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燕铭将他护在身后,现在他用同样的话把另一个人护在身后。
江挽突然感觉一阵恶心,他站起身,用力按了把燕铭胸口上的伤口,伤口被他按得崩裂,鲜血渗出刚绑好的绷带,濡湿了他的手心。
伤口被重重按了一下的疼痛,就连燕铭也闷哼了一声。
“老畜生。”江挽冷笑着说,脸上又浮现出讥嘲,“浪费我时间。”
他在燕铭的衬衣上擦干净手上的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他径直去了车库。
车库里有人,正在运走被他砸坏的那几辆车,见他黑着脸怒气冲冲过来,吓得不敢动。
张特助在车库盯着工人,燕旭在看被江挽砸坏的车。
两人看着江挽重新从地上拿起大铁锤,都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都没阻止,旁观江挽把燕铭剩下几辆最贵的车都砸了。
江挽砸完车出完气就走了。
张特助示意工人把那几辆车一起带走,燕旭痴迷地盯着江挽的背影。
【好辣的挽挽。】
【好善良的挽挽。】
【好可爱的挽挽。】
【年轻多金是你我最好的嫁妆。】
与此同时,春明三院。
温景瑞将泡好的茶放在办公桌上,对站在窗边的燕炽说:“怎么样?”
细微的“咔嚓”声响起,燕炽托着长焦镜头,调出照片,拇指摩挲相机的黑色边角:“将就。”
燕炽回到办公桌前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
搪瓷杯是春明三院的特色,杯身还镀着精神病院的全名,这么多年一直没被淘汰。
“鱼要上钩了。”燕炽低声说,漆黑的眼瞳掩在镜片后,显得有些诡谲。
“恭喜。”温景瑞说。
燕炽弯了弯唇角,唇侧的那粒小痣代表的病态越来越深,他将目光放在办公桌上唯一的照片上。
照片是偷拍角度,眉眼青涩的漂亮少年温柔笑着蹲在老人面前,替老人整理着膝上的小毛毯。
温景瑞的视线不动声色顺着燕炽的目光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片刻,认出了这个少年是谁。
——江挽。
燕炽父亲的情人。
热搜发酵得很快,工作室还没发声明,那条热搜下又多出了许多爆料和“证据”:
网友们扒出江挽十年前在雨夜飙车,险些酿成一场车祸的监控;又有人去询问恰好是春明舞蹈学院的同学/朋友/亲戚,证明了这条热搜的真实性。
江挽网上的恶评越来越多,好像什么人都能来踩他一脚,他的粉丝帮他说话,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个黑词条下其中两条微博尤其瞩目:【难怪江挽这段时间掉了这么多资源,他们这是都在明哲保身吧?】
【很好奇,前段时间有人说他和燕爹好事将近,现在燕爹真的还会和他领证吗?】
前段时间传出过燕铭出入珠宝店亲自挑钻戒的风声,有人捕风捉影猜测江挽不日就会真正嫁入豪门,虽然没多久这个声音就消失了,但不妨碍看见的人都相信。
毕竟燕铭护了江挽这么久,也经常带他出入豪门宴会,现在只要一提到燕铭的情人,大家率先想到的就是江挽。
江挽能跟在燕铭身边这么久,燕铭不可能对他没有感情。
之前甚至还传出过燕氏的公关团队除了会关注燕氏的舆论动向,还会单独监控江挽网评的内幕,所以会传出这样的流言也不是没有依据。
所以当这个热搜空降的时候,不少人都以为燕铭会立马压下来。
消息灵敏点的,甚至已经知道这个热搜是燕铭最近的新宠争风吃醋搞出来的动静。
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但那些人都被燕铭亲自料理了,没让他们跳到江挽面前。
江挽这个正主还待在燕铭身边,莫斐再受宠也只是个替身,和燕铭以前那些情人没什么不同。
但出乎所有人所料的是,这个热搜挂了许久,燕氏的公关团队也没有任何动作,莫斐也安然无恙。
于是有些人对这件事的态度开始变得微妙。
这些人比一般人拥有更敏锐的嗅觉,他们在这个细节中嗅到了一丝前兆。
网上闹得沸沸腾腾,火越烧越旺,上流社会的圈子内暗流涌动,有人蠢蠢欲动。
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燕铭和江挽身上,没有人在意莫斐。
红姐在被挖到江挽工作室前带出了好几个三金影后和影帝,都是咬牙挺过全网黑时期的顶流,所以即使没有燕总的帮忙,她也能很快反应过来做出应对措施。
但在工作室发声明之前,燕铭的人却突然接管了江挽工作室的账号,没有人能登上去。
江挽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燕家老宅花园的一个角落。
这个时候天擦黑,他心里堵得慌,不想回去见到燕铭那张脸,所以偷偷躲在这里散心。
