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点声。”
叶拙拉开车门,让路言意回到剧组分给他的保姆车上,同时四处张望。
路言意闷声说:“我今天表现得不够好吗?他打我我都没有还手。”
他习惯性地撇嘴,却碰到伤口,立即倒吸一口冷气。
叶拙翻找着包里带的碘酒,说:“你自找的,怪得不他。”
“怎么是我自找的?”
路言意问得叶拙一愣。
“算了,不说这个了,说了又要吵架。”路言意自己随便拿了卫生纸按在嘴角上,身子向后一仰,假装不经意的问:“叶拙,为什么我觉得你总有很多事情没有和我说……这不公平,我的所有事情你都知道,但你却总有很多事瞒着我。”
叶拙一直刻意躲开的话题,还是被路言意提起了。
叶拙想,路言意在季隶铭面前的淡然是为了保全体面。
但在他面前,路言意不用顾虑那么多,不能在季隶铭面前显露的情绪,在他这里都可以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路言意一定很介意季隶铭亲过别人吧。
而且这个别人还不是真正的别人,而是一直在他们之间当隔板的人。
叶拙躲开路言意的目光,低声说:“那只是个意外,而且也算不上什么……我以为季隶铭会和你说。”
叶拙其实根本不想让路言意知道。
因为他了解路言意的占有欲。
路言意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惦记他的东西,无论是朋友还是所有物,都像在草原上圈地占领的狮子,不容别人靠近……
如果让那个时候的路言意知道自己暗恋的人和他们共同的朋友接吻,叶拙担心会为路言意和季隶铭只剩一层薄薄隔阂的感情添砖加瓦,所以把一切都藏在心底。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忽而被挖出来,这让他无地自容。
那个时候的叶拙,的确幻想过自己可能还有一线机会和季隶铭争一争,但现在,叶拙觉得自己过去真是傻得可笑。
路言意听了叶拙蹩脚的解释,顿时冷笑出声,“季隶铭怎么敢和我说?”
叶拙表面淡然地点了点头,心里的酸涩却开始泛滥。
路言意皱眉问:“除了这个,你还别的事情要和我说吗?”
叶拙抿唇,和季隶铭说的规划转述给路言意。
好莱坞的团队,绝对的自由,无限又顶尖的资源配置……美好到叶拙都动心了。
说完之后,叶拙补充说:“季隶铭让你好好考虑。”
“季隶铭、让我、好、好、考、虑?”路言意一字一顿地问,表情也有些微妙。
叶拙点点头,“我也认为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他能说到做到,那将是莫大的助力。”
他转过头去,借着找碘伏的理由,躲开了路言意的表情变化。
这么好的条件,论谁都会动心吧。
这样也好,路伯父安排他做的任务能更容易就交差了。
路言意事业有成,季隶铭终成眷属,他也能完成责任。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路言意捏着叶拙的脸,眉头紧锁。
“叶拙,天上掉馅饼了,你吃不吃。”
“什么?”叶拙微怔,目光望向窗外……
路言意气得发笑,手指挤了挤叶拙脸颊上的肉。
“季隶铭嘴里说的话你还能相信,真是傻得可以。”
这番话,让叶拙忽然联想到同组女演员说他要被拐入豪门的玩笑。
“他这种人,从小就混迹名利场,早就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前他就是靠着这个把我们都骗了,现在他只会比以前更过分,你怎么就这么单纯,听了他口空几句话就相信了?”
叶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像路言意说的这样。
因为他知道季隶铭有这个实力,所以才会不假思索地认为这是真的……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叶拙潜意识里就认定季隶铭回来是为了路言意。
他收购公司,又找上身为路言意助理的他,试图用过去的那点朋友交情来打探路言意的消息。
其实季隶铭完全可以用更强硬更便捷的手段,但他还是很温和地慢慢接近。
叶拙佩服季隶铭的耐心和谨慎,也越发不想和路言意说自己的想法。
季隶铭的认真和坦然衬得他格外敏感自卑。
路言意留意到叶拙形状饱满的嘴唇,被他捏着的脸颊肉连带着向中心靠拢,像个刚洗过的樱桃似的嘟起来。
路言意:“……想什么呢,像个呆子似的。”
叶拙回过神。推开他的手,撇开眼说:“没什么。”
叶拙低垂下眼,天生向下生长的眼睫挡住眼睛,在眼睑投下一片羽翼似的阴影。
路言意严肃警告他:“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很担心你会被诈骗。”
“怎么可能……”
叶拙的话被路言意忽视。
路言意手指一勾,就把叶拙的手机从他口袋里取了出来。
“你做什么?”
