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雁风浔不管做什么,都是因为弟弟。雁风浔想解释,说自己没有。
没有嫉妒,没有自卑,没有难过。
但所有人都说:“那孩子挺坚强的。”
如此种种,让雁风浔一看到弟弟就烦,好像看见了一群苍蝇正在朝他飞过来。他避之不及。
可仔细想来,雁飞霄本人只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熊孩子,他很无辜。
片刻后,雁风浔朝傻小子走了过去,对着弟弟冷漠但字正腔圆地说了句:“对不起。”
雁江顿了一下,随即扬着眉要笑不笑,心里开心得很。
他终于看到儿子软化的一面。
但雁风浔很快补了一句:“但你未仅允许进我的房间,你也有错,道歉。”
雁飞霄乖乖点点头,说:“对不起哥哥。”
雁江捂着脸:“……这臭小子!”
或许是因为差点伤了雁飞霄,从那以后,雁风浔对弟弟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
在壳洲剩下的一个半月,雁风浔半推半就地和弟弟一起去了萤火夜,看漫山遍野屁股发光的虫,路过吵得让人心烦的人山人海,接受和弟弟吃一样口味的冰淇淋。
暑假过半的时候,雁飞霄突然在某个晚餐上吐了血,周围的人手忙脚乱,雁风浔淡定地捏着他的嘴,用筷子夹出了一颗牙。
弟弟换牙了,从此说话漏风。
有一天,他在花园里又蹦又跳,跟辛霍和邢谶思手舞足蹈说了十几遍“轰针”“轰针”,邢谶思为难地蹲下来问他:“霄儿,什么针?我们不玩针,那个太危险了。”
雁飞霄哇的一声就要哭,雁风浔走过去一把合上他的嘴,对邢谶思说:“他要放风筝。”
那天是雁飞霄最开心的一天,比他过生日收到礼物还开心,因为哥哥陪他放风筝。
虽然雁风浔什么都没做,只是躺在摇椅上看一本《武装机甲百科》,然后在弟弟摔倒时,遥远地朝鼓励道:“自己爬起来。”
从八岁到十岁的那两年,雁风浔几乎没有怎么改变过他在人们心中难以接近的自闭小孩的形象。
不过,他已经不再把雁飞霄关在门外。偶尔会吃雁飞霄递给他的糖,对雁飞霄翻白眼的次数减少,以及,对弟弟的称呼从“雁飞霄”变成了“飞霄”。
有赖于雁飞霄足够厚脸皮,对哥哥极尽死缠烂打之讨好,家人喜爱榜让哥哥排在妈妈之前,等等的事情,慢慢让雁风浔接受了他是自己弟弟的事实。
雁风浔依然不在学校里交朋友,视所有人为白痴,但他开始愿意带着雁飞霄出门。两兄弟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十一岁那年,雁风浔上了初中,他只花了一学期,就已经自学完了所有课程,并要求跳级,第二年参加中考。雁江答应了,结果学校给拦了下来。
校长和班主任集体出面,他们劝雁江不要让雁风浔太早进入高中,因为雁风浔现在还不具备和同学正常相处的能力。
雁风浔在学习上面有多一骑绝尘,他在人缘上面就有多故步自封。连同龄小孩都无法融入,要是跳级去了高中,面对比他大好几岁的少年人,雁风浔就更不可能和人交上朋友。
雁江觉得老师们说得对,于是留雁风浔继续读初中,一级都不许跳,还给他下达了一纸命令:交朋友,交到好朋友就给他奖励。
雁风浔看了一眼班上的同学,他决定不要雁江的奖励。于是依旧没有交任何朋友。
而那一年,雁飞霄九岁,吵着闹着要和哥哥一起上学,要跳级去初中。他闹得雁江没办法,给他安排了一次摸底考试,老师认为雁飞霄虽然聪明,但暂时不具备跳级的资格,怕他的功课上面会吃力。
雁飞霄哭了一整晚,雁江让哥哥去安慰弟弟,雁风浔不情不愿地去了。
他对弟弟安慰道:“虽然你的智力不够读初中,但已经比同龄人强。只要不和我比就还好。”
雁飞霄哭得更大声了:“为什么哥哥那么聪明我那么笨啊!”
雁风浔看着他,没说话。弟弟又哭:“哥哥什么都比我厉害,我好糟糕。”
“……你傻的吧?”哥哥无语地撑着脑袋。
弟弟相当认真地点点头:“哥长得又高,成绩又好,运动天赋也很强。外公说哥现在在学什么什么功夫,都可以撂倒大人,还跟着阿思叔他们练枪,我……我连玩弹弓都会把自己的手绷到!”
