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仰人鼻息,不必再遵循什么尊卑道理,这河山已是他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这什么腐烂腥臭的蛀虫世道,便由他翻了去,重辟天地。
第81章 庇佑一人,永离疾苦
沈怀玉失手打翻了一方砚台,溅起的墨汁弄脏了衣摆,他心神不宁的放下手中的毛笔。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萧厉被皇帝唤去过了许久,怎么还未回来。
沈怀玉站起身,正要戴上帷帽出去看看,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萧厉推开房门,那迎面而来的轻风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
沈怀玉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我无事,哥哥别担心。”萧厉将身上的披风取下,“萧仲伯此前将父皇囚禁之时,给他下了慢性毒药,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不宜太过操劳。”
沈怀玉怔然片刻问道,“那陛下现在?”
“父皇方才唤我过去,就是近期想要调理身体,朝堂上的事暂由我全权代管。”萧厉偏头笑道。
“圣旨方才已经让公公宣读下去了。”
沈怀玉觉得有些违和,“陛下真的舍得将权力给你吗……”
话还未说完,萧厉按住他的肩膀,“哥哥,你的身子也不好,这些烦心事就别想太多,交给我就好。”
“好吧。”沈怀玉确实也懒得再管,他已经厌恶透了这些朝堂之事。
在沈家覆灭的那一刻的时候,他就已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切尘埃落地之时,他不想踏足这皇宫一步。
萧厉将沈怀玉安抚好后,转身的时候眉眼瞬间阴沉下来,不能让哥哥知道这些事。
他虽然不知道沈怀玉的想法,但也知道,沈家世代忠臣、光风霁月,是瞧不上这逼君谋反之事的。
得先让哥哥慢慢接受,至少......不能让哥哥厌恶自己。
沈怀玉虽然事事偏爱自己,但在涉及这种原则之事上,萧厉不敢赌。
他始终记得,沈怀玉之所以最初会关照自己,是瞧自己在这深宫无依无靠,是看他可怜。
哪怕在之后教导他为人处世的保命之道,也从未想要他涉足权利的漩涡。
更何况他如今已能保住性命,但还是做了这“大逆不道”之事,沈怀玉会怎么看他?
哪怕在当年处境最为凄惨的时候,沈怀玉也从未想过谋反。
萧厉不敢赌也不想赌。
他重新踏出殿门,将屋外的寒风关至屋外,停驻片刻,他慢慢走向地牢大门。
萧仲伯正跪坐在地面上,他脚踝上的伤口已经开始逐渐溃烂。
形容狼狈,再也没有从前那风光大皇子的模样,看见萧厉进来,他想要站起身,但刚将身体支起,就因为脚上的剧痛跌坐在地上。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见萧厉不答,萧仲伯越加愤怒,“如今我入狱,你就风光了,怎么?那老东西还没对你下手?”
萧仲伯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身上戴着的镣铐哗啦作响,萧厉走到铁栅栏前,低头打量。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蠢吗?自然是先下手为强。”萧厉嫌弃地移开视线。
萧仲伯眼神一凝,语气急切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干了什么?”
“干了你想做却不敢做之事。”
萧厉勾唇,看着萧仲伯不可置信的眼神,心情好了点,“皇兄啊,你想要的,便由臣弟代劳吧。”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站住!”任由萧仲伯在身后嘶吼,萧厉的脚步也未停下一瞬。
他走入地牢的深处,那里有一个被锁在墙上的人,披头散发的看不清面容,他的胳膊皆被齐齐斩断,伤口被纱布包着,那纱布正在不断地向外渗出血迹。
听见脚步声,那人艰难地抬起头,发出“嗬嗬”的气音,“……逆子!”
萧仲伯走入牢房,脚尖将沾染上血迹的杂草踢开,“父皇您说什么?儿臣没听清。”
“逆子!你不过是个杂种……”
萧厉面无表情地抬手,狠狠地按压在他的伤口上,皇帝不肯惨叫出声,硬生生地将齿间咬出了血迹。
萧厉松开手,皇帝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嫌弃弄脏了手一般,萧厉拿出绢布细细擦拭。
“杂种?不也是您的种。”萧厉蹙眉,关于对方的一切他都觉得恶心,包括自己身上这一半的血液。
在他砍掉皇帝的一条胳膊的时候,萧厉看着地上惨叫的皇帝,心中只有一阵快意。
年少时如大山般的阴影,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封圣旨,就是皇帝痛昏死过去后被萧厉用水泼醒,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写的,书写完毕,另一只手便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萧厉知道这人最是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过是砍掉胳膊,便答应了下召圣旨。
本以为自己会痛快,但看到他的惨状时,萧厉又觉得没意思了。
宫中纷争,无非是看谁斗得过谁。但若是不斗,他将会永远被这些人压在头上,无论他在哪里,也都是他们的臣。
老皇帝痛劲儿缓过后又开始咒骂,但他对上萧厉阴翳的眼神时。
那凶恶的气势让他都忍不住收声。他有些恍惚地想,萧厉之前有过这种眼神吗?