路言意一边解锁叶拙的锁屏密码,一边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说:“检查一下,看看你有没有被骗的风险。”
他其实可以直接用叶拙的人脸解开,但还是打开键盘,输入密码打开。
叶拙一些隐蔽的,带着自己想法的小心思被路言意这样破解。
路言意“啧”了一声,“你这个密码就不够安全,你该不会所有密码都用我的生日吧。”
叶拙一口回绝,“不是。”
路言意抬眼看了看他的表情,直接说:“改成更复杂的,这么简单就等着被别人盗刷吧。”
路言意当然知道叶拙在说谎,但他的目标根本不在于叶拙秘密是什么——毕竟这根本不难猜,不用这样变着法地验证。
路言意从主页找到叶拙的微信,未经叶拙同时就打开界面。
路言意对上叶拙平淡的眼神,挑眉问:“我能看吗?”
叶拙点头。
没什么不能看的……唯一不能看的那个人,也都删的干干净净。
路言意笑着挑眉,“那我可看啦,别到时候被我发现你偷偷和我爸说我坏话。”
见叶拙蹙眉,路言意又收敛起来,“开玩笑的。”
他在对话那页翻了许久,似乎只是查看叶拙有没有和可疑的人联系。
但是等他越往后翻,脸色越差。
叶拙:“怎么了?”
路言意脸上残留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地质疑和隐怒。
“你没回家的那天晚上,我给你打了语音,你却占线没接。”
叶拙知道自己已经把季隶铭删了,所以直接点头承认,“我在和别人打视频。”
谁知路言意的脸色更是难看。
“打视频……这个别人是谁?”
他翻遍了聊天页面,却没看到那个时间段有视频通话的记录。
那只有一种情况:叶拙有意清理了那条记录。
而让叶拙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路言意冷冷地看着叶拙,眼底翻涌着浓郁的情绪。
“叶拙,那天晚上的那个别人,不会那么巧又姓季吧?”
他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当初他和叶拙一起相中了这又宽又大的沙发,目的就是躺下就能当床睡。
路言意侧躺着睡下,正面对着玄关和大门,这样只要有人开门,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毛绒的沙发外套和小薄毯都是叶拙不久前才洗过的,在暖气的烘烤下,散发出熟悉的淡淡清香。
这就是叶拙身上的味道。
不是什么香水的复杂气味,简单到只是橘子的香味。
睡梦中,路言意依稀听见关门的声音,橘子的味道也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怎么又睡这里?到时候又要着凉了。”是叶拙的声音。
叶拙的手凉极了,帮路言意盖毯子时都带着寒气。
路言意立刻起身捉住叶拙的手,不给他又离开的机会。
路言意:“你去哪了?”
叶拙:“到处走走,这不是又回来了。”
路言意:“你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叶拙摇摇头,“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散发着柔和米色的灯光落在叶拙脸上,不经意点亮了他淡漠的眉眼,陡然生了几分柔和。
路言意喉结起伏,拉着叶拙手腕的掌心有些出汗。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很想伸手摸一摸叶拙的脸。
下一秒,叶拙就这样靠近他,与他目光交织地对望。
路言意感觉自己好像淹没在橘子的海洋里,香甜馥郁到迷醉。
叶拙:“别担心,我哪里也不会去。”
路言意胸口发紧,轻声问:“真的吗?就算我骗过你,对你不好,还让你伤心,你也不会离开吗?”
路言意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寻找来源才意识到,原来是胸腔里心跳的回响。
叶拙真得不会离开他吗?
即便他做了这么多错事,叶拙也不会在乎吗?
本来只是一个是或否的问答。
叶拙却没有立刻给出回复。
在没有答案的这数十秒中,路言意忽然就不想要答案了。
路言意抢在叶拙回答前匆忙开口:
“你买的馄饨我也全部吃完了,安煦也被我赶走了。只要你不要再提季隶铭,也不要强迫我和家里老头子搞父慈子孝那一套,我也会对你好的。”
但空气仿佛静止了。
路言意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定,连带着叶拙的面容也渐渐消失。
“叶拙……叶拙!”