雁风浔一时有点噎住,他心想,对啊,这傻小子什么都不如自己。所以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他这个当哥哥的很惨。
那些自认为了不起的大人,却没有雁飞霄这么一个小孩儿看得明白。
“飞霄,不要和我比,也不要和任何人比。”雁风浔一改往日的冷漠,对弟弟谆谆教诲,“人活着都有自己的本事,比来比去的是傻子。”
雁飞霄眨了眨眼,似懂非懂:“我是傻子吗?”
雁风浔笑起来:“你能这么问,说明还没傻透。”
“哥笑起来真帅!”弟弟崇拜地看着哥哥,“我也能像哥这么帅吗?”
“过两年看看。”
“那我真的不能跳级和你一起读书吗,我想和你一起上学。”
“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
“因为你是我哥啊。”
雁风浔靠着床头,看着雁飞霄的脸,试图从弟弟的五官里找出和自己相似的部分。但都没有。
雁飞霄长得像辛息多一点,清秀文气,发育得也慢,整个人瘦瘦小小,吃再多也不胖。
毕竟不是一个妈,终究不可能像到哪去。雁风浔这么想着,但并没有说出口。两兄弟的关系这几年还不错,雁风浔已经不会对他有一个弟弟这件事产生什么抗拒。
他笑着说:“那你好好学习,明年再考一次看看。”
“好耶!”雁飞霄钻进哥哥怀里,开心得打滚,“那你等我明年去初中找你!”
弟弟对哥哥的崇拜和依赖,似乎有随着年纪越发增长的趋势。雁风浔也觉得,如果雁飞霄一直这样,他其实可以对弟弟更好一点,他可以不在乎外界的声音,因为飞霄是乖的,这一点让雁风浔卸下防备。
雁飞霄终究没有跳级成功。
但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了。
弟弟十一岁的那年,在哥哥的生日上送了一个礼物,一只被他剁成两半的死耗子。
雁风浔是笑着打开礼物盒子的,当里面的鲜血渗透包装,流到他的手上,他嘴角的笑容只是稍稍一颤,但表情还是很冷静,盖上了盒子,当着大人们的面说了句:“谢谢。”
没有人知道他收到了什么样的礼物。
雁江还向所有来宾敬酒,大笑着说:“你们不知道,霄儿从小就喜欢他哥哥,老是念着要跳级去初中和哥哥一块儿上学,现在好了,他哥都要上高中了,他还在读六年级,哈哈哈。霄儿,去跟哥哥一起拍张照!”
雁飞霄穿着辛息给他定制的燕尾服,本是稚嫩的少年平白多了一些沉稳的气息。他走到雁风浔身边,抿着唇,没有笑。
雁风浔伸手揽过弟弟的肩,笑得体面,在相机快门按下的那一刻,他在弟弟耳边说了一句:“念在兄弟一场,这次我不记仇。再敢有一次,我把它塞你嘴里。”
雁飞霄浑身僵硬,最后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那里。
第55章
秦招记得雁风浔说过,他从小到大受的教育使他成为了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在外讲究得体,对内修心,喜怒不形于色。
但十三岁的雁风浔应该还没有把这种本事融会贯通。
生日宴结束后,寿星雁风浔回到房间,他忽然朝着空气愤怒地大喊了几声:“啊啊啊!”
伴随着他的怒吼,白皙的皮肤在瞬间涨红,细长的脖子青筋崩起,一双漂亮的眼睛布满红色的血丝。他忍了一天,现在忍无可忍。
当庆贺生日的人都如潮水般褪去后,雁风浔坐在地上,身边堆满了各种礼物,它们像海水离岸后留下的垃圾将他包围。
雁风浔一直这样发呆到夜深,直到外面的灯光全部暗下去,他才慢慢有了动作。他从垃圾堆里翻出了最大的垃圾——雁飞霄送他的那个盒子——又一次将它拆开,盯着里面血淋淋的东西看了许久。
秦招蹲在他身旁,陪他一起看。
秦招过去对雁风浔有误解,他以为这是一个脆弱而娇气的小孩,但现在看来不是的。连他都觉得有些恶心的画面,雁风浔却丝毫没有反应,好像麻木,但眼神讥讽。
让人没想到的是,雁风浔没有直接将它处理掉。他抱着盒子,忽然走出了房间。
雁江送客去了,大概今晚都不会回来。保姆和管家们该下班下班,该睡觉睡觉,这会儿除了门口的护卫,四下无人。
整栋房子里安静得死寂,雁飞霄睡了,但辛息还没有。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辛息正在看书。短促的两声扣门,之后就没了声音。
她疑惑起身,走过去开了门,只看到脚下那个装着死老鼠的礼物盒。
她愣了一下,要说没有吓到是不可能的,但她反应很快。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把这个东西处理得干干净净,然后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去到雁飞霄的房间。
弟弟的房间就在雁风浔隔壁,很快,他听见一些响动。
但房子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他并没有听到辛息对雁飞霄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但他故意把东西拿给辛息,就是要告诉她,自己不可能忍气吞声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个提醒。
雁风浔掐着时间,推开房门,正好和走出来的辛息打了个照面。
辛息看见他,表情一滞,有些无措地拢了拢外套,稍顿了两秒,挤出个笑:“今天辛苦了,这么晚还不睡吗?”
