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垂下眼眸,萧仲伯确实同他说了一些不大好听的话,但是他从来都是将这些话当作一团空气。
对方的话勾起了他以往的回忆,记忆中沈怀玉总是温柔地笑着,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
甚至于他的求爱,虽一时没有答应,但之后却也默认了,还将贴身的玉佩赠予了他。
真的不是因为年少时的习惯么?或多或少也是有一些的吧。
所以他才会这么在意,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答案,沈怀玉是更喜欢从前的他吗?
“哥哥是因为习惯才喜欢我的么?”萧厉出声的时候,声音很低,沈怀玉近乎快要听不见,“什么?”他下意识地反问了句。
“哥哥是因为,自小便拒绝不了我,所以也才不能,拒绝我的喜欢的吗?”萧厉如释重负般问道。
从前不曾有这心思,是他们自小便成双成对,从未分离,之后的世事无常让他们聚少离多,蹉跎了太多年岁。
萧厉也终于会忍不住思考,沈怀玉究竟喜欢他什么呢?没有了岁月的陪伴,他还会喜欢自己吗?
他努力地循着记忆的蛛丝马迹,找啊找啊,却像是走入了绝路,再找不到出口。
直到今天,当看到席间的那对身着婚服的新人时,萧厉忍不住想到,如若沈怀玉真的喜欢他,又怎么会迎娶旁人呢?他明明知晓,自己是会难过的。
沈怀玉*本,没那么喜欢他罢。
还没等萧厉将这股子失落劲儿收拾好,脸上就被沈怀玉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萧厉愕然抬头,沈怀玉冷笑道。
“现在清醒些了吗?不清醒不如旁边再来个对称。”
沈怀玉简直要被萧厉气死,他的胸口起伏着,实在是气不过,又将萧厉一把推开。
“你以为我沈怀玉是什么人?是会随意同你云雨的轻浮之人吗?”
萧厉对上沈怀玉失望的眼神,心里狠狠地一跳,“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这样想哥哥......”
“我这几日都不想见到你,滚!”沈怀玉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萧厉的身形一动也不动,只是抬眼看着他。
沈怀玉扭过头去,不再去看他那双会蛊惑人心的眼,“说了让你滚你...”
他被抱住了。
萧厉抱着他不撒手,一副泼皮的模样,“我在地上滚几圈让哥哥消气好不好?别赶我走好不好,求你了哥哥。”
“你根本不知我是在气你什么。”沈怀玉推搡着,但萧厉的胳膊就跟铁铸地般,牢牢地桎梏着他的腰身。
“哥哥知道我向来愚钝,能告诉我么?”萧厉用脸颊轻蹭沈怀玉的鬓发,将他梳理好的头发蹭的乱七八糟的。
沈怀玉低斥了一句,“蠢狗!”
“你就非得这么糟践自己,也糟践我的情谊。我沈怀玉自小喜欢什么或是想要什么都要最好的。”
他说着话,偏头啄吻萧厉的耳廓,“萧厉,你就是最好的。”
像是无数烟火在心上盛放,萧厉愣了一会儿后便立马回神,“刚才那句话我没听清,哥哥能再说一次么?”
原本以为还要磨一会儿,沈怀玉才会答应他,没想到耳边立马又飘来一句,“我心悦你。”
这下不止烟火,可能鞭炮也得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在骨子里炸开,把萧厉炸得心花怒放。
“哥哥,”他也不装听不清了,“方才那句话可真好听,还能再说一次么?”
沈怀玉是独属于萧厉的有求必应。
他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地在萧厉耳边念叨着,似乎是想将这句话刻在萧厉的心上。
“我心悦你。”记住了吗?
