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摄政王所虑甚好!”皇帝连连点?头?,虽然没能把?岑荣从禁卫军统领的位置上拉下来,但他本?意?就是要削岑荣的权,也算是殊途同归。
他已经许久没有觉得周昭宁如此顺眼?了,当?即又说:“还是皇叔懂朕,朕就知道,皇叔一直是最疼朕的。”
说这话时,他看向封离,那眼?神多少有些炫耀。
封离也有些莫名,他还没想通其中关窍,但要说周昭宁疼皇帝,他是信的。毕竟皇帝如此荒唐,他大权在握都没直接造反,不是疼爱是什么?
这么一想,封离心中低叹,看来他还有不少路要走……慢慢来吧。
封离光顾着自己的思虑,便?没有发?现,皇帝说完这话后,周昭宁便?一直在看他。见他神色平静,毫无反应,周昭宁只得失望地移开?视线。
“典正司独立,如今的司正年纪轻经验少……”
周昭宁话音未落,皇帝已接过话头?:“皇叔说得对,正该择选能者任之。”
“可典正司机构简单、人员不足,过去办事更多借助的是禁卫军的人手,一旦独立,难免掣肘。”
听到这,封离一下抓住了那条尾巴,他怎么也没想到,周昭宁的盘算是在这。这时再看皇帝,他简直就是在看一个?冤大头?了。
只见皇帝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问:“那皇叔以为当?如何?从禁卫军拨些人手给典正司?”
太后老神在在,周昭宁一本?正经,封离低头?憋笑,跟前头?两位相比,封离觉得自己真是个?没心眼?的直肠子。
“刑名本?非禁卫军所长,此案又事关重大,牵扯到太后和七殿下,这其中有没有宫中其他主子的笔法还不好说,再从禁卫军划人手亦是无用。”周昭宁振袖,恭敬地朝殿上行礼,“臣请奏,重启内卫,以肃清宫闱,震慑朝纲。”
内卫,于朝中老臣,这两个?字振聋发?聩,但对于年仅十八岁的皇帝,却?陌生?得很。
他听完有些茫然,甚至不懂朝中老臣们窃窃私语所为何来。当?初先帝驾崩前突然传位于他,一次交待了他许多事,这十几年封存的内卫,在他看来不过小事一桩,不是周昭宁提起他根本?都想不起来。
周昭宁话音落下,很快便?有老臣出来反对:“臣以为不可。如今朝野安稳,海晏河清,不过是七殿下被绑架的案子便?要重启内卫,太过小题大做。”
“臣附议。七殿下已平安归来,整顿宫廷即可,何须内卫插手?”
“诸位的意?思,是说宫中出了此等?大事,威胁太后与皇上的安危,都可以轻轻揭过,不用追究?”刑部尚书解渊出列。
“刑部乃三法司之首,解大人觉得严重,你刑部担下查案之责便?是!”
“我承认,我刑部查不了这个?案子。”解渊混不吝,半点?不打磕绊,那和他对辩的直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说了自己还不算,还要问:“大理寺、御史台,你们谁敢接这个?案子?”
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把?嘴闭成了蚌壳,恨不得躲到其他同僚后面藏起来。这烫手山芋,朝上辩几句不痛不痒,可要接,谁接谁死。
皇帝侧首,大内总管李德仁附耳道:“当?年内卫在时,老奴还是个?小太监,只知道内卫监察百官,抓捕刑讯,很是凶残。当?年厉王之乱,厉王倒是没受多少折磨,他的党羽却?没有一个?完好上刑台的。”
皇帝听完,评价道:“那内卫,是一把?利刃……”
“陛下若能掌控,自然如此,但摄政王势大……”
皇帝点?头?,对,他光想着刀好,可如今之势,他不见得握得住这刀。
他正要否决,太后抢先开?口?:“既然无人敢接,那便?只有重启内卫,将典正司归于内卫管辖,务必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皇帝是孝子,你说呢,总不能让哀家含冤莫白吧?”