他想起来了,在好些年以前,他在树下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萧厉便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甚至于连“厉”这个名字,也是当时的自己取的。
呵,将狼养在身边,终究是成不了家犬,他怎么就忘了呢?
萧厉日渐忙碌起来。
沈怀玉看着桌上的一叠叠的奏折,头都大了,“这些都是给你的,怎么每日忙得都是我?”
萧厉笑着端着盘葡萄放在桌上,按揉着沈怀玉的肩膀,“哥哥比我心细,总能注意到我未曾注意到的事,若是我批注错了,那些大臣还指不定要怎么闹。”
哥哥也知道,我在朝中孤立无援,根本无人可用,我也……只能麻烦哥哥了。”
沈怀玉叹了口气,又将下一本奏折翻开批阅,“好了,别撒娇。”
萧厉笑眯眯地看着沈怀玉熟练的动作,他有意让沈怀玉处理政务,让他日复一日的习惯。
萧厉隐约猜到沈怀玉是想远离朝堂的,哪怕是不作为朝臣,但若是……皇后之位呢?怀玉愿意吗?
按捺下心思后,萧厉突然听见沈怀玉突然问道,“萧仲伯在牢中如何了?”
萧厉笑着,将一瞬间绷紧的手背藏在衣袖中,“哥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有所不知,”沈怀玉严肃道,“陈家有一批死士,但凡是危及陈家嫡系一脉性命之人,除了皇帝以外的人都是一个死字。”
“我是担心,若是萧仲伯在牢中的境况不好,那些人会不会将账算在你的身上。”
沈怀玉忧心忡忡地放下朱笔,手指搭在萧厉放在他肩上的手背上。
萧厉敛下眉目,“哥哥别担心,那萧仲伯在牢中成日谩骂,精神气好得很。”
沈怀玉闻言松了口气,不过另有一事他也依旧忧心,眼下皇帝不入朝堂,让萧厉代劳,这终究不是个长期法子。
何况他私心里便想让萧厉远离这些纷扰,在沈怀玉看来,那位置并不是个什么好玩意。
萧厉的性子也并不适合,但这宫中上下究竟谁适合,沈怀玉也暂时说不上来。
两人各怀着相似却又不同的心思,谁也不知对方的打算。
不过,有件事萧厉倒是一直放在心上,“哥哥,你什么时候和谢眉和离?”
听到这个名字时,沈怀玉还一时没回神,虽说自己如今是谢家的女婿,但这段时日都是在宫中,今日事务繁忙一时间竟把这事给忘了。
“怎么?你很在意这事?”沈怀玉笑道,“别急,事情总是一件件来的。”
“…哥哥当然不急了,但我急。”萧厉不满地嘀咕,连带着他看谢家也日渐不顺眼起来。
不若想个法子,让谢家主动处理好这件事,该用个什么法子呢?让谢家消失…
沈怀玉拉过萧厉的手,摩挲着指根。
“好了,我知晓你的意思,明日我就去谢家,我的名字不在谢家的族谱上,只需将婚书作罢就好。”
“好,明日我陪哥哥一同去。”萧厉方才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这样最好,怀玉不会喜欢他伤害无辜之人的。
沈怀玉察觉到萧厉变得松快的语气,在心里笑叹,这人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走哪都恨不得跟着他。
谢眉看着虎视眈眈盯着她的萧厉,咽了口唾沫,求助般地看向沈怀玉,“公子,你们今日拜访…”
“今日前来,是为了我二人此前成婚一事。”沈怀玉脚下不动声色地踩在萧厉的鞋面上让他收敛着点,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谢乌衣在侍从的传唤下从宅中走出,“公子来了,我这就把婚书拿出。”
那一纸婚书在四人的见证下沿着二人的姓名撕成两半,就此作废。
萧厉将带有沈怀玉姓名的那一半接过,看到沈怀玉疑惑的目光时,他笑了笑。
“我想替哥哥保管好。”好歹是带有哥哥姓名的物件。
自那日古寺回来后,萧厉变得日渐在意这些小事起来,就连手腕上,也戴上了年少时拾起的怀玉遗失的檀木手串。
他不信神佛,甘愿虔诚。
只望神佛庇佑一人,永离疾苦。
从谢家出来之后,萧厉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
沈怀玉见了好笑,用指尖挠了挠他们相牵的手,“怎么?这么介意啊?那当时怎么不说?”
