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回到王府,一进前厅便见封离在等,他手边放着一盘新谷磨粉做成的素菜馅心?团子,一个?个?玉雪可爱。
“下元节,斋天吃糯米团,来来来,尝尝!”
封离一见他便将他拉过来坐下,把那个?天青色花形碟往他面前推了推,献宝的模样很直接。
不用问,定?是为了程寅入内卫一事。
被?求的人自有被?求的姿态,周昭宁慢条斯理坐下,礼仪分毫不乱。他指向?那碟糯米团,问他:“过去府里下元节不曾做过这个?,你做的?”
“啧啧啧,年头到年尾才多少个?节,是节就得过,更何况是下元节庆丰收。”封离说着捻起一个?团子,自己先咬了一口,“是我做的,爱吃不吃,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当年他驻守北疆之时,因?军饷难以保证,只得行屯田之法,因?此百姓欢庆的下元节,在军中也颇为热闹。他一军主帅,自是没什么时间去学庖厨,倒是这种军民同乐的时候,他跟着学过一手。
周昭宁跟着捻起一个?,团子雪白软糯,让他想起昨日捏封离的脸时的触感。一口咬下去,浓郁的米香混着咸鲜菜香,出?乎意料的好吃。
封离看着他吃完一个?,满眼期待地?问他:“如何?好吃吧?”
“好吃。”
“主要是意头好,摄政王斋天,整个?大禹来年都得风调雨顺。”
周昭宁抬眸看他,捻起一个?糯米团塞他嘴里,似笑非笑地?说:“今日嘴这么甜,是不是做的时候偷偷加了桂花蜜?”
封离叼住那糯米团,唇瓣擦过周昭宁指尖,四目相?对,周昭宁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封离有些耳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周昭宁最近心?思莫测,眼睛里像是有钩子,藏着什么不可言传的东西。
“哪有加桂花蜜的做法……”封离昨日说得太直,没讨着想要的允诺,今日本意先讨好一二?,被?周昭宁这么眼眸含笑地?一问,当场就迂回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问:“程寅想去内卫府,让不让一句话?!”
“你这人最是……”周昭宁话?音一顿,轻叹道,“酒酽春浓梦难留。”
说完他起身?,端起那碟糯米团便走,徒留封离在原地?挠头。
酒酽春浓梦难留?
周昭宁在说什么美梦难留, 莫不是暗示他讨好得不够?封离头大,迈步追了上去。
“我来端。”封离主动要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周昭宁不给他并且换了个手拿。
封离见状, 又蹦跶到他面前倒退着走,问他:“这么喜欢?那我再去做点?”
说完他转身往小厨房方?向走,被周昭宁一只手拎住了后衣领。
“你别不说话呀,我哪里表现?不好你就说, 我还可以再精进精进。”
周昭宁眉头微蹙,把?人拎到自己身侧,无奈瞅了两眼?才说:“每回来找我都是为了别的男人……”
滋啦一声, 封离像被架到了火上烤,他怎么回事, “别人”就“别人”, 说什么“别的男人”?什么时候起, 他周昭宁把?自己摆到了“男人”的定位上?“大人”还差不多。
“你不也?是……”封离低声咕哝,他自己不也?是为了皇帝才找他当工具?
周昭宁没听清,只看到他红透的耳尖, 心?一下软了。酒酽春浓的圆满时刻,说的自然是封离殷勤备至的模样,可这终究是难留的美梦而?已?。周昭宁很清楚, 如今他和自己的想法是南辕北辙。
无妨, 他能够由心?之事少而?又少,封离不开窍, 他正好也?懒得掩藏。
周昭宁低哂,仗着他不懂便肆无忌惮, 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他问:“又在说什么坏话?”
“我说咱两也?不是中间?不能有……不能有别的男人,的那种?关系。”
“不是吗?”周昭宁突然停下脚步, 站定瞅他,“本?王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回来的王妃,不正是如假包换的夫妻?”
“三书六礼?你亲迎了吗?”封离一撇嘴,目光投向跟在两人身后?的周济。周济只觉得脖子一凉,就听封离脱口说道:“迎我的是公鸡,跟我拜堂的是公鸡,抱鸡的是周济,那如假包换的不是你,是……”
他话未说完,周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喊:“殿下饶命!”
七殿下对自己的分量一无所知,喊慢了一点他都怕王爷把?他活剐了。
周昭宁皮笑肉不笑,封离就爱作弄吓唬人,他挥退周济,免得封离再说出?什么让人进退两难的话。
“嘁,你可别报复周济,是你让他去抱鸡的。”
“你觉得我会?”
