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个叽叽喳喳装模作样的游客和一条肥胖的金鱼,傅闻安享受着难得的夜游时光……
假如谢敏没能在吃过霸王餐后发觉自己钱不够继而拎着他的领子飞快跑路的话,这个夜晚会更美妙。
“我希望你能理解,偷盗会入狱。”
灯光晦暗的街区,躲在显眼灯牌后的傅闻安低头查看金鱼是否还活着,他正色道。
“拜托,你用这么吓人的表情说这种话,会让我觉得自己数罪缠身。”谢敏把包子咽下去,从兜里摸出一个硬质木牌:“我也只是想赶紧完成任务而已。”
那木牌是从包子铺的点餐板上摘下来的,红缨断裂,牌面上写着“牛肉香菇包”,右下角有一串用刀刻上去的数字。
E44231A900。
“列座编码?”傅闻安略微思索,当即了然。
在汉尔宾斯军官学院的加密学课程中,列座编码是最晦涩难懂的解密符号,而这串数字,就是列座编码中金鱼的代称。
“真正的灯火节是昨天,但教务处为了举行测试召集人手模拟了一场全新的节日庆典,通知里要求不带武器,但刚才追我们的包子铺大叔,你看清他腰上别着什么吗?”谢敏道。
“巴别塔专用电击枪,军方专供的无市产品。”傅闻安倚着墙壁,淡声接话。“所以,整条街的商铺都不是平民。”
“商铺不是,但游客不一定不是,所以看到这个,你有什么好建议?”谢敏晃了晃手里的木牌。
“你已经有了定夺,何必再问我?”傅闻安一哂,他敲了敲上面的字:“牛肉香菇包。”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事不宜迟,随时电联?”谢敏一笑,他偏头,等到傅闻安点头后,立刻没了踪影。
牛肉香菇包,转化为列座编码是Q79247K010,且这串编码有一个独特的解构含义——“深蓝满溢之底”。
一个听起来厉害实际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的暗码,更何况深蓝,与这场光辉盛大的庆典毫不相配。
历时两小时,谢敏一无所获。
他蹲在挂满彩灯的街道旁,旁边摇摇椅上蹲着一只不怕人的猫,一人一猫望着街边的刨冰铺,银白的冰屑从刨冰机中飞舞而出。
哗哗哗——
刨冰摊上没有人,只有机器运转不休。
好想偷一杯来吃,谢敏的目光盯着配料箱,过了好一阵,想到某人对他盗窃行为的谴责,便忿忿地移开目光。
“深蓝满溢,可这街上一点深蓝色都没有。”谢敏嘟哝着:“不会真叫傅闻安那家伙抢先了吧?”
猫绵长地叫了一嗓子,而后用尾巴盖住爪子,匍匐着,扫了眼谢敏。
谢敏笑着想去摸,还未伸出的手一顿,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自己的右后方,一条小巷的出口。
他察觉到有人在靠近,如野兽释放捕猎的本能,他收回手,潇洒地站起来。
光芒收束于狭窄的街巷,身后喧闹的街头表演声被隔绝开,谢敏走路无声,忽闪忽灭的装饰灯落在他脚边,蒙上灰尘。
他转过一条巷子,前后便多了几个人。
“有什么话不能在明面上说吗?”
