的表情,等待叶拙对他解释的反应。
但叶拙什么情绪都没表现,淡淡地说:“我无所谓,你昨晚吃到就好了。”
他迎上路言意不解又隐怒的眼神,也一同困惑起来。
叶拙:“不好吃吗?怎么是这个表情。”
被火烧的感觉又找上路言意。
路言意摇摇头,把心里那句疑惑忍了回去。
他想问叶拙:
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
昨天你一打开门,看到是安煦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可是问了又能怎样呢。
不过是又挑起一场争执而已。
带以后再说吧。
反正叶拙是永远不会走的。
客厅乱得像刚刚经历过世界大战。
叶拙抬脚绕过被摔成两半的手柄,把倒在茶几上的空酒瓶扔进垃圾桶。
他没说话,但路言意冲了上来,想要从叶拙手里抢活干。
这般殷勤,简直是前所未有地屈尊降贵。
但下一秒。
一个玻璃杯被打碎在地。
叶拙叹了口气,“你别捣乱,找个地方坐着吧。”
又回归到路言意熟悉的相处模式。
路言意无比安心,舒服地窝在沙发上订购新的手柄,顺便思考一下中午让叶拙做什么给他吃。
叶拙除了性格好,最大的优点就是厨艺极佳。
若不是性别和其貌不扬,恐怕早就被人抢着追回家。
路言意默默打量着叶拙,感受着叶拙周身的稳定气场。
叶拙不常生气。
生气也自己会消化。
所以和叶拙的相处最让他舒服。
但昨天在电话里咄咄逼人的叶拙简直不像他。
还是现在的像他。
路言意徐满意足地打开他和叶拙的对话框。
他的上一条消息还没得到回复。
整个页面好像都是他在发消息,而叶拙只会简单的词语。
比如:嗯、好、知道了、我会去做。
仿佛他在和一个没有感情的客服在对话。
而他又过分热情……
他的手指在点开转账页面后迟钝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了这种委屈。
路言意思索片刻,和叶拙说:“你这几天的失误还有发脾气,我就当没发生,也不和你生气了。你和我说两句软话,我还给你点奖励。”
叶拙愣了愣,反问:“你说什么?”
路言意怕他又听不清,一字一句的说:“说两句我爱听的,我给你奖励。”
从表情到语气,和逗阿猫阿狗没有区别,还要自认大方。
叶拙沉默了几秒钟,和路言意说:“我今天会搬走。”
路言意输入的密码就差一位数,听到叶拙的回复后,他顿住手指。
“开什么玩笑。”他对着叶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在路家住了这么久,又和我在外面单独住了这么久,现在搬出去是嫌弃地方太小容不下你,还是想故意气我?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下次不许说了。”
他这张脸,无论如何都挑不出死角。
星光熠熠的他完美到不似真人。
往沙发上一坐,也像身在拍摄现场。
叶拙凝视他。
明明是一样的角度,却只感觉那个穿校服、做鬼脸、抢他冰淇淋吃的路言意,随同高中时期的结束,就再也回不来了。
路言意心情好,难得没生气,语气平和地和叶拙说:“刚刚逗你玩的,我直接把钱转给你。”
二十万转账,他动动手指就点出去了。
对路言意而言,不过就是在舞台上站一会,钱就自动向他涌来。
但叶拙不一样。
大学还没毕业就跟着他做个打杂的助理,履历上都写不出三行字。
离开他,到哪里去找合适的工作。
叶拙的爸爸还在医院。
那就是个无底洞。
路言意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他知道,叶拙走不掉的。
路言意扬起下巴:“把你手机拿出来,把钱领了。”
叶拙无动于衷,和路言意继续刚才的话题。
“路言意,我说我要搬走,不是开玩笑。我今天去医院,我爸和我说……他希望我能交个以结婚为目标的对象,在他走之前稳定下来。”
“结婚的对象?”路言意有些走调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很快又调整过来,笑着反问叶拙:“你能找得到?”
叶拙无视他语气的嘲弄,回答说:“我努力。”
路言意忍着额角跳动的青筋,和叶拙说:“我都还没落定,你怎么能提前找对象呢,当初说好了谁也不能先谈恋爱,你要背叛我们的约定了?”
叶拙抬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目光平静地看回路言意。
“还有一个小时,我要抽中午半小时时间,请假去相亲。”
路言意再也忍不住,上前拽住叶拙的胳膊。
“叶拙你矫情也要有个限度,我今天不想和你生气的。我直接和你说了,你今天不可能出这个门,我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这是你的职责!”