这里有一个秋千,江挽坐在上面,放空思绪看着淡墨静谧夜色中明亮的弯月,什么都没想。
直到他接到工作室的消息。
——然后发现,除了工作室的微博,他的微博也登不上去了。
江挽平静地看着登陆失败的提醒界面。
在所有人眼里他出道有燕铭保驾护航星途才这么顺风顺水,其中当然也包括燕铭。
所以燕铭没收了他的账号,让他哑口无言面对所有人的质问。
是提醒,也是警告和教训。
因为他在顾逐之提出那个请求的时候表现出了一瞬的犹豫。
“燕总让我们都休息一段时间。”红姐的嗓音很沙哑,是长时间说话的后遗症,她的嗓音中带着些许疲惫,欲言又止,“挽挽,你和燕总,你们……”
“按他说的做。”江挽淡淡打断她,收紧扶着秋千绳的手指,浅浅吸了口气,“不用管了。”
工作室表面上是属于他,但实际掌有话语权的却是燕铭,他才是真正的老板,他说没收账号不准澄清就没人敢忤逆他。
包括江挽。
红姐叹了口气,她已经看出来江挽和燕铭这次的矛盾很深。
按理说她不应该插手这件事,但江挽是她亲自带出来的,她不忍心看江挽的星途就此陨落,不禁忧心忡忡,委婉劝道:“行。但是挽挽,我得提醒你,如果没有燕总,你以后想再走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江挽抬头安静看了会儿天上的月,才随意轻轻应了声:“嗯。”
他没等红姐再继续说话,挂了电话,右手指骨轻轻顶着手机的金属边框。
江挽沉静垂下眼盯着手指,手指缓缓加上了力道,但即便他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浑身冒汗,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身体开始发起抖,他的手指也只能虚虚抵着边框发颤。
春明舞蹈学院对学生的要求严苛到了手指尖,他自杀的时候没给自己留余地,亲手断了他重新跳舞的可能性。
这是江挽被抢救回来后就知道的事,所以他从来没在任何镜头面前提过他会跳古典舞。
江挽呼吸紊乱,松开手指,拇指蹭到电源键,指纹自动解锁了手机,他正要重新关上手机,余光却瞥见微博又一个词条爆了。
又是他的。
#江挽 SHEN·籁全线代言人#
——沈氏香水在这个风尖浪口直接官宣了江挽是他们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全线代言人。
沈氏香水这么多年首次官宣代言人,还是全线代言人,不管是江挽今晚的热度,还是沈氏香水本身的热度,都值得爆热搜。
江挽掉的那几个资源,和沈氏香水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可以说,沈氏香水一个资源的价值完全抵得了江挽掉的那些所有资源的价值。
沈氏香水的公关掺入进来,江挽原本一边倒的风评终于有了翻身的迹象。
江挽看着沈氏香水官宣他的微博,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的边框,若有所思。
“江先生。”
身后突然传来佣人的声音,江挽神色一淡,偏头,燕家老宅的男佣正不远不近地站在他身后。
花园里漂亮的路灯已经亮起,男佣站在最近那盏路灯下说:“家主请您去用晚餐。”
江挽眉眼冷淡,起身跟男佣走了。
这个地方离燕家老宅的餐厅不远,但江挽还是废了点时间才到餐厅。
餐厅里有很多人,或坐或站,挡住了餐桌。
家主难得回老宅一次,不管关系是否亲近,住在老宅的燕家人都得陪家主用餐,因此燕家老宅餐厅里是长形餐桌。
燕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餐厅里还是很安静,几乎听不见说话声,只能听见佣人摆放餐具时不小心弄出的细微清脆的声音。
男佣引着江挽进来,餐桌前的人敏锐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扭过头,看见他从昏暗暧昧的夜色下走进明亮的餐厅,面孔依旧漂亮艳丽,狐狸眼尾蜿蜒销魂,柔弱白腻的手腕却拎着一样沉重的东西。
——一把大斧子。
众人联想到现在正在网上发生的事,又想到江挽的暴脾气,纷纷倒吸了口气,给他让开一条路。
燕铭坐在首位,重新换了绷带,穿上衬衣,除了依旧苍白的面容,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端倪,他面孔英挺威严,眼尾压着细纹,不喜不怒隔着长形餐桌望着江挽手中的斧头。
他手边的位置空着,人人都知道是留给江挽的,他不发话将江挽手中的东西夺下来,就没人敢去抢江挽手里的斧子,只能眼睁睁目送江挽走向他。
江挽眼神微敛,一言不发,径直走向燕铭。
“挽挽。”
他经过时有人忍不住低声叫他,隐忍又热切,“好久不见。”
好想你。
下面似乎还有这么一句话,但却没有被说出口。