太后回头?,方才还平和如水的目光凝结成冰,将皇帝震慑在御座前。
“是……母后所言甚是。”他挣扎着说,“以后内卫便?向朕汇报。”
“皇帝还年轻,驾驭不得虎狼,这内卫还是交由?摄政王暂管。此事宜快不宜慢,去吧内卫令牌取来,今日便?开?衙。”
太后和周昭宁交换了一个?目光,周昭宁微微颔首致谢。
一场朝议,周昭宁全胜而归。回王府的路上,封离问他:“我怎么觉得,太后是特意?来帮你?有何渊源?”
“太后韬光养晦,有人却?妄图践踏她的威仪,太后不能忍罢了。”
“嘁,行吧,与我打马虎眼?糊弄我,不说便?不说,我还懒得听呢。”
周昭宁见他抱臂撇过头?,一副不看自己的闹脾气模样,心中好笑。
“没有糊弄。要说渊源,也算有一桩,当?年太后诞下先太子时,受过我母亲些许恩惠,便?一直感?念在心。母亲仙逝后,她便?对我多一分照拂。不过内卫乃是虎狼,让她支持,这点?恩惠可不够。”
封离点?头?:“她幽居深宫,其实对外头?的事清楚得很吧,她恐怕也看出来其中蹊跷,觉得是个?威胁。”
“不错,孺子可教。”
“你教我什么了教。”
“行,阿离天资过人,行了吧。”
封离霎时安静下来,他明明说过,不喜欢被叫做“阿离”,周昭宁这人,随口?又是乱喊了起来。
周昭宁脱口?喊出,见他脸色变了才意?识到喊错。见封离不语,他不禁问道:“为何不让叫阿离?”
封离犹疑片刻,大概车窗外月色太好,大概今夜一起打了胜仗,他终究答出了这一问。
“只有母亲才叫我阿离,许多年没人叫过了。”他十三岁离家时起,便?无人再叫了。
“母亲……”周昭宁想起已故的苏仪妃,确实很多年了。他记得那时他也常出入宫中,苏仪妃称那个?撞在他腿上的小团子“离儿”。
是他记错了?还是说苏仪妃平日里便?是“阿离”、“离儿”混着叫的?
周昭宁心中疑惑,看向封离的目光带着探究。
第64章 相帮(1)
封离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年在梁都生活, 哪怕派人打探,也无法窥知他在梁都的一切。因此一直以来,周昭宁对他身上的违和之处都作寻常看待。
比如他身?体虽不强健, 内力更是没有,但?偶尔露出的武功招式却有模有样。比如他看似不学?无术,却?自有积累,且极为聪颖。比如他明明在梁都受尽折辱, 到了?人前却?自信坦荡,便是太后、皇帝、内阁大臣,也全然不惧。
可他虽离开大禹十年, 身?份却?是做不得假的,尤其?样貌, 他肖似先帝和苏仪妃, 见过的绝不会看错。
周昭宁压下心中不解, 或许他在梁都有不为人知的奇缘,无论如何,他能长成如今的心性?, 是封氏一族的福祉。
两人回到摄政王府时平静,宫中却?因重启内卫一事暗潮涌动。
内卫府自建元十?五年封存至今,已?有近十?年, 大批内卫被遣散, 只余精锐中的精锐,由内卫府大统领和十?二执事带领。他们是皇家最忠实的鹰犬, 在封闭的内卫府中等了?十?年,终于等来了?内卫令牌重现。
内卫府门规森严, 重启之初极为敏感,就?连前来颁旨的李德仁也只进到了?外院, 唯有前来拜见内卫府大统领的典正?司司正?被领了?进去。
李德仁回到皇帝身?边禀报,皇帝听完气得砸了?一个碧玉笔洗。
李德仁哄了?一番,才叫他暂且消气,问起正?事来:“当日周昭宁匆忙离席去救那贱种,到底是哪里来的消息,查到没有?”
