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峤张了张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商琅喊出这个称呼的一瞬间,顾峤就知道,先前他跟傅翎交谈的时候,商琅一定是听到了一些东西。
其他不论,就傅小侯爷每次喊他“顾娇娇”的那个大嗓门,商琅人就在偏殿,听不见才怪。
但傅翎喊他的时候他是恼怒大过羞耻,如今换做商琅来唤,却只剩下了羞。
商琅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忽然便垂了眼,松开了手。
顾峤又一愣:“先生?”
“不是娇娇,”商琅没头没尾地又冒出来这么一句,冷了眉眼,瞧着他,质问,“你是何人?”
顾峤:“?”
酒醉之后,商琅的思维实在是太跳跃,顾峤完全想不明白他怎么不就不是他自己了,只顾得上呐呐解释:“朕……我……我就是顾峤啊。”
丞相大人眉头蹙得更紧,随后缓缓摇头:“你不是——他不会喜欢我。”
啊……?
“怎么不会!”顾峤这下子是急了,倾身过去,压着人的肩,两个人双双倒在榻上,他撑在商琅上方,皱着眉瞧他,急急切切地开口:“我心悦先生!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您怎么……怎么能——”
怎么能说他不喜欢呢?
商琅被压到榻上,又开始安静瞧着顾峤。酒水让他的反应变得很慢,那双眼眨了又眨,好像反复确认了多次,又问一句:“娇娇?”
这下子也顾不上羞了,顾峤含着泪应一声:“嗯。”
商琅抬起了手,胳膊从他后背穿过去,随后在顾峤毫无防备地情况下,猛地向下一压。
顾峤的下巴搭到了他颈窝处,两人贴得很紧,丞相大人不愧是射艺非凡,臂力也超乎常人,顾峤试着挣了一挣,没有用太大力气,但还是被人紧张地拥紧了。
要喘不过气了。
他开口喊了一句“先生”,但没得到什么回应,若非呼吸还没有完全地平稳下来,顾峤都要以为人是睡了。
但这般动弹不得也实在难受,瞧着近在咫尺地那张脸,顾峤忽然便福至心灵,凑过去亲了一下。
商琅果然放开了。
但是也翻了个身,让他被压到了下面去。
先前遣退宫人遣退得匆忙,殿内烛火本就燃得不多,被商琅这么一挡,更是昏暗。
顾峤很不喜欢这样圈锢的姿势,好像整个人都被掌控住,毫无安全感。
偏偏面对着商琅,他又强硬不起来。
他想等着人主动松开,但后者仍然是瞧着他,一动不动。
顾峤很想去摸摸自己的脸。
明明世间的真绝色是商琅自己,怎么就……总是这么瞧着他呢?
有什么好瞧的?
商琅不会武,身形也算不上魁梧,这般模样却偏偏让顾峤感受到了无尽的压迫感,就像是被一头饿狼给死盯上了,让他身子绷紧,让他想逃。
又不能动手。
顾峤长出一口气,开口:“先生,你——”
话没说完。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商琅就好像被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猝然吻下来,顾峤嘴巴被封得严严实实,瞳孔瞪圆了,想要动弹,却发现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扣住了。
他被迫承受。
其实可以直接将人推开,其实可以强行让他清醒……
可,这是商琅。
是他过往的求之不得。
顾峤最终还是卸了力气,由着人吻他,甚至还主动回应过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攻城略池变成辗转缠绵,商琅像是将酒渡给了他一般,顾峤也觉得自己变得晕晕乎乎,他的身上、商琅的身上,都是烫的。
少年帝王对风月事知之甚少,如今这副模样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失控了,手下紧紧抓着被单,拼命忍住了才没有直接逃离。
但是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商琅,又怎么可能局限于一个吻,等到一丝凉意用过来的时候,顾峤才惊觉,他们两个竟以坦然相待了。
顾峤脑海中更懵。
不过比起那些亲亲抱抱,这反而是他熟悉的东西。
意识到要做什么的时候,顾峤脑海里不知道蹦出来了多少东西,有字也有画。
应该……怎么做来着?
顾峤艰难地从那花里胡哨的东西里面挑出来点他们似乎能汲取的经验,刚准备动手,却发现丞相大人已经轻车熟路地,先他一步下了手。
轻车熟路?!
