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天。
那天他明明遇见了一个被称作“施先生”的男人,他跟他说:“后生仔,你知道你被极其凶恶的恶鬼缠上了吗?”
当时他不信,因为他素来不信鬼神这些东西的,所以陈山晚用一种敷衍但温和的笑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我还有急事。”
但施先生拦他很坚决:“你是不是姓陈名山晚?”
关于算命先生的骗术这一套,陈山晚是听过的。
他们从受骗人身边的人嘴里打听到受骗人的一些信息,上来就先把人唬住,之后自然就觉得他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因此陈山晚并不准备停下来听他说什么,可施先生道:“后生仔!我不是要收你钱,只是今日你我遇上,便是代表我有此劫难,不说于我道行无益,说则可能会让我遭那恶鬼记恨!左右你不过听一句话的事,这么着急做什么呢?!”
陈山晚稍顿,施先生的诚恳急切终究是打动了他,他侧首朝他看去,就听施先生继续:“缠着你的这个恶鬼并不一般,是人为养出来的,甚至吸收了信仰之力。我道行不够,奈它不了,若要对它动手,恐怕得我师公出山。”
“但我可以帮你暂时摆脱…你只要现在掉头,不在此地做停留,现在立马离开这座城市,便能慢慢脱离它了!”
陈山晚其实当时也没太放心上,他是真不信鬼神这一说的,施先生说完这些话后,也没再举出什么例子佐证,匆匆离去,看着很像精神病。
所以陈山晚又回到了别墅前,但……
之后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忘记?
寒意几乎是瞬间就从陈山晚的脚心板往天灵盖蹿,他的神经紧绷,呼吸也紧促了起来。
陈山晚从小就过目不忘。
陈山晚坐起身,还没等他多想,脑袋就一阵昏沉。
他直觉不对,翻过身想要去按报警键,但那个报警键设置得真是太绝了。
既让人生出挣扎的希望,却也让人涌起无法触碰的绝望。
恶劣至极。
陈山晚浑身无力,指尖堪堪要擦到,但就是怎么都够不着。
他想要往前挪动,可哪怕一毫的距离都迈不出去。
耳边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感觉自己的脚腕好像被什么缠住,刺痛袭来的瞬间,他已经没有办法拧眉做出反应了。
他陷入了黑暗。
陈山晚好像又做了个梦。
这个梦比之前还要破碎混乱,甚至是痛苦的。
压抑和绝望像是一辆大卡车,来回在他身上碾压,要将这两种情绪刻入他的灵魂每一处。
他醒来时,整个人被迫展开了身体,手指连弯曲都做不到。
数不清的黑色荆棘缠满了房间,像是无数裂纹。
他的身体上也纠集着这些恐怖又危险的东西。
它们像是绳索,也像是蛇缠绕在他身上缓缓游动,尖刺划破了他的衣服,但在触及他皮肤时又变得柔软,除了粗丨粝的感觉,他只有左脚脚腕有隐约的刺痛感。
开在荆棘上的花也被荆棘碾压粉碎,漆黑的花汁跟着荆棘流动,黏了他一身。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草混着泥土的香味,其中还有腐丨败丨糜丨烂的花香。
甜,却也苦。
涩得令人舌尖发麻。
陈山晚仰着头,细长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却也被荆棘紧紧缠绕锁死。
陈山晚全身都紧绷着,每一处、每一寸地方。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神经,又或者呼吸和心跳,甚至是灵魂,都绷成了一根随时要断的线。
他看得见荆棘,看得见那一朵朵盛放的黑玫瑰,却看不见自己。不过他能够猜到自己现在大概是什么姿势。
——和那幅画一样。
陈山晚也没有看见站在床尾的“人”。
花汁还在顺着他的足尖往下滴。
陈山晚只知道阴冷危险的气息笼罩着他,下一秒,冰冷湿润且柔软的触感从他足尖传来,陈山晚抑制不住地轻丨颤了下。
接着是阴影笼罩了下来,那种让他神经末梢都战丨栗丨发丨抖的触感一路往上,缓慢地,宛若一场从身体到灵魂的凌迟。
有人……
在品尝被荆棘碾碎的玫瑰花花汁。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第一版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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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着。