“我觉得你不会。”
周昭宁勉强满意?,问他:“没有亲迎,没有与?你拜堂,你很在意??”
“我在意?什么在意?,我才不在意?。”封离侧身让开一步,试图离周昭宁远些,“我是提醒你别乱说话。”
周昭宁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两人已?行到他书房门口,他话锋一转:“内卫之事,我答应了。”
封离兀然抬眸,眨了眨眼?,一脸莫名。他这态度转得也?太突然太生硬,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发挥呢。
“有什么条件?”
“我昨日所说。”
“弄个官当当?”封离一惊,“不是吧,你当真?前段时间?你还让我国子学课业考核中等,现?在就不用上学了,直接跳到进衙门?”
“学还是要上的。”周昭宁推门而?入,将碟子放到案上,解开斗篷才接着说,“本?王亲自教。”
封离一听,下意?识便回绝:“不行。”
“上次是谁说我以后?不当摄政王了,还可以去国子监任教?怎么,才多久就变卦了?”
“我以前不肯读书,你非要我去,我去了。现?在我愿意?读书了,你又要我去衙门,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总之我不去,非要去那你把?我弄去军中好了。”
“军中?”周昭宁抬手捏捏他的胳膊,满眼?明晃晃的嘲讽,“銮仪卫吗?这长相倒是可以充作銮仪卫。”
“你——!”皇家仪仗队,他这是看不起谁?封离一拳砸他胳膊上,周昭宁纹丝不动,他说,“你再捏!”
周昭宁对他幼稚的举动照单全收,真的又上手去捏,封离憋着劲,捏起来不再软绵绵,但到底是个花架子。他们都知道,这时候是不可能送他去军中的,他便是仗着这一点才提。
“等你能在我手下走十招再说。”
果然,周昭宁的回应很是无情,正中封离下怀。
“这可是你不让的,不是我不去。”
“嗯。”周昭宁点头,给两人倒上茶,就着茶又吃了一个糯米团。
“那程寅的事?”封离说了半天也?渴了,跟着喝起茶来,两人对坐品茗,气氛变得安宁下来。
“我答应了。”
“周昭宁,你有点不对劲。”封离与?他碰杯,目光敏锐,“你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
周昭宁浅笑,待他喝完杯中茶就给他续上,说:“你说得有理,我自然愿意?听,不是我不对劲,是你长进了。”
“什么叫长进了,我以前只是懒得管。”封离神?情自得,“我的糯米团子还算没白费。”
“那是当然,能叫七殿下亲手准备,全禹都只此一份。”
封离被他说得又有些耳热,主要这人明明气质偏冷,弯眸浅笑时却如清风醉月,和他对视一眼?便像是被一把?小刷子刷过心?尖,细细麻麻,又痒又热。
“留下用膳?”
未免显得自己怂了,封离没有拒绝,两人一处用了饭。
第二日,封离便恢复了国子监的课业。这一回去正好赶上课业考核,他不得不认真以对,拿出?了几分真本?事。毕竟程寅的事他承了周昭宁的情,不能之前答应他的事也?毁诺。
结果一考,他竟考入了上等。解泉泠完成了鸿胪寺的差使回来了,专心?准备来年春闱,因此他如今不与?国子学的同窗一处,他不在,封珏考了头名,封离竟然也?混到了第五,令人大感意?外。
一不小心?发挥过了头,以至于封离那天回王府时都满面心?虚,躲着周昭宁走。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周昭宁主动找了过去。不仅找了过去,这人还有备而?来,竟从国子监调出?他的答卷,与?他一本?正经讲解他的问题。
封离一开始羞耻,听着听着,不自觉和他辩了起来,等回过神?,发现?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说了个七七八八。
“殿下如此藏拙,令我刮目相看。”
“……”封离强行找补,“只是正好论的是熟悉的篇章,我这种?会点皮毛都要显摆的人,会藏拙吗?不可能。”
周昭宁不置可否,本?也?不需要他承认什么,只点头应道:“殿下天资聪颖、一点就透,会这一篇,便能会下一篇。”
封离把?自己的答卷抢回来,胡乱塞进袖袋:“学一篇已?是很累,不想学下一篇。”他说着起身站到门口,一副送客模样。
周昭宁却不走,反而?将他拉回来坐下,两手搭上他肩膀,垂首在他耳边说:“累了?给你松快松快。”
说着,他手上用劲,在封离肩上揉按起来。
屋里原本?有下人伺候,明福见状忙带着他们退了下去。
周昭宁养尊处优,推拿的手艺却不错,常年习武的他认穴极准,力道更是掌控得恰如其分。封离本?有心?拒绝,被他按舒服了却恨不得趴床上去让他按。
可周昭宁的手越按越下,从肩颈按到背,然后?是腰。尖刀落下、利箭刺入,为了战胜,封离都可以不闪不避,但周昭宁的手一碰,他扭身便躲,甚至拿手去挡周昭宁。
他本?是背对周昭宁,这一扭身边成了面对面,周昭宁身形较他高大,仿佛将他拢在了怀里。
封离有一瞬慌乱,推开他的手拒绝:“不用按了,我腰好得很!”
