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可怜。
路言意喃喃低语:“你能不能别走,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为什么还是总和我作对?你不仅要抛下我和别人相亲结婚,还要去见季隶铭……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和季隶铭……”
叶拙知道他喝醉了,敷衍着又解释了一遍。
“我只是去一个活动,和季隶铭没关系。”
路言意却像只听季隶铭三个字一样,口齿忽然清晰起来。
“你为什么这几天会这样?是不是季隶铭和你说了什么?”
叶拙疑惑地皱眉:“他会和我说什么?”
路言意说叶拙反常,可他不知道,在叶拙眼里,路言意最近也足够反常。
叶拙太了解路言意了。
如果路言意真的放下季隶铭,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一提到季隶铭,就仿佛像踩了尾巴的猫。
在综艺上生气发火直接走人,回到家里还把自己灌得伶仃大醉。
路言意还是放不下季隶铭。
正巧季隶铭也忘不掉他。
他们是天打雷劈的一对。
叶拙站在路言意身边,也免不了一起遭劈。
他不躲,也躲不掉,那就干脆沉沦。
要贱一起贱,谁都别丢下谁。
叶拙手握在门把手上,随口安抚说:“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我真的要出去了。”
但他低估了路言意喝酒后的自控力,也高估了路言意喝酒后的理智程度。
他被拉着转过身的瞬间,整个大脑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贴在门上。
残余着威士忌味道的唇舌欺上叶拙的嘴巴。
忽明忽暗的暮色止步于路言意肩上。
金色残阳仿佛在路言意身上渡了一层闪光,周身和面容被逆光勾勒出轮廓,而表情却淹没在昏暗中。
叶拙看过无数次这样站在光里的路言意。
舞台上的,拍摄中的,还有过去在校园里迎着光走远的背影。
叶拙和千千万万人一样,站在看不见的地方,遥望闪闪发光的路言意。
叶拙也曾在过去的时候幻想过,是不是自己足够努力,就能离路言意更近一点。
可是路言意一夜爆红,人气居高不下,商业邀约以年为单位开始排队,更别提他的确被上帝偏爱,唱跳演戏都一点即通。
叶拙不再做梦,放弃和路言意并肩的幻想。
他再怎么拼命,都无法填平他们之间的沟壑。
总有人占据所有,也总有人一无所有。
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
但现在,路言意从神坛走下来,和叶拙唇齿交融。
沾染着酒气的错乱鼻息佛在叶拙脸上,使得叶拙也像狂饮过一番似的醺醉。
有一瞬间,叶拙似乎感觉到路言意的胆怯和试探。
但这种感觉一瞬即逝,他没能抓住。
手机响起欢快的铃声,本是提醒叶拙必须启程赶往晚宴的闹钟,却成了唤回他理智的警钟。
叶拙双手撑在路言意肩上,把他推了个猝不及防。
路言意踉跄几步才稳住,险些摔倒在地。
“你居然……把我推开?”
路言意满目地不敢置信和委屈。
就好像是叶拙冲上前与他接吻,而后又无情地将他推开。
叶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慌乱,稳住声音问:“你是不是疯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路言意紧抿着薄唇,一双眼死死盯着叶拙,就像要把他的骨骼都看清楚一般。
叶拙饱满的嘴唇上还留着湿润的痕迹,一单一双的龙凤眼微微泛红,沉默又倔强地会看路言意。
他总是这样,大部分时间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偶尔流露的情绪,有时会让路言意感到惊喜,有时就只有惊没有喜。
路言意愤然上前,同刚才的姿势一样重新欺身欲吻。
“路言意!”叶拙转过脸,拒绝路言意的靠近。
路言意手指触碰着叶拙的侧脸,呢喃道:“你三番两次地想走,想要的不就是这样?”
这句话从路言意嘴里说出来,可真讽刺。
原来他都知道……
他全都明白,只是看破不说破。
现在这个吻又算什么呢?
为了挽留他的牺牲和迁就吗。
路言意:“我们从小睡到大,现在也可以换种方式睡。只是这样下来,你向我爸汇报我的情况的时候,记得洗完澡再去,不要让他闻出来我们在同流合污。”
刚才那个吻太快又太急躁,根本就没有留下感觉。
路言意的脸庞靠近。
这么诱人的条件,他志在必得。
“叶拙,你应该知道我有洁癖,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和别人做过任何事情,真是便宜你了……”
“啪——!”