刚才的那句话无法辨出是谁的音色,好像没人说话,又好像人人都在说。
江挽不疾不徐停在燕铭面前,扬起手中的斧子用力劈在燕铭面前的餐桌,冷冰冰骂了句:“老东西。”
燕家老宅的餐桌不是他一斧头就能劈断的,他也没打算真的劈断餐桌,江挽微微一弯唇,眼尾秾艳,轻声说:“你吃个jb。”
江挽前十八年从来没碰过脏话,现在这句话是他骂过的最脏的话。但是这个粗鲁的词语从他嘴里吐出来,落到旁人耳里,却不太像骂人。
江挽松开斧柄,走了。
佣人上前收拾。
燕铭被江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面上不见恼怒,他像早料到江挽会发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侧头吩咐管家:“叫厨房单独做点清淡菜系送给挽挽降降火。”
管家习以为常点头:“是。”
江挽离开餐厅,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挽挽。”
江挽虽然跟着燕铭回来燕家老宅很多次,但他在燕家老宅没名分,从三岁小孩到七十岁长辈都可以这么叫他。
他转过头,是追上来的燕旭。
“挽挽。”燕旭低声叫着江挽,将一张干净的银灰手帕递过去,“擦擦手。”
银灰手帕还残留着燕旭体温的余热,显然刚从燕旭贴身的衣袋里拿出来。
——前两天他将这张手帕递到江挽面前,被拒绝了。
此时他又锲而不舍递到江挽面前,淡雅的男士香水从手帕上传来,江挽盯了他一眼,抬手接过来。
他从花园过来,还拎了这么重的东西,掌心和指根都沁出了些许细汗。
江挽用燕旭的手帕仔细擦干净掌心和指根,才将手帕扔回燕旭的怀里,说:“谢谢。”
“不用谢,挽挽。”燕旭低声说,痴愣地接着手帕,眼神垂落,耳根微红。
他隐忍地攥紧手帕,似乎闻到了若有若无从上面飘出来的、独属于江挽的冷香,被香得五迷三道。
直到江挽擦过他的肩离开,他还依旧站在原地,定定看着江挽的背影。
他红着耳根将手帕凑到鼻端前,视若珍宝地阖上眼轻嗅,终于在男士香水的味道里嗅到了江挽身上的冷香。
鼻血汹涌,银灰手帕晕开一团深色。
“……”
走廊尽头,江挽面无表情转回头,脸色冷沉。
第11章
燕家老宅房间这么多,佣人随时都在打扫,但江挽在燕家没有单独的房间,他回燕家一直都是和燕铭住在一起。
他离开餐厅之后没回燕铭的房间,随意进了个空房间。
大概是为了维护自家唯一的全线代言人,沈氏集团的公关速度很快,虽然新词条才出现半个小时左右,微博的评论开始逆转。
首先是金v出来解释:【#江挽 SHEN·籁全线代言人#科普一下,沈爸爸找明星推广之挑剔,连根正苗红的林影后都没拿到长期合作的title。沈爸爸竟然在这个时候官宣江挽……有点意思。】
在金v的解释出来后,两个词条下的微博刷新的速度变得更快,有人微博刚发出来就立即被湮没,不见踪影:【那些说和挽挽解约是为了紧急避险的脸疼不疼?】
【不会还有人不知道SHEN·籁筛查合作艺人恨不得把艺人祖上八代都查个遍吧?】
【#江挽学历造假#词条刚出现半小时就爆了,水军下得这么快?】
【不是路人,纯粉丝,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挂热门第一条的那个博主皮下是莫斐公司养的吧?莫斐好不容易舔到几个好饼,被我们质疑几句就急不可耐买热搜黑正主,你急了?[惊讶],sorry我们姜丝很多,你忍忍。】
莫斐当初出道就是凭这张脸蹭了江挽的热度,出道后还在有意无意在这方面营销“小江挽”的名号蹭江挽,除了江挽粉丝膈应生气,还有路人被他的营销惹得逆反,纷纷缺德地将他称作江挽的仿制赝品,将江挽称作正主。
【yysy,那个监控模糊到妈不认,你们是怎么认出那是江挽的?】
【深柜?我劝你们别太爱了。】
【聊天记录都能当真料了……你们是信聊天记录还是信我是春明市市长?热知识,挽挽从来没有宣扬过他是春明舞蹈学院的学生,工作室也一直很保护素人时期的挽挽,我们资深姜丝考古都没考出来,黑粉嘴里所谓的“官方”资料是人人都可以编辑的百度百科。】
【我说你们姜丝能不能别给糊比眼神,这几天都给他抬了几次咖了,只有湖笔才会靠撕逼抬咖还有人不知道吗?】
【都有人脉?我也有。如果我说江挽的微博和工作室官博都被燕爹没收,燕爹不允许江挽反驳打莫斐的脸,马上踹掉江挽定9999朵玫瑰花求婚莫斐,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牛。】
【牛中牛。】
【我宣布你的瓜最骚。】
这些发言一半是沈氏集团买的水军,另一半是在莫斐公司买的水军的打压下终于可以冒头的江挽粉丝。
以及,浑水摸鱼的工作室成员。
工作室的福利好,江挽也没亏待过工作室的人,所以整个工作室都没人想看莫斐压江挽一头。燕铭只是老板,就算他是这些人的爹妈,谁还不会做点对爹妈阴奉阳违的事了?
