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
叶拙强忍着激动,“了解摄影的人都认识您。”
在世界摄影史都留下自己名字的摄影师,也是无数摄影人心中不可撼动的传说。
和他并肩行走,叶拙荣幸地大脑空白,想说话却又怕说错话。
历文似乎发现了他标志性的眼型,回忆片刻说:“你之前是不是听过我的讲座?”
叶拙眼睛一亮,“是的,四年前,您代表北影到甄雅高中招生,我在台下提问,还给您献了花。”
“我记得你,你考上北影了吗?”
叶拙的笑意瞬间淡了,“不好意思,我……休息室到了,您进去吧,我也要回去工作了。”
当初一腔热血的梦想,现在都已经被锁在柜子里,连带着他不切实际的追逐一同不见天日。
历文打开门,缝隙里露出一个端坐着的身影。
叶拙眉头微蹙,转身离开却还是被发现了。
“叶拙!我们谈谈。”
季隶铭从休息室中追了出来。
他似乎是工作繁忙,眼下泛着轻轻的青紫。
叶拙态度冷淡,“我们又什么好谈的?”
“关于路言意。”季隶铭扫视周围,“这里不方便,你跟我进来。”
历文知趣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叶拙:“要说什么?”
季隶铭:“我的呼吸有毒吗?需要离我这么远。”
叶拙:“你说完我还要回去,言意在等我。”
季隶铭苦笑一下,说:“那我就长话短说。我今天想和你说的就是,既然言意不愿意接受我的道歉,那我就先从恢复和你们的朋友关系开始,再慢慢让他对我有所改观,如何?”
叶拙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居然听见季隶铭要和他们重新做朋友这种话。
“你在开玩笑吗?他不愿意原谅你,又怎么会同意继续做朋友。”
叶拙亲眼见过路言意对季隶铭是多么抗拒。
一个连听到名字都会暴怒的人,路言意怎么可能和他重新做朋友?
天方夜谭。
但在季隶铭眼中,似乎从来没有过困难。
他对叶拙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能提供给他的太多了,而他也急需我的帮助,还有一些他不得不考虑的事情……我打算为他牵线,让他能在李岸导演的新电影里演男一号。他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想明白这对他来说多难得。”
季隶铭气定神闲,表现出远超年龄的气场。
叶拙忽然读懂他一直以来的底气是什么。
他知道这些条件诱人,也知道路言意短时间内不会接受。
可这些真的太诱人了,路言意答应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知道路言意的困境,所以每件事都是为了拉路言意上岸。
路言意曾经为了在李岸导演的电影争取个配角的角色,不惜和公司作对,赔了上千万把别的通告都中止,去到剧组里参与了两个月的培训,为了保密在后面拍摄的三个月里也没有曝光,但上映的后还是将路言意仅有的六分钟镜头全部删完。
五个月的辛苦,几千万的代价,最后换的一场空欢喜。
坐在观众席里看主演路演的时候,叶拙分明看到路言意眼里的艳羡和不甘。
但叶拙什么也做不了。
而现在,季隶铭却能直接提供主角的位置给他……
路言意这种一引既爆的炸弹,用温水煮青蛙的招数最为合适。
分开四年,季隶铭还是这么懂路言意,叶拙甘拜下风。
季隶铭的执行力也快得惊人。
下午,原本还在思考怎么打发休息时间的路言意就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兴奋地搂住叶拙的脖子。
“猜猜我收到谁的试镜邀请了?!”
路言意故意压住自己上翘的嘴角,还是藏不住他那外溢的开心。
叶拙:“谁?”
路言意:“你猜啊,我说了就没意思了。”
叶拙挤出笑容,“不会是李岸吧?”
路言意眼睛微微睁大,“你知道?怎么一猜就中了。”
但他已经没有耐心等待叶拙的解释,匆忙起身要出门。
“选角导演让我不要带人去,你就在家里等我吧……”
“我下午去看我妈。”叶拙言不由衷地祝福:“等你好消息。”
路言意终于能得到他想要的了。
季隶铭的计划也开始奏效。
而他也能更好的给路父和父亲一个交待。
皆大欢喜。
叶拙知道自己早该明白的,路言意原谅季隶铭是时间问题,他的让位也是时间问题。
只是十四年的习惯养成,不是一朝就能改变。
至少这个阶段,叶拙正在慢慢放下。
记忆中的筒子楼还是没变。
叶拙看着楼道里随处可见的印刷小广告,一步步回到他短暂住过的“家”。
“我上次就让你不要从我家门口过,你怎么又来了?我刚刚擦完的地就被你踩脏了!”