“不敢睡,万一闭上眼又收到个什么惊喜。”雁风浔冲她笑。
大概就是从这时起,雁风浔学会了假笑的本事。
只是到底没有后来那么炉火纯青,他现在的笑带着几分狰狞与刻薄。
“风浔,这件事是霄儿的错,我已经批评了他。你知道的,他还小不懂事,以后我会好好教他。”
“还教?你已经把他教得很好了,他现在看见我恨不得冲上来掐死我。”
“他可能对你有误会。”
“那你不去解释解释?”
辛息有些卡壳,眼神落到别处:“等他再大点就好了。”
“……”雁风浔的假笑没撑多久,就冷了脸,“你真让人恶心。”
他用力地摔了门,把辛息关在外面。
秦招所能看见的画面,都是从雁风浔的视角出发,他也无法知道在雁风浔看不到的地方,辛息是否离开了。他也并不在意。
他所有心思都放在雁风浔身上,他看到刚才还冷漠刻薄的少年忽然散去气势,飞扑到床上。
雁风浔连哭都和别的小孩不同,他没有哇哇大叫,没有抽泣哽咽,他只是把脑袋埋进枕头,用力大喊,声音最终被一层又一层地消解掉。
等他再坐起来,除了眼眶和鼻尖红着,看不太出来哭的痕迹。
秦招觉得这一次的共感让他难受,因为无法决定开始和结束。
所有属于雁风浔过去的记忆,一股脑往他眼前塞,那些事情好像是自己也经历了一遭。可偏偏,他只是旁观者,他不能真的走上前去,抱一抱雁风浔。
秦招可以清楚地感知到雁风浔情感的变化,从他童年时期对外界的冷漠,到后来慢慢软化,接受了身边有个跟屁虫弟弟的现状,再之后突然遭逢意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信任关系顷刻崩塌,于是他对周围人的戒心比幼时更加严重。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起突发的绑架事件——它几乎改变了雁风浔的生活,不仅让他和弟弟之间的关系变得水火难容,也让雁风浔再也没有对任何人卸下过防备。
可吊诡之处在于,改变雁风浔的那件事,在他的记忆中占比却不多。
秦招对那一段画面印象很深刻,但作为雁风浔的记忆来说,它们其实是断断续续的。
事情发生在今年的暑假,也就是距离现在不到五个月之前。
那时候,雁江再一次把兄弟二人送到壳洲避暑。
壳洲的夏天比耶努雾司好,温度适宜,地广人稀,最重要的是,雁风浔现在并不抗拒和弟弟一起过暑假。所以雁江年年都送他们过去,兄弟俩也早就把去壳洲当作了一年一度的例行公事。
雁风浔这些年发展了不少兴趣爱好,文能弹琴画画,武能搏击打靶,但凡他觉得有点意思的,都学。辛霍也都能找到人教。
这个暑假他又要去潜水冲浪,雁飞霄也眼馋。
弟弟过去年纪小,做什么都落在雁风浔后面,辛霍也让他专心于异能的学习,不要眼高手低什么都想学。
然而十一岁这一年,雁飞霄身高开始疯长,伴随着势元和异能的成熟,这位神童少年的身体也终于初步有了高级异能者的影子。
他死乞白赖地想和雁风浔一起不务正业。
“你下午不是要跟邢谶思去做什么异能测练?”
“不去,测来测去异能又不会变,干嘛总测。我跟你去冲浪不香吗。”
雁飞霄现在和他哥说话的口吻已经自在了很多,而且话很多,一说就停不下来,“哥,我开学要再做一次摸底考。”
“……”雁风浔笑而不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笑话我嘛,但我上次期末考真的是意外。因为在考场上突然势元失控了所以才交了白卷的。你等着吧,我保准能跳级成功。”
“年年说。”
“屡败屡战嘛!”