若是往常,周昭宁会立刻起身,但此时,他光明正大地把?目光放在了他那把?窄腰上,看了几息才说:“看着是不错……那我先?走了。”
封离一噎,明明目的达成,却像是吃了大亏。没等他细品,周昭宁已?开门离开,明福入内伺候,围着他便问:“殿下怎么不留王爷?”
“留他做什么?”
“留王爷过夜啊。”
封离大惊,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为什么要留他过夜?明福你的脑袋瓜在想什么?”
“当日您中了药,是王爷为您解的,后?来您又宿在前院……既有夫妻之实?,自然应当留王爷。”
封离目瞪口呆:“谁跟他夫妻之实??”
他话说得硬气,脸颊却泛红,夫妻之实?谈不上,被“帮助”他可没失忆。他是强调过不去想,可明福提到了怎么也?压不住,满脑子都是那晚被周昭宁抱在怀里的模样。正面抱过,背身也?抱过,甚至他的两条腿还挂在周昭宁腰上过……
上辈子他满心?战事也?没个贴心?人,从没和人“互帮互助”,此时方?知销魂蚀骨。不能想,一想起来他整张脸便红了个透。
明福看着他的脸,明显不信他这话。
“行了行了,别添乱,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可是,我看王爷最近对您很上心?。”
“你主子我现?在是能派上用场的合作伙伴,他能不上心?吗?礼贤下士懂不懂?”封离挥挥手让他退下,“别玷污我们的袍泽之谊。”
明福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是转身出?去了,留下封离一个人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周昭宁刚才要按他腰,他不给碰,可那晚,腰上都被他掐出?了指痕。迷乱中他记不清是否错觉,模糊有那么一幕,周昭宁似乎埋首在他颈间?,唇齿擦碰,吮去了一颗水珠。月光下,他身披银辉,目色却沉如子夜。
“这袍泽之谊,好像就不怎么纯粹……”封离自言自语,头一回静静直面那一夜。
堂堂摄政王,就算喜欢皇帝,这会也?是爱而?不得,面对他这个替身,受了诱惑分辨不清怕也?是有的。他还是得注意?,不能再给周昭宁分辨不清的机会,否则真像明福说的,有了什么夫妻之实?,到时候撇都撇不清。
第67章 相帮(4)
内卫府察查百官, 其实全力查找的乃是与北梁有关的官员。程寅进入内卫府后变得十分忙碌,一个月到头都没有一次休沐,偶尔夜里没任务时, 才能来和封离、封珏聚一聚,说说案情进度。
醉仙楼俨然成了三人的据点,掌柜的因为青菱之事也成了熟人,他?们每次过去, 都留有雅间。且给他?们留的,一定是最清净、最不起眼的位置。
雅间内,封珏将倒好的茶放到程寅面前, 说:“近日?京中风声鹤唳,内卫借机拿了不少人, 可有收获?”
程寅不想喝茶, 转而将那杯茶放到封离面前, 自己则拿了个空杯倒酒。程寅翻年才十六,年纪尚小,这又是夜里, 封珏怕他喝多想要阻拦,被封离眼神制止。
封离看他?从?进来时便微蹙着眉头,想必这些时日?在内卫所见所闻, 让他?颇为不适。让他?喝点酒, 还能松泛一二,否则绷得太紧更要出事。
果?然, 程寅连灌两杯酒,眉头都放松了不少。
他?点头应答:“是有些眉目, 但还未抓到关键人物。目前发现的,要么是为北梁三公?主美色所惑, 要么是被利诱,为北梁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或是在京中传递他?们指定的消息。”
说完,不等封离二人再问,他?明显憋得狠了,一句接一句便往下?说:“去之前我和?殿下?说,我必定在内卫府挣得一席之地,绝不甘于人后。可这些日?子?,我是讯问不懂方法,用刑下?不去手,只能跟在执事们身后看,再不就是外出抓人。”
“要不是有点身手能抓人,我怀疑大统领会把我遣回家去……”程寅恨恨摇头。
封离想起自己初上战场之时,冲杀入敌阵后因为紧张,下?刀偏了寸许,差点被人砍下?头颅。危急时刻是舅舅拉了他?一把,才叫他?幸免于难。
“心肠是练硬的……程寅,慈不掌兵。”封离说这话?时眉眼低垂,却有凌然之气,“但要铭记,你硬下?心肠的初心为何。”
“初心……”程寅推开小窗,看向楼下?舞台,那是当时青菱唱曲的地方。他?说:“我不能让北梁人在大禹境内为非作歹。殿下?说得对,慈不掌兵,我懂了。”
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凝滞,封珏也明白?了封离让程寅喝酒的缘由,他?主动?给程寅续了一杯,问他?:“我听说你们抓了翰林院侍读云伯中,他?当真勾结北梁?”