“还没有查到实证。”
“废物!这?点事情都查不到?这?宫里肯定有人给他报信。”
“虽然没有实证,倒是查到了?一桩嫌疑。”
皇帝霍地转身?,目光阴翳,问:“什?么嫌疑?”
“奴才查了?各宫出入记录,并当日在御花园值守的侍卫,只有一人在那前后时段经过奉和殿,是淳妃娘娘宫中的一名二等宫女。若说嫌疑,便是这?宫女最大了?。”
“淳妃?!不可能。”皇帝下意识否认,林淳妃怎么会背叛他,她最是乖顺。而且她有什?么理由去帮封离,她堂堂皇妃,要向摄政王投诚?难不成摄政王还能给她皇后之位坐坐?
李德仁并没有顶撞,只说:“确实没有证据,那宫女出现过,也不一定真的看见了?什?么。”
皇帝这?人最是听不得忤逆话,李德仁深知,因此他以退为进,反而令永庆帝冷静下来。
“那宫女可拿住了??”
“已?去捉拿了?。”
“好,你尽管拷问。”皇帝想了?想,又说,“今晚叫淳妃侍寝。”
“陛下,太危险了?,万一淳妃娘娘真的……”
“宫里这?么多人都是死的?看着还能叫她做下什?么事?”
李德仁一想,以皇帝召嫔妃侍寝的阵仗,确实没有行凶的机会。反而是淳妃,今日侍寝只怕不好过了?。过往她乖顺,皇帝偶尔也给些怜惜,今日嘛,怕不知要如何。
但?这?些,不是他这?个大太监该管的,他只需保证林淳妃没有行凶余地即可。
林淳妃宫中,宫女被擒走,接着皇帝召她侍寝,她出宫门上轿时,便已?抛却?此身?。若是今日死在宫里,也算是得了?清净。
郑贵妃也得了?消息,她出身?明川侯府,撒得起银钱,在宫里消息灵通,一时为林淳妃捏一把汗。
这?一夜,她亦不得安睡,卸了?钗环,却?不肯拆发?髻,裹着裘衣一直在等消息。
子时二刻,来了?消息。
“娘娘,淳妃娘娘的宫女不肯招认,说经过奉和殿时什?么也没看到,她被打得太狠,咬舌自尽了?。对此皇上大怒,说淳妃的宫女是畏罪自尽,正?在逼问淳妃。”
“人在哪?”郑贵妃忙问。
“在……”那宫女支支吾吾,瞅向郑贵妃,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郑贵妃顿时了?悟,她下令心腹宫女不许提的,只有皇帝那处淫/辱妃嫔的寝宫偏殿——春和殿。
若是拉去典正?司问罪,反而光明正?大,不过是受皮肉之苦。可在春和殿,多的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手段。郑贵妃心中犹豫,她真的不想去,这?时候去帮忙,或许不仅帮不上,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林淳妃的宫女咬舌自尽了?,会不会林淳妃也……她平日里最是温和,多年逆来顺受,可若向摄政王通风报信的真是她,她的性?子绝不是表面的模样。
想到这?,郑贵妃霍然起身?。
她的大宫女立刻跪下阻拦:“娘娘,刺探陛下寝宫的消息可是大罪!不可啊,您不能去!”
“其?他人私下探听自然是大罪,但?一个按捺不住思念之情的贵妃,想要邀宠争宠,却?情有可原。”
“娘娘!”大宫女一听,当即落下泪来,她们娘娘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她是避之唯恐不及,“您何苦自己往火坑里跳!您不能!”