“兴许你哭一哭再在地上打个滚,我就心软答应了也说不定。”沈怀玉晃了晃他的手,语气调侃。
“哥哥是把我当成三岁孩童了么?”萧厉听出了取笑的意味,故作不满地挑眉。
沈怀玉便笑起来,“你不是么?自从我成婚,嘴角整日都耷拉着,久不见个笑。”
这是故意在给他做脸色瞧呢,嘴上说着不在意,实则心里怄得要命。
真是委屈着他了。
萧厉向来会顺着杆子向上爬,回宫的路上他们并行走在街上,难得有个闲暇的时候,谁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萧厉自然不会做太过亲昵的举动,他知道沈怀玉面子薄,于是只是将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些,沈怀玉依旧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
街上的人们见着两人牵着手还靠近说悄悄话,都会心一笑,只以为是刚新婚的小夫妻。
萧厉突然凑近,两个人的胳膊都蹭在一起,沈怀玉有点不好意思,“做什么呢?这么多人。”
只是凑近些就紧张起来的怀玉好可爱。
“哥哥自然些,他们都不认识我们的。”萧厉索性揽住他的肩,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哥哥走累了没,要去茶楼喝点茶听会儿说书么?”萧厉突然想起在他们二人皆失忆之后,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这条街上。
那时候他只知道沈怀玉是萧仲伯府上的幕僚,起了疑心想要调查他,救下他后便跟着他去了茶楼。
谁知消息没套出来,倒是把心搭进去了。
思即此,萧厉坐在茶楼上没忍住笑起来,沈怀玉正给店小二吩咐再上盘花生,转头就见萧厉在笑,“想什么?笑得这么傻。”
萧厉将桌上刚送来的两盏茶递了一杯到沈怀玉面前,又替他将茶盖揭开。
“我只是突然想到,此前我们失忆后忘记彼此的情形,哥哥当时想必是在猜忌我吧。”
被他这么一说,沈怀玉也想起了往事,笑着摇摇头,“何止,你那时凶巴巴的,我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暂时同你周旋着。”
“那好像也是哥哥第一次为我倒茶。”萧厉将茶壶拎起,为沈怀玉沏茶时又道。
沈怀玉轻哼一声,“怎么?你心里是有什么不满么?”
“不敢,”萧厉没个正经地摸了把沈怀玉露在袖外的手腕。
“哥哥这双手做什么我都是舍不得的,那时我就在想,这位公子相貌平平,可这双眼睛和手倒是生的妙。”
“那你知道我当时又在想什么吗?”沈怀玉就知道这人是个色胚,哪怕自己当初易了容,也一心打着自己的主意。
“哥哥在想我是个坏人。”萧厉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当时本就在办公,腰佩长剑,周身煞气,路人见了都退避三舍。
沈怀玉眼角微弯,“那自然不是,我在想,这人可真是孟浪登徒子,那眼珠子就跟黏在我身上了一般。”
可不是登徒子?哪有人第一天见面,晚上就翻人家窗户的?
再这么说下去,迟早得说到萧厉之前晚上干得那些个混账事,是以他连忙岔开,剥了几颗花生放在沈怀玉的手心。
“怎么?想用吃的来堵住我的嘴啊?”沈怀玉拈起一颗放入口中。
萧厉任劳任怨地剥着花生,“哥哥说笑了,若是哥哥想,我今晚就能将自己的眼睛蒙上,随意由哥哥施为。”
沈怀玉才不上当,这话说的好听,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陛下的身体如何了?”沈怀玉在心里盘算着皇帝可能属意的继承人,思来想去也就一个萧仲伯。
但他做了类似逼宫一事,如今还能将性命保住都已经是万幸,至于其余的皇子,皆不堪大用。
而已经成家的皇子中,皇孙虽年龄过小,但可慢慢培养。
近日他心上总是不安,就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般,他想尽快带萧厉走。
萧厉闻言,指尖不自然地凝滞了片刻,“无甚大事,只是太医说要卧床休养,不宜操劳。”
沈怀玉本也就是随口一提,不管皇帝现在的身体如何,总归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只要还有时间便好。
吃了茶后的两人慢悠悠地又在街上买了些新奇的小玩意。
“这位公子,给你家娘子买支簪子吧!我这簪子做得可好看了,你家娘子肯定会喜欢的。”
沈怀玉正在对面书局淘一些旧书,这些东西萧厉向来不感兴趣,沈怀玉嫌弃萧厉人高马大的站在旁边碍事,将人赶出来站在外边等着。
萧厉就只能委委屈屈地站在外面,旁边一个卖发钗的老阿婆瞧见了,便唤他一声。
“嗯?”萧厉一边心想着怀玉还不是他的娘子,一边脚步已然向那边走去。
阿婆热情地指着小摊上的一支支发簪,“公子的娘子平素喜欢什么样的发簪?”