谢敏并不警戒,只认真打量那群人的装扮。
黑衣、适于行军的长筒靴,藏在鞘中的匕首,遮半张脸的防风镜,身高极其平均,与精心挑选的野战军别无二致。
领头的男人身材额外魁梧,气场之强,令谢敏不费力气就能识别。他没有回话的意思,似乎对谢敏的猜测不感兴趣。
男人比了个手势,谢敏知道,是进攻的意思。
“大哥,我这人讲究以和为贵。”谢敏嬉皮笑脸,岂料他话音还未落,两柄匕首便从旁刺来。
昏暗小巷中,谢敏伸手矫健,即便没有武器,仍轻松游走于敌袭之间。空中悬挂的伞布在混乱中被扯下,谢敏借着掩护,抄起地上挑垃圾用的棒子,挨个打闷棍。
“哥哥们,当真没得谈了?”谢敏将木棒往地上一杵,他一脚踩着一个黑衣人的脑袋,神情凌厉。
领头人仍旧稳操胜券,他缓步靠近,手中极薄的拳套贴合骨骼,待准备动作结束,才略微低头:“打赢我,你就可以带着木牌安稳离开。”
“怀璧其罪,我把这东西给你,你是不是就不找我麻烦了?”谢敏恍然大悟,当即道。
领头人顿了一下。
“你是校方的人吧?要不这样,这东西不仅我知道,我的长官也知道,只揍一个未免太不公平,而我,只是个替人干活的副官,要不你先去揍他……”谢敏滔滔不绝。
领头人不听他的话,猛然前踏,呼啸而至。
“坦言出卖,这就是你们的战友情吗?”
凌厉拳风招招致命,又被谢敏无形化解,他的应对熟稔又狡猾,并不直撄其锋,相互平衡,竟有几分势均力敌。
“战友情?不不不,你的理解并不正确。”
谢敏掀翻一个倾倒的看板,领头人蛮横撞破,正面钳制住谢敏从角落里发起的突袭,又被谢敏借力闪开。
“我和他不是战友,就像临时凑在一起过活的人,你懂吗,明明看不惯对方还要合作,这世上总会有这么多难捱的怪事……”
谢敏跳上一个垃圾箱,他半蹲着,伸出手来,手中正握着一个粉红色的装置,拇指抵在按钮上。
领头人面色一变,他迅速地摸口袋,发现自己兜里的装置已经不见了。
什么时候?
是在刚才看板落下时?
可明明只接触了一秒不到。
“无论我击打何处,你都会第一时间选择反击,但唯有那个口袋,你选择率先防御。”
谢敏势在必得,“那么,还要继续吗?”
领头人神色冷酷,奋力去夺。
谢敏低声一叹,按下按钮,想象中的爆破并没有发生,砰砰几声,无数拉丝彩条和闪片从巷顶涌下,宛如一场金色的雨。
“只是送你光荣退场的彩蛋而已,可惜用早了。”领头人挥拳而至,擦着谢敏的脸颊过去。
“好清新脱俗的欢送仪式。”谢敏乐了,情势调转,他一下处于不利,同时,他开始不再一味防御。
逐渐,谢敏的进攻使领头人感受到压力。
他像一头出闸的猛兽,放开钳制,展露老练而成熟的体术,角度刁钻,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极具威胁性。
是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匹配的身经百战,誓要将敌人开膛破肚的夺命威慑出现在尚且青涩的脸上,有一种诡调的违和感。
领头人的应对臻于完美,饶是如此,他也不能阻止谢敏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一拳一拳,一刀一刀,逐渐增多。
直到某时,谢敏突然后退。
他宛如孤注一掷,将袖中一枚闪着冷光的匕首扔出,那是他刚从地上捡到的。领头人的袖间缝有防护装置,他并不小看这些学生,相反,他为学生的出其不意而惊叹。
在匕首即将刺入他的胳膊时,仿佛受到什么拉力,猛然下坠,而后突然向右飞去。
恍惚间,领头人看到了一道极细的丝线,正连着那飞脱而出的匕首柄部。
丝线另一端,缠绕在谢敏的指尖。
灵动的手指一收,人已不在原位,他身形一闪,已然到达一个黑衣人身后。谢敏落地,抬腿,一鞭腿将人踹到墙上,飞出的人闷哼一声,正好压在丝线上。
几乎无形的线随着谢敏的动作在狭窄的空间缠绕起来,匕首被回收,骤然入手,还带着金属的冰凉。丝线绷直,谢敏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领头人身后,毫不掩饰杀气,奋力背刺。
金属碰撞的声音。
