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 by美岱

作者:美岱  录入:10-18

“以后要是有时间,我们去那边度假吧。”
“好啊我的中校,多存点钱,我可是很挥霍的。”我坏笑地挑了挑眉。
“部队里的工资我只用了一小部分,剩下的早就存好了留给你们。”
“我们?”
“对,两个在我心尖儿上阿尔弗雷德。”
“喂!我可比你有钱!”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来到厨房里自后抱住了他,咬着他的耳垂说:“你爱我,我养你。”
“不爱你就不养了?”
“不养,不爱我你就滚一边儿去。”
“那看来你要养我一辈子了。”
“乐意至极。”
平和的日子里,我对自己说——不要为任何还未到来的事情而担忧,那是杞人忧天,是愚蠢的表现。直到1961年的6月初,我被一通电话召唤到了西柏林,在一家酒店的行政房见到了正在品尝葡萄酒的亨利。
“没我家的产品好。”猩红的酒液在高脚杯里摇晃,他拿出了另一瓶红酒,对我说:“过来尝尝?”
我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他身着白色衬衫与考究的西装背心,没有领带,看起来很随性,而与他相反的是,我一身工装,活脱脱的一个工人阶级。
“南希最近怎么样?”我大剌剌地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雪茄点燃一根吞云吐雾起来。
“古巴货。”我享受地笑了。
“你都不关心我?”他挑了挑眉。
“没这个必要吧我亲爱的上司。”
“你把我当上司?”软木塞啵的一声飞出,亨利将红酒倒进醒酒器,“还需要醒一醒,好东西总是需要等待的,你可以先吃点起司,在那边可不容易吃到。这是高品质的蓝纹。”
“有牡蛎吗?”
“如果你想吃,可以叫酒店的厨房现做。”
“我想带点回去。”
“没问题,阿尔,那边的确很辛苦。”亨利悠哉悠哉地摇晃醒酒器,不时凑近瓶口嗅闻。他很懂酒,但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怎么喝红酒。也许是为了逃避痛苦的回忆吧,这甜美的酒液会把他带到回不去的战前时光。众所周知,当时为了逃去美国,赫尔谢尔家几乎被迫放弃了所有的产业,引以为傲的葡萄酒也拱手相让于纳粹。
如今,酒还是那个酒,人却不再是那个人。我看着眼前这个快五十岁的男人,和煦温柔,眼眸里盛着笑,和我第一次见他时的精英范儿完全不同。
“亨利。”不知为何,我叫了他一声。
“嗯?”他抬头看我。
“你最近还好吗?”
“这是在关心我?”他笑了。
“是……没错,我在关心你。”突然,我想到了萨连科时常挂在嘴边的家人这个字眼,我的喉咙感到发紧,“也许可以找个时候,我、你,还有南希,我们可以去度假,就像我们在迈阿密的海滩上时一样。”
“哦?为什么,你不是最不愿意见到我的吗?”
“也许吧,亨利,可我现在觉得,人都是见一面少一面的。”
“你现在像个人了,阿尔,南希说得不错,那个少校——不,现在应该是中校,会让你成为一个人,一个柔软的人。”亨利微笑着,将醒好的酒倒进高脚杯里,“南希说,能挽救一个人,就是挽救我和她曾经的罪孽,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你身上。”
亨利将一只高脚杯推到我面前,自己举起一杯摇晃着,“你是个正常人,我为你开心,毕竟我心里也是有你的,但我也为此担忧,毕竟你是做间谍的。”
温情时刻亨利话锋一转,将话题带到了工作上。我悻悻然地反应过来,不禁懊恼起方才的情感流露。见鬼,对亨利这种人只能来硬不来软。
“说吧,这回叫我来做什么?”我语气变冷,亨利却笑了。
“你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局里斗得厉害,我需要筹码。”
“我知道。”我耸耸肩,拿起一块起司喂进嘴里,砸吧砸吧地嚼着,“要解决谁?别找个太难杀的,我能力有限。”
“谁说要你杀人了?”
“那是做什么?”我狐疑地眯起眼睛。
亨利抿下一口酒,似乎在整理粗措辞,“你知道最近赫鲁晓夫给乌布利希施压,想要加快柏林的统一,东边儿都有苏联军队的总部呢,就想西边儿的军队撤出。条件谈了那么多,没一个在点上。美国这边也不是不会还击,打舆论战的话,难民是最好的方式。”
“活跃的还有,但苏联人的坦克不是好惹的,更何况还有史塔西,那帮人是苏联人的狗。”
“没错,但米尔克内心里想不想当狗还不一定呢。”
“即使不想当狗,也不想嘴里的肉都飞了吧?”