萧厉细想片刻,“喜欢素雅些的。”
“我瞧那娘子周身的气质也是,像个仙人似的,”阿婆拿起一支玉簪,通体碧绿,唯有尖端有一点白,“公子瞧这支如何?”
萧厉来了点兴趣,接过发簪细细查看,触感微凉,尖端被打磨的圆润,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光泽。
就如同沈怀玉这人一般。
萧厉瞧着喜欢,当即买下了这支发簪,那阿婆也是个嘴甜的,“公子与夫人走在一起,看着就般配得紧,定会百年好合,来年再生个大胖小子!”
听到这最后一句,萧厉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是沈怀玉能生,他们的孩子估摸着都能走路了。
萧厉将簪子藏入怀中时,沈怀玉也正好抱了两本书出来,“等久了吧。”
“不久。”萧厉接过他手中的书,自然地提在手中。
他好像有些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好似与沈怀玉只是寻常夫妻的感觉。
若是弃了那个位置……不可。
萧厉陡然惊醒,若是如此,他与沈怀玉将会一生都受制于人,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忌惮,他们所牵连之事实在太广了。
沈怀玉抬起一只手在萧厉的眼前晃了晃,“你今日怎么总是走神?方才我说的话听见没?”
萧厉笑着拉过沈怀玉的手,“只是在想今晚吃些什么,听见了,哥哥方才说走累了,想要我背着走。”
沈怀玉故作凶恶地拍他的胳膊,“那还不快蹲下。”
“遵命。”萧厉在他面前蹲下,接住跳上来的沈怀玉,手中的书本便由沈怀玉自行提着,萧厉的两只手稳稳地搂住沈怀玉的腿弯。
沈怀玉将下巴搭在萧厉的肩上,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欸,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做的事吗?”
萧厉的思绪稍微在心上转上一转,便明白过来,“嗯?哥哥指的是什么事?”
当然是之前挑选婚礼物件一事!
沈怀玉气咻咻地揪了把萧厉的头发,“想不起来就算了。”
见人恼了,萧厉这才慢悠悠地道,“经哥哥这么一提醒,我好像想起来了些,哥哥说得莫不是,操办婚礼一事?”
萧厉接着又道,嗓音里带着悠然的笑意,“只是我不知哥哥竟这般心急,既如此,那我便将日程再提前些。”
“谁心急了!”沈怀玉真想踹他一脚,但眼下行动受限,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拧萧厉的脸颊。
“好好好,急的不是哥哥,是我,我急着娶怀玉过门。还请哥哥手下留情。”
萧厉的一张俊脸被沈怀玉扯得走了样,路过的几位姑娘瞧了,皆掩面偷笑。
沈怀玉懒得同他说道,轻哼一声这才放过他。
偷来的闲暇时间总是要还回去的。
这厢萧厉才刚回宫,立马就被几名朝臣捉了去,只匆匆留下一句等他吃晚饭。
沈怀玉索性无事,干脆去萧厉的书房将新淘来的两本书放回书架上。
刚摆放好位置,就有人从窗户的缝隙处经过,塞了封信便走,沈怀玉推开窗户,窗外早已不见人影。
他看着那窗台下的信,心想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索性放在萧厉的书桌上好了,但看到信封上的烫金图纹愣了愣。
若是他没有记错,这个图腾是阿卡纱特有的族长印信。
萧厉与阿卡纱,私下里有什么来往么?
沈怀玉无心细究,但要离开时,想起近日的不安,他犹豫起来,说是为了放心也好疑心也罢,他就只看一眼。
沈怀玉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抽出,逐字逐句看去。
他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手腕一颤,那信纸缓缓从他手中飘到桌上。若是这封信中的内容属实,那萧厉就是在谋反!
为何,偏偏是这种方式!为何不与他商量!