弟弟伤心了要哄,做哥哥的总是会劳累些,沈怀玉的被扣在萧厉怀中,猛烈的冲击下,每一下都要让沈怀玉说出那句话。
只是不知为何,那声音总是断断续续的不成调子,尾音也像是被什么撞碎了一般,杂糅进一片喘息之间。
天光大亮。
沈怀玉睁眼时,身旁已经没人了,萧厉本就是偷溜出宫的,若是被发现了,还不知道萧仲伯会如何添油加醋的做文章。
谢小妹捂着自己酸痛的脖子醒来,她下意识扭了扭脖子,突然听见一阵“咔擦”声,吓得她连忙不敢再动。
她倒是知道是谁劈晕了她,是那宫中的六殿下,她原本是想开门打个招呼的,谁知这人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劈晕了过去。
谢小妹思即此,气恼地跺了跺脚,她是知道这位殿下与自家公子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的,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连打个招呼解释一下的时间都不听就直接动手了。
谢小妹梳洗完毕后,大清早的就拿着钥匙去找沈怀玉,小心翼翼地开门后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一回头,吓了一跳,原本该还在梦中的公子已经坐在桌前喝茶了。
见到她这鬼鬼祟祟的模样,沈怀玉蹙眉道。
“你做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个家贼。”
与昨晚那蠢狗似的,不成体统。
第79章 “哥哥好凶”
谢小妹大名谢眉,谢眉瞧出公子的神色似乎不太好看,撇撇嘴,将往前伸去的步子收回,连忙站端正。
“公子,我昨夜似乎瞧见六殿下了,”谢眉小声告状道,“他还将我打晕了。”
沈怀玉捏了捏眉心,“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哦,谢眉点头,又蹭过去坐在旁边的木凳上,“那公子,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沈怀玉沉吟片刻,“等。”
等萧仲伯下一步的动作。
萧厉偷溜回房间的时候,时辰还早,他走到床铺将被子弄乱,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他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进来探查,不过早些时候,在察觉到萧仲伯与太后之间的联系时,萧厉早已做好了准备,将萧仲伯的人手安插了自己人进去。
是以,最近在门外看守的人对于屋内的一切动静都只作不知。
萧仲伯来到谢家的时候,沈怀玉正坐在院落中看书,谢眉就在一旁煮茶。
“你们这对新人倒是会忙里偷闲。”萧仲伯笑着走上前,接过谢眉递来的茶盏。
沈怀玉放下手中的书,笑了笑,“殿下这是说得哪里话,我本来就是个闲人,自然也只能做些闲事打发时间。”
“沈家的罪名已经洗清,之前所说的沈家后人皆不得入朝为官自然也做不得数,等尘埃落地,我可得给怀玉你找些事做。”
萧仲伯眼里带笑,轻飘飘地许诺了沈怀玉日后的官位。
沈怀玉向来不在意这些,他抿了口茶,“依殿下的安排就好。”
萧仲伯最欣赏沈怀玉的一点就是识时务,从来不会和他反着来,他的眼里划过一道暗芒,不经意般开口道。
“昨日婚礼上,萧厉没来,看来还是介意这件事的。”
沈怀玉没什么表情,“是吗?这倒是没有注意。”
“年少时萧厉与我们一同上学,他总是喜欢往怀玉的身边凑,怀玉似乎待他也比常人较为亲切些。”萧仲伯方才没试探出什么,紧接着又道。
沈怀玉浅笑着摇摇头,“以往见到他,总是忍不住心生怜悯,是以他有问题来询问时,我没有拒绝,再多的交集,却是再也没有了。六殿下的心思,我也......确实是不知的。”
说到这里,沈怀玉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我能早点知晓,兴许也不会变成眼下的处境。”
萧仲伯摆摆手,“这怎么能是怀玉的错,都是萧厉他狼子野心。”
他知道沈怀玉不喜这个话题,便又打岔另提了件事,“怀玉,你觉得父皇何时会答应我的提议呢?这人年龄大了,有时候总是会固执些。”
这话萧仲伯问的随意,沈怀玉却是不敢随意答的,“陛下他总会相通的。”
“也对,这么长的时间都熬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萧仲伯站起身,“就不多叨扰二位了,告辞。”
“殿下慢走。”沈怀玉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仲伯一走,谢眉瞬间松垮下挺直的腰背,呼出口气,“吓死人了,怎么突然就来了。”
沈怀玉将食指抵住唇边,“慎言。再等一段时间吧,快了。”
确实是快了。
萧仲伯还没有动作,旁的虾兵蟹将倒是按耐不住了,有朝臣打着将皇帝救出深宫的名号起兵想要围堵皇宫。
就在当夜,那几位大臣的一家老小全部消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但他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家人都在萧仲伯的手中。
就在萧仲伯控制了大半个朝堂局势紧张的关头,萧厉那里又出了点幺蛾子。
原是萧厉闹着要出门透气,侍从拗不过他,毕竟他也是个皇子。
萧厉原本答应的是在宫内走走就好,谁知侍卫们将人盯得好好的,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大惊下连忙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影。
萧仲伯知道这件事时,差点失手将水杯打翻,“什么?!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个人都守不住。”
他挥手,“去,调动人马,今日必须将萧厉找到。”
萧厉眼下正躲在一辆马车中,这马车是谢家的,谢乌衣处理完事务走出宫门掀开车帘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影。
他的瞳孔惊颤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迅速钻入马车将车帘放下。
谢乌衣用气声小声问道,“殿下?”