亨利笑了笑,说:“你倒是看得明白,共同利益永远是结盟的基础,当利益足够大时,再多的损失也能忍受。伍德那边还在努力,是吗?”
“马上就要有一场了。”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史塔西会来镇压的,尤其是那个反间处处长。”
“是嘛,他一直想把我们这些煽动者揪出来呢,瞧我身上,这几个伤都是他给的,见鬼,要不是赫尔姆斯不让人动他,我早就反击了。”
“那么就反击吧,阿尔,这就是重点,我要的就是他。”
“什么意思?”
亨利凝视我,一字一句地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要你在动乱中,掳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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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市,城市中有那么多的酒馆,而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酒馆。”——《卡萨布兰卡》
埃利希·米尔克:史塔西现任部长。

亨利耸耸肩,“不至于。”
我从沙发上坐起身,严肃起来,“亨利,你知道掳走他本身没有问题,但你相当于是向赫尔姆斯先生发出挑战,你明白吗?”
“当然。”
“已经到了这种时刻吗?”
“没错,箭在弦上,要捡他最碰不得的碰。”
我抿了抿嘴,说:“这也不是很好办,毕竟到了他那个位置,他不轻易出手,除非他在人群中。”
“这就是关键所在,阿尔,如果我的情报没错的话,伍德预备在这次的游行示威中加上一些孩子。”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叫出声,“他疯了吧,这种事情怎么能带孩子?”
“阿尔,史塔西是不会对孩子开枪的。”
“见鬼,苏联人可不一定,他们到现在都没放下当初的仇恨!”
“所以史塔西会保护他们,一定会,这就是引诱穆勒下场的好机会,当然,如果没有那些孩子,你也得找准时机把穆勒带走。”见我露出为难神色,亨利嘲讽般地笑了笑,“为难了?因为游行中有孩子,觉得道德感被伤害了?”
“这不是道不道德的问题,这是底线的问题。”
“底线?亲爱的,有什么罪是比杀人的罪还重的呢?如果你不想要我提醒你你第一个杀的人是自己的至亲的话,你就不应该把什么底线放在我们俩的台面上来说。做间谍,底线这种东西,没有下限的。”
“我不想参与这一次,换下一次行不行?或者我找个时间点自己去掳他,我有对付他的招儿。”亨利轻笑一声,说:“可是阿尔,你也说了时间点,所以,安排在这一次自有用意,这其中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可千万别逼我说伤感情的威胁的话。可是——瞧,我这个人向来公平,你本来也不愿意加入这种煽动工作的,所以我给了你和你的那位中校充足的自由,让局内的人都离你们俩远远的。”
“可是所谓的煽动,已经让我和他之间有了隔阂!”
“所以你不想让隔阂彻底结束吗?”亨利眯起眼睛,“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回,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我就彻底对你放手,给你中情局的身份,却给你一些零碎的、不起眼的任务,让你和他充分的、不受打扰、没有任何结缔地生活在一起。”
“真……真的吗?”我愣住了,如果这就是我单方面的自由的话,我和萨连科以后就只需要面对苏联一方了,对我们来说无异是卸下一个重负。这的确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人条件。
“想想吧,穆勒这段时间把你逼得够惨,掳走他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心理包袱,只有那些孩子,如果实在愧疚,你可以保护他们啊,你也在人群中,保护他们,找准时机,一棍子把目标敲晕了事,后方有人接应你,只需要把人塞到车上,你就可以全身而退,自由了……自由,多简单,多划算的一笔交易!”
“可,可你们要对穆勒做什么呢?”
“他轮得到你来关心吗?”
“他跟苏联的那位将军交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这一回你树立的敌人将不止赫尔姆斯一个。”
一缕落寞神色从亨利脸上掠过,他扬起了嘴角。
“够了,阿尔,关心到此为止,因为……即使是我,也并非全知。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说完,房门门铃摁响,服务员推来热腾腾的煮牡蛎,在静谧的房间里散发出浓郁的甜香。不知为何,我感到一种强烈的、从未体会过的负罪感。
我提着热腾腾的牡蛎过了检查站,开车回到我和萨连科的小公寓,他疑惑我在哪里弄到了这样高品质的海鲜,我有所保留地说,和线人接头时在餐厅打包的。
“现在可得注意了,万一叫人给检查出来,你不得又有麻烦。”
“我就说时苏联的某位中校要吃牡蛎,我特意去西柏林找人弄来的。”
萨连科弯起眼睛,“拖我下水?”