陈山晚整个人都荆棘缠得很死,甚至连手指都被迫舒展开,弯曲不能也动弹不能。
他的行动,全部都被荆棘所控制。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张被迫拉满的弓弦,若有若无的窒息感让他的脑袋昏沉且胀痛,甚至隐隐约约还有点作呕的感觉。
很难受。
锁在他身上游走的荆棘传来的触感也没有多美妙,陈山晚的绷直,并不全是被这些荆棘缠出来的,也有自己的原因。
他浑身都止不住地打着颤,是恐惧,也是羞丨耻到极点的愤怒。
让他丧失了所有思考的理智。
陈山晚后背脊柱沟的那三枚朱砂痣都被黑色的荆棘彻底覆盖,像是被什么恶徒纠缠上的脆弱小花,可怜又无助。
冰冷湿润且柔软的触感顺着足尖一路往上,扫过了陈山晚绷直到青筋都暴起的脚背,到脚踝时,已经开始逐渐升温。
荆棘还在不断收紧力道又放缓,像是怪物起伏的胸膛。
陈山晚想挣扎,但不敢也不能。
不敢是因为就连私密的地方,都被荆棘缠绕着,他真的浑身上下,全是荆棘。
他似乎被什么怪物当做了美味的食物,正以黑玫瑰的花汁为蘸酱,细细地品尝着。
猩红的舌尖卷走漆黑的液体,陈山晚能够感觉到有“人”在自己上头撑着,正在一步步靠近他,他努力地在颤抖和各种交织在一起酿成复杂情绪的情况下保持冷静。
是这个别墅里有第三个人,还是……
“……郁睢。”
陈山晚咬着牙,声音好似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又因为一些动作而发着颤,因此显得无端甜腻。
陈山晚听见了一声轻笑。
一声他熟悉的轻笑。
从前觉得温柔风趣的语调在此刻变得诡异,既有亲昵,也有几分漫不经心,语气也很是轻快,像是布局者成功收网的得意与愉悦。
“阿晚,我真高兴。”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陈山晚的脸,陈山晚咬紧了牙,想躲却根本做不到。
他的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郁睢的模样,尤其黑色的荆棘直接将他的眼睛完全缠上,让他陷入了黑暗中。
其他的感官也就更加敏锐了起来。
陈山晚的指尖都绷出了粉红色,指关节也变成了一个色,在他冷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看得郁睢没忍住,垂首贴上了那抹粉色,甚至过分地让荆棘给“他”让开了点路,轻咬了一口陈山晚的食指指尖。
陈山晚更加僵硬,他感觉这些荆棘像是缠到了他的血液皮丨肉里,绞得他无法呼吸。
酥丨麻的感觉带着微弱的刺痛一起席卷他,陈山晚想要躲,也想要反击,可他都做不到。
他只能由着郁睢动作,感觉到一具冰冷的身躯贴上他,如同蛇一般纠缠住他,慢慢地将他缠绕在怀里,也是窝在了他的怀里。
身体上的荆棘游走退去了大半,只有小部分还缠着他的四肢和脖颈。
眼睛上呈环状不允许他睁眼的荆棘也还在。
郁睢明明是压在他身上的,可陈山晚是真的没有感觉到一点重量,只有隔着薄薄的衣物的冰冷体温,寒意直往他的毛孔里钻。
陈山晚抑制不住地打寒颤。
郁睢的手臂锁着他的腰身,一只手横在他腰后,另一只手从后斜着往上,贯穿了他的腰背,手指都扣在了他的肩膀上,双腿也夹着他的,“他”似乎是特意偏下,侧着脑袋紧紧贴着陈山晚的胸膛,耳朵就压着他的心口。
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似乎天生就是冷而涩,“他”又刻意放得很轻,如风拂过,被蛊惑时会觉得温柔,清醒时就会毛骨悚然,因为那种非人感太明显了。
郁睢说:“你能立马就认出我,我真的好高兴。”
这话不是作假,因为“他”那猩红的嘴角真心实意地扬了起来,眼里的笑意和愉悦也是凝实的,可在这之下,还藏了太多堪称惊悚的痴迷:“可你总是清醒得那么快……真难过。”
“他”说着真难过,听着却没有半分忧伤,还含笑用缠在陈山晚脖颈上的荆棘划过陈山晚的稍显嶙峋的锁骨。
白与黑的界限分明,却又被有心之“人”弄得暧丨昧。
陈山晚觉得痒,还带着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感,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被荆棘上特意为他收敛的尖刺留下了多少浅浅的划痕。
将白玉无瑕的身体弄得支离破碎,也画满宣示主权的痕迹。
陈山晚咬着牙,像是在压着怒火,声音森寒:“松开。”
郁睢顿了顿,不仅不恼,反而笑得更深:“阿晚。”
“他”饶有兴趣地问他:“你会放手松开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心爱之物吗?”