窗外一道闪电劈在地面,照得客厅亮如白昼。
路言意猛地睁开眼,粗.喘着坐起来。
整个房间都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
没有灯光,没有橘子味,也没有叶拙……
只有塞满烟头的烟灰缸,还有喝空的酒瓶。
路言意抬手捂住脸,大力揉压着发痛的太阳穴。
大雨敲打玻璃,发出的声响伴随路言意度过下半个无眠的夜。
事到如今路言意才知道,在他那样忐忑不安的时候,叶拙已经和季隶铭有了联系。
这比当众给他一个耳光还让人难堪。
路言意:“你到底背着我和季隶铭做过什么?接吻,视频,相亲和他在一家餐厅,坐一辆车出现……哈,对,还有,你还听他规划我的未来,你们还真是好朋友好兄弟,分开四年还这么亲昵。”
路言意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生气。
叶拙皱眉,“你不要这样说话,这些都只是——”
“是巧合?是意外?我猜的对不对。”
路言意冷笑一声,“你也挺让我意外的,明知道季隶铭是什么样的人,还要上赶着倒贴……是四年太久,让你都忘了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我没忘。”
叶拙怎么会忘记?
庆祝路言意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早上,叶拙在混乱的房间里醒来,前一天的晚上,他们全部人都喝多了,最后怎么睡着都忘记了。
叶拙没有看到路言意时,只当是和以往一样,路言意还在别的地方睡觉。
可是当他打开房间的门,正面对上路言意茫然无措的面孔,叶拙心里猛地收紧。
紧接着就看到躺在路言意身边的季隶铭……
成年了,毕业了,也告别了高中时代。
路言意和季隶铭终于迈出那一步。
可当他们发生关系之后,季隶铭却有些逃避……
他出现的频率开始变低,沉默的时间更久。
最后他登上飞往美国的航班,彻底消失在叶拙和路言意面前。
直到今天路言意还耿耿于怀,“他现在装得再好,也改变不了当年的事情。”
“但如果他是诚心来弥补你呢?”叶拙的声音有些干涩,“当初你们都还太年轻,冲动之后很容易不知所措……但现在你们都更成熟了,如果他愿意为当年的逃避买单,你会原谅他吗?”
路言意:“你想让我原谅他?”
叶拙:“如果他足够诚心,也能带给你许多帮助……你为什么不能放下过去的心结,接受他的好意……你也一直都没放下他,不是吗?”
路言意和季隶铭,一个能在娱乐圈大杀四方,一个能提供充足的资源,让他在娱乐圈自由成长。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旗鼓相当。
除了中间有点波折,没有比这更相配的了。
路言意:“所以你真的希望我和他和好?”
叶拙极为不愿地点了点头,蜷缩的手指都在发麻,但他还是要劝:“这样的话,路伯父也会很高兴……”
路言意一拳砸在椅上,发出剧烈地声响。
他气喘吁吁,狠狠盯着叶拙:
“叶拙!你为了让我爸高兴,就这样把我推给季隶铭?!还是说你早就等着一个机会把我送走,这样你就能早点走了?”
叶拙张了张嘴,本想反驳,却发现路言意说的其实没错。
他要完成路伯父让他做的事。
他也想离开。
更重要的是,叶拙想退出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了。
季隶铭比他好太多太多。
而且叶拙发现,好像只有他在敏感地比来比去,而季隶铭毫不在意他的存在,甚至能以对待朋友的方式继续和他相交。
因为没有威胁,所以才不在乎。
也许季隶铭得知自己四年都没和路言意有任何进展,心里都会发出“果然如此”的声音。
叶拙深呼吸,和路言意说:“周六你和季隶铭好好见面谈一谈……最起码你们也可以重新做朋友。”
路言意脸色又变,用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叶拙:“周六不是我和你?而是我和季隶铭?”
“嗯。”叶拙撇开眼,“他也答应了周六和你见面。”
“叶拙……”路言意像是气到极点,哆嗦着嘴唇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叶拙:“四年了,你们都该面对了。”
“面对他妈的面对!”路言意险些把自己的牙咬碎,“你很好,非常好……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活活气死!你知不知道……算了,你不知道!”