路言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偏了脸。
连化妆刷都不敢用力刷的脸,挨了除路父之外第二个人的掌锢。
路言意的脸火辣辣地疼,不仅是被叶拙打的,更疼的是他的自尊。
叶拙双眸冰冷,“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明知不会有好结果,但听路言意亲口说完,叶拙终于放下悬起的心。
他还以为路言意真的要对他有所回应了。
原来还是把自己当成外人一样防备着。
叶拙推门离开,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他听见路言意追出来的声音。
“叶拙,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后悔。”
一道渐渐合拢的缝隙,把路言意懊恼愤然又焦躁的脸隔绝在外。
叶拙看着自己的脸被门缝分成两本,平平无奇又面无表情,像个丧门星样拉着脸。
电梯下降带来的失重感让叶拙有种自己正在下坠的错觉。
“这也是你自己选的。”
叶拙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
路言意放弃他,还有无数别的选择。
而他没有可选的余地。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我不要这个叫叶拙的人住到我们家来!”
叶拙第一晚睡在这个陌生的房间,认床的他好不容易才昏昏欲睡,忽然想起白天听见的这句话。
同龄人给予的恶意太过直白,让只有十岁的叶拙久久不能消耗,在半梦半醒中想起来也顿时惊醒。
他盯着形状典雅的线条拼花天花吊顶,愣愣地出神。
这里简直就像书里的皇宫,连天花板都这么漂亮……
他身上穿着的睡衣,也是这么柔软舒服。
保姆把衣服交给他的时候说:这是小少爷换下来的旧睡衣。
但叶拙丝毫感觉不出来它旧在哪里。
叶拙猜测,这样好的衣服,应该得去市里最好的超市,花好几百才能买到吧?
而爸爸白天穿的那件旧西服,不太熨帖的衣角,还有在他弯曲的脊背上皱起的褶子,都显得那么局促。
但这也是爸爸洗到发白也放在衣柜里的,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妈妈说,爸爸都已经这样了还要面子,穿正常衣服就好了。
但爸爸还是沉默地穿上旧西服,带上他一起来到路家。
听妈妈说,过去叶家家境是能和路家相比的,爸爸和路伯父也是多年好友。
只是家中突遭变故,爸爸就一蹶不振,再也没有过去相片里的意气风发……
想到这,叶拙轻轻翻了个身。
我什么时候才能给爸爸买一件像样的衣服……
“哐当—”
“叩叩叩——”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琐碎声音。
外面夜色已深,只有些许月光照进屋内。
而那阵奇怪地声音还是没停下。
好像是从阳台传来的……?
叶拙警惕地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向阳台。
“哗啦”一声。
落地窗帘被猛地拉开。
一个并不高的身影闪出,将叶拙猛地扑倒在地。
“疼、疼死我了!”
明明后背摔在地上的是叶拙,叫疼的却是压在他身上的那个。
白天还仰着下巴低眼看叶拙的路言意,现在却强忍着眼泪,和叶拙说:“不是我叫疼,我是我替你说的——你都不说话,我白天还以为你看不起我。”
他一股劲爬起来,泛着淤青的左腿膝盖微微弯曲,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叶拙还是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大敞的窗户,又看了看脸上沾着墙灰的路言意——
路言意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从你隔壁卧室翻过来的,厉害吧?!”
“不会吧?”叶拙诧异地从阳台窗户探出头去。
这里虽然离隔壁房间很近。
但这里是三楼啊。
叶拙严肃地板着脸,转身和路言意说:“这很危险,你要是摔下去了就会死掉。”
路言意坐在他床边,悠闲得晃荡他另外那只好腿,满不在意地说:“我摔坏一条腿都能过来,要是以后腿好了,就更不会有事了。”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邀请叶拙坐过来。
“你快来看看,我的膝盖是不是快好了?”