领头人这次终于流出了愤怒的情感波动,隐藏许久的尖刀也露出,他们这些被学校雇佣的军队成员,是本着历练学生的目的出现在考核中,尤其是精英士兵,是不被允许使用武器的。
可他还是拿出来了,在自己遭遇暗杀之时。
谢敏的眼睛如墨般黑沉,他神情的傲慢与冷峻一览无余,匕首被领头人的抵抗击飞,他却如磐石般镇定。
他的左手搭上了丝线,随着皮肤的接触,丝线开始变红。
是割破手指,染上血迹的表现。
左手下压,丝线被折出一个钝角,这并不能对领头人的进攻造成任何威慑,但他的右手绷直,肌肉以一种诡异的状态绷紧,比匕首更可怕,直取领头人咽喉。
领头人感受到死亡的逼近,那只手的猝然变化,让他想起了一种杀人秘术。
那是黑市雇佣兵间流传的一个说法,据说有一段时间,一些通缉榜上莫名其妙死掉的人,都是被一击贯穿了咽喉,伤口不似利器之创,更像是,如刀刃般的手。
谢敏的指尖离领头人的喉结只剩一指长的距离,他漠然注视着对方,仿佛在做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
领头人的瞳孔猛然睁大。
“谢敏!”
有人厉喝一声,如晴空乍现的一道雷。
谢敏瞬间回过神,他的手指由紧绷变为松弛,指腹在对方喉头抹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
如死神的镰刀慢慢地,在对方家门口的把手上扫过去,然后想起什么的死神拖着镰刀幽幽地挪走了。
死神想起来了,他今天明明休假来着。
领头人这才反抗,他毕竟是成年人,刨除被碾压的技巧,他在力道上并不输于谢敏。
谢敏被领头人一拳砸出好几米远,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他刚狼狈落地,领头人便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把枪,正对着谢敏的头。
“连枪都有,欺负未成年人是吧?”谢敏啧了一声,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
领头人注视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戒与畏惧。
他见过许多年轻人,自负自满的、桀骜冷峻的、意气风发的,没人不强,谢敏虽强,却与他们都不同。
正如此时,他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摊手认输。就在战斗一开始,他也是这样耍着小聪明,充其量,只是个比较能打的年轻人。
可刚才一闪而过的彻骨杀意,娴熟到刻入骨髓的技巧,却足以令任何人对他心存戒备。
就好像套上玩具兔子头套的狼一样。
“收了你的武器,不然,我会以携带违禁品入考场取消你的考试资格。”领头人垂下目光,看了眼谢敏手中的丝线。
因为那晶莹的东西另一头,正缠绕在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正是先前被他踢飞的那位。
“小小年纪,就学会抓人质了。”领头人冷酷地打量着谢敏。
“教官,只是普通的线,缝裤子用的那种。”谢敏赶紧赔着笑,把线收了,缠回自己手腕,生怕被抢走。“这也不算武器,我报备了的。”
“是么?”领头人明显不相信,谢敏一边笑,一边朝高处的某个方向死瞪,顺着他的目光,领头人看见了另一个青年。
他似乎早就来了,正蹲在四楼一处隐蔽的阳台上,夜色无边,看不清他的容貌,但看服装,是个学生。
先前那一声厉喝显然是他发出的。
“你的长官?”领头人一挑眉。
这副官如此诡计多端,长官也肯定不是善茬。
阳台上的人听见这句话,似乎动了一下。
“是,你不去揍他吗?我俩一起的。”谢敏脆生生答应下来,指着傅闻安:“往死里揍,他比我欠揍多了。”
傅闻安跳下阳台,轻巧落地,目光只盯着谢敏,盯得对方发毛。
“算了,我还得赶下一个场,算你俩过了。”领头人对兄弟们招了招手,最后深深看了谢敏一眼,走了。
谢敏揉了揉手指,有一道划痕,血已经凝了,但还是有点疼。