叶拙抿唇,低声和他道歉。
路言意说:“周六晚上我不可能见他,你也哪里都不许去,老老实实和我一起待在家里。”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不是说他有诚意吗?就让他一个人去等着,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份心了。”
路言意的日常里是没有单双休这种概念的。
只要有通告,无论是节假日还是刮风下雨,都要完成工作。
但这周六的晚上,路言意早就提前安排出了空余,甚至连带着周日上午的活动推了。
但叶拙忽然告诉他,周六晚上是替季隶铭约的,见面的对象也是季隶铭而非叶拙……
叶拙费尽心思,给路言意准备了好大一个“惊喜”。
路言意欣喜若狂,差点被活活气死。
路言意才不管叶拙是给谁做嫁衣。
反正约他的人是叶拙,其他人无所谓。
季隶铭愿意在餐厅等着还是直接走了,都不关他的事。
这周六晚上,叶拙必须履行约定。
“闻酒就醉的小趴菜,喝点朗姆可乐意思一下吧。”路言意和叶拙说。
夜色已深。
透过路言意身后的落地窗,能看到整个S市的璀璨夜景。
璀璨的夜灯耀眼,路言意犹如站在群星之上。
路言意熟练地在酒吧台上操作,甚至还能挪出一只手抽烟。
叶拙眉头微蹙,他最讨厌烟味,也不想让路言意抽烟。
人活着,身体最重要,不要等像爸爸那样躺在病床上才后悔,那就已经迟了。
叶拙之前劝过很多次,但路言意除了说他耳朵都快听出茧,还是我行我素。
但这次叶拙不劝了,路言意反而在点燃之前下意识看了眼叶拙。
“算了,还是保护嗓子吧。”
路言意把烟揉了扔进垃圾桶,“但酒还是要喝的。”
他指尖“叮叮”敲了敲冒着水珠的杯壁,拿着两杯酒走向叶拙,“度数都不高,小孩都能喝。”
想到上次叶拙一口酒就把自己喝到烂醉,路言意说:“喝醉了也没事,我就当不知道,无论真醉还是假醉,都给你一个发挥的机会。”
路言意自认大方给了机会,叶拙却一言不发。
叶拙上次想问的事情,已经没有追问的必要了。
不过就是想得到一个已知的答案。
都十几年了,还纠结什么喜不喜欢的问题……
还有必要吗?
喜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藏得住。
嘴上不说,也会从别的地方遛出来。
路言意这样对他,无非就是不喜欢。
他没必要再把自己变成滑稽的小丑,借着喝醉才敢问出口。
路言意摇晃着手中酒杯,漫不经心地问:“你上次到底想说什么?”
叶拙推开摆在他面前的那杯,低声说:“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想喝一点而已。”
路言意追问:“为什么要喝?明明是你拒绝了。”
叶拙:“那你呢,你为什么把自己喝醉?”
路言意蹙眉,缄默不言。
门铃声响起,叶拙起身,错过了路言意犹豫的目光。
“外卖全到了。”
叶拙两只手都拎着满满当当的袋子。
回到沙发边时,两个人都默认上面的话题已经结束。
有些话,深挖了反而让彼此都难堪。
叶拙清点着所有送来的餐点,拆开包装发出的声音填满安静的房间。
路言意点了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是他扬言要吃的“垃圾食品”。
路言意的原话是:吃什么破西餐,人模狗样还吃不饱,要快乐就他妈吃垃圾食品。
但这些垃圾食品,仿佛也不是中餐。
叶拙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
路言意:“疯狂星期六,V你五万。”
叶拙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路言意言之凿凿:“这不是现在网上最流行的梗吗?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冬天的第一个烤红薯……”
叶拙虽然不常接触网络,但也发现不对劲,“这好像已经落时很久了。”
“怎么可能?!”路言意皱起眉头,伸手去摸手机。
“叮咚”,又是按门铃的声音。
路言意脸色微变,抢着说:“我来拿!”
但去玄关拿手机的叶拙已经先他一步打开门。
又是外卖?
叶拙有些惊讶。
刚才都点那么多了,怎么还有?
