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溜?”付哲笑得没心没肺,凑在苏淮耳边问。
苏淮懒得遮掩,朝他点头。
付哲从厕所出来,领着苏淮朝酒店的后花园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回头看向身后的保镖。“我和他有点事情?你能先回避一下吗?”
“抱歉,我不能回避。”保镖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懂事儿,我想和他亲热一会儿,就在这里盯着,耽误我们谈恋爱?”付哲说着,已经整个人靠在苏淮身上。
“这..”保镖看着付哲和苏淮,犹豫再三,没有离开的打算,但是站在原地,转过了身。
苏淮被付哲往里走,付哲指着一面被层层树木遮掩住的矮墙,“从那里翻出去吧。”
这种事付哲做过许多回,完全有经验。
苏淮也没犹豫,朝着付哲说了声谢谢,就翻过了墙。
“不用谢,下次我想溜的话你也帮我打掩护就行了。”
“下次吗?”苏淮笑了笑,没说话。付哲并不知道苏淮这是做了彻底离开这一切的打算,而苏淮只希望再没有下次。
苏淮翻过墙,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和周憬琛约定好的地方,他跑得满头大汗,怕周憬琛久等,没想到,找遍四周,根本没有周憬琛的人影。
应该是有事情耽搁了。苏淮安慰自己。
航班起飞时间越发临近,苏淮越焦急和担心,看着手机里完全没有回复的消息和打不通的电话拨出记录,他生出一点不好的猜想——周憬琛,是不是后悔了?
他紧张不安地绞着手,一次又一次机械地拨打着周憬琛的电话。却总是没有回应。而另外一边,苏其筠的电话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像刺耳的警铃。
最后一次拨打电话时,他听见电话被接通,却没人接听,他急切的叫着周憬琛的名字,像是抓住悬崖上最后一颗树那样用力,却没有得到回应。
电话被挂断,苏淮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也瞬间绷断。
他攥紧手机,整个人都陷入茫然,思绪如同被疯狂撕扯的线团,混乱不堪。周憬琛,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后悔不想来了也应该和自己说一声吧,一声不吭算什么?是在纠结和犹豫吗?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他不是说过喜欢我的吗?为什么不来?为什么刚刚不说话?为什么挂电话?
苏其筠的电话又一次打过来,苏淮觉得自己像是被苏其筠捏在手里的风筝,电话每响一次,苏其筠就仿佛在告诉自己,他要把风筝线收紧一些。
苏淮在苏其筠紧密的电话催促下,心理防线几近溃断,他觉得自己又要被苏其筠捏在手心里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苏淮站起身,准备独自一人前往机场。
他想,抵达自己想要的目的地最重要,身旁有没有人一点也不重要。就算周憬琛后悔了,他也要离开。他厌倦了苏其筠的虚伪和自以为是,厌倦了自己如同傀儡一样被牵扯操控的生活,厌倦承受所谓上层阶级的各种轻视鄙夷和那些表面家人的敌意。
周憬琛哪有他期待的、自由畅快的未来重要?放弃周憬琛也没什么大不了。
被苏淮抓回宁山别墅关起来的时候,苏洺靠在二楼的楼梯边,抱着手看热闹。
被保镖扔进房间时,苏其筠脸上仍旧带着一脸怒气,居高临下地批评他,“胡闹,想逃婚,简直是异想天开!”
房间门被重重关上,所有能和外界通讯的工具也统统被收走,苏淮听见门外落锁的声音,他的处境,几乎和犯罪的囚徒没有差异。
被关在房间的时间里,苏淮还是控制不住想到周憬琛,想着那天的最后,周憬琛有没有去机场,想着周憬琛的动摇和后悔,会不会归根到底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根本不会爱人。
因为他没有给足周憬琛安全感,那周憬琛退缩,也是情有可原。苏淮想着,却还是忍不住鼻尖一酸,那周憬琛为什么不亲口跟自己说哪怕只解释一句,他也会学着释然接受。
每到饭点,会有人送饭进来。苏淮躺在床上,靠发呆、睡觉来消磨时间,根本没有食欲,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凌晨十二点,苏淮坐在床边地板发呆时,房门被转动,他转过身,看见苏洺拿着食物进来。
“你来做什么?”苏淮坐着没动,声音融进窗外月色,透着淡淡的冷,“来看我笑话吗?”