傅闻安站在他面前,鞋尖抵着他的膝盖,阴影投在他身上,密不透风地笼罩过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谢敏大咧咧地笑了一下,他仰起头,对上傅闻安锐利的目光。
傅闻安上蹿下跳的,手里的金鱼居然还没晃吐,游得惬意极了。
“在你想杀了他之前。”傅闻安冷声叙述道。
谢敏的笑容僵了一下,借着影子,没能让傅闻安察觉出来。
“我哪打得过他,你到底是有多高看我。”谢敏笑得更灿烂了。
“要使一根线达到足以封喉的程度,你在上面倾注了多少力道?我并不觉得是偶然,谢敏,我看的出,你驾轻就熟。”
傅闻安向前一步,鞋尖顶着谢敏的膝盖,让他的腿折起。
逼迫的意味顿时明显。
一个精明的猎手从不会戳破猎物的伪装,但傅闻安显然不打算遵从这个定律。
“你看走眼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谢敏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傅闻安。“当然,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能成为你的副官,我总该有点什么特殊技能。”
“我的副官?”傅闻安挑眉。
“你的关注点很奇怪,长官。”谢敏翻了个白眼。“奇怪到令我有些生气。”
“我并不觉得你有生气的资格。”傅闻安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向你解释我的底牌和秘密?傅闻安,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谢敏冷笑一声,他眼中寒芒闪烁:
“出身贵族的你选择理直气壮要求别人和盘托出,那你自己呢?或许你也可以向我解释,你远胜他人的能力从何而来。”
“天赋。”傅闻安淡淡道,他的回应如此敷衍,却听起来无懈可击。
“天赋是这世上最有趣的谎言。”谢敏一哂。
傅闻安凝视着他。
有人曾对他说,深藏淤泥的狂徒都有着混浊的眼睛,没人能藏匿自身的贪婪,总会在某个眨眼间失去伪装。
但对方挑挑拣拣,似乎选了一个漂亮的玩具头套,倒扣在脑袋上,连眼睛都看不着。
“随你怎么想。”傅闻安道。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能不能先把我拉起来,我可没忘记我们还在考试中途,你总不希望监考摄像头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弹出来的时候,拍下的是咱俩在这闲聊的画面吧?”
“不好吗?”傅闻安虽然这么说,还是伸出手,准备拉谢敏一把。
“恩?难道你每天在监控底下装勤奋都是偶然吗?那为什么校园摄像头每次扫到你你都在学习呢?长官?”
谢敏欠揍的语调扬起,说话时,他身体正处于一个从坐姿到站姿的过度阶段,然后,傅闻安深深看了他一眼,果断松开了手。
咚——!
傅闻安说自己找到了“深蓝满溢”所指的地方,在一家海洋生物标本店铺的楼上,三楼,一个突兀的越层空间,超级挑高,场地中央有一个深蓝色的、两米多高的圆柱状培养皿。
三面墙壁,另一面是一扇落地窗,窗外飘着连串的花灯。灯光微红,照进室内,却被培养皿底的蓝色灯环发出的亮光吞噬殆尽。
“这里面要是放个人形标本什么的,简直就是邪恶反派酝酿毁灭人类计划的实验基地。”谢敏惊叹道。
谁知傅闻安立刻道:“你的猜测就快实现了。”
“?”谢敏不解地看着他。
“深蓝满溢之底,可能,就是指培养皿的底部。”傅闻安道。“而且,要你下去。”
“……”谢敏一脸抗拒。“就不能你下去吗?”
“我进不去。”傅闻安很无奈。
“?”谢敏更不解了:“水能咬你吗?”
“任务提示上写着,抽中金鱼标志的人执行入水任务。”傅闻安指了指通讯器。
谢敏瞳孔地震,他打开看,居然真的有一条任务发布的信息,正是两分钟以前——两分钟,在他打量周遭环境的时候,某个黑心的alpha已经偷偷点了选项。
傅闻安先抽的,没中金鱼标志。
谢敏正要感慨一下运气不佳,突然目光漂移,瞅到最下面的一行小字。
【第一个抽的人一定抽不到金鱼标志】
谢敏:……?