后来雁风浔耐不过弟弟磨,还是带着雁飞霄去冲浪了,只不过是偷偷去,翘掉了弟弟的异能测练。邢谶思找不到人,给两人打电话,那时候他们已经在海上飘着了,没人接。
那天两兄弟心情都很好,阳光海浪沙滩,一切都是欢乐的样子。
直到傍晚,开始涨潮了,人群渐渐散去。雁飞霄还泡在水里面儿看他哥,说:“我觉得我不适合冲浪,我今天喝了一肚子水。”
“开始都这样。”
“可你也才玩了两天,现在看起来好专业。”
雁风浔笑笑,没说话。他注意到有些不对劲。
这涨潮的浪,怎么停下了。
他疑惑地看了一下四周,随即脸色一变,对雁飞霄说:“回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
那天随着太阳落山,一群异能恐怖分子在壳洲的海水里,绑架了雁飞霄。
之所以只绑了雁飞霄,是因为雁风浔当时反应太快,躲过了潜伏在水里的袭击。他踩着冲浪板,乘浪头返还岸边。
“哥!!”
雁飞霄被抓住了,疯狂叫着他哥,雁风浔站在岸边干着急,也知道冲回去必定是有去无回,徒劳无功,他喊了一声:“飞霄,别怕!我叫人来!”
这一刻,几个异能者突然随着浪潮从水中现身,朝他追来。
雁风浔转身便跑,去找最近的路人求救,或者至少给出信号。但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人。
他只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少年人,根本跑不过那些异能者,自己学的那些格斗技巧,到了异能者面前也变成了花拳绣腿,很快就被制服。雁风浔努力反抗,得到的就是拳打脚踢。
对方知道他的情况,也没有对他下死手。他们的目的只是要上将之子作为俘虏。
只是雁风浔太难搞了,他打不赢就装死,唬得对方卸下防备,去探他气的功夫,被他反手按在地上,雁风浔抢了其中一个人的武器,一边反击一边仓皇逃走。
可是这样的行为激怒了对方,他们不再管雁风浔是不是脆弱,无数的异能和势元朝他打去,单薄的身体在重重围攻之下,毫无退路,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断了,喉咙吐出血,直接倒在了地上起不来。
“谁他妈让你们下手那么重的!操,快去看他是不是要死了?”
疼痛使雁风浔感到愤怒,同时也很懊悔,他不应该悄悄带雁飞霄出来。雁飞霄今天本应该乖乖去测异能,现在却生死不明。而他也要死了。
他缓缓闭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然而再醒来的时候,雁风浔竟然还在沙滩边。只是天色已经全黑透了,身边是倒了一地的死尸。
谁杀了他们?
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再管。
雁风浔踉跄着跑出去,就在路口,竟然碰见了他意想不到的人。
辛息扶住他,看起来十分担忧:“孩子,你还好吗?”
“救,飞霄……”他只留下这句话,便又晕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辛息好像在为他治疗,同时还在对不知道是谁的人说话:“……这次的事情一旦被雁江知道,他必定追究到底。那群人是谁杀的,怎么解释?等到这孩子18岁——”
感受到雁风浔呼吸的变化,辛息突然闭上了嘴。
雁风浔已经被她吵醒,慢吞吞想睁眼,但却发现眼皮子沉重。原来他眼睛上盖了什么东西。
“飞霄,回来了吗?”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哑。
“你醒了?”辛息发现他的动静,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救回来了,你别担心。再睡会儿,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我想看他。”
“你伤得太重,不能下床。等霄儿好了,我让他来看你。”
或许是受了伤昏昏沉沉,雁风浔当时居然信了她的话。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辛息趁着他睡着后,找人给他催眠,要他忘记海边的事,忘记绑架案,忘记自己受伤。
辛息不希望他把事情告诉雁江。
每当雁风浔醒来,她就要问雁风浔一些问题,一旦发现他没有忘,就不许他离开这里,又要重新催眠。
雁风浔被她反反复复地折腾,实在愤怒不解:“……你到底,想做什么?”