萧厉挑眉,“谢小将军,我可从不知道你竟是怀玉的人,这些年,藏得可真够深的。”
谢乌衣与萧厉早年在战场上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面对萧厉的调侃,他懒懒一笑,“这说得是什么话,殿下也从来没问过在下。”
“几年前我去往边境的战场,受到你多次照拂,这些,都是他授意的吗?”萧厉问道。
谢乌衣闻言点头,“是,是公子让我前往那次战场,并注意照拂殿下,最好让殿下无所察觉。”
萧厉看着马车旁垂下的流苏,原来怀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他做了这般多。
而他竟还怀疑怀玉的情谊,怀玉生气也是应该的。
萧仲伯的人找到萧厉的时候,他正在谢家大门上同沈怀玉拉拉扯扯。
“怀玉你能不能停一下,听我说几句话。”
沈怀玉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费力地将袖子从萧厉的扯出,但对方实在拽得太紧。
他的涵养也使得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萧厉做些什么,但沈怀玉也不想让人看笑话。
“好,我们进府上坐着说吧,我可以给殿下一盏茶的时间。”
萧厉闻言收声,手却一点没松,似乎是怕沈怀玉跑了。
俩人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走到屋内,沈怀玉抬手将门关上,刚一转身就被萧厉吻住了。
“......嗯,你冒险来找我就是为了...”沈怀玉抵住他的胸口,在萧厉又要凑上来的时候一把掐住他的脸颊。
“正经点,你出宫是来做什么的?”
这么亲下去简直没完没了,要是被萧仲伯的眼线发现可就大事不妙了。
萧厉被掐住脸,说话有些含糊,“我出宫见了宫外的暗哨,还有莫塔尔,处理完正事后才过来的。”
那声音含糊又委屈,像是沈怀玉是什么冤枉人的恶人,“哥哥我错了。”
没想到萧厉会突然道歉的沈怀玉蹙了蹙眉,“突然又说什么浑话?”
沈怀玉松开手,萧厉便将他搂在怀中,低低的嗓音就在耳边,“我不该那么任性的,我也不该胡思乱想让哥哥伤了心......别怪我。”
原来就是为了这事,沈怀玉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不是一向这么爱胡思乱想么,总是觉得自己要被抛弃是不是?”
萧厉沉默着肯定。
“没关系,就算走丢了、走远了,我也会一遍遍地将你捡回来。”沈怀玉温柔地抚摸他的发。
“嗯。”萧厉的头皮突然一痛,随即沈怀玉不阴不阳道,“不过,若是再敢跟昨晚一样发疯,我也不建议揍你一顿。”
萧厉笑起来,“好啊,我喜欢哥哥动手。”
对于萧厉这奇怪的爱好,沈怀玉不予置评。
在萧仲伯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那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萧厉被赶了出来,沈怀玉站在门口,气得心口起伏,细看嘴唇还有些红肿。
“还请殿下自重,若再也下次,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说完抬眼看见萧仲伯,似乎是尴尬,点点头便回屋将房门关上了。
萧仲伯自然不会在这个上去触霉头,他琢磨着走到萧厉身边,原来萧厉出宫就是来找沈怀玉,亏他还以为这人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卑贱之人真是不堪大用,满脑子里只有这些儿女情长。
不过这样更好,萧仲伯都不用费心思这么盯着萧厉了,反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六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如此呢?”萧仲伯假惺惺地上前劝他。
“更何况怀玉如今已经成亲,你若是这般执迷不悟,岂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萧厉收回紧盯着屋门的视线,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的事,就不劳大哥费心了。”
说完转身就走,侍从们连忙跟在萧厉身后,这一次可再不敢将人跟丢了,否则丢得就是自己的脑袋。
萧仲伯在庭院中站了一会儿,踱步离开,也是好笑,自己从前怎么会有这二人关系匪浅的念头的?
萧厉经过此事后反而变本加厉,听闻谢家的马车前往山上的寺庙上香,他也立马让人安排了辆马车跟了去。
萧仲伯听到属下汇报此事的时候停下笔,“随他去吧,总归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萧厉的马车遇到半路上的谢家马车后,车内的主人便换了辆,易容成萧厉模样的谢家侍从坐回马车。
而萧厉则藏在沈怀玉的马车中,就在这前往的寺庙的路上,车轮碾过石子,颠得车内人低呼一声。
萧厉的手捂在沈怀玉的唇上,被沈怀玉含着水露出不满情绪的眼神瞪了一眼。
指腹随即被人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牙印。
萧厉委委屈屈地又靠近了些,“哥哥好凶,夫人知道哥哥咬了我一口么?”