“起码这次不是,我最近也被强迫着和林司源的妹妹见面约会。”苏洺把手中的餐盘放在苏淮附近的桌子上,隔着苏淮一段距离坐下,“我们算是同病相怜。”
苏洺不会是单纯来看望自己,他们之间,不存在这种善意。
“想干什么,直说吧。”苏淮整个人都如同一滩死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在他这里激起波澜。
苏洺轻轻笑出来,苏淮觉得他的笑声很刺耳,转头看他,见他正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手上结痂的伤痕。
苏洺凑近苏淮,声音压低,带着点激动,“我来告诉你一些,你肯定很感兴趣的秘密。”
“你知道为什么苏其筠这次这么强硬得强迫你和付哲订婚吗?”
苏淮没回答,还能为什么呢?为了苏其筠自己的利益罢了。
苏洺并不在乎苏淮的沉默,“他和苏海签了商业对赌协议,赌上了全部身家,赌注是在这三年内把苏氏的营业额翻倍。正经经营他没足够的把握,所以想剑靠这种联姻式的合作。我和你,都不得不成为他达成目的的棋子。”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你前不久刚知道,原来他这不是第一次签对赌协议了,上一次,苏氏陷入经营危机的时候,他也冒险和投资商签了对赌,不过赌的是你妈妈的全部资产。”
说到这里,苏淮才稍微有了些反应,转过头盯着苏洺。
“他赌输了呢。他不敢告诉你妈妈,转身和断绝关系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爷爷寻求帮助。你和你妈妈就是爷爷心中的一道梗,爷爷答应帮他,条件就是他必须和你妈妈离婚,接回我妈妈和我。”
“他全都同意了。这些是你妈妈出事前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苏淮忽然站起来,眼睛里是汹涌而起的情绪,“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苏洺也跟着站起来,看着苏淮的眼睛,问他,“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苏淮控制不住的双手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得站起来,朝苏洺走过去,“你什么意思?”
说话时,他牙齿发着抖,几乎是有那么片刻,他觉得苏洺话中含义不言而喻,可他不敢相信。
“还能有什么意思?”苏洺一脸假模假样的天真,笑着问苏淮,“你不会天真以为,你妈妈的死只是单纯的一场意外吧?”
“我曾经怀疑过,是辛月做的。”苏淮赤红着眼,看着苏洺。林未玥的死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时间过得越久,那跟刺埋得越深,也扎得更痛。
“你到也没怀疑错。”苏洺看着苏淮,知道到自己扔出的石子在死水里激起了汹涌浪涛,有些得意,“直接凶手确实是我妈妈,但幕后真正的策划者,是苏其筠,包庇和默许这一切的,是苏海。可怕吧,杀死你妈妈的凶手都在你身边,还是你的家人。”
苏淮浑身发着抖,咬着牙问苏洺,“你说的这些话,有证据吗?”
“我只能告诉你,我说的全是实话。至于证据,连警察都找不到的证据,我怎么可能有。”苏洺看着苏淮的失态,恍惚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和苏淮,到底谁更可怜,“这个家真是搞笑。你看,爸爸不像爸爸,儿子不像儿子,妻子也不像妻子。其实都是疯子。”
“哦对,除了你。”
“你知道吗?这个家里你太正常了,所以你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苏洺的声音游离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然后又一句一句撞进苏淮的耳朵,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在游泳池的深水区里溺水,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将自己死死压入水中,明明努力的大口呼吸,却只能灌入一口又一口的水,窒息感拖着他的身体陷入无助和绝望之中。
苏淮觉得自己现在正溺在水里,他不能呼救,也无法挣扎,身体在不断不断下坠,马上要被冰冷刺骨的水压碎。
他没想到,自己的生活还有更不堪更痛苦的余地。
有些失力缓缓坐回地上,苏淮垂着头,陷入沉默。苏洺看着苏淮这副脆弱成一滩烂泥的样子,有些痛快,但也没那么痛快。
有时候连他也会想,如果能只做个纯粹的疯子就好了,不用在这恶心的泥沼里挣扎,也不必因不能逃离解脱而倍感痛苦。
转身要走时,身后苏淮的声音响起,如同轻飘飘的没有依托的柳絮,“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
苏洺忽然也感受到了苏淮的痛苦,同自己一样甚至更浓烈的痛苦。他继续朝门外走,声音散漫,“你管一个神经病有什么意图?”