充满攻击性的音调从楼梯往下传。
叶拙刚刚上楼,看到的就是自己妈妈歇斯底里地向一个男人发火。
男人看上去很儒雅,面对中年女人的无理质问已经从无奈转为愤怒。
“楼道就这么宽,我不从你家门口走,总不能跳下去。”
叶拙妈妈脸上带着口罩,露出的一双眼中写满厌恶,“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从我家门口走,全部被你踩脏了!”
男人:“真是疯了……”
“你才疯了?!我就见不得脏东西!”
叶拙匆忙上前,把男人拉到一边道歉,把事态在扩大前平熄。
男人说自己不堪其扰,已经准备搬走。
叶拙很难堪地向他继续解释,好不容易得到谅解,转身发现妈妈正蹲下身,用戴手套的手,在水泥地面上擦了又擦。
她原本和自己的名字姚棠一样,是个如花般漂亮娇美的女人。
现在却消瘦又憔悴,神态有些隐约的神经质。
叶拙一进门,她就跟着在后面不停地擦扫,即便叶拙穿上鞋套,她也没有懈怠。
叶拙紧紧攥着手里带来的礼物,轻轻叫了一声“妈”。
姚棠匆匆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拿出灌满84消毒水的喷壶,对着叶拙全身喷去,就好像叶拙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叶拙被消毒水刺得眼圈通红,低声说:“妈,你少用点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
姚棠瞪大眼,“瞎说!我这是打扫卫生,不能让脏东西进来……”
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了,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连布艺沙发的外套都被擦成半透明的质地。
但姚棠还是不满意。
她像个不知疲倦的苍蝇,在房间中来回搜寻,就怕会有什么遗漏的污渍。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叶拙身上。
“你……”
叶拙窘迫地站在原地,喉咙里卡这一句“妈”,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我说了让你别来,你看你把我家弄的,太脏了……”
姚棠的消毒水对准他喷了又喷。
门外传来脚步声,姚棠猛地打开门,又是刚才那个男人。
姚棠暴跳如雷,不分三七二十地大声咒骂起来:“我是不是让你不要从我家门口经过了!不要把你身上的细菌和脏东西传到我家来!”
叶拙大步冲到门外,不顾姚棠反抗也要把她带回来。
“妈,你这样是何必呢?他马上也要搬走了,你就忍忍吧,好不好?”
他耐心劝说着,从桌上找到一次性手套戴上,帮姚棠打扫卫生,“我帮你,你坐下休息一下,好吗?妈,我真的希望你能去医院治疗一下,你这样真的已经……”
“我不用治疗,我好得很。”姚棠根本无法停歇,她夺过叶拙手里的抹布,口中还念叨着:“那个男人是同性恋,又脏又恶心,搬走了也脏。”
叶拙全身一僵,最终还是逃似的离开了这个家里。
这个家庭早就支离破碎。
离婚之后,叶承礼也不常回来……偶尔回来,也是被姚棠直接赶走。
而叶拙,每次回来见到的情况也就是这样。
他尝试着带姚棠去医院,或者请医院到家里来,得到的都是姚棠态度坚硬的反抗。
在姚棠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保持干净更重要。
叶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的儿子,就是她最恨的,恶心又肮脏的同性恋。
叶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却在中途接到路言意发来的定位。
还是那次约定了没去的餐厅。
路言意让他直接过来。
叶拙以为好事已定,也猜到季隶铭修复“友情”的第一步可能成功了。
但是当他来到包厢,看到除他和路言意之外的第三人时,还是胸口一紧。
季隶铭站在窗前眺望城市夜景,听见脚步声后缓缓转身,对着叶拙露出一个微笑。