这种时候,偏偏要提什么夫人。
沈怀玉想用手堵住这人胡言乱语的嘴,但偏偏手又使不上劲儿,只能颓然地抓住萧厉的衣袖。
他简直要被这马车颠散架了。
“…慢一点。”沈怀玉咬紧的唇齿松开,气声传进萧厉的耳中。
他的头就靠在沈怀玉的肩上,“哥哥是想让马车慢一点吗?”似乎是真的疑惑,但动作却仍旧恶劣。
萧厉非要问个明白似的,咬住沈怀玉的耳垂,“嗯?”
沈怀玉被这痛意刺激地脖颈仰起,涣散的眼瞳总算有了些焦距,“不…”
“那哥哥是想让什么停下?”萧厉怜惜地亲吻着那枚红痕,“哥哥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沈怀玉眼角湿红,他气息不稳地抬起手,攥住了萧厉的衣袖,“你…”
“什么?”沈怀玉看着萧厉,气得牙痒“……你停下!”
萧厉知道沈怀玉是真的有些恼了,他不敢得寸进尺,又哄着人轻来了两次,这才将沈怀玉抱坐在怀中,细心地用沾湿的手帕清理痕迹。
那耳垂和眼角格外的红,看着格外可怜,萧厉又忍不住亲了亲。
沈怀玉从他手里拿走湿帕,挡住他的脸,“还让不让我见人了?”
“那哥哥今日就不见吧。”萧厉活像个听不出好赖话的泼皮无赖,笑眯眯地将脸上的手帕挪开,轻拭着沈怀玉的眼角。
“总归我也不想让旁人见到哥哥的这副样子。”
沈怀玉瞪了他一眼,“这样子是怪谁?我都说了在外面不要乱来。”
萧厉低着头挨训,哥哥虽是被自己哄着,但也是半推半就,那下次是不是可以试试……
额头上挨了一下,沈怀玉蹙眉,嫌弃地看了他眼,“你傻笑什么呢?”
萧厉连忙收敛了脸上荡漾的笑,“嗯?哥哥方才说了什么?”
沈怀玉若不是暂时动不了,真想起身踹他一脚,“你让人易容成你,那等会儿你又怎么出马车?”
萧厉拿出怀里藏着的面具,挡在自己的面前,露眼处似乎有黑纱笼罩,连眼睛也看不分明,“哥哥,你瞧,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了。”
沈怀玉抬手触碰,光滑冷硬的触感传入他的指尖,“这面具的材质倒是有些特别,怎么?你是想要扮作我的侍卫吗?”
萧厉拿下面具展颜一笑,“是贴身侍卫。”
到达古寺的门口时,谢家的马车停下,沈怀玉从马车下来的时候,是被人扶下马车的,落地时脚步不稳地踉跄了几步。
萧厉连忙搂住他的腰身,见人站稳后也没松开,还是沈怀玉悄悄用胳膊杵了他一下才将手从腰上挪到胳膊上。
沈怀玉也不逞能,他现在的确是需要人扶着,索性车夫是自己人,眼下正低头装作自己是个聋子和瞎子。
而萧厉原本的马车早已下山。
萧厉就这么戴着面具招摇地随着沈怀玉一同进了古寺。
沈怀玉跪在蒲团上上香祈福时,萧厉就站在他的身后,旁边的一位和尚奇怪地打量了他几眼。
“施主也是来上香的么?”
萧厉的造型实在奇怪,但若说是沈怀玉的侍卫,气势却也不太像,因此那小和尚得此一问。
萧厉摇头,“不是,我是陪他前来的。”
小和尚目光澄净,“我见施主身上的业障似乎不少,何不上香祈福,去去业障?”
业障?萧厉脚步未动,他之前在外征战多年,刀尖饮血,身上的业障早已洗不清了,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
看出萧厉的不为所动,小和尚撵着珠串,“施主若是不愿,也可找副珠串每日摩挲,佛渡有缘人。”
“这个,业障会影响身边人吗?”萧厉本想拒绝,但看见沈怀玉的身影,又犹豫道。
小和尚敛眉行礼,“会影响身边亲近之人的一部分气运。”说完,小和尚便自行告辞。
沈怀玉将香插好后起身,萧厉扶住他,“不忙回去,去后院走走吧。”
他见沈怀玉在一棵古树下驻足,低唤道,“哥哥?”
沈怀玉伸手触碰上古树的枝干,“上一次来,似乎已是六年前了,如今还真是物是人非。”
他低低一笑,“走吧,再不回去,萧仲伯该急了。”
“谁管他。”萧厉扶住沈怀玉的肩膀,“哥哥想呆多久就呆多久,那萧仲伯也风光不了几时了。”
若是他没猜错,皇帝已在暗地里动作,身为帝王,又怎么可能没有点保命的手段呢?