“要真说我有什么意图,大概就是,我疯了,我连我妈也想毁掉。”他举起自己的手,接着苏淮房间里昏暗的光看着上面新旧交缠的伤痕,眼睛里有明灭之间浮出点恨意,又瞬间消失,“可我好像没办法亲手做这件事,就想让你来办。”
“别让我失望。”苏洺大步离开,在转动房门把手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像是替他惋惜一样,“你明明,差一点就能逃离这里的一切了。”
他面上替苏淮可惜,心里却庆幸,也得意,他告诉苏淮这些秘密,就是要他永远和自己一样,困在这个深不见底越望越黑的深渊里,他要苏淮为了自己的妈妈在这宁城人人都羡慕的富贵苏家里做困兽,带着镣铐挣扎着,然后撞得头破血流。
他从来都认为认为,如果锁在牢笼里的只有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可要是被锁住的有两个人,他将另外一人置于更痛苦的境地,欣赏他被痛苦折磨的样子。
那他就变成了天下最幸运的人——能够可怜别人的人。
苏淮一直不吃饭,第二天的晚上,是苏其筠亲自把饭送进来。
“一直不吃饭,饿坏的是你自己的身体。”他冷冷对苏淮道,“你也别以为光靠这样,我就会取消你和付哲之间的婚事。”
苏淮目光淡漠地看向他,他认真的看向苏其筠的眼睛,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双属于冷血动物的双眼。
苏其筠被他的眼神盯得忍不住皱起眉,又觉得自己身为父亲和一家之主的权威被轻视冒犯,忍着怒气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两双视线碰触在一起,像是一把无法控制的火焰突然燎起,隐隐有危险的预兆。
手机铃声响起,切断了即将引起爆炸的引线。是苏淮的手机,但声音来源却是苏其筠身上。
苏其筠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个号码打了很多遍?看来是很想找你。”
他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接通电话,把手机开了免提,递到苏淮面前。
苏淮看到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以为是付哲故技重施,于是轻轻问了一声,“付哲?”
对方沉默许久,开口时,声音有些抖。
是他梦里出现过的声音,苏淮心里泛出些许酸涩,像是下了一场狂大喧嚣的柠檬雨。
可在苏其筠的目光注视下,他的脸色和声音却伪装得冷漠。
他的灵魂抽离,看着另外一个自己表演,嘴里吐出刀子,扎在周憬琛身上,也扎进自己心里,一刀又一刀,痛得不行,却还是要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要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要皱眉装作不耐烦,要冷酷无情。
最终是周憬琛那边结束了这场凌迟一般的电话,苏淮在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才发觉自己有多么想念周憬琛的声音。可是,都没听他说几句话。
电话结束,苏其筠探究的目光扫视着苏淮的脸,“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alpha。”
“是,分手后他一直纠缠我。”苏淮别开脸,看起来很是厌恶的模样。
苏其筠收过苏淮的手机,走前又问苏淮,“你这次突然想要跑?不会是因为他吧?”
苏淮抬头看苏其筠,他察觉到苏其筠眼里转瞬即逝的狠戾,几乎是下意识想到苏洺的话,想到林未玥。
苏淮身上忽然涌起冷意,恐惧也一丝丝渗入。嗤笑一声,苏淮直视着苏其筠的眼睛,“他也配?我连付哲这样身家的人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那个连付哲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人?”
“我想跑是因为,我觉得没人能配得上我,我也根本不想被你安排。”
苏其筠像是很满意苏淮的回答,微微勾了下唇,“眼光高是好事,但付哲已经是目前你能够遇到的最好的选择了。先把订婚的事情定了,如果之后有更好的选择,我肯定会帮你争取。”
门被带上,随即响起落锁的声音。苏淮坐在床上看窗外的月亮,头一次觉得月亮也刺眼,让看的人眼睛生疼。
五年后。
热闹的宴会现场,陆续走进的宾客无一不夸赞门口迎客的一对璧人,说他们如何门当户对,如何般配登对。
门口,闪光灯不停闪烁在苏淮无可挑剔的脸上,强光刺得他眼睛忍不住眨了眨。旁边高大的alpha立刻弯下腰,贴心挡住他的眼睛,于此同时对着手持长枪短炮的记者道,“请各位媒体朋友先进内场吧,他眼睛被闪光灯照得不太舒服。”
说完,他抱歉地笑了笑,记者堆里瞬间吵闹了起来,一边赞叹alpha的绅士护夫,一边抓紧时间拍了最后一组图。
媒体一散开,alpha的手放下来,凑近苏淮轻声问,“没事吧?”