叶拙蹲在他腿边,一番打量后和路言意说:“应该快好了,我帮你再涂一点药膏。”
他从床头柜边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红铜盒子,用手指蒯出一点,轻轻点涂在路言意的左腿膝盖上。
路言意好奇地看着那没有任何标准的盒子,问:“你这是什么药膏啊?我叫我爸爸多买一点放在家里。”
“是我爸爸做的。”叶拙的语气带上自己都没察觉的自豪,“等下次我让我爸爸多做一点送给你。”
路言意对白天那个脸色苍白消瘦的男人没什么印象,仅仅记住的就是叶拙和他一样,都是一单一双的眼睛——有些奇怪,但是看久了却感觉有些微妙的好看。
单薄的眼皮,浅浅的瞳色,看上去像琥珀一样干净。
路言意愣愣地看着叶拙,忽然被叶拙不小心用力的手指碰到伤口。
路言意倒吸一口凉气,在叶拙看向他的时候,又强撑着说:“你这屋是不是暖气不够热啊,我感觉有点冷。”
叶拙摇摇头,同时和他说:“我家里从来不开暖气的,这样已经很暖和了。”
路言意完全不理解,问:“为什么?你家停电了么。”
叶拙淡淡地说:“电费很贵,多穿点衣服一样很暖和。”
夹杂着薄荷的药膏散发出轻轻的药香味,路言意的膝盖上均匀涂满药膏。
“……你帮了我两次,谢谢你。”
路言意生涩地向叶拙道谢。
叶拙对路言意挤出一点笑容,“没什么,你可以回房间睡觉了。”
叶拙的腿已经蹲麻了,但他记得父亲和他说的话:你到路家一定要照顾小少爷,无论他对你怎样,你都要对他好,有多好就对他多好。
幸好,路言意并不是十足的坏孩子。
虽然在叶拙刚来的时候非常抵抗,但现在他们已经能说上话了。
这都得益于爸爸的药膏。
下午的时候,叶拙在转角路父正在严肃教育路言意,原因是路言意不小心摔伤腿,而路父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做“会掉眼泪的懦夫”。
九岁的路言意对路父的严格已经习以为常,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瞬间收回去了。
但等路父离开后,叶拙小心翼翼地和路言意说自己有涂上去就不疼的药膏。
路言意起初还龇着牙和他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爸说小磕小碰根本不用涂药,忍一忍就好了。”
但等叶拙用指尖帮他涂上药之后,路言意感觉到药效,瞬间像个捋顺毛的刺猬,乖乖低着头看叶拙,再也不说什么男子汉不能低头这种话。
叶拙也没想到,下午的无心之举,让路言意直接顺着窗户翻进他的房间。
叶拙轻轻打开房间门,转身和路言意说:“你别从窗户走,从这里吧,悄悄的。”
路言意摇头,“如果我爸发现我夜里乱跑,肯定会揍我。”
叶拙正在酝酿如何拒绝,如何感觉鼻腔一阵滚烫。
路言意惊诧:“你流鼻血了。”
空气太干燥,叶拙不适应,鼻血拼了命地流。
路言意看着叶拙鼻孔里插着卫生纸卷,不禁笑出声来。
“你回去吧,我一会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就好。”叶拙瓮声瓮气地说。
路言意假装思考了一会,直接脱了鞋滚进叶拙的被子里。
“窗户打开多冷啊,我和你挤一挤会更暖和。”
叶拙为难地说:“可是……”
路言意双手合十,皱着脸说:“求你了,我一个人睡那么大的房间总是做噩梦。”
叶拙拗不过他,只能允许他今晚留宿。
关了灯。
叶拙比刚才独自躺着更安心了。
困意来袭时,他忽然听见路言意问:“你有很多朋友吗?”
叶拙强撑着眼皮,“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朋友。”
路言意兴奋地翻身,他盯着叶拙的侧脸,激动地说:“那我们做朋友吧,我也没有朋友,这样我们就是对方唯一的朋友,你说好吗?”
叶拙太困了,鼻腔里挤出一个正在犹豫的音节。
路言意越靠越近,“你就说好!”
叶拙只能顺着他说:“那好吧……”
叶拙折腾了一天,终于在晚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发现路言意趴在他身边,对着叶拙所在的方向单手撑着脸,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叶拙:“你怎么了?”