路言意坐在椅子上摆弄手机,板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叶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但在拉开椅子的时候,还是发出刺耳的声音。
也许是好事将成,季隶铭今日特别多笑容。
他对叶拙的冷淡视若无睹,笑着说:“很久都没一起吃过饭了。”
路言意抬眉,“天天就想着吃,你不是想重新做朋友吗?吃饭有什么意思。”
他叫来侍应,“上酒,酒水单上所有酒都开一遍。”
他挑衅地看向路言意,“你请客,没意见吧。”
季隶铭自然没意见。
路言意让叶拙坐下,同时用一种志在必得的表情说:“喝死他。”
叶拙不知自己是否错过了太多。
但是这种相处模式,应该也是……恢复了一点感情吧。
叶拙滴酒未沾,也是在场唯一一个意识清醒的人。
路言意喝的最多,也是醉的最彻底的,是被叶拙半扶半搀地送回车上。
被路言意一直倒酒劝酒的季隶铭也没少喝,但他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走路和说话都和以前一样端正,甚至还能让叶拙注意脚下。
但当他接电话的时候,叶拙确定:肯定是喝醉了。
季隶铭捏了捏眉心,对着手机那边问:“你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
他的神情实在是太过认真,叶拙指了指他贴在耳边的手机。
“拿反了。”
季隶铭微怔,“谢谢……”
然后把手机的上下翻了过来,继续对着手机背面沟通。
叶拙转头看了眼靠在副驾驶座位上不知是睡是醒的路言意,叹了口气和季隶铭说:“你不要等司机来了,上车,我先送你回去吧。”
季隶铭摇摇头,“太晚了,不麻烦你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叶拙皱眉,“我是怕你出意外,星诚又要易主。”
季隶铭完美的脸上出现些许裂缝,放弃推脱,上了车的后座。
叶拙转头和季隶铭说:“送到什么地址?”
“送到我家就好。”
“嗯,金安区武安路吗?”
“对。”季隶铭的眼波微动,“没想到你还记得。”
叶拙不以为然的说:“正常人记性都没那么差,没什么特殊的。”
车内弥漫着酒气,叶拙把车窗打开,新鲜空气涌出车内,冷不丁让叶拙打了个喷嚏。
季隶铭的问候立刻跟上,“我送你的围巾呢?”
叶拙回忆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又在问高中时候送的那条围巾。
叶拙:“不见了。”
季隶铭追问:“为什么不见了?”
透过后视镜,叶拙看到他这样正襟危坐,却还在纠结几年前的小事,忽然感觉这场面太过滑稽。
但也没必要和喝醉的人较真,叶拙耐着性子解释:“不见了就是不见了,我也不知道。”
季隶铭“哦”了一声,认真地说:“我的还没丢,天冷了还在戴。”
叶拙觉得他是真的醉了。
和他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表达他现在虽然有钱,但也还是没忘记老祖宗勤俭节约的传统?
还是想表达他对友情的珍视?
但叶拙转念一想,喝醉了之后什么都能说出口,也许就只是想到哪里就说哪句吧。
叶拙抬手给已经睡着的路言意系上安全带,转头提醒他:“把安全带系好,我要开车了。”
季隶铭点头照做,低头扣安全带的认真模样莫名有几分好笑——平时一个绝对上位者,居然还有这样反应迟钝的时候。
叶拙正看着后视镜的时候,忽而和季隶铭对视上。
叶拙莫名心虚地问:“怎么了?”
季隶铭眼眸深深,“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叶拙蹙眉,“……没有。”
季隶铭:“你不用骗我,你每次见我都不理我,还把我送你的围巾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不起路言意?但那是个意外。”
他似乎有些着急,语速又快还有些颠三倒四。
车窗外的风呼啸着吹进来,吹乱了他一向一丝不苟的头发。
凌乱发丝下,季隶铭的眼神专注又认真,但叶拙都没有看见。
叶拙冷声回答:“意外就不用负责了吗?”