萧厉回到寝殿的时候,沈怀玉果然坐在饭桌前等他。
只是还未等他走近,就听见沈怀玉平静地唤道,“萧厉。”
萧厉的心尖陡然一颤,沈怀玉没有看他,只闭上眼,语气疲惫。
“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萧厉闻言,再不敢向前一步,只低低地又唤了声,“哥哥。”
“别叫我,”沈怀玉别过眼,手中还拿着那封信,他把信纸放在桌上,“我听你解释,如果你能解释得出的话。”
萧厉这才向前走去,将信纸从桌上小心翼翼地拿起,他逐字逐句的看过去,明白这是阿卡纱派暗哨给他送来的。
里面设置了加密的文字,如果不是通识密信的人,是看不明白的,但偏偏,沈怀玉年少便博学广识,对于密信也小有研究。
萧厉看着沈怀玉面无表情的侧颜,内心忐忑,他在心里斟酌着语句,“哥哥,这是阿卡纱送来的,里面的内容不是你想的……”
“不是什么?不是给你写的还是不是与你谋划的?”沈怀玉的语气像是利剑,不容许萧厉一丝一毫的糊弄。
萧厉连忙道,“哥哥,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与阿卡纱绝不是暗度陈仓,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我没有联结外人……谋反。”
沈怀玉突然站起身,萧厉只颓然伸手,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
“萧厉,你还是不明白。”沈怀玉一扯衣袖,那本就只拽住一角的衣袖立马就从萧厉的手中溜走。
“说起来,你也不算联结外人,他们也算是是你的半个家人。”沈怀玉说着话,向殿外走去。
萧厉心中慌乱,他猜不透沈怀玉的意思,也没有心思去猜。
他连忙丢下信纸,从沈怀玉身后抱住他,“
……不是的,我的家人只有哥哥了…哥哥别丢下我。”
沈怀玉闭上眼,将扣紧在自己腰间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我也不是。”
“萧厉,你若真当我是你的家人,你又怎么会连这等性命攸关的事都瞒着我呢?”
“说到底,你仍旧没有把我当成可以倚靠的身边人,不过把我看成是需要你庇护的人罢了。”
说罢,沈怀玉也不等萧厉的反应,便抬步走出了寝殿,只留下萧厉站在殿内,看着自己被沈怀玉拉开的手。
萧厉沉默片刻,再抬头,眼神已恢复阴鸷。
“来人!”话音刚落,身侧便跑来一个黑衣人,“传令下去,封锁宫门,不允许一个人出宫。”
“是!”
萧厉回身,将那信纸捡起,一点点的揉皱,随后丢尽烛台,火焰瞬息间吞噬,他转过身,看着沈怀玉走向地牢的身影。
他眉头紧皱,老皇帝被他关在暗室,这倒是不用担心怀玉看到些什么,但是萧仲伯…这人兴许会与怀玉说些有的没的。
看来还是得把他的舌头拔了才能放心。
沈怀玉走到牢狱大门口时,守门的侍卫们互相对视一眼,“公子,此处关押的都是罪人,还请远离,别污了公子的眼。”
沈怀玉不顾劝阻,直直地向里走去。
“公子?公子!”
“还请留步!”
侍卫们得了吩咐,也不敢上前动手阻拦,只能为难地拥在沈怀玉的四周。
终于,沈怀玉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萧仲伯,他的脚步顿了一瞬,萧仲伯听到动静,也抬起头来,就这么和沈怀玉对视上了。
他神情激动地站起身,“怀玉!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沈怀玉看着他形容狼狈的模样,那头发也乱糟糟地插着杂草,沈怀与蹙眉,低声吩咐,“将牢房打开。”
“这……”狱卒有些为难,但见到其余侍卫的眼色,便知道了这是位不能得罪的爷,“好。”他走上前用钥匙打开了牢门。
门一打开,萧仲伯的神情更加激动起来,几乎是向门口的方向扑过来,因为脚上的脚链,动作太大,一时间双脚一绊,跌坐在了地上。
“怀玉,你还不知道萧厉那杂种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吧!”萧仲伯一边用胳膊撑地起身,一边还不忘告状。
“我怀疑那杂种已经把父皇给杀了,这次是我大意,那贱种……”
萧仲伯的话还没说完,肩膀上便踩上来一只脚,沈怀玉神情不虞,脚下用力,萧仲伯便又重新趴回地上。
“你在说谁是杂种?”
沈怀玉脚下碾磨,萧仲伯的背上也有伤口,那还未愈合好的伤口的瞬间又撕裂开来,血水浸湿了狱衣,痛得萧仲伯惨叫出声。
沈怀玉轻笑两声,低头打量着萧仲伯大口喘气的模样,“这就疼了?当年我在牢中的时候,也没少被酷刑伺候。”
闻言,萧仲伯脸色一僵,“怀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当年之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在你失忆的时候那萧厉同你说了些什么挑拨离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