沈怀玉就这么靠在萧厉的身上,“萧厉,你是不是......”想要那个位置?
“什么?”萧厉没听清沈怀玉的低喃,询问道。
“没什么。”沈怀玉微微一笑,“走吧,该下山了,再不走,就要被留下来吃斋饭了。”
原本载着易容成萧厉模样的谢家侍卫的马车早已停在山脚下等候多时。
分开前,萧厉往沈怀玉的手中塞了团什么东西,等沈怀玉回到马车上展开,才发现是在马车上自己哭湿的那条手帕。
当夜,萧仲伯听自己的派遣的暗哨汇报完各方动静后,正准备更衣入睡时,一记飞镖穿透窗户擦着他的脖子刺入了房柱。
大惊之下,萧仲伯拿起墙上挂着的短剑便推门而出,刚一打开房门,腿弯处就被一股大力敲打地单膝跪地。
就在他痛呼出声时,皇帝在羽林卫的搀扶下缓缓走进,经过多日的折磨,皇帝似乎又老了几岁,背影都有些佝偻起来。
他脸颊瘦削,眼神却像是冒着精光,“皇子萧仲伯,意欲谋反,传朕旨意,打入大牢!”
萧仲伯眼神愤恨,“你怎么会出来!是谁背叛了我?”
皇帝示意身边的羽林卫将手拿开,“哼!朕怎么会出来?这还得多亏了朕的一支暗卫。至于是谁背叛了你……”
皇帝幽幽一笑,“你真的以为,你身边的,都是自己人吗?”他边说边摇着头,“仲伯啊,你果然从小到大,都没有一点长进啊。”
听到这句话,原本被侍卫押走的萧仲伯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力气大得竟然挣脱了侍卫的桎梏,他扑过来,却被身后的冷箭射中了小腿。
“咚!”萧仲伯跪倒在地,不甘心地攥住了皇帝垂下的衣角。
他笑起来,“父皇啊,你不是依旧被我这么个没有长进的东西给将了一军吗?”
皇帝的脸色瞬间冷下,“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
萧仲伯就这么大笑着被押入了大牢。
今夜之后,朝堂上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却皇帝那每况愈下的身体外。
“咳咳咳!”
萧厉进殿的时候,皇帝正咳嗽着,见到他的身影,“你来了。”
“见过父皇。”萧厉行礼后坐在茶案前的坐垫上。
“这次你兄长的所作所为,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你说说,为何在几日后才让锦衣阁联系朕?”皇帝虽是一脸病容,却是不怒自威。
若是换了旁人,怕早已是两股战战,萧厉没将他放在眼中,自然是面不改色。
“儿臣害怕打草惊蛇,那时候,皇兄也将儿臣软禁在宫中,要想联系上旧部,实属不易。”
萧厉淡然饮茶,任由皇帝怀疑的视线掠过自己。
“那他与太后的勾当你可曾知晓?”皇帝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萧厉茫然抬头,“此事与太后她老人家又有何关系?是儿臣的疏忽,一时不察。儿臣自会请罪,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皇帝当然不是在问这些,锦衣阁通晓天下密事,若是有心人注意,皇宫的各处角落都逃不了他们的眼睛。
而掌管着锦衣阁的萧厉,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皇帝也懒得再同他演下去,他摔下茶杯,那白玉茶碗在地毯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父皇这又是何意?”萧厉处变不惊地提起茶壶又给自己添了盏茶。
皇帝拾起地上的白玉碎片,夹在指间。
“我的后宫佳丽三千,但只有你的母亲,是朕愿意娶的。你以为若是没有朕的照拂,你能平安活到现在?活到在朕的面前的叫板?”
他站起身,“你们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朕都看在眼里,但是萧厉啊,这江山不可能由一个有着胡人血统的混血种来继承,你自小都做的很好,朕以为你懂得这个道理。”
“可你最近做的,实在太过火了些。”
惺惺作态的严父形象,试图用微薄的亲情来操控他。
萧厉心觉无趣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檀木珠串,淡然开口道。
“我只知道若是想要什么,便地去争、去抢,若是众人说我不配,那我便让众人闭嘴。父皇,我知道您想要做什么,但可能会让您失望了。”
萧厉摔下茶盏,莫塔尔的亲卫与锦衣阁暗卫破门而入。
“我今日前来,便是来送你一程,”在他惊惧的眼神中,萧厉抬手,鲜血迸溅,“父皇,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