“我在弥补,什么都可以,我在尽我最大能力弥补——你也知道的,我把我能做的事情都想到了,只要路言意需要,我随时都可以给他。”
这么真诚和急切的样子,偏偏路言意没有看见,叶拙都替季隶铭感到可惜。
不过不要紧,有他做证人,季隶铭这份心不算被浪费了。
叶拙双手握着方向盘,心中那股酸涩在这个安静的时刻越发浓郁。
季隶铭做得很好。
以退为进,诚意满满,换做谁都会觉得他足够有心。
如果网上那些人知道,恐怕又要狠狠羡慕一波路言意。
一个痴情又有钱有权的爱慕者,哪怕有点瑕疵也不要紧。
但喜欢一个人,怎么做都会觉得亏欠。
季隶铭问叶拙:“你觉得我能弥补回来吗?如果一切都能弥补,那是不是还有机会重新开始,过去的那些都不算了。”
叶拙捏着方向盘的手都酸了,嘴上还要云淡风轻:“也许吧。”
“那就是还有机会?”
季隶铭像是在疑问,也像是在确认。
叶拙:“我不是路言意,怎么知道答案?”
季隶铭:“我是在问你。”
“问我?”叶拙很快就想通了,低声和季隶铭说:“当然有机会。”
也许季隶铭也会担心他和路言意的关系,有碍于朋友这层关系,所以才会这么关心他的意见。
深蓝色的夜空中,巨大又绚烂的烟花无声绽放。
叶拙侧脸从后视镜中看着,忽然听见季隶铭的声音响起。
“没想到这次居然看到了。”
叶拙记得这家餐厅主打的服务就是夜景烟火,很快联想到季隶铭说这句话的含义。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叶拙低声道歉,“是我把你约出来,路言意最后却也没去,让你白白等了那么久。”
季隶铭微怔,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叶拙以为路言意会在那天和季隶铭的电话里把这些事情都说明白,没想到季隶铭看起来还是像什么都不知道。
叶拙双目直视前方,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在意,“你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一起吃饭,他应该不会再故意不去了。”
季隶铭抿唇,“其实我……”
叶拙侧耳听着,但却被突如其来插.进来的声音打断。
路言意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叶子,我想吃馄饨。”
叶拙:“现在?”
路言意:“现在,路边就有卖的。”
叶拙没有反驳他的要求,而是抬眼看了看周围的情况,“那我停了车去吧,省得你被认出来。”
自从路言意说话开始,叶拙就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季隶铭身上。
路言意望着叶拙离开的背影,冷声和季隶铭说:“你为什么以为你弥补完了就能重新开始?谁会和你重新开始?叶拙比我还要讨厌你,你还要上赶着自找没趣。”
季隶铭:“他讨厌我也没关系。”
路言意嗤笑:“何必呢,你都亲耳听过叶拙说和你没可能了。”
季隶铭:“听见的不一定就是他真正想说的,就像眼睛看见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路言意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人了?”
季隶铭抿唇不语。
路言意语调愈发咄咄逼人,“季隶铭,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当年的事,季隶铭心中一直有个问号。
如今更是越发质疑。
当初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
当时慌乱到没有想过去确认。
如今才发觉漏洞百出。
但季隶铭想不通的是,如果这是假的,那路言意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填报志愿依旧会让人忙得焦头烂额。
个人的想法总是很难被家里尊重——路言意还好,反正他习惯性和他爸作对,闹个鸡飞狗跳也很是常态。
但路言意气得是为什么叶拙的爸爸不让叶拙去试试摄影系。
明明叶拙已经靠自己拿到了摄影系的小圈合格证,高考成绩也应该能够达标。
但现在连高考分数都还没出,叶承礼就暗示过叶拙不要想着去A市。
路言意知道叶承礼这样说的原因在哪。
他希望叶拙能够继续陪他。
如果路言意被A市的学校录取,那叶拙就可以在他读的大学就近上课,如果能上同一所大学那就更好不过。
可是这样算什么?
路言意想不通。
尤其是看到叶拙争取过后还是没能让叶承礼让步后的失落表情,路言意更是感觉胸口发闷。
为什么总是要把叶拙当成我的附属品。
路言意带着满腔不满来到书房。
他想着,虽然自己恨不得和路唯成拿刀互砍,但是如果能让路唯成出面,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次他可以忍着性子,和路唯成好好商量一下。
如果能让叶拙上他想去的学校和专业,那他也可以勉强听一次路唯成的话……
反正他的成绩在A市也有很多可选择的院校,只不过没办法再像高中一样这样同班。
路言意心里默默盘算着,低着头来到了书房外的走廊。
今天的走廊格外安静,只有路言意脚踩地毯的沙沙声作响。
到了门外,他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说,于是停下脚步继续组织语言……
书房的门没关紧?