好想暴揍长官,这是可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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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了!恢复更新!
“你打算怎么办?”
二层,钢筋架管支撑的天花板空隙,透过格子状网眼能看到培养皿内部,湛蓝水面下,圆形金属底部印着一个巨大的金鱼图案,鱼眼睛上有一块金字塔形的凸起,效用不明。
傅闻安蹲在架子上,他环视四周,确认任务目标,偏头问谢敏。
“我猜测任务目标是生命体征触发或机关触发机制,我会下潜,在我上浮前,你需要注意房间内可能出现的提示。”
谢敏言简意赅,他跳到培养皿上,将上方的螺旋盖子打开,吱嘎一声,水面因动作幅度微微荡漾。
“如果没有提示呢?”傅闻安随之落下,他占据培养皿顶部的另一边,手稳稳护着金鱼,朝谢敏看去。
“到时再说到时的事。”谢敏的手从腰间的衣袋上一掠,正要翻身下水,又想起什么似的,瞥了傅闻安的手一眼。
“你这不是挺宝贝这金鱼的吗?”他稍微扬起调子。
“任务需要。”傅闻安脸色一冷。
谢敏挑了下眉,扑通一声,进了培养皿。
他像一条鱼,下潜的动作流畅而具有美感,衣物在无孔不入的蓝色光线里像极了飘长的鳍,他很快到达底部,开始摸索。
他的手指在底部圆盘上拂过,平滑表面没有丝毫可以撬动的隐藏机关,金字塔凸起立在底座中,四面严丝合缝,无法被移动。
谢敏闭气的时间快到了,他唇角溢出一串泡泡,踩水向上浮去,他微微仰头,傅闻安仍跪在顶部入口处,看起来也一无所获。
只好再下潜一次……
水液阻隔的培养皿内,一声机械转动的声音没能逃脱谢敏的感知,他心道不好,尽力向上游,却发现右脚踝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
他猛地向下看,金字塔凸起的顶部,一条极细的锁链牢牢困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在水底,与此同时,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响,是螺旋盖闭合的声音。
震荡的余波冲击水体,锁链的摇晃被水弱化,谢敏突觉事态严重,他并不认为傅闻安会冷酷到把出路堵死,那么只可能是捆绑机关的附带触发效果。
顶部传来螺旋齿轮被强行拧动的咯吱声,停停顿顿,谢敏折返下潜,试图去扯锁链。
顶盖内部被强行扯断的链条再拦不住傅闻安蛮横的动作,他手臂青筋暴起,曲折枯枝般没入衣袖。
咔哒一声,顶盖扭转一一百八十度,明明摇摇欲坠,却怎么也打不开。
还差最后一下,可最后一道,不是蛮力能解决的。
傅闻安迟疑了,他似在权衡什么,不定的视线证明他所做的抉择如此艰难,但只持续了一秒,他便从衣袋里拿出了一枚骰子。
更确切地是,骰子形状的……爆破弹。
骰子六面全是数字“一”,尽管是威力最低等的爆破用具,也足以将整个正常材质的培养皿顶盖炸开花。
傅闻安一咬牙,将骰子卡在密闭层中,紧接着白光一闪,震耳响声中,整个螺旋盖子在巨大的推力下飞上屋顶,顶部其余部分完好无损。
只炸飞了一个盖子?
这东西是防坦克炮材料做的吧?
傅闻安瞳孔一震,把金鱼放在盖子上,猛地扎进水里。
大概是受到刚才强行爆破的震波影响,谢敏短暂失去意识,他的脚踝仍锁着桎梏,气泡从他唇边溢出,正在水中沉浮。
不会是死了吧?