他提起袋子看外卖条上的标注,“不会是送错了吧?”
路言意几乎是飞奔着过去,把外卖袋抢走,打开门就要扔。
叶拙困惑:“扔了干嘛?”
路言意:“点错了!不要了!”
叶拙:“怎么点错了?不是奶茶和烤红薯吗……”
路言意脸色更黑,“我说点错了就是点错了,你别多问。”
路言意拿起叶拙的手机塞进他手里。
“把钱领了。不是给你的,是给路伯父的,他在医院要用钱。”
他猜到叶拙不会拿,又把手机夺走,一边转身一边解锁锁屏,“你别废话,我帮你领。”
几个未接来电赫然显示在通知栏上。
间隔时间不久,而且都是没有备注的纯号码。
路言意挑眉,正要告诉叶拙,页面忽而弹出一条新收到的短信……
“不好意思先生,我帮您联系了叶先生,但他并没有接电话,餐厅也没有收到取消用餐的消息,而我们店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打烊,您看……”
精致的菜肴在烛光的照耀下更为诱人。
只是经过三个小时的等待,菜色不如过去鲜亮,已经凉了个彻底,
季隶铭对着侍应平和地道谢:“麻烦你了。”
侍应对这位彬彬有礼的客人十分同情。
等待的时间里,他没有丝毫不耐烦,除了麻烦店内联系预约的叶先生之外,始终都保持安静。
就连请求去电的原因也是担心叶先生是否是出了意外。
但一连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
季隶铭打的电话更是无人接听,发去的短信石沉大海。
也不知道是被拉黑了,还是叶拙视而不见。
无论是这两种可能的哪一种,季隶铭都能接受。
他只是担心叶拙出事。
侍应反复思考,还是提醒说:“您可以联系他的家人或者朋友,如果出现意外,他们应该会更早知道。”
季隶铭:“谢谢,不过我想他的朋友不会欢迎我联系他。”
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暗淡,但很快又转开话题:“看来他今天不会来了,买单吧。”
侍应:“您要不再等等?还有十分钟闭店,最后五分钟还有场烟火……”
季隶铭:“你们店的烟火形式四年内变过吗?”
侍应摇了摇头。
季隶铭淡淡笑了笑,“那就不看了,一样的烟火,我四年前就一个人看过了。”
明亮的烟火上升在空中绽放,留下夺目的光痕。
季隶铭按下车窗,更清晰地看到朵朵烟火坠落的尾迹。
相同的烟火,见证相同的心情。
同样的心灰意冷,还真够落寞。
只不过这一次,季隶铭不会再做个逃兵。
他拨通通讯录那个多年未联系过的号码。
投影放着过去总一起看的电影,因为看的次数太多,所以连台词都能倒背如流。
可这次,路言意和叶拙都有些心不在焉。
那些吃的也都吃烦了,放凉了全是油腻的味道。
路言意不自觉靠近叶拙,想借他身上清爽的橘子香气来冲淡心中的烦躁。
但他靠近一些,叶拙就默默离开了一些。
路言意转头,看到叶拙低垂的眼。
脸正对着荧幕,但视线却是下垂着的。
这目光也许落在地毯的某个花纹上,也许落在他自己的指尖上,可能出现在每个画面之外的角落。
投影照射出来的彩色光影忽明忽暗地照耀着叶拙的侧脸,仿佛他在室内看了场烟花。
而路言意,既没有看见烟花,也没有看进去电影。
他压着胸口烦闷,开口问叶拙:“想什么呢?”
叶拙微怔,“没什么。”
这幅神情,分明就在说谎。
“不愿意说就算了。”路言意闷声说:“我觉得这电影没有以前好看了。”
投影画面里,穿红衣的新志骑车带着穿蓝衣的小马,两人笑着在学校操场上肆意妄为。
还是一样的桥段,丝毫没变。
这部电影,叶拙看了太多次,所以从头到尾,他全都记得。
接下来就该是新志和小马做了一个恶搞老师的玩偶,从天台往下挂在教室窗外,玩偶用手电筒、气球和钢丝球组成的假阳.具被他们用线勾着上翘,惹得老师当堂气到脸绿。
第一次看,他和路言意都笑出眼泪。
往后无论看多少次,也都会被逗笑。
可是这一次,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感到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