可能是第一次向路言意许诺的时候忘记加期限,叶拙居然一直留在路言意身边。
其实他离开的最好时机是五年前。
季隶铭出现了,并且很快取代了叶拙的位置。
那时身体尚还健康的父亲在路家当值,也亲眼看到季隶铭一点点进入了路言语和叶拙之间。
如果那时候的叶拙能及时抽身,阻力会小许多……
但那时候,叶拙心里还留有一丝希望。
他以为,无论怎样,父亲都是站在自己这边。
他还以为,就算路言意身边有了季隶铭的存在,自己也可以一直做路言意的朋友。
这些希望让他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欲.望。
可现在再想,居然全都大错特错。
医院告诉叶拙,他父亲的身体已经几乎快撑到极限,如果病人有什么心意就尽量满足。
父亲生命的极限,也是叶拙等待的极限。
他的耐心被拉伸成十四年那么长。
越长、越薄、越摇摇欲断。
叶拙的承诺从父亲把他留在路家开始,也就从父亲离开为终点吧。
只是现在……
叶拙还是得顺着路言意的心意来。
他低头给路言意发去消息:
所在的餐厅定位,外加一条文字消息。
【半小时后,我会回去。】
路言意的执着近乎于偏执。
如果不是叶拙再三答应不会走,路言意攥住他的手,死都不会松开。
路言意手指捏得那么紧,叶拙的手腕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路言意的消息也很快追过来:
【相亲对象怎么样?】
叶拙思考片刻,回复了“挺好”两个字。
【有多好?你看人的眼光不行,万一被骗了怎么办?下次我去帮你把把关。】
【我没什么值得别人骗的。】
【你可是我的私人助理,这还不够有诱惑力吗?】
见叶拙几分钟不回消息,路言意又开始挑剔。
【这个餐厅是你相亲对象选的吗?真寒酸……
你少吃点,我一会去时钻大厦赶一个代言的开业站台,顺道去把你接过来,等活动结束,我带你先去买几件衣服,省得别人看你天天就穿那几件,以为我很小气。
等晚上去吃时钻大厦六十层的那家法餐,夜景有城市灯光还有烟花,约我的朋友临时放我鸽子,只有我们两个去了。】
看着路言意一连串发来的消息,叶拙有些恍惚。
路言意为什么像话痨似的,突然和他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不是已经答应他不走了吗。
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叶拙看了眼时间,忽然意识到现在应该快到路言意直播宣传新剧的时候了。
他发去消息【我知道了,直播就要开始了,不要再闲聊了。】
【这怎么会是闲聊?!况且直播也不算什么,都是按着脚本走,戏里演完戏外演,无聊得要死。】
确实如此,但叶拙还是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周围。
如果有一天他和路言意其中一方的手机丢了,这些聊天记录将为路言意重重叠叠的黑历史上再添重重一笔。
叶拙想提醒路言意说话谨慎一点,但又预料到路言意会嫌弃自己爱说教,只能叹了口气,把不该留的记录都删除掉。
【人呢?我好饿,你去吹着暖风相亲,而我已经工作一上午了。】路言意破天荒地发了表情包过来。
叶拙记得路言意最讨厌这种会动的小卡通图案,因为路言意觉得蠢。
正困惑着,叶拙收到路言意传过来的一段视频,封面是路言意穿着昨天录节目的衣服,但额头上却是今早的伤口。
【这是什么?】
【看了就知道。】
“同学聚会最希望看到谁出现……?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当然是叶拙。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直到现在我们还在一起,我做的所有疯事都是他陪我,翘课去骑山地骑行车,去潜水摸鲨鱼,坐绿皮火车看极光,把我爸气得半死,哈哈哈这些说了可以播吗?一般小朋友和好学生都不要效仿,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叶拙的。其他人?其他人都比不上他……没有可比性。”
阳光明亮的客厅里,路言意坐在沙发上,轻松自在地对着镜头述说着。
他时而随着回忆笑一笑,时而对着停下来思考。
这样柔和平缓的表情,简直不像他本人。
在他身后,一盆矮小到有些袖珍的仙人球绿得格外清新突出。
那是叶拙在他十六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
路言意经手养过的植物无一存活,只有它是例外。无论忘记浇水还是寒冬酷暑,它都生机勃勃地活着。
现在都有七岁“高龄”。
视频结束,仙人球也定在画面一角,成为路言意身后无言的背景板。
路言意似乎算准了视频观看时间,在叶拙一退出视频就发来解释。
【综艺那边我协商完了,也录补了视频,这是其中一部分,我发给你看看,省得你以为我除了发脾气什么都不做。】
可能是从小受到的家教就不同,路言意在路父的培养下,养成了一套自己的思维方式。
十几年下来,叶拙也才摸清路言意的部分表现代表了什么。
除了生气不需要猜,其余的都要慢慢揣测。
但这一次,路言意主动妥协的意向格外明显。
明显到叶拙开始迟疑自己的判断。
也许路言意真的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还是把他当成重要朋友?