“他?说来奇怪,在他?家中查出北梁三公?主所赠的玉簪,拿了他?人,不管怎么问,怎么用刑,他?都咬死是和?三公?主私定终身,但什么也没做。他?一个风吹就倒的文?臣,嘴比武将都硬,就快把十二执事的手段尝遍了。”
封离凝眸,说:“那御书房可有失窃?他?府中可有查出御书房抄录的文?卷或其它?”
“这倒不曾。”
“那或许,他?只是个幌子?,吸引你们注意的挡箭牌罢了。”
程寅闻言点头,觉得不无可能。
封离接着说:“御书房伺候的人不少,要直接拿走什么很难,要借机抄录也不容易。当然,他?若是过目不忘,事后默写也属寻常。可他?不过是翰林院侍读,几个侍读、侍讲轮值,他?在御书房能待的时间也并不多,能够接触机要的机会恐怕屈指可数。”
封珏补充道:“我若是三公?主,本就已广撒网了,必不会把重心放在一个侍读身上。可惜云伯中痴心不改,却不知皆是错付。”
“内卫们说他?是话?本子?看多了,异国?公?主看上他?这个初入官场的书生,他?竟然也信。”程寅心情放松许多,和?两人开起玩笑来,问道,“两位凤子?龙孙,你们信吗?”
封离拿起空茶杯便在程寅头上敲了一记:“倒是会取笑哥哥们了?去内卫才多久,学的什么坏毛病。”
程寅嘿嘿直笑:“设身处地共感共情,很有意义、很有道理的好不好?”
封珏掩嘴低笑,抬眸看向程寅,答道:“看上书生不好说,看上国?公?府小公?子?倒是很有可能。”
三人笑闹一阵,最后都喝了个微醺才散。
第二日?是国?子?学的课业安排是自学,如今封离已被封珏拉着坐到了前排首席,这天?一上午,封珏几次欲言又止。他?这模样,封离都看不下?去了,干脆拉着他?出了课堂,两人到院中僻静处说话?。
“小珏儿,有事便说。”封离道。
“我是在想,程寅已去了内卫府,解师兄明年便要参加春闱,大家都有了方向,而我这个宗室子?弟不能科举,难道就这么一直在国?子?监学下?去?”封珏观察着封离的脸色,问,“殿下?自己也没有什么打算吗?准备一直在国?子?监?”
封离在石凳上坐下?,松了口?气,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为难事,这个事倒不算为难。
“我暂时没打算,且走且看。你想谋什么样的官职,有想法吗?”
“我昨夜回去与父王谈了……”
“齐王闲散度日?惯了,是不是不同意?”
“父王怕惹祸上身,倒也没有不同意,只是说若要谋职,不得去六部?、三司这样的地方,谋个其他?位置是可以的。父王的意思是,既是宗室子?弟,那便依循旧例,去宗正寺不错。”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封离已对朝中各部?摸清了大致脉络,不得不说,齐王所说有理。掌管皇家事务的宗正寺,历任宗正寺卿、少卿,皆是宗室子?弟,简在帝心,深得信任。
“你不想去?你要去了,得捞个少卿当当吧?”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给当今做宗正寺少卿,我是不愿……”
封离挑眉,笑了:“小珏儿,你如今都会说大逆不道的话?了?”