苏淮松开alpha的手臂,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没事,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应付一下。”
“嗯,你要是累的话我帮你跟叔叔说一声,我们等下先离开。”
苏淮笑了下,没说话。苏其筠这几年在商界混得越来越好,说一不二的调子也拿的越来越高,没人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
苏淮昨晚失眠得厉害,一整晚没怎么睡,今天又一大早被拉来这里,此刻整个人昏昏沉沉。在厕所洗了个冷水脸,也没能让大脑里的疲惫消散半分,从厕所出来时,脚步虚浮间撞了个人。
苏淮低头道歉,转身欲走,却被人扯住手臂。
捏的极紧,如同钳制一般,那只手握住苏淮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爆出,是单看手也觉得主人很不好惹的样子。
苏淮痛得忍不住皱起了眉,抬头想骂一句神经病。一边甩着手一边抬头,在对上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时,却愣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苏淮困顿的大脑本来就迟钝,现在一下子更是如同罢工般,停止思考。
倒是对面高大挺拔五官凌厉的alpha先露出友善又迷惑人心的笑容,带着嘲讽意味道,“怎么,几年没见,这就已经认不出来了?”
“也是,苏大少爷这几年,未婚夫都换到第三个了,怎么会记得我这个曾经供你消遣过的宠物呢?”
苏淮愣愣地看着周憬琛,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重叠,好像没哪不一样,又好像,哪哪都变了。
他反应缓慢地接收着来自周憬琛的嘲讽,没说什么,只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出现在这儿吗?”周憬琛仍旧没送开苏淮的手腕,听见这话后,捏得更紧,像是要把苏淮骨头捏断似的。
苏淮在看见周憬琛脸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些麻木,连痛感都滞后了许多,他看着周憬琛的脸,冷淡道,“你不该来。”
两人无声对峙间,不远处传来有些急切的声音,“小淮!”
苏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力甩掉周憬琛的手,他望着那个跑向自己的alpha身影,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周憬琛愈发阴沉的脸色和晦暗不明的眼神。
alpha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凑到苏淮耳边,“苏叔叔找你。”
说完看见一边站在苏淮身边的周憬琛,看了眼苏淮,“这位是?”
周憬琛站在没说话,苏淮先笑着向alpha介绍,“我高中同学,周憬琛。”
转而又对着周憬琛介绍起自己身侧带着眼睛样貌斯文的alpha,“这是我未婚夫,宋柯。”
周憬琛看着苏淮笑得大方得体的笑容,也笑了起来,“恭喜啊!苏淮的眼光果然好,宋先生简直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二位站在一起,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柯听着周憬琛的话,温柔地看了眼苏淮,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对周憬琛说了声谢谢。
苏淮也陪着笑了笑。他从未想过,再见到周憬琛是在这种场景,也没想到周憬琛如今变成了这样,让人看不透摸不准,目光阴沉沉的,让人不安。
更让苏淮意外的是,周憬琛居然是作为宾客被邀请到订婚宴的,订婚宴是苏其筠一手安排,他没过问过,也没关注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周憬琛是以什么身份被邀请而来。
整个宴会流程里,无论苏淮是挽着宋柯的手向宾客敬酒,还是被塞着话筒推到台上发言,亦或是坐在角落休息,他总能感觉到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直白得毫不掩饰,像一颗定时炸弹,让苏淮一整晚都觉得心烦意乱。
甩开宋柯,独自一人准备到阳台角落边透会儿气,没走出来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
苏淮没回头,却清楚地知道是谁。
轻轻转身,又看到那道炙热又恼人的视线,苏淮觉得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被点燃,让他整个人十分烦躁。
他忽然朝周憬琛走过去,两只手紧紧攥着周憬琛的衣领,将周憬琛狠狠按在墙上,脸上浮现出几分怒色,“不要再这样看我了。”
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好像全世界只看得到我,好像离不开我。
手上的力度无意识加重,即便觉得讨厌得不行,可苏淮还是在这种眼神里有片刻地失神。
两人的鼻尖似乎在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温热的气息纠缠在微凉的空气里,氛围缱绻,如果被人撞见的话,也许以为他们是在角落偷情。