“我早已?身?在地狱,也早就?身?涉漩涡,如何回避?独善其?身?,原本就?是奢望,那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话音落下,郑贵妃裹紧身?上裘衣,连单薄的绣鞋也没换,便往春和殿而去。
到得殿外,她作焦急神色,频频在墙角探看。如此情态,自然很快便被看守的禁卫发?现。被发?现后,她恼羞成怒,转身?便要回宫,只说自己是走岔了?路。
子时二刻,贵妃娘娘走岔路走到了?皇帝寝宫外面,禁卫当然不是傻的,怎么也不敢让人走,立刻便去禀报。
这?戏为了?演得真,为此郑贵妃还大发?雷霆,扬言敢去禀报便要杀了?那禁卫。
一番折腾,果不其?然,郑贵妃被传入春和殿内。她入内时,皇帝衣衫未整,林淳妃躶身?蜷缩在地,身?上皆是鞭痕,殿内几个小太监面上含春。
殿内满是淫/靡之气,郑贵妃高傲又嫌恶地看向林淳妃,接着才朝着皇帝盈盈下拜。
“贵妃何故在殿外徘徊?”对郑贵妃,皇帝还是留了?一分?客气,好歹母家有些分?量。
“臣妾睡不着。”郑贵妃有些别扭地说。
“睡不着便来朕的寝宫外转悠?贵妃可知几时了??”
郑贵妃又看一眼林淳妃,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神色一振,说:“子时都不熄灯,臣妾就?是来看看这?狐媚子能迷惑陛下到几时!陛下许久不曾召幸臣妾,却?总叫她侍寝,臣妾不服气。”
皇帝挑眉,面上现出得意来,他召幸郑贵妃之后,这?还是第一回,她跟过去一样吃味,和淳妃针锋相对。看来,她是转过弯来了??
“朕看你这?段时日躲着朕,似乎不太乐意,朕能怎么办?”
“臣妾……臣妾不过是初初不适应,其?实心里,是想念陛下的。”
在皇帝心里,郑贵妃的屈服比林淳妃分?量重得多,他当即便兴奋起来。起身?走近,一手抬起郑贵妃的下巴,另一只手扯开了?她披在身?上的裘衣。
裘衣之下,是轻薄的中衣,一拉开便见着她浑圆香肩,上头系着赤色肚兜的挂带。活色生香,可惜,他再兴奋,只对着女人的身?体依旧是起不来。
这?让他稍稍冷静,有了?郑贵妃的彻底跪服,林淳妃似乎失去了?价值。本来他就?怀疑林淳妃了?,当即便下旨道:“林淳妃不守宫规,私相授受,将宫中消息外传,即日起除去妃位,赐她一杯毒酒。”
郑贵妃被皇帝拉起来,娇柔地倚在他怀里,满脸得意,在卑微跪地的林淳妃面前耀武扬威。林淳妃全程不语,她仰头看向皇帝,面上竟带了?笑容。
郑贵妃见状走近,将自己的狐裘甩到了?她身?上。
“贱人,穿好了?,现在还想着勾引陛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皇帝看着这?一幕,心中大快。李德仁让人去取毒酒,回来正?要处置林淳妃,郑贵妃却?突然出声?道:“慢着。”
“爱妃?”
“陛下,臣妾有一言,要说与陛下。”
“说。”
郑贵妃于是在皇帝耳边低声?说:“臣妾是突然想到,今日重启内卫府,陛下便鸩杀宫妃,这?消息瞒不住,太后和摄政王会不会多想?”
说完,郑贵妃又连忙解释:“臣妾并非要干政,只是为陛下设身?处地,担心罢了?。若说得不对,陛下可不许怪我。”
皇帝看向郑贵妃的眼神顿时有了?变化,他之前倒是没想到,明川侯府的嫡女,比林淳妃这?个宫女出身?的好的确实不止一点,她见识不凡,可为他分?忧。
他认为郑贵妃不明内情,只想到内卫府重启是在同?一天,可他却?知道,他今日鸩杀林淳妃,摄政王恐怕就?会猜到当日给他报信的是林淳妃。到时候,不管林淳妃的嫌疑是真是假,他杀人封口这?件事都会坐实。
“区区内卫算什?么,倒是爱妃今日前来,令朕大喜,确实不宜见血。”皇帝话锋一转,“那爱妃以为当如何处置?”