“忍无可忍,无师自通。”封珏情绪激动?起来,“且不说他?对北梁使团的态度,便是近日?几次驳回水利修缮的提议,又多番借机打压进谏的直臣,我就看不上。”
封离静静听着,封珏被他?的态度鼓励,接着说道:“农田水利乃是国?本,秋冬不修,待春夏要用之时干着急?幸好有摄政王在,否则他?不通国?政又肆意妄为,江山社稷都要败在他?手。”
等他?说完了,神色稍稍平静,封离才开口?:“但你要知道一点,无论皇帝是谁,宗正寺都是行掌管皇家事务之责。那里放着封氏历代?牒、谱、图、籍,掌管的可不只是宗室封爵、婚丧嫁娶之事,还关系着宗室中的选贤任能,宗正寺代?宗室子?弟进言,是能把封氏一族摸得最清楚的地方。”
“你不是挂心北梁阴谋?内卫要查案,也是离不开宗正寺的协助,否则那许多宗室相关卷宗如何得来?而且宗正寺有出入宫廷之权,看似没有六部?三司起眼,其实紧要得很。”
封离说的都是明面上的话?,他?没有说得更透,但封珏已是想到了其中的一些关节。曾经过于早熟稳重的少年人,如今满身报国?的意气,找着了新目标,他?喜不自胜。
“殿下?所言极是!”
“唉……”封离撇撇嘴,故意一声长叹,“就是吧,你们都要抛下?哥哥跑咯?以后这国?子?监,谁陪我吃饭,谁盯我背书?”
“这……”封珏一脸为难,竟真的挣扎起来。
封离失笑,不忍再逗他?,说道:“傻不傻,还真考虑起这种事来?”
“这也是要紧事,不然殿下?也去谋个差使?王爷定会应允的。”
封离心想,周昭宁别说应允,他?是逼着要他?去……可关键是,封离自有一把算盘,并且是暂时不好跟封珏、程寅说的算盘。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懒散得很,不想去受那些拘束。更何况我没什么学问,在北梁没读多少书,还是继续学点东西吧。你们去便好,不用挂心我,我只是与你玩笑。”
两人在国?子?监谈完之后,在永庆二年的初雪之前,封珏任宗正寺少卿的事定了下?来。
先帝仅有三位亲兄弟,其中厉王谋反,全族除籍,便只剩齐王和?荣王。荣王任宗正寺卿,齐王素来不理事,如今齐王世子?入宗正寺,任少卿之职名正言顺。
封珏年后上任,因要提前熟悉,齐王便让他?不再来国?子?监听学。封离、封珏、程寅、解泉泠四人,曾同进同出,如今各有去处,只剩封离一人。
初雪那日?,是封珏最后一日?来听学。课后封珏有心叫他?去醉仙楼吃酒,结果?一出国?子?监大门,便见摄政王的马车在等候。
封珏识趣地说:“年前我不当差,殿下?旬休我再来找殿下?,到时候把程寅也叫上,一起去闹解师兄。”
“得了吧,你解师兄是要考状元的,可别去吵他?。”
两人挥手作别,封离上车时神色淡淡,心中却多少有些不舍。
人都是抗拒改变的,大概是一种本能,极易沉浸在眼前的快活里。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北梁气焰嚣张,南禹皇权不振,苟且偷安已是妄想。
封离落座,周昭宁将几上手炉递给他?,他?接过。本来不觉得冷,他?焐着感觉到暖和?,反而觉出冷来。
“今天?怎么来了?”
“看起来要下?雪了。”周昭宁目光落在他?腕上,“不让明福进国?子?监伺候,你便手炉也不知道用?手不痛?”
封离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在北梁留下?的旧伤,冷起来确实痛的,但或许是他?早就习惯伤病,并没怎么在意。
“过来,我给你按按。”周昭宁说着让他?过来,自己却已主动?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位置。
封离看着他?,那憋了多日?的话?脱口?而出:“你无需对我这么好,我早习惯了。”
周昭宁蹙眉,半晌未语。就在封离以为他?会就此改变时,周昭宁一把攥住他?的右手,将他?拉到了身边来。
“待你好便收着,非要拧着吃苦头?”他?灼热的掌心将封离的左腕完全包裹,指节一节节揉按而过,“需不需要,是本王的事。”
第68章 年节(1)
封离左手的陈年旧伤, 周昭宁自从知道后便放在了?心上。太医院研究了?一个月,又借着沈蔷姑姑的名头几次让封离试药,终于把药方调整好了?。
推拿的穴位是太医教的, 封离被周昭宁按了?一会,只觉得素日冰凉的腕间涌上些许热意。到了王府,他刚要掀帘下车,周昭宁拉住他, 亲手将他身?上的狐裘裹好,手炉塞他掌心,这才许他下车。
内卫重?启以来, 周昭宁愈发忙碌,他们时?间合不上, 几乎没怎么一起用膳。封离习惯性往后院去, 周昭宁倒没拦他, 只是一路跟了上来。
“王爷今日到我那吃饭?”
“嗯。”
“那喝点?”封离来了?些兴致。
谁知周昭宁果断摇头否决,不止如?此,他还说:“今日起你不能饮酒, 今日起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