还留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路言意的手搭在把手上,忽而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
透过那道狭窄的门缝,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两个长辈。
他的亲生父亲……和对他和蔼包容的叶叔叔……
一个跪在桌下,另外一个坐在椅子上。
头颅起伏之间,流露出来的喘息让路言意的大脑空白了许久,才勉强找回一丁点意识。
他心里那个永远板着脸,对所有人和事都说一不二的男人,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从他站的角度看不到叶承礼的表情。
可是他也能想象到,在这样光明开阔的地方,做这种不能公之于众的事情,会带来的多大的刺激。
可是他们……不该是这样啊!
他们这样做是一时的,还是维系很久了……
往日叶承礼那些过度的关心和维护,还有他和路唯成偶尔会有的奇怪互动。
一幕幕像是跑马灯一般浮现在路言意脑海里。
那些被忽略掉的小事情,在此刻却像是跑马灯一样联系起来。
路言意记得,叶家过去和路家也是差不多的家境,但是因为一些意外导致叶家破产,叶叔叔才带着叶拙来到路家。
在那之前呢……
路言意记得自己曾经在小时候看到过路唯成在保险箱里的相册。
当初他还惊讶于,为什么要把存着和朋友的照片藏在保险箱这种地方。
现在才惊觉,原来里面都是路唯成和叶承礼的过去……
那些青春时期的意气风发,两小无猜的亲密无间,还有默默无言的互相陪伴,在这一刻都成了他们之间关系的作证。
然后照片里,叶承礼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还多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那就是叶拙的妈妈。
路言意头疼欲裂,不知思绪该从哪一处下手才能把事情捋顺……
“怎么傻了似的?”
叶拙把手里的冰啤酒放在桌上,对路言意长时间的发呆感到奇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会又闯祸了吧?”
路言意攥紧裤子,“没什么,我在想下午那场游戏该怎么通关。”
他有意躲开这个话题,主动抓起电视遥控器,问:“看什么电影?”
叶拙坐在沙发边,顺着他的话题继续:“先说好,不要再看《坏孩子的天空》了,看那么多次,也该换换了。”
路言意闷闷地“嗯”了一声,烦躁的在片源库里翻找着。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季隶铭忽而锁定一部影片,“看这个吧,李岸导演的,评分很高。”
电影开始播放,颇具中式风格的“喜宴”二字缓缓出现。
在场的三个人只有提议一边喝酒一边看片的路言意是真正想看的,其他两个都只是作陪,对看什么电影都无所谓。
现在反而是路言意心不在焉,手拿着啤酒发呆。
叶拙被路言意挤到了沙发中间,左手边是路言意,右手边就是季隶铭。
起初他还在默默调整位置,让自己不要被夹在中间。
但后来他也接受了无论做到哪,最后都会变成左右夹击的事情。
他一边专注的看着荧幕,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啤酒。
他一转头,却发现路言意面前已经多出来三个空瓶。
叶拙:“别喝这么快,很快就醉了。”
路言意摆摆手,季隶铭说:“他今天就是想喝醉。”
叶拙点点头,和季隶铭说:“那你少喝点……”
“凭什么他少喝点?!”路言意不满,“都喝,今晚谁清醒着谁是混蛋!”
他连开五六瓶啤酒,又拿了红酒一起混着喝,大有要喝个烂醉的架势。
叶拙想劝,却被路言意塞了一瓶在手里。
路言意:“叶子,你今晚也必须喝!喝完……我有事和你说……”
叶拙心跳加速,“什么事?”
路言意躲开和他的对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叶拙捧着瓶子,默默仰头喝了一大口。
季隶铭侧目,看着叶拙和路言意的互动。
电影播放到三分之二处,酒也喝了许多。
叶拙靠在沙发靠背上,说话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执着地要换个电影。
路言意面前的空瓶最多,但他意识还是无比清醒,问:“为什么换?你不喜欢李岸吗?还是你不能接受同志电影?”
叶拙摇摇头,“这部电影里的两个男人,打着相爱的旗号伤害了无辜的女人。这不公平,难道主角的爱是爱,这个女主角的感情就无所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