周憬琛没有看苏淮的眼睛,他微微垂眼,被睫毛盖住的眼神晦暗不明。他专注地盯着眼底那两片一张一合的嘴唇,想到了花园里沾了朝露的玫瑰,让人想冒犯,想采撷。
苏淮仍旧在说,说着周憬琛不想听的话,面色冷漠,眼神也疏离。
但周憬琛浑不在意,他只觉得,这个姿势好像在索吻。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走神,忍不住去想,上一次吻他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在几天前的梦里,梦里苏淮要他叫他的名字,要他弯腰低头,要他抱他更紧,要他不准咬他脖颈。
梦里的自己句句回应,一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吻他很凶,让他喘不过气,让他整个人都化在自己怀里,让他身上充斥着自己的气味。
梦里的苏淮美好而又模糊,远没有现在这样鲜活,即便是生气,也好看的不像话。
周憬琛快要忘了,和苏淮接吻是什么滋味。
他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凑近的他的小玫瑰,说不清是无意识地被蛊惑,亦或是有意识的肆意放纵,周憬琛也并不纠结这些。
毕竟,在苏淮面前他总是很容易失控。
便只跟随者本能,一点一点低头,于是鼻尖相触,然后想贴,只是还没来得及再近一步,整个人被大力怼在墙上。
明明再靠近一点就可以了,可是他不愿意。周憬琛觉得有些失落,然后想起刚才订婚宴上苏淮对着未婚夫笑容明媚,踮着脚同他耳语的样子。
手指悄无声息的握紧,眼神也暗下来,他的目光再度回到苏淮脸上,贪婪而肆意地审视着他。
这朵玫瑰应该是他的,他应该把他接回自己的花园好好养护猜对,不让其他任何肮脏的东西碰到他。
“忘掉之前的一切,不要再靠近我。”苏淮狠狠瞪着周憬琛,为他没有认真听自己讲话,也为他刚刚的出格举动。
被狠狠摁在墙上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了,没人能这样对他,也没人敢这样对他。
只是因为施加暴力的人是苏淮,周憬琛没有任何反抗,都照单全收,甘之如饴。
和苏淮对视良久,周憬琛对此刻苏淮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这种状况感到满意,他微微勾唇,答了声,“好。”
那双正映着自己的眼眸似乎浮现气了一丝诧异,不过只是转瞬即逝。
苏淮迅速松开周憬琛,看着他工整的白衬衣上被自己揪出的皱纹,心情甚好地替他理了理,轻轻用手抚平后,他仰头看他,似噙着清淡笑意,“说到做到,周先生。”
对于周憬琛这么轻易就松口答应,苏淮有些意外,但又很快接受。
无视掉心里那些异样感觉,苏淮搜刮了一遍回忆,周憬琛确实从来都对他言听计从,有求必应。
这么多年,他居然还是没有变过。苏淮觉得这样挺好,又觉得这样不好,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周憬琛有什么仁慈心或是同情心,只觉得周憬琛既然都混到了如今这样有权有势的地步,还是性格强硬点好,要是还像之前那样,怕是要被人欺负死。
直到苏淮从视线里消失,周憬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点燃,猛吸一口,他想让自己冷静一点。
周先生,苏淮叫他周先生。他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他们之间,可不是这么生分的关系。
从前不是,之后也不会是。
烟雾缭绕间,星星点点的火光被他焦躁地在手中摁灭,这只烟并没有让他清醒起来,内心那些阴暗的想法被一把点燃。
他没法忘掉,也没法不靠近他。
第62章 准备的惊喜
阳台的纠缠淹没在夜色里,如同周憬琛口中吐出的烟雾,风一吹,就散得干干净净。
重回宴场,苏淮仍旧挽着宋柯的肩膀,黑白的情侣西装,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他们是如玉的一对璧人。
而周憬琛,似乎真的听进去了苏淮的话,不靠近苏淮,也不再看他。
“那位周先生,你高中时和他关系很好吗?”同人攀谈完,宋柯忽然低头问苏淮。
苏淮挽住宋柯的手有些僵硬,皱着眉抬头,“怎么这样问?”
“你看了他好几次。”宋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淮。
“不太好,”苏淮摸着宋柯的脸,笑得蛊惑,“所以搞不懂他怎么会来。”
宋柯握住苏淮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帮你出气,把他赶出去。”
苏淮抽出自己的手,神色如常,“不至于。没必要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都听你的。”宋柯看向苏淮的目光很是深情,把苏淮抽出来的那只手握住,凑到唇边亲亲吻了一下,“不过接下来,你只准看我。”
听见宋柯这话,苏淮身上不适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还是笑了笑,答应道,“嗯。”
闻言,宋柯开心地笑了起来,环在苏淮腰间的手紧了紧,“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提前订了楼上的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