陈山晚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冷冷道:“我不是一个物品。”
郁睢扬眉,松开他,撑在他旁侧微微支起身。
这要是换作别人,肯定无法理解陈山晚究竟是怎么做到处在这个情况下还能如此强势硬气的,毕竟他现在真的完全就在郁睢的掌控中。
可是郁睢明白。
“他”的阿晚就是那种宁折不屈的人。
郁睢朝陈山晚伸出手,指尖点上陈山晚凸起的喉结。
冰冷的触感传递过来时,陈山晚其实第一时间根本没有感觉到那是手指指尖。
因为太冰了。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下,身体也是本能微颤,这副模样配上他因为被迫舒展的身体,看上去就像是祭台上的贡品。
被捆绑钉死在了祭台上,任人宰割,如引颈受戮的羔羊。
郁睢眸色渐浓。
这样的陈山晚,看上去真是香甜可口。
让“他”很想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脖颈,不顾一切地品尝他的美味。
从里到外。
只是陈山晚从不是这么脆弱的存在。
郁睢瞬间的失神让荆棘都失去了活性,而陈山晚就抓住了这一刹那的松懈。
他一翻手腕,直接将他刚刚昏过去前塞到枕头底下的那张被折成了三角的黄符抽出来,奋力一扔。
虽然看不见,但知道郁睢就趴在自己身上,所以陈山晚朝自己身上丢就行。
他速度太快,郁睢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黄符纸直接砸在“他”脖子上的那一瞬间,屋内的荆棘就当场粉碎,撕裂的痛苦也席卷上郁睢。
陈山晚摆脱“他”的束缚,但感觉到更多湿黏黏的液体落下来,他睁眼去看时,就见自己一身都被漆黑似石油的液体弄脏,还有黑色的花瓣撒落在上头。
陈山晚来不及嫌脏。
他翻身下床,左脚很明显地感觉到无力,踉跄了下,半跪在地上。
但这个时候根本来不及多想。
陈山晚先按了报警键,再拿手机拨了报警电话。
他身上的液体还在往下淌,提醒着他刚刚他经历了什么。
陈山晚握紧了拳头。
报警电话拨出去没有两秒就接通了,因为郁睢很明显不是人,所以陈山晚没有等对方开口,就立马快速报上了自己的地址,然后说:“…我在这里被绑架了,对方不简单,你们可能要考虑重装营救。”
电话内一时间没有声音。
在对方沉默的第一秒,陈山晚心里就已经咯噔了下。
尤其之后响起了他熟悉的声音。
冷涩地,语调缓慢,每个字都会拉长一点,听上去并没有生气,漫不经心地,甚至还带着丝丝笑意。仔细听还会觉得像是在无奈头疼,好像他俩是拌嘴闹别扭了一样。
“阿晚啊。”郁睢轻叹:“我真的有点难过了。你不仅收下了那些臭老鼠的东西,还将它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现在居然还想杀了我吗?”
陈山晚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撑着床边站起来,左脚暂时还没有着力。
陈山晚坐在床上,先拿了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包里的衣服套上。
他咬着牙,看着自己这满身的痕迹,说不出是气更多还是羞丨耻更多。
报警无门,电话被操控了,他就只能想办法自救了。
陈山晚撑着床站起来。
他其实真的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左脚有什么异样,一开始摔倒他也以为是自己太急了,但这一次往前迈出一步时,着不了力的无力感让他瞬间前倾,然后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郁睢接住了他,“他”没有抱住他,只是接住了他的手臂,稳住了他的身形。
郁睢笑吟吟地:“阿晚,别把自己弄伤了。”
陈山晚攥紧了“他”的小臂,弯着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左脚,没有半分亲昵暧色,而是冰冷的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黑色的荆棘狎丨昵地缠上陈山晚的脚腕,郁睢的语调有几分轻快:“做了什么呢?”