郑贵妃其?实早有主意,故作思考模样,想了?想说:“林淳妃既是私相授受,那便是与人不清不楚了?。那不如罚她去慈仁宫,为太后礼佛,青灯古佛了?残生,岂不是最让她痛心难受?”
“好!淳妃,你便替朕去太后跟前尽孝。今日饶你不死,你可得尽心伺候太后,在佛前为朕、为贵妃好好祈福。”
皇帝想,到了?常年封闭的慈仁宫,她便是想做什?么也难有机会,是不是她的,都不足为虑了?。
林淳妃被带出春和殿时,回头最后望了?殿中一眼。那一眼复杂,带着感激、释然、愧疚和担忧,郑贵妃冷冷的视线和她一触即分?,她却?再清楚不过,她是特意来救她的。
迈出殿门,耳中只落下郑贵妃的一句:“这?些小太监贪得很,比林淳妃还狐媚,陛下都没时间看臣妾了?,便只留一个好不好?”
林淳妃眼角滑下泪来。
她裹紧身?上狐裘,一步步往外迈,她从没有一刻如此坚定。总有一日,她会走回来,她要亲手掀翻这?殿宇,亲自来救回这?人。
第65章 相帮(2)
林淳妃入慈仁宫陪伴太后?的事, 很快便下了明令。周昭宁和封离知晓报信一事,猜测皇帝也查到了一些内情。
封离:“尚衣局没有被?牵扯其中,想必没查到报信的宫女头上。林淳妃是因?我受牵连……”
周昭宁摇头应道:“太后不会为难于她?。她?不惜涉险报信, 必是对皇帝极为不满,去了慈仁宫是好事。”
他这么一说,封离想到了郑贵妃,她?无事, 会不会反而是有事?郑林二?人很可能都对皇帝不满,倒是可以借此探一探周昭宁对皇帝的态度。
封离喝着茶,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她?宠冠六宫, 为何对皇帝不满,是有什么内情?”
“怎么?心?疼美人?”
封离喝茶的动作都停了, 没明白怎么话?题能歪到海上去, 他哪里看出?来是心?疼什么美人。给他一个?白眼, 封离说:“后?宫的美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轮得到我心?疼?我就是好奇,八卦!”
周昭宁垂首饮茶, 嘴角带了些笑意:“既如此,你便无需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她?在潜邸时便伴驾, 自有其本事, 此番或许被?怀疑,却?是有惊无险, 可见一斑。你探听内宫之事,或许反而害了她?, 与我说说便罢,不要去外?头胡说。至于林淳妃报信之谊, 有需要时我绝不袖手,自会还她?。”
“是是是,王爷替我报恩,我先谢了。”
周昭宁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正色道:“倒是有另一件事,想与你商议。”
“王爷,了不得,如今都要与我商议了?”
封离兴冲冲凑过去,仰着头看他。
周昭宁下意识要往后?躲,可心?念一动又硬是压下来,他们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地?说话?,很难得。
“今冬之后?你便到了弱冠之年,日日混着不合适,想不想去做点正经事?”
封离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目光真诚,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弄个?官当当?”
“嗯。”周昭宁音色低沉,和他对视时平和而温柔。
封离像是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立刻就坐了回去,不自在地?撇开头说:“摄政王妃当官呐?不合适吧。”
“你是先帝皇子,本该有王爵在身?,不要妄自菲薄。”
“哦……那你去给我要个?王爵呗,我不想做官,累得很,还是混着更逍遥自在。”
封离以为周昭宁一定?会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他,没想到周昭宁听完竟沉默了,就在他以为周昭宁准备就此揭过这一茬时……周昭宁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撇下这,摄政王妃的名头?”
封离兀然回头,直直撞进周昭宁幽深的目光,他那双平日里不含温度的凤眸,此时正探究地?看着他。
是探究,却?又不全是,更像是带着某种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期骥。
那一眼,让封离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周昭宁的意思是要让他走出?去,像皇子一样办事任职,而不是一个?王妃。
“是啊,舍不得。摄政王府锦衣玉食,你在前面遮风挡雨,出?了王府我横着走,换了谁舍得?”