所以虽然没法再登陆工作室的微博,但负责和江挽粉丝后援会对接的工作人员还是和几个大粉沟通了,顺便切小号在热搜下浑水摸鱼。
江挽这几年确实很少有素人时期的照片和视频流出来,他和身边的人也对出道前的经历缄口不提,因此粉丝澄清起来很容易。
再加上工作人员披上小号浑水摸鱼放半真半假的料,这个黑热搜慢慢有洗白成正面热搜的趋势,顺便还能提前宣传一波和沈氏香水的合作。
江挽圈内能称得上好友的只有一个乐时渝,乐时渝在看见热搜时就想发微博帮他说话,但他制止了。
乐时渝的家庭也只能算得上普普通通,只有他是圈内人,形单影吊在圈内奋斗,如果因为他得罪了燕铭,他的星途可能也会因此中断。
但除了被他阻止的乐时渝,陆陆续续有其他圈内人出来帮江挽说话。
不得不说,有了沈氏集团的公关和他们的声援,压在江挽心上的石头确实减轻了许久,让他得以喘息。
他已经放弃了跳舞进娱乐圈,现在好不容易终于混到了这个地位,他不想再放弃了。
他也不想向燕铭低头服软。
有人聚在阴私角落窃窃碎语:【好可惜。】
【莫斐和他的粉丝好废物。】
【还以为这次能把他拉下来。】
【好想碰到他。】
【尸体也行。】
【我的。】
他们有的全程冷眼旁观,有的加入江挽黑粉的队列拼命踩他,最后都只能遗憾聚在一起失意扼腕,窥视觊觎的视线始终瘆人地聚在江挽身上。
但是就在黑热搜即将洗白成功、他们即将失望之际,之前被打压下去的声音突然重新冒出来迅速反扑,一度重新将江挽粉丝的声音彻底埋没。
势头甚至比刚爆出来时更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人插手了。
这个人,只能是从一开始就在冷眼旁观的燕铭。
——燕铭想借此教训他,就不会让沈氏集团帮他公关,也不会允许那些艺人帮他说话。
江挽心上那块沉重的石头又沉甸甸压了回来。
有人放出更清晰的监控录像,视频中眉眼青涩的江挽穿着单薄的睡衣死抿着浅色唇角,面容冷丽,握着方向盘的白皙手背绷起黛色青筋,右手腕的皮肤光滑,没有丑陋的纹身和疤痕。
他将油门踩到底,点进这段监控的所有人都能听见滂沱暴雨砸在车顶的爆裂拍打声和发动机的轰鸣。
视频末尾“砰”一声巨响,接着视频戛然而止,直接黑了屏。
被剪辑后的视频没有留下江挽被燕铭抓下车教训的画面,只能让人猜到这个声音是出了车祸。
至于学历造假,江挽的确考上了那所舞蹈学院,有真正的学院老师帮他证明:“江挽同学很优秀,是那年的第一名。当年新雪古典艺术团来过学校考察,其实有艺术团的老师看中他,想让他试试,但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腿伤退学了。”
“退学前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上课。”
新雪古典艺术团是国家级艺术团,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去都没成功,也是江挽最想进的一个艺术团。
“燕总来帮他退的学,听说是腿摔断了,落下了后遗症,跳不了舞了。”老师最后语焉不详说,“有没有怀孕?这个问题,这关于他的隐私,不能说。”
这两句话让人能发挥的空间实在太大了。
不仅能直接锤实江挽是为了爬床才退的学,还直接连累了那些帮他说话的人。
一时间,那些帮他发声的微博下都被沦陷了。
佣人来敲门的时候江挽刚看完这个采访视频,脸色很难看,掐着掌心打开门,冷淡地注视着佣人推过来的餐车,没让他进来。
这个佣人是之前引他去餐厅的那个男佣,他能找到他在这个房间,江挽对此并不意外。
燕家这么大,到处都是监控,他们只要查监控就能知道他在哪儿,更何况他身上可能还有燕铭放的东西。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在哪里,也没有试图去找,因为他不一定能找到。但是,他猜这个东西一定有窃听的功能。
“江先生。”男佣目不转睛,关切地看着江挽的脸,见江挽脸色不好,轻声说,“家主特意让厨房重新为您做了晚餐。”