“他”笑起来,语气听上去无辜又天真,但话却十分残忍:“我只是不想阿晚你离开我呀,走不了的话,就跑不掉了吧。”
陈山晚一只手攥郁睢更紧,把人往自己这里拉,然后另一只手松开。
他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右脚,然后毫不犹豫地朝郁睢挥拳。
陈山晚速度不慢了,但郁睢的速度更快。
“他”攥住陈山晚的手,陈山晚撩起眼皮只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如花一般在自己面前盛放,漂亮得像是五彩斑斓的毒蛇。
陈山晚脑袋一嗡,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了郁睢的眼睛。
郁睢稍顿,却任由他动作。“他”顺从地垂下眼皮,嘴角还噙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看似轻丨佻危险,细品却能够察觉到温柔。
“……果然是你。”
陈山晚喃喃,那些负丨面丨情绪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连浑身的寒芒和尖刺都消失殆尽:“果然是你。”
当年福利院的那个小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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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晚放下了遮住郁睢眼睛的手,眼里满是迷茫。
郁睢冲他微微偏头,含笑眨了下眼睛,陈山晚大脑虽然混乱,但已经恢复了一点理智,这才觉察到郁睢从头到尾的恶劣逗弄:“阿晚,原来我是谁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呀?”
“他”说这话时,还极其狎丨昵地用指腹捻了一下陈山晚凸出的腕骨,蹭过上头浅浅的粉色划痕和残留的一点黑色黏液。
虽然郁睢没有明说什么,但这配上这动作,暗示意味也很明显。
陈山晚也很直接:“你要不是他,我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郁睢低笑,很开心地搂住他。
其实就算是知道了郁睢就是那个小哥哥,陈山晚还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些亲密的举动,但他只是不习惯,不是反感。
所以陈山晚偏了一下脑袋,又感觉到郁睢贴了上来,耳朵压着他的耳朵,两人之间可谓是密不可分。
这动作让陈山晚有些发毛,还没说什么,郁睢就又轻轻地问:“阿晚,你都想起些什么了?”
“…很少。”陈山晚试图推开郁睢:“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他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受到了太多的冲击,郁睢能不能有点边界感,让他一个人缓缓?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郁睢不仅抱得更紧,还装得很是无辜委屈:“阿晚,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能和你见面,才能碰到你,还有时间限制…你就不能先让我表达一下我的思念之情?而且你还甩了我一张符……阿晚,真的很痛的。”
陈山晚:“……”
他没说话,也一时间没了动作,听郁睢悠悠说了句:“你心跳好快啊阿晚。”
陈山晚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抱过,耳根都有点燥热:“因为你勒得太紧了。”
郁睢眨巴了下眼睛,松开他一点,但还是凑得很近,陈山晚感觉他们的距离近到呼吸都在交错:“真的吗?”
但陈山晚终究是得以喘息,哪怕只有一点点空间,他紧绷的神经也还是松懈下来一些。
他没回答郁睢的问题,而是反问郁睢:“你…到底怎么回事?”
陈山晚想到那个养神的事,本来还混乱的思绪无端清明了些,因为他的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刺痛,让他没忍住抿起了唇,眉眼也耷拉了下去。
郁睢低头抵住他的额头,眉心相碰,冰冷的触感叫陈山晚下意识地想要避一避,却被郁睢抓住扣紧,不让他让开。
“就是你想的那样。”郁睢好像在撒娇:“阿晚,我受了好多苦呢。”
那些堪称在炼狱里滚过一趟的苦痛被“他”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原本骤然沉重的气氛都发生了改变。
郁睢盯着陈山晚的眼睛,轻轻道:“你不安慰我一下吗?”
陈山晚直觉不太妙:“你先松开我。”
郁睢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要,你先安慰我一下。”
陈山晚:“。”
他本来发胀酸痛的心脏都从窒息中被解救出来,那些压抑沉闷的情绪全部化作了无奈和一点难以察觉的赧然。
他没办法,抬了抬手,终于在郁睢的期待下回抱住了郁睢。
郁睢的身躯是冷的,要不是有属于人类皮丨肉的柔软,陈山晚几乎要以为自己抱住了一块在冰里冻过的铁。
然后他整个人就顺势嵌入了郁睢的怀抱中,郁睢的语调也终于不再是那种带了点逗弄的感觉。
“他”抱紧了陈山晚,发自内心地喟叹:“终于。”
郁睢没有说终于什么,但陈山晚无端明白:“…你找了我很久吗?”