“当然,坐牢也要一起坐。”我把牡蛎倒进煮锅里,简单加热了一下,便当作我和萨连科今日的午餐。他的胃口向来很好,吃得津津有味,而我却忧心忡忡,为了下个礼拜的暴动。
明明这个人感谢过我,而我却要再次违背他的意愿,更何况这一次还有孩子,是叫我自己都无法释怀的事。心情的抑郁叫我在床上的表现都不如人意,萨连科一度怀疑自己不行。
“没感觉?”他撑在我上方,两颊泛起连绵的爱/欲绯色,性感得一塌糊涂,换了平时,我会一个翻身把他按住骑/个够。可今天,我只觉得胸口处藏了团火,如他的体温一般,灼烧得我很痛。
我咬了咬他的肩膀,说:“是我自己吃药了,你知道,那种药总会让我变得冷淡。”
萨连科小心翼翼地从我身/体里退出,撑着脑袋躺在我身侧,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我胸口上轻点,像在弹琴。他笑着说:“那就不做了,这种事要两个人都舒服才行。”
我转头看他,光自上而下地落在他的金发上,让这个唯物主义者好似位天使。
“咦?怎么现在这么体贴了?之前总折腾我的人是谁?”
萨连科耸耸肩,“我虽然没你聪明,但至少了解你,你是真的想要还是假的想要我还是可以看出来。”
“那看来你很聪明,了解我可不容易。”
“没错……了解你的确很难,你总是在变化,让人抓不住,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分开,叫我时刻提心吊胆,可这正是你的魅力。看不透,所以总想看。”
萨连科温柔地拨弄我额头汗湿的发,眼角细细的皱纹里都含着笑。我突然哽咽了,想到这个人这些年来对我的爱与守护,与他即将面临的离别。我怎舍得让他伤心?
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我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还有好长时间,你来了解我,让我最终定形,定在你最喜欢的模样。”
“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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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问,他做错了什么?我想我的答案会是,他什么都没做错。
是的,他什么都没做错,闷热的午后,漫天的橙色的烟雾,他穿行于动乱的人群中,一手抱着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被烟呛得直咳嗽。有的小孩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被撞倒来不及爬起就被在枪声里受到惊吓的人群踩踏得爬不起来。我好不容易扶起一个孩子,目光却差点遗失莱茵·穆勒的踪迹。在暴乱人群的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被改装过的吉姆老爷车正在静候它的猎物,它是那么安静,是这充斥着烟雾、子弹、鲜血、尖叫、咆哮、高压水柱的世界里的唯一的静默。
避开正在给民众递枪的伍德,我将一个额头磕破的孩子扔到了人群外,再次锁定了穆勒的踪迹。他看起来很慌张,也很坚定。作为警察,他将自己的职责履行得很好,好到让人敬佩的程度。可我也要履行我的职责,作为间谍的职责。
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抹掉脸上的水,我拎起一根木棍,朝正往人群中冲的穆勒走了过去。当我锁定猎物时,一旦下定决心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我。哪怕这个时候一颗子弹贴着我的胳膊飞过,哪怕有个女人哆哆嗦嗦地抓住了我的衣袖叫我帮帮他,哪怕,我明知道,多少的无辜受害者当中即将又添上一个受害人。
“出去!出去!”穆勒双眼发红,他似乎哭了,他驱赶着孩子,手里竟没有枪。
见孩子慌张地逃窜出去,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这抹笑容让我举起棒球棍的手有片刻僵住,瞧,我说过人不可定义的,他是个漂亮的年轻人,这一刻人善良的本性在他这抹笑容里全然体现,就像闪闪发光的钻石,是可以永恒的那种。可他之前多次把我逼到了极处,差点几枪要了我的命。这两者冲突吗?