顾峤一惊,一下子什么情况都想到了,甚至都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商琅一直陪在他身边都没什么时间去接触旁人的事实,开口想问,却一下子失了声。
少年帝王在这个时候实实在在吃了一个不能走神的教训,在这思绪万千的时候商琅早就有了动作。
之后的一切便也不受他的控制了,手被松开,顾峤扣着人的肩膀,屡次想要夺回主导权,但丞相大人也不知晓是天赋异禀还是如何,对他熟悉得很,一次又一次让顾峤颤抖,一下子软下去,失了反抗的力气。
只能被为所欲为。
一开始商琅还算小心翼翼,让顾峤还有力气反抗,还有力气胡思乱想,到了后面却完全混乱了,眼泪止不住地落,玉枕的凹陷处都盈了一汪水,是不自禁是欢愉也是委屈。
怎么会如此……不该,不该是他么?
在顾峤眼里,商琅一直都是个处在被保护者位置的人。就是在这种时候,出力地也理当是他。
而且……而且,他一个帝王,居人下像什么话!
这是真真地以下犯上。
他想去抓商琅的手,却触及到一片湿黏,脸颊上的热意已经烫到让他模糊,不知道究竟是碰在了哪里,总之最后还是商琅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然后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翻了个个。
敏感的位置被猛地一撞,顾峤失神,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前是一片白光。
三更鼓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才三更。
顾峤被折腾得觉得好像已经过了一整夜,却没想到,从宴席上下来到如今,竟然才一个时辰的功夫。
那更鼓声像是将商琅给刺激了,这个不知轻重的醉鬼又俯下身来,就着这个姿势,咬住了顾峤的后颈碾磨。
那块软肉算不上多疼,但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控制住了,让顾峤恍惚间觉着自己当真成了商琅嘴下的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顾峤一开始的确是舍不得对商琅动手,之后也的确是没有力气再去反抗。
酒醉了的人理也讲不通,情也求不动,顾峤只能被迫承受着,在一阵接一阵的混沌当中零零碎碎地想:干脆将这以下犯上的佞臣给杀了得了……不,不能杀,应当将他绑起来,让他求不得,让他只能被迫接受自己的恩施——不能给太多,要看着他渴望,看着他……
顾峤心底阴暗的想法滋生,在一阵安静之后,却被人给抱住了。
抱住也不安稳,商琅当真是跟狼一样,这个时候还不忘叼住自己的猎物,不让他逃离。
两人狼狈地依偎在满榻的狼藉当中。
昏睡过去的最后一刻,顾峤还记着自己应当起来清洗一下的,不然明日宫人一早进来的时候,像什么话……
但意识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疲惫淹没,商琅又拥得紧,到最后顾峤也没能下榻。
酒香、沉香、檀香还有些胡乱散发出来的香气填满了整座寝殿,蒸腾出融融暖意来,绕着榻上熟睡的两人——
窗外“哗”地落了一场淅沥春雨。
顾峤次日坐在龙椅上的时候, 腰酸痛得要命。
商琅昨夜是半点也没顾及他的死活,顾峤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眼泪都流干了,方才起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有些肿, 把来给他更衣的宫人吓了一跳。
好在有琉珠遮挡,在朝上也没有什么人敢抬起头来看他, 顾峤让宫侍用脂粉给他遮了一遮之后便匆匆赶了过来。
听着下面朝臣上奏, 顾峤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殿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商琅那个空处上。
丞相大人今早没来。
顾峤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一早起来看见躺在身边的人的时候, 十分干脆利落地点了他的睡穴。
或许是不敢在那种时候面对商琅。
无论如何,昨夜的商琅都一直是醉着的状态, 但顾峤是清醒的——他纵容着人一步步进行下去,多少还是有些占了人的便宜。
仔细去想想丞相大人昨夜说得那些话,显然他并不知道顾峤的心意,那说一句是顾峤在人喝醉的时候趁虚而入套话也毫不为过。因而他也不敢去想,商琅在清醒过来之后, 对昨夜的事情记得多少,又会拿怎样的态度来对他。
倒不如先逃避一阵子。