“嗯。”郁睢不动声色地控制着荆棘慢慢接近陈山晚,语调轻柔:“因为我不能离开这里,只能靠那些住进来的人,但比较苦恼的是大多数人只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并不愿意为我付出什么。”
陈山晚有一瞬安静下来:“……所以你杀了他们?”
郁睢觉得自己很无辜:“这也并非我所愿。只是愿望这件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场交易,他们违背了交易,我又不可能拿我的生命力去帮他们的贪婪填补,那么他们就只能付出违背契约的代价。”
“他”的荆棘已经虚虚圈住了陈山晚的脚腕:“阿晚,你在怪我吗?”
陈山晚给不出答案。
他无声地轻出一口气,还是那句话:“你让我缓一缓行吗?”
荆棘悄无声息地往上又虚虚绕了几个圈,将陈山晚的小腿圈在其中,随时都可以收紧,将其彻底禁丨锢住。而陈山晚却毫无察觉。
郁睢凝视着他,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是问:“阿晚没有办法接受我现在这副模样吗?”
陈山晚总觉得“他”说的并不仅仅是身份,还有太多东西在里面,毕竟今早一睁眼的场面就可以证明很多。
陈山晚默了默,很认真地思索着:“…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一个唯物主义,从来不信鬼神的人,在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里经历的事真的是极其冲击他的三观的。
但要问他最真实的想法,他又好像没有那么裂开。尤其这是郁睢,是当年那个小哥哥。
陈山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郁睢有一种盲目自信,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想到这里时,陈山晚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我不是没有办法接受。”他微微皱眉:“我只是有很多的问题。”
郁睢勾起唇,很高兴地摸了摸他的脸:“你可以问我,你想知道什么?”
陈山晚:“那朵黑玫瑰……”
他没说是哪朵,郁睢却立马明白:“那的确是我的心脏。”
“他”说到这时,还低笑了声:“你将它挖走了,那些人气得跳脚了很久。”
郁睢看着陈山晚神色宛若琉璃般浅淡的眼眸,很想亲上去,但得忍一下,因此嗓子无端有些喑哑:“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后来只能将我锁在这,没有办法控制我。”
陈山晚有点不理解了:“可你后来出现在了福利院里……”
“那是我的另一半灵魂。”
郁睢说:“养神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他们养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神。我有一半灵魂是在那朵黑玫瑰里的,他们也是因此要借着那个拿捏住我,结果被你挖走了。”
陈山晚默了默:“…那你是真实出现在福利院的吗?”
郁睢在心里感叹于陈山晚的敏锐,面上也是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阿晚,你该问一些别的。”
“他”笑吟吟地说:“比如游明真的是我的表哥吗?”
陈山晚还没说什么,郁睢就自问自答了下去:“他的确是我表哥,只可惜他自己不知道。都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当年他父母,我小姨他们拼了命地往外逃,结果兜兜转转,他自己回来了。”
“他”邀功似的:“其实我该杀了他,但他能帮我找到你,所以我放过他了。”
陈山晚一时间没说话。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郁睢哪怕是当年那个小哥哥,现在也已经不一样了。
“他”现在像个疯子。
一个已经不是人类,不把杀人和生命放在眼里的疯子。
陈山晚静静地看着对他显露出痴态的郁睢:“你杀了施先生。”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郁睢嘴角的笑容也一点点被冻僵,逐渐消失。
“他”盯着陈山晚的眼睛:“阿晚,你在因为那些臭虫跟我生气?”
以郁睢现在展露出来的姿态和性格来看,陈山晚应该会察觉到危险,应该要警惕“他”下一秒就可能出现的疯态和暴起,可陈山晚没有。
因为郁睢很委屈地抱着他,就像被冤枉的小孩子,甚至陈山晚感觉“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你不能因为他们跟我生气,他们都是坏人。”
“……”
陈山晚脑袋乱乱的,又无端很清明:“所以你变成这样,那个施先生也有参与?”
“当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郁睢压抑的怒火都化作了冷戾:“他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