傅闻安蹙眉,心知不妙,加速游动,他来到谢敏身前,一手拽过谢敏的手腕,将人拉近。手指托着对方的下巴,凑近过去,正要渡气,谁知对方突然抬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溺水快要死翘翘】的谢敏一睁眼,微弯的眸子里藏着狡黠,他的手指一勾,挑逗般在傅闻安唇边擦过,紧接着,他反将傅闻安揽在怀里。
谢敏像鱼一样旋身,衣角扬起时,一个沉重的金属块径直落下。傅闻安复杂地闭上眼,他已经知道谢敏要做什么了,但又没法全然信任,只好一只手掐住谢敏的手腕。
水流涌动,谢敏扯下大腿上绑着的一个带子,他轻轻撑开边缘,不知按了何处,带子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宛如救生圈,将二人托起。
同一时间,落入底部的金属块逐渐泛红,两秒后,爆炸的气浪将二人猛地向上推,水流躁动,逆向旋转,锁链断裂,一节一节随水飞舞起来。
两个alpha相继从水面探出头。
谢敏吐出一大口水,培养皿顶部,装着金鱼的塑料袋在连续爆炸的震荡中终于承受不住,水液流溢,金鱼蹦哒着,眼看快要翻肚子了。
“傅闻安,鱼……咳。”谢敏指着鱼,刚说了几个字,就因为先前的微弱溺水症状说不出话。
傅闻安当即会意,他将金鱼拢在手里,投入水中。另一只手提着谢敏的领子,确保身边的alpha不会再溺进去。
金鱼沉入水中,随水流的吸力降至底部,金字塔凸起已经在刚才的爆破中化为齑粉,污浊着干净的水液,它原先所在的位置成为一个吸口,水向下涌去,逐渐盘成一个漩涡。
金鱼处在漩涡中央,飞舞的长鳍在水流的推动下旋转起来,莹莹蓝光漫开,荡漾的柔软鱼鳍如纱般起伏。
一阵喧闹的钟声突然在街道中敲响,浑厚古朴,无尽威严,又像一场仪式的开始。
【恭喜匿名考生组合完成“会翻花手的金鱼”任务,获得首位通关奖励!考核仪式倒计时正式开始,请所有考生尽情享受庆典!】
低沉男性播报员的声音从街口各个广播台中发出,穿透力之强,遍及各处。
谢敏筋疲力尽地在顶盖上坐着,浑身湿着,水不断从晃悠的鞋跟落下。他抹了把脸,偏头看去,直到这时,傅闻安才从培养皿里浮出来。
他手里,圈着一条小金鱼。
“它不会是死了吧?”
谢敏用手撩起湿透的刘海,一只胳膊撑着身体,散漫地垂着头,他的视线落在金鱼身上,一边说着,还伸手戳了戳金鱼的脑袋。
金鱼肚子一翻,拨楞一下,拍打鱼鳍,不情愿地闪躲着谢敏的触碰。
“只是转晕了。”傅闻安抓走顶盖上破了一个洞的袋子,三两下打了个结,勉强修补成不漏水的状态,把鱼装进去,然后爬上来。
“虽然你尽力表现得潇洒,但不得不说,你的模样确实很狼狈。”谢敏扯了扯湿答答的裤子,顺便开傅闻安的玩笑。
“你就不是了吗?”傅闻安挑眉,他解开外衣,紧身无袖背心粘在身上。他随即脱下衣服,在手中卷好,一拧,水哗啦啦往下流。
谢敏不动声色地瞧着傅闻安,视线从他手中的衣服卷挪到手臂、赤裸的脖颈、肩背……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亳无障碍地观察傅闻安,对方的肌肉密度很高,但并不夸张,是alpha特有的健硕。线条流畅,结实利落,是长期高强度锻炼的成果。
背肌发达,手臂下可见青筋,腰侧的曲线绷紧,随动作若隐若现,军裤的黑色腰带卡在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