只是,本以为自己在朝上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一直到了朝臣退下去, 顾峤也没能止住自己对昨日种种的回想。
抬手一抹脸颊, 还是滚烫的。
在踟躇下去也没有办法,顾峤磨磨蹭蹭地往寝殿走,路上没忘了问宫侍一句商琅如今的情况。
随后就听见人说, 丞相大人已经醒了, 还命人收拾好了床榻, 此后什么也没做,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待在寝殿当中。
这着实有点出乎顾峤的意料。
他也不再拖沓,加快了步子朝着走去。
他到的时候,商琅没有同宫人说的那般待在寝殿,而是就待在院中。
顾峤推开大门,猝不及防地跟人视线对上,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先……”顾峤开口,一句话还没等说出来。便滞在了原地——
商琅见到他之后,直接跪拜下去。
顾峤脑海里“轰”的一声。
如果不是他下意识地赶上前去按住商琅的肩膀把人给带起来,可能丞相大人就要在这里给他来个三跪九叩的大礼了。
“先生这是做什么?”顾峤涩然开口,心已经凉了一半。
“臣昨夜——”
“先生是想要告诉朕,昨夜种种都不作数吗?”顾峤不敢听他将话说完,赶着开口。
商琅一下子沉默,没有接着说话。这态度方才顾峤眼里,与承认无异。
一股火气从心底涌起来,顾峤咬了咬牙,拼了命忍下来,道:“……进殿去说。”
话音一落,他直接绕开商琅,兀自走进自己的寝殿里。
浑身上下都写着“生气”二字。
商琅沉默地跟着他过去。
昨夜他们两个是在侧殿当中胡闹,帝王的寝殿当中却是干干净净,只有悠悠蔓延开来的沉香气味,比起昨夜那混乱一片的味道不知清冽多少。
顾峤忍不住扯了一下唇角。
他的寝殿干干净净,他自己身上却已经到处都是商琅的痕迹了。
旋身坐到贵妃榻上,顾峤这才抬眼去看商琅。
丞相大人应当是意识到了他火气的来源,这一次倒是没有直接跪下去,只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睫毛颤了颤,才抬眸去瞧他,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顾峤没说话,而是忍不住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昨夜商琅唤他的时候唤得乱七八糟,最多的便是“娇娇”,其他什么“燃犀”“阿峤”也都时不时蹦出来,但从未叫过他一声“陛下”。
从前顾峤不觉得,但是如今,这样的称呼,就好像将他们两个之间一切的亲密给断开、止步于君臣一般。
商琅见他半晌都没有开口,最后轻叹一声,一撩袍,又在他面前跪下来。
顾峤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去拦,却一下子被人给抓住了手——十指相扣。
他不动弹了,垂着眼,一眨不眨地瞧着商琅。
商琅也就着这个姿势,抬头看着他。
昨夜那双蒙着薄雾的双眼如今已经彻底变回澄澈,里面还带着顾峤看不懂的情绪,不完全是爱意。
但那些爱意已经足够灼热,让他的呼吸下意识变得急促起来。
“臣只是觉得,昨夜太过仓促,唐突了陛下,”商琅终于有机会慢慢开口,同他解释,“然昨日种种,皆出于真心。”
商琅口口声声说着“从不欺君”,实际上干过的欺君罔上的事情半点也不少,好在昨日那句话,还有几分的真。
“那你跪什么?”有商琅这句“真心”,顾峤的火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语气缓和不少,又问他。
“臣怕陛下生臣的气,”商琅听他语气缓和,也是松了一口气,温声道,“不想又弄巧成拙。”
顾峤最受不了他用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语调同他说话,欲言又止几次,最后还是作罢,别别扭扭地生硬开口:“朕不会。”
他对商琅的气从来都是一时,哪里会真正地跟人动火。
听他这般开口,商琅又是轻笑一声,一直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臣谢陛下宽宥。”
宽宥什么?
顾峤抿了下唇,问他:“昨夜的事情,先生记得多少?”
商琅定然是记着一部分的,但毕竟有人酒醉之后不记事,无论如何顾峤也还是要多问上一句,若是他忘了什么事情,自己却日后提起,难免尴尬。
“应当是都记得。”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昨夜种种也直接浮现在商琅的脑海里——帝王的纵容,和那身衣衫之下的另一面。
商琅惊觉,自己开口的时候,喉咙有些干涩。
顾峤也注意到了。
昨夜的绮丽、混乱,牢牢地刻在两个人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臣酒后失态,不知轻重,可伤了陛下?”