江挽眼神下掠,揭开餐盖,目光停留在清淡素雅的菜色上,没控制脾气:“狗都不吃,滚。”
他将餐盖摔回去,发出刺耳难听的哐当声,跟着,他关上了房间的门,门内立即响起反锁的动静。
男佣温驯垂下眼,拣起被胡乱摔在餐车上的餐盖,掌心捂着被碰过的地方,许久才重新放好,推着餐车离开。
经过拐角处,他动作隐晦,取下隐秘贴在餐车上的针孔摄像头捏在掌心。
【失败了。】
【挽挽好警惕。】
【下次给他牛奶,把□□□在里面,他应该尝不出来吧。】
【挽挽不会喝。】
【让姓燕的送。】
【嘻嘻嘻嘻给他绿帽。】
【乖挽挽。】
燕铭在背后推动,网上的舆论甚嚣尘上。
就在江挽放下手机去给佣人开门的短短几分钟之内,沈家旁支手下的高端会所突然被爆出涉嫌招|嫖卖|淫开银趴,虽然很快就被沈家压下去,没砸出多大水花,但还是被不少人看见了。
江挽从小陶那儿看到了截图。
不用想他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这是来自燕铭的警告。
警告沈知砚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下次被爆出来的可能就不是旁支,而是沈家的直系,整个沈氏集团。
像沈家这些豪门,包括被燕铭捏在掌心中的燕家,多的是见不得光的阴私,但是没有活人能捏住燕家的把柄。
他杀鸡儆猴,那些帮他说话的圈内人也不敢再冒头。
江挽心口沉闷,静静垂下眸,给红姐发消息,让她告诉那些人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燕铭不在乎他的名声,他也不打算去求燕铭,但不能再连累其他人。
做完这件事,他就抛开这些糟心事,直接裹着被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心里有事,他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反复梦到十八岁那年被燕铭抓回去关在小黑屋里的场景。
他那天逃跑失败,燕铭抓他回去,当着所有佣人的面打断了他的腿,他的脖颈也被套上了一条纯金打造的链子,他再也没办法逃走,也没办法再去看奶奶。
燕铭不让他求救,他没有手机,也没法联系上奶奶。
老人一直没见到他,也没有他的消息,去学校找他,得到了他已经退学的消息,去报警,被警察客客气气送出来,警察却没认真找他。
因为他们都知道燕铭新得了一个不听话的情人,正在驯服他的野性。
这些都是燕铭将监控调给他看他才知道的,老人腿脚不好,只能扶着轮椅慢吞吞挪。
燕铭说:“挽挽,你乖点,叔叔就带你去见她。”
梦境混乱古怪,江挽还梦到了新雪古典艺术团的老师听见他退学时皱起的眉,从小教他的老师紧皱的眉心和失望的眼睛,以及他小时候被老师摁着练软功时大颗大颗砸在地上的汗珠和眼泪。
“疼吗?想放弃吗?”老师在他头顶问他,“挽挽,放弃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做到的事。”
“疼。”他痛得牙齿都在打颤,稚嫩的声音已经接近抽泣,咬着牙关说,“不放弃。”
老师应该是很欣慰的,但还是循循善诱:“练功好疼,坚持好难。”
他反复回答:“不难,不放弃,要坚持。”
他野心勃勃,他不仅要练,还要练到最好。
他选择了走这条路,谁也不能让他放弃,包括他自己。
江挽像被魇住了,反复梦到这些场景,严严实实裹在身上的被子鬼压床般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来气,发丝也被热汗打湿凌乱贴着耳际和侧脸。
直到他被饿醒。
江挽喘着气,掀开身上的被子,饥肠辘辘下床,他拂了下鬓角,湿黏的汗水濡湿了指尖。他下床时用手撑了下床,深色的床单就留下淡淡的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