路言意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看了叶拙多久,猛地听到叶拙的话后醒来。
他睁眼确认叶拙还在身边,迷迷糊糊地笑了几声。
“没事,没事。我就是看看你。”
那个害怕自己一句话会把叶拙赶走的小男孩,如今也变成另一幅样子。
只是逼人做决定的习惯还是没变。
席间,叶拙发现自己错过了路言意几条消息。
【几点能回来?】
语气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过了十几分钟,路言意又说【晚餐我和别人去了,快结束了来接我。】
叶拙第一反应是问路言意酒醒了吗,后来又愣了愣,回了个“好”字。
路言意和别人约会也和他无关。
他的工作就是服务路言意,只要路言意不惹事,多的没必要问了……省得又被路言意当成在替路伯父打探情况。
有人前来询问叶拙洗手间在哪,叶拙才意识到,可能有人把自己当成宴会的服务员了。
在这么多名流汇聚的地方,他的确其貌不扬。
不过他也习惯了。
手机屏幕上忽然跳出一个许久没见的来电。
叶拙走到无人的角落接起。
不等他应答,对面充满威严的声音已经开口。
路父:“你既然又决定不走,就继续为我做事。
季家和我们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但这些年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太多了,我看在言意的份上没有插手这件事,而现在季隶铭回国了,他和言意的事就该收个尾。
你找机会从中斡旋一下,让他们重新见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最起码表面朋友还要继续做的。”
叶拙喉咙干涩,轻轻应了下来。
车还没开到路边,远远就看到路言意站在路灯下。
即便戴着帽子口罩,也能凭借高挑出众的身高和气质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叶拙先是看见他只在叠穿衬衫外穿了件机车皮夹克,而后是他手里那束颜色浓郁的花。
看来路言意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夜晚。
最起码他没有像过去那样,无情丢掉对方送的花。
车停稳,人上车。
路言意把长腿收进车内,一把摘下脸上所有“武装”,狭长的眼睛瞥向叶拙。
“来得好慢,快冷死了。”
叶拙没说话,而是伸手从后座拿了个礼品袋递给他。
路言意腾出一只手,翻了下袋子。
“围巾?送给我的?”
叶拙点点头。
路言意脸上浮现一闪而过的笑意,表现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下礼物。
“我从来不穿相似风格的衣服,害得我要买一套才能戴出去。”
叶拙对路言意的挑剔习以为常,自顾自地打转方向盘。
正转弯时,视野被一大束三角梅占据。
路言意漫不经心地说:“这花我留着也没用,送你了。”
他悄悄打量着叶拙的表情,却发现叶拙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
叶拙双目直视前方,既没有询问他花束来源,也没有因此感到些许喜悦,只是淡淡地说了个“哦”字。
路言意:“你不要就算了,从窗户扔出去。”
他手指探入花与花的缝隙中,摘出藏在其中的小卡片,而后按下车窗。
但车窗提前一步被叶拙锁上。
叶拙打了个喷嚏,鼻音浓重地说:“放后面,我现在没有手拿。”
“叶拙,这是我送你的。”重音落在“送”上。
“谢谢,麻烦你放在后面好吗?”说话间隙,叶拙又打了个喷嚏。
路言意看出叶拙的不情愿,重重把花扔到后座。
因失水变得灰败的三角梅已看不出原本的鲜艳。
它本来应该出现在餐厅的蜡烛边,作为浪漫气氛的一份子,见证在烟火下的晚餐。
但是今晚它只能被随意丢在后座,成为失败的象征。
刚才收到围巾的惊喜荡然无存,路言意一路黑着脸到家。
打开车门的瞬间,叶拙对着外面的空气深呼吸了好几轮,而后从后座拿起花束。
路言意冷眼看着叶拙,而在叶拙轻轻拨弄花瓣,小声询问这些花还能不能养起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又变得柔和。
“我怎么知道。我从来没养活过什么……除了你送我的那棵仙人掌。”
想到他窗户前那个怎么折腾都依旧翠绿的仙人掌,路言意不禁笑了笑。
“那玩意和你一样,怎么都不死,顽强地要命。”
忽然被提到的叶拙抬头看他,茫然意外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路言意从手中袋子拆出围巾,三下五除二把崭新的围巾绕在叶拙脖子上。
路言意:“多大的人了,出门还把脸冻得这么红。”
叶拙刚要说话,又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路言意把围巾又在他脸上兜了一圈,半警告半命令地说:“不许动,就这样。”
叶拙想说话,但被围巾挡着嘴。
想伸手拽围巾,就被路言意教训,只得一路等到回家。
暖气铺面而来,热得他本就滚烫的脸更疼。
叶拙扯下围巾,转身放下路言意就靠在门上,双手环抱胸前盯着他。
路言意扬起下巴,“我没事,就是想看看你到底穿了几件衣服。”
叶拙放下手里的花,脱下厚重的羽绒服外套,而后是里面的西装外套,最后只剩一件白色衬衫。
路言意:“我穿得少是给代言打广告,你穿得少只能把自己冻生病,下次再穿这么点我就要扣你工资了。”
叶拙辩解自己已经穿得足够多,但刚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路言意一副“我说什么来的”的表情。
但叶拙打喷嚏的频率越来越高,路言意也眉头紧锁。
叶拙捂着鼻子远离玄关,脸上的红色越发深了。
“你的脸怎么了?!”