商琅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顾峤的脸也跟着又烫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朕无事。”
商琅像是没有起疑,只点了点头,不过手上握得更紧了些。
顾峤瞧瞧松一口气,庆幸自己一早上爬起来上了这个朝,为了不让朝臣和其他的宫侍看出太多不对劲,生生忍着酸疼,端着姿势。
只不过这个小小的谎言在下一刻顾峤起来准备更衣的时候就被毫不留情地揭穿。
冕服厚重,一件件解下来之后,顾峤颈侧那些痕迹也便藏不住了。
商琅的目光一直都追着顾峤,自然也就迅速注意到了那些痕迹,一下子便定在上面不动了。
顾峤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灼热目光,疑惑地转头去看,一边还在解衣裳,指尖在转头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碰到了后颈的那个齿印。
毫无防备地“嘶”了一声,他就看见商琅蹙了一下眉,径直朝着他这边走过来。
顾峤没动,但莫名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果不其然——商琅单手按上他的肩,另一只手直接在齿痕上抿过去。
顾峤这次是忍住了,但眼底还是下意识泛起了泪。
夜里到还没察觉,如今他才意识到商琅当时咬得有多用力,都见了血,仿佛要咬下他的一块肉,以至于疼到现在。
“陛下若是疼,不必如此,”商琅松开手,声音里带了点歉疚,“是臣的错——陛下殿中可有伤药?”
“在榻上暗格当中。”顾峤被商琅方才压得后颈还突突地疼,在人松开手之后就下意识地捂住了拿出,随口答他。
商琅一颔首,转身过去,看着那一排暗格,顿了一顿,还是没有开口多问,而是挨个翻找。
顾峤坐到了一旁,趁人在忙,做贼一样撩开自己的袖子瞅了一眼。
好在,商琅昨日没对他一双胳膊做什么,除了当时手腕被捏得有些疼,但如今连个印子都不见,倒也无所谓了。
顾峤不再管,将袖子给放下来,一转头,好巧不巧听见了玉石撞击的声响。
他猛地想起来先前被他丢在暗格当中的狼毫和笔搁。
刚要起身,商琅已经寻到了药,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
顾峤见他没有提及,便也将满腹的话给憋下去,安静地坐在那里让商琅给他上药。
颈侧除了那个齿印还有其他几处青痕,商琅指尖蘸着药膏一一搽过去,清清凉凉的,顾峤心底也平静不少。
“陛下可还有旁处受了伤?”将脖颈上完药之后,商琅紧接着问。
当然有。
从上到下。
但即使坦诚相待过,顾峤在这个时候也会有羞意,于是他摇了摇头:“其他的地方,朕自己上药便是。”
“是臣过错,自当臣来弥补。”商琅难得跟他争,义正言辞。
顾峤却半点不信——他们心知肚明。
一夜时间足够让顾峤看明白商琅是个怎样的人:这位他记忆里的仙人早就堕入的红尘里,七情六欲尽数牵在他的身上,他们对彼此的心思,尽数相照。
“先生想看便直说。”顾峤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
商琅也没表现得太惊惶,比顾峤想象中的要淡然得多,被揭穿也只是弯了下眉眼:“陛下聪慧。”
也不知是夸他还是骂他。
“等夜里吧。”顾峤见到商琅这般坦诚,反倒是自己又别扭了起来。
“陛下,伤拖不得,”商琅在他面前蹲下来,目光分外地诚恳,顾峤还从其中隐约瞧出了点委屈,“还是说,陛下觉着臣会是那等会趁虚而入的小人?”
顾峤听他这话,忍不住想要掩面。
商琅当然不是,趁虚而入的小人分明是他。
冷静了一会儿,他也就只能破罐子破摔地应下,到榻上去,让人给他上药。
帝王耳根红透,将脸埋到被褥里,努力地去忽略商琅的动作。
但那道灼热的目光是忽略不了的。
顾峤到最后实在是没了办法,哼哼唧唧地跟人抱怨昨夜的事情。
骂他欺君罔上,骂他不知轻重,商琅都一一应了,手上还是轻轻柔柔的,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
顾峤骂到最后实在是骂累了,也没了词语,便恨恨地吐出来一句:“朕昨日就应该死拦着不让你喝下那杯酒。”
商琅的动作顿了一顿,方才无奈道:“陛下说得是。”
这般逆来顺受让顾峤噎了一下,随后又犹犹豫豫地说:“倒也没什么不好——若没有那杯酒,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晓先生的心意。”
“会知道的,”商琅规规矩矩地给人上完药,随后坐到榻边,垂着眼去看顾峤,指尖动了一动,最后没忍住伸出来,勾住了少年帝王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他一点点地同顾峤坦诚,“荆州之后,臣就在想着,寻个机会同陛下坦白。”