辛息面色淡淡:“你忘记那些,对所有人都好。”
可他并没有被催眠成功。
无论尝试几次,他什么都记得。
但为了可以离开这张病床,雁风浔后来假意迷茫,装得好像真的失去了记忆。辛息却很谨慎,把那个催眠的异能者派到他房间守着,要确保他真的忘记了。
雁风浔忍无可忍,只能半夜趁那个人打盹,偷摸爬窗,溜了出去找雁飞霄。
弟弟的房间里很热闹,辛霍在,邢谶思在,还有好些雁风浔不认识的人。
雁飞霄竟然没有睡觉,他带着哭腔地问:“妈妈为什么不帮我?我好疼……”
辛霍抚摸着他的额头:“你妈妈的势元为了救哥哥已经耗尽了,她不是不帮你,是没有办法。”
“为什么妈妈救他,不管我?哥哥抛下我走了……我讨厌他。”
辛霍没有说话,倒是邢谶思觉得孩子可怜,有些鸣不平道:“你哥哥也只能抛下你,因为他没有能力救你,他能自己跑出来就已经吓得半死了,这点霄儿你不一样,你很厉害,可以靠自己活下来。你哥哥这辈子都是个只能靠别人保护的废物——唔啊!”
辛霍猛地一掌将他拍出去几米外,冷声道:“你擅离岗位已经是失职,作为一个外人,插手雁家家事更是不知好歹。邢谶思,以后你不用来了。”
邢谶思捂着受伤的地方,没敢反驳。
他近来已经在辛霍的引荐下,在调查局一处站稳了脚跟,离开辛霍也可以自立门户。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心:“辛老,我没有照顾好他们,我可以接受任何惩罚。你要我偿命我也绝不为自己开脱。但我刚才说的是事实。雁风浔那孩子终究是个拖累,你看看霄儿……”
“呜……”雁飞霄又低低哭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他伤势太重,疼的。
雁风浔这才看到惊人的一幕——弟弟的整只右手都没了。他靠疗愈师的势元撑着,但疼痛无法完全消解。
要等辛息恢复好了,才能来帮他的手臂进行再生治疗。但辛息的势元似乎都用在了雁风浔身上,要恢复起码得等明天了。
这一夜,雁飞霄都要这么疼着过来。
雁风浔瞬间红了眼睛,想冲进去,看看雁飞霄的伤,跟他解释,说没有抛下他。
哥哥努力跑出去了,可是哥哥也差一点死掉。
是辛息骗了所有人。
可他没来得及推门进去,就被那个催眠异能者抱走了。
那个女人阴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少爷怎么还记得呢?这样让人很为难。”
接下来他又被进行了一次催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复地使用催眠进行记忆删除,雁风浔好像慢慢地真的开始对这段记忆模糊起来。
几天后,雁飞霄终于在辛息的治疗下,重伤痊愈。
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雁风浔。
而彼时雁风浔正躺在床上睡觉,看起来没有要醒的迹象。
“哥,我真羡慕你。只要安安心心当一个废物,就可以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
“哪怕你扔下我走掉,他们也觉得是应该的。外公说,这几天妈妈一直在照顾你。可你有什么好照顾的呢?就因为你没有势元,你比我脆弱,受了一点惊吓就要人没日没夜地看着你。而我断了一条手臂,却要一直疼,疼了好多天。”
“哥,你醒醒,你告诉我为什么?妈妈说,要我以后好好学习异能作战,要我长大以后保护你。凭什么?你是哥哥不是吗?哥哥不应该保护弟弟吗?”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辛息快步走进来,看见雁飞霄在推他哥哥,她突然就生气起来:“霄儿!你在做什么?”
“你们都偏心,只在意他不在意我……”雁飞霄望着辛息,“我要告诉爸爸!”
辛息一把抓住他,眼神挣扎地看了许久,那一刻她或许在想,是不是也要对自己的儿子使用催眠,但是没有用的。雁飞霄的势元太高,催眠很快就会被打破。
她忽然泄气地抱住他:“霄儿,你听话。这件事不能告诉爸爸,你乖一点好不好?妈妈已经很累了。”
“为什么不告诉爸爸?”
“爸爸会生气,会怪我们没有照顾好哥哥。你忘了吗?爸爸总是教你,长大了要保护好哥哥啊。”
雁飞霄忽然就沉默了。
不久后他被人带着离开,期间很安静,也不再提别的,只是走之前问了辛息一句:“爸爸更爱哥哥多一点,是不是?”
“没有,爸爸爱你们一样多。”辛息扯了扯嘴角。雁飞霄却并没有陪她笑。
房间里只留了辛息在,她守着雁风浔,本意只是想检查一下雁风浔的身体,但一直睡着的雁风浔却忽然睁了眼。
辛息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雁风浔竟然这么快就从催眠的昏迷中醒来,她试探地问他:“你还好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雁风浔看了她许久,淡淡道:“我怎么说才能离开这张病床,你教我,我按你的来。”
雁风浔对辛息的敌意从那时候开始生根。
而辛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热衷于往雁风浔身边安插人手,24小时监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