在这一刻,我竟不忍心下手。
却不得不下手。
“对不起。”我低声说,高高挥起了棒球棍,朝他后脑砸去。
他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就像……不知道你去过非洲捕猎没,那些灵活的狮子、易怒的大象、奔跑的角马,在被枪击中的那一刻,身形会遽然绷直,随后迅速瘫软。穆勒就是这副模样,在他向后倒下的瞬间,我自后抱住了他,为了使他快速昏迷,我用一张提前浸过药粉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嘴。他软软地躺在我怀里,被我快速地拖离人群,最后扔到了那辆坐有两名我从未见过的黑衣人的吉姆老爷车上。
“辛苦了。”对方朝我点头,立即驱车扬长而去。我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和负罪感再次涌上心头。
“不会害他性命的……”
“你可以自己去救那些孩子……”
亨利的话仿佛回荡在耳畔,我自嘲地笑了。阿尔弗雷德的道德感什么时候这么强烈了?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不道德的存在啊。
可现在,我是因为萨连科存在的。是,没错,之所以有负罪感,是我再次做了会让他伤心的事,我成了一个纯然的害人的人……我不是因为红色的头发而变成恶魔,也不是因为乱伦的出生而变成恶魔,是我自己的所做作为,让我成了一个恶魔。
“救救我,救救我……我的腿中枪了……”
那个曾抓着我衣袖的女人的哭声传来,让我从恍惚中惊醒,仿佛抓住了一根可以挽救的稻草。
“好,我救你,我救你……”
我哆嗦着朝女人走去,想必脸上的笑容十分怪异,女人浑身湿透,看着我眼底里全是不可思议。这个人怎么笑得出来?他在此时神游在外吗?他不怕苏联人的坦克,和史塔西的子弹吗?
“怕——”我神经质地自言自语,“怕,可我怕的只有一道眼神,一滴眼泪……一个我不敢去面对的……人。”
动乱直到下午才结束,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史塔西的围追堵截中逃出来的,我只知道孩子和女人的哭声、穆勒身体僵直的那一瞬,已经深深印刻在了我心中的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叫作“良知”。
奇怪,我今天才意识到,做间谍不等于没有良知的。
没有和伍德汇合,陷入膽妄的我遵循本能摸着黑回到了我和萨连科的公寓,我知道他今晚不在,他去了西柏林,想从那边的军队里捞出点什么,我可以洗掉自己身上的硝烟和血腥味,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抱着如此想法,我昏昏沉沉地脱了衣服,把自己扔到了浴缸里。
可暴乱的动静太大,没有人不会注意,也没有人可以完全逃脱。
“红鹳”这个代号,再次出现在了史塔西和克格勃的名册上。
活跃,活跃,十分活跃……帝国/主义的渗透,社会/主义的敌人,递枪的幕后使者!也许是才穿好睡衣,最上面的扣子还没来得及扣,浴室门就被一脚踢开,然后我被拎了起来,摁在了浴室湿漉漉的墙上。
我的爱人,再次红了双眼。
“这一回,有孩子……”他咬着牙关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为什么这么做……你辜负了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难过地摇头,找不到任何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如果我向他坦白,我还掳走了穆勒那件事呢?不,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我伤害了民众,还得罪了他的将军,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这是第二次——除却在罗伯特的屠宰场里的那一次,我感到无法战胜的慌乱与失去他的恐惧。可与那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切实的发生,从没有什么误会。
“他们受了伤,医院里都挤不下……那都是孩子和女人……”萨连科痛苦地摇头,拖着我出了浴室,对我的连声道歉置若罔闻,把我扔在了床上。
他举起拳头,重重地挥在我脸上和身上。我被打得哭不出声,只能颤抖地、不停地说对不起。可是,伴随拳头而落的,还有一滴一滴的眼泪。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惩罚,也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因为我们之间的痛,早已相连,我身上的遭遇只会在他身上无限放大。
不论是为了他的国家,还是为了我,他必须挥起拳头。
“我要你在这一回彻底清醒过来,看看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别人没有底线,不代表你没有底线!”他扯起我的头发,叫我跪在他面前,可他根本不堪见我如此受伤痛苦的模样,徘徊在心软地要将我拥抱入怀的边缘。可这一回,他忍住了,他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抵抗住了对我的爱,将惩罚进行到底。
他一脚把我踹倒,我趴在床上如死鱼般打着摆子,余光中他脱掉了衣服,随后撕掉了我早已鲜血斑驳的睡衣。
“记住……此时的我。”他庞大的身躯压了下来,咬着牙关却仍止不住颤栗。耳畔灼热的呼吸中,他叫我记住此刻濒临崩溃的他。