也许自己对路言意而已,真得与众不同?
也许路言意根本不在意季隶铭……所有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可是当年,路言意和季隶铭的确……
“西多士来啦!”
和蔼的餐厅老板娘打断叶拙的思路。
她端上一份奶香味十足的西多士,“我还记得你爱吃甜的嘛,所以这份是加糖加奶的。”
叶拙爱吃甜食,只是为了配合路言意控糖,自己也克制了许多。
此刻闻着甜品的香味,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笑。
老板娘目光带笑,收拾着桌子的同时,随口和叶拙叙起旧来。
“就你一个啊?”
“是的。”
“高中毕业好几年了吧,你也没谈个对象吗?”
“没有……不好耽误别人。”
“你这话说的,怎么会是耽误。当时你们三个玩得好的都是一表人才,每次你们来,来我们店里的小姑娘都坐不下,现在还有人看到你们的照片,想从我这里要联系方式呢。”
老板娘怕叶拙不信自己,转身指向充满年代感的照片墙——
“诶呀,我忘了,那张照片被你朋友买走了。”
叶拙迟钝了一会,问:“哪个朋友?”
“就是那个总站在你身边的男孩子啊。”
“路言意?”
叶拙猜,路言意恨不得把所有自己和季隶铭好过的痕迹抹去,这张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的照片,就是一个罪证,必然要销毁。
但老板娘摇摇头,“路言意我还能不认识吗?他现在可是大明星啦,到处都是他的广告。不是他,是另一个。”
“季隶铭?”叶拙微怔,“他买照片做什么?”
老板娘:“他说要买下来保存好做纪念——他刚走没一多会,他也点了一份西多士,一个人全吃光了。正好他的围巾丢店里了,你帮我还给他呗。”
一条带着成熟男士香水味的围巾被塞到叶拙手里。
还是季隶铭从前常戴的格纹羊绒款式,柔软的手感都没有变过。
在叶拙高二那年的生日,季隶铭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就是和这条一模一样的围巾。
后来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叶拙也没用心找。
反正是季隶铭顺手送的,无所谓了。
老板娘:“我听店里小妹说这条围巾可贵了,丢了太可惜了。你要是不方便给他,就和他说一声吧,东西就在我店里,随时等他来拿。”
叶拙抿唇:“不好意思,我和他不会再有联系。”
老板娘惊诧,“你们过去关系不是挺好,他之前天天和你在一起的哇。”
可能隔得时间太久,老板娘都忘了一些细节。
季隶铭明明和路言意天天在一起。
老板娘一脸惋惜,念叨着是不是还有机会和好。
叶拙坚定地摇摇头。
“我想我不会。”
哪怕路言意和季隶铭和好。
他也不会。
他是要有多无私,才能容得下季隶铭和自己做朋友。
叶拙:“围巾还是留在这里吧。”
老板娘惋惜地摇摇头,目光略过餐桌上一直亮着屏幕的手机、
老板娘:“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老板娘的提醒和餐盘被打翻同时发生。
乳白色的酱汁顺着桌沿留下,叶拙不得不站起来,一边离开被弄脏的座位,一边接起电话。
他还没开口,路言意已经抢先让他别说话。
“给我两分钟时间好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间隔的空白里,叶拙清晰地听见路言意的呼吸声。
叶拙不知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路言意似乎在紧张。
叶拙身上是污渍,手里还拿着那条讨厌的围巾。
他滑稽地站着,等待路言意说完所有。
“你还在吗?”路言意忐忑地确认。
叶拙:“在。”
又是一段间隔。
可能只有几秒钟而已。
但叶拙却感觉足够漫长。
这几秒里,他在进行无数种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