荆州的那场地动彻底破了商琅原本安稳度日的心思,再不甘于君臣。
只是,他不敢去辨认顾峤的态度。
小皇帝从小到大便黏着他,自己也尽力瞒着,加上商琅当局者迷,只当人对自己一直都是孺慕之情,从来没往情爱这方面去想——尤其在商琅眼里,顾峤干干净净,怎么也不像个知晓风月的。
如此才选择了一拖再拖,选择了细水长流。
本是想着主动一些,让顾峤一点点习惯他的靠近,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在把心意告知,谁知道被这么一杯就给乱了步子。
好在……好在顾峤与他的心思是同样的。
“若是陛下无情……臣或许便无法了。”商琅将自己先前的想法尽数告知之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朕又何尝不是?”顾峤主动地去拉他的手,“若非有昨日,朕或许也会觉着先生无意,瞒一辈子。”
“不过……”顾峤想起方才商琅同他剖白的话,就忍不住笑,“朕还想着,昨夜先生酒醉之后总是话说半句,如何会吐出那么一句,还当当时你有所酒醒——原来是已经在心底念过许多遍了。”
商琅同他说自己想了许多同他表明心迹的情状的时候,顾峤的确是惊讶的。
惊讶于他的用心。
这样的调侃也让商琅难得红了耳根,夹在黑发当中,却也分外明显。
“陛下,莫要调侃臣了。”
商琅无奈,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随后被顾峤反握过去,听见帝王的狡辩:“朕分明是在欢喜。”
当然,日后能再温柔点就更好不过了。
顾峤心里想着。
“臣知晓了。”商琅忽然开口,顾峤一惊,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下意识地把话给说出了口。
“不是,朕——”顾峤刹那间又红了脸,开口想找补,在瞧见商琅愈深的笑意的时候又生生止住了,最后郁闷地重新将自己埋到了被子里去,不愿意见人。
丞相大人扳回一城,眼下心情正好,生怕顾峤那般埋着憋坏了,贴心地询问一句:“陛下今晨劳累,眼下可要歇上一歇?”
顾峤听见这句话,静了一会儿,想起来御书房那堆积如山的折子的时候,还是坐了起来,经不住地叹气:“还有正事,如何歇得?”
“那臣同陛下一起。”商琅毫不犹豫地开口。
顾峤习惯性点头,被人扶着重新穿好衣裳下了榻,快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后知后觉,瞧了商琅一眼:“先生今日如此主动,当真出乎朕的意料。”
“臣曾经随心所欲不得,如今得见陛下真心,合当坦诚些。”商琅道。
巧舌如簧。
“如此,朕瞧着商相怕是很快便要恃宠生娇了。”顾峤同他开玩笑,心底忍不住补上一句——
若他当真封后,怕是商相连如今这般宠辱不惊的模样都要演不下去了。
第88章 煽风点火
“臣不会, ”那如玉的脸庞上好像多了几分红意,在顾峤眼里,商琅如今温顺无害极了, “何况,若当真有那一日, 臣相信, 陛下也是识体之人。”
“也是,”顾峤眸子一弯,“若先生当真有祸国的那一日, 朕定不会轻饶。”
那个时候,他也就不用顾虑什么才华难以施展了, 可以直接将人留在后宫当中看顾。
想到这,顾峤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他一句:“若朕说要封后,先生可愿?”
商琅步子一顿,偏头看他, 没有直接开口。
顾峤攥了下手,克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地太紧张,刚想找点什么话去将这个话题给跳过去, 就听商琅道:“陛下先前不是说, 心中并无立后之选么?”
感情是在这翻旧账呢!
顾峤哑然, 又见着商琅凑他更近一些,含着笑问:“所以,陛下当时, 莫非不是真心之言?”
听他这句话, 顾峤总觉得, 若是他眼下点了头, 丞相大人能反将他一军,说点帝王一诺千金,不该如此口无遮拦的话。
所以,这个头他如何也不能点。况且,当时说这话,倒也算不上是“违心”。
“自然是,”顾峤眸子一眨,果不其然瞧见商琅错愕的神色,忍着笑,接着道,“朕从来都没想过,要让先生困于宫中。”
“若是封后,难免招来不少的非议,百害无一利,朕不愿意先生被‘后宫不得干政’的理由困住,也不愿意日后先生背上一个媚上惑主的罪名。”
眼下即使有人这般说,他们也没有多少证据,更像是些吃醋拈酸之言,顾峤也不怕这样的言语会传到后世去。
但若是封后,就真真是被人给抓住把柄了。
“所以,燃犀连个名分都不愿意给我么?”两人已经走到寝宫外坐上了轿,商琅便换了称呼,压低声音,好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