他蛮横进/入,我痛得本能得往前爬却被他死死按住,我听见他在哭,他却摁着我的后脑勺,不允许我转头,所以我连为他擦眼泪都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声对不起都无法安慰他。
不知何时,动作从激烈中渐渐地缓和了,他松开了我,俯身抱住了我。
“你要我怎么办……”
泪水从我的后颈淌落,与我的一同晕开在沾血的床单上。我早已不觉得痛了,我只知道,我和他的祖国在今日彻底将他撕裂成两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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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在德累斯顿的重逢时的那一拳,这是萨连科对我第一次动手。
我的脸肿了,嘴角开裂,胸口和腹部都留下了他的拳印,红色的,像晕开在皮肤上的晚霞。双腕上的红痕一圈一圈地缠绕,藤蔓似的,这是他一次又一次在我本能挣脱后抓回摁下的结果。在浴室里我靠在他胸口,站着看镜子里自己的这幅模样,此时阿尔弗雷德很残破,却又很美。得到了惩罚之后,这个伤痕累累的人在肉体的痛苦中有片刻的良心安稳。
于是我笑了,靠在他的胸膛上,在他发红的眼眸中,在他沉默的气息中,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我被洗干净,回到了被他整理好的床铺,迷迷糊糊中被他喂了阿司匹林。抓着他的手,我不让他离开。他就坐在床头抽烟,带着深思而忧郁的神情,一根又一根。我们没有说话,没有眼神接触,岑寂随烟雾蔓延开来。
抽完最后一根烟,他转头,俯身在睁着眼、定定望着他、脸上带着诡异却释怀的笑容的我的额头上吻了吻。接着,他把他宽厚的手掌覆盖在了我眼睛上。
黑暗袭来,却是他手心的温度,炽热而让人安心。
“睡吧。”他说。
我顺从地闭上眼睛,睫毛在他手心轻轻刮了一下,带起一道细微的颤栗。也许我睡了很久,又或者根本没有睡着,贪恋着这只手的重量,我沉入又浮起,在意识的湍流中不断逡巡,留念着,不肯放他走。多想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可就像被关在失语的牢笼中,望着皎皎明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想依偎,只想尽可能在他手心缩成一团,只想忘记橙黄色水雾中孩子和女人的尖叫。我逃避着,逃到他那里,被痛打,被折磨,却换来良心的安抚。仿佛又到声音在说,他也痛了,于是没什么再可以苛责的了。放过他吧。
抱着如此自私的想法,我进入梦乡,直到第二天醒来。
萨连科依旧坐在床边,而我在睡梦中仍死死抓住他的手。我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屋内空气有点凉,像是从老房子的墙壁裂隙里渗出来的冷气,清晨的光从窗外透进落在他肩头像上了层毛茸茸的白霜,不那么相称的是衬衫上还残余干涸的血迹,来自我,却像烙印在他身上的伤疤。
他看起来已经平静了,没有抽烟,只是背对着我坐着。
“罗曼……”声音嘶哑,像个肺痨病人。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
他似乎没想到我已经醒了,转身低头看我,“嗯?”
“你睡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睡?”
他没有回答,眼底下一片沉沉的乌青。也许以前我很爱他沉默的模样,可今天我害怕他的沉默中带有了别的想法的酝酿。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思维,我艰难地抬起手,抚住他有些发热的脸颊。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我答应你,再也不会有了。”
“是某种交易么?”他瑟然地笑了一下。
我难以回答,只好点了点头,“最后一次……”
他握住了我的手,放到毛毯下,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站起身就朝卧室门口走,我慌张地抓住他,带着无法战胜的恐惧,裹着毯子就摔在了地上,仰头乞怜、几乎语无伦次地说:“你去哪里?你要走了吗?别离开我,我,我错了……”
萨连科转身,凝视我几秒,天知道在这几秒里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突然,毫无预兆地,他跪下身把我整个儿地搂在怀里。很用力,然而我还没来及感受身上的疼痛,就被他震颤中的哭泣击中了。他的身体,简直烫得可怕。
“我怎么能对你下手…… ”他哭着说,“你身上全是伤,整整一夜我都不敢看你,我,我怎么能对你下手…… ”
“分明是我自己没用,却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你身上,我不是个男人!”他恨恨地抚住我的双肩,使我和他分开来,几乎仇恨地凝视我,“你恨我吧!”
推书 20234-10-18 :社恐小丧尸被迫出》:[玄幻灵异] 《社恐小丧尸被迫出门》全集 作者:浪里淘浪【完结】晋江VIP2023-10-10完结总书评数:4749 当前被收藏数:32376 营养液数:11752 文章积分:446,033,440文案:高度社恐加洁癖的林安,平日很少出门,宅在家里靠着手机购物点外卖度日。末日降临,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