路言意上前,拽住叶拙的胳膊,仔细看了一番才发现叶拙脸上起了一片红疹。
路言意:“你过敏了?”
叶拙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很淡然地和路言意说:“花粉过敏,一会就好了。”
他收下花,又让路言意把花放得尽可能远。
但一路忍耐过来,反应还是越来越严重。
他的鼻腔已经因为过敏反应而呼吸困难,只能张开嘴用口呼吸。
路言意盯着他脸上星星点点的疹子,目光居然夹杂着些类似心疼的感情。
“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会送你花了。”
路言意不小心说出这花的来源,表情很不自在地转移话题,“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现在过敏就更不好看了。”
叶拙心里麻木,面上却笑了笑,回问他:“十几年的朋友了,你从来没记住我对什么过敏吗?”
路言意看着他明显更严重的脸,皱眉说:“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老实呆着,我去找药。”
叶拙叫住他,“我自己来就好。”
这束花他本就不该要。
既然选了做朋友,就不该要这些越界的东西。
只是在看到花束的时候,叶拙还是有瞬间的动摇了。
叶拙是在高中毕业典礼知道三角梅的。
路言意说,这是唯一一种叶子就是花的植物,所以他买来做了花束。
这种花不是市面常见花的原因就是并不适合做花束。
所以叶拙拿到的那束也很难看。
但难看也没关系,叶拙已经满足了。
这是年少时刻,为数不多路言意为叶拙付出的痕迹。
只是路言意好像还是没记住他过敏。
也忘记他傍晚喝了酒,到底做了什么。
叶拙蹲下找药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路言意沉闷的声音。
“傍晚那会我喝醉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拙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也因为过敏变得不一样了。
他凝视着路言意的脸,问:“因为喝醉了,所以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被当成没发生过吗?”
路言意抿唇,“你还要我怎样?”
他隐隐期待着,但又不敢期待叶拙的下一句话。
叶拙大步走向酒柜前,捡最近的一瓶打开就喝。
一瓶路言意都不敢空腹喝的高度酒,他仰头一饮而尽。
路言意上前去抢的时候,叶拙已经几乎把一瓶全部喝完。
“叶拙你要干嘛?!”
酒水顺着下巴流进衣服,叶拙双手撑在吧台上,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路言意上前握住叶拙的肩膀,又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从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可以躲避着那个意味不明的吻。
他怕解释,更怕直面面对。
但叶拙似乎没有完全放下。
如果叶拙想重新选,那他也不是不可以再给一次机会。
路言意盯着叶拙的表情,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但叶拙转了转眼睛,缓缓地说:“我想……吐。”
事实证明。
喝醉就是可以把一切事情都当成没发生过。
叶拙的胃被酒精泡的火辣辣的疼,喉咙也吐疼了。
他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最后发现自己在床上的时候,又开始恢复清明。
路言意眉头紧锁,嫌弃又无可奈何地把叶拙扶上床。
叶拙脸上还是绯红着,张着嘴微弱地呼吸。
路言意盯着他的嘴看了一会才起身去拿药,刚抬脚,就被叶拙猛地拽住衣角。
“你……”
看到叶拙发红的眼圈后,路言意烦躁的语气顿时变轻了。
“你要干嘛?”
叶拙:“你周六晚上是不是没有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