周昭宁轻笑,他摇了摇头,无奈地?伸手弹了他额头。
“多大了,还憨吃憨玩?”
封离的脸一下涨红,过去多少次撒娇卖痴都演了下来,被?他当小孩似的对待,他那点久违的羞耻心?却?瞬间冒头,顶得他心?神大乱。
“闭嘴……”封离这话?一出?口,怎么看怎么恼羞成怒,“你怎么回事,养不起我了?”
“养得起。”话?音落下,周昭宁没忍住,那只弹了他额头的手又抬起来,在他颊边掐了一把。
封离拍案而起,转身?便跑了个?没影。跑出?前院他才停下来,忿忿踢了一脚廊柱,生起自己的气来。
“怂什么封离,不就被?他摸了下脸?有什么了不起,下次摸回去!”
“周昭宁是不是疯了……”
封离边走边念,总之是周昭宁过分,绝不是他武安侯害羞。仗着一张脸为所欲为,都是大男人就可以不避讳?厚颜无耻伪君子!
封离气归气,冷静下来却?大受启发。
他不肯自己出?头,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立起来不仅是皇帝的活靶子,也可以是活招牌,他立得越高大,便越不利于周昭宁登位。因?此,他不想让朝臣觉得,皇帝倒了,还有一个?有能耐的皇帝他哥。
但他既然想帮周昭宁,他空坐王府必不可行,他要培植自己的人手,铺排自己的势力。他之前便在考虑,给封珏、程寅谋个?什么位置。
他两见识过北梁使团带来的风云,并不愿再枯坐高塔潜心?学问,想要建功立业。
周昭宁问他,乃是知道内卫府将在朝中掀起巨浪,到时候必有不少官职空缺,正可让他更进一步。那同样,接下来也是为封珏和程寅铺路的契机。不止如此,程寅的机会更是就在眼前。
想到这,封离当即折返。
周昭宁见他去而复返,以为他改了主意,谁知道他一到便问:“内卫府重建,正是用人之际,你觉得程寅怎么样?”
“内卫行事狠辣,你觉得程寅合适?”
“你少唬我,不管什么衙门,都是各色人等,人人一个?样的衙门,我还没见过。狠辣之人有狠辣的去处,宽慈之人也有宽慈的用武之地?。”
周昭宁反问:“你见过很多衙门?”
封离最常打交道的便是兵部、户部,其他衙门接触的也不少,差点脱口应是。临出?口想起来皇子封离可没接触过多少,他口径一转,说:“北梁的衙门接触过一些,都是人,总不至于太大差别。”
周昭宁不置可否,又问:“内卫乃是皇室鹰犬,卫国公府满门忠烈,勋贵之子入内卫,我怕你被?他爹他哥打上王府来。”
“是不是鹰犬,就要看你这个?持令人怎么用了。”
“为我所用,更是鹰犬。”周昭宁摇头自嘲,语气平静得很,显然早已接受自己跋扈权臣的形象。
“周昭宁,你我之间说这些虚名就没意思了,内卫重启的情由我再清楚不过。程寅心?性纯直、为人机敏、功夫过人,去查案很合适。尤其是查勾结北梁的官员,便是身?份也方便行事,能压许多官员一头。但你说得对,我得去问问他自己怎么想,总不能我一厢情愿。”
“在理。”
封离拍了拍手:“行了,那我走了。”
周昭宁有心?留他,却?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只好看着他走了。虽是如此,他仍觉得心?中熨帖,封离肯将打算直白地?说给他听,至少他们之间不再是针锋相?对的冷漠,已经有了信任。
封离雷厉风行,说去询问程寅的想法,当日便问了回来。
第二?日是十?月十?五下元节,周昭宁下朝回府,一路上看到百姓祭灶神。下元节水官解厄,道观都会做道场,寻常百姓庆贺丰收也会“斋天”、祭祀灶神,但到了权贵人家,庆贺之仪并不多,周昭宁没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