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无咎—— by尔曹

作者:尔曹  录入:11-27

李镜与李棋对望一眼,李棋会意道:“明府,时候不早了,山上风凉,请回吧。”常青手持火炬头前开道,李镜向乡亲们拱手致意,四人下得山来。
李棋边走边低头沉思,不留意一头撞在李镜背上,趔趄了一步。于哨儿扑哧笑了,上前扶住他手肘嘲道:“你小官人别光顾着踩明府鞋跟儿,也看看路。”李棋抬脚踹他,逗得常青也呵呵乐了。
李镜站住脚,回头严肃道:“棋儿,你想什么呢?”李棋转眼道:“嗯——只是有种感觉……公子,你可留意到,无论咱们审谁、问的什么,甭管是周水兴、刘老汉,还是熙娘,就连徐师爷、赵县尉,说到最后总归是这一样儿……”
“水患。”主仆两异口同声道。
“许焕师傅出事是在洪水来前几日,自然避不开这事;可为何咱们问的是许昌,到头来仍与水患有关?”李棋念叨,“昨儿夜里我梦见洪水冲塌了来凤楼……像是冥冥之中有人托梦指点,许家父子的死,恐怕与水患有关!”
于哨儿揽过他肩头,“嚯”的一声笑道:“你小官人睡里梦里都在探案哩……”还想揶揄他几句,却见李镜冷冷投来一眼,只得尴尬收声。
李镜背着手,一路沉吟回到县衙后院,李棋服侍他更衣洗漱后,道了声“公子安枕”,便带上门走了。等他想起李棋怎不进屋来歇,人早跑得没影儿了。到底是昨晚把人打疼了,这可如何是好,李镜满心懊丧,呆呆在床边坐了许久。听见外边儿拖拽地铺的动静,他起身想去招呼李棋进屋,可手才挨到门,又收了回来。
李棋摆明不愿与他同榻,何苦勉强人家。李镜知道,他若开口,李棋应当不会拒绝,可他却不愿让李棋委屈作难,最终还是转身吹熄了灯烛,独自上床躺了。
枕边似有李棋身上的宜人气息,李镜挪挪身子,睡到李棋常睡的那侧。他想起昨晚李棋劝他的话,的确,打从有记忆以来,读书治家也好,考学应试也罢,哪一件事他都得心应手,一步步走得踏实稳健;唯独在这一件事上,他竟有些茫然无助。他不知该如何对待李棋,近了怕伤着人家,远了怕伤着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默默捱着,也没个长久打算。
那晚李棋脱了钻他被窝,他猜到是听人说了什么糟话的缘故。这几日一想起当时情景,他便升起些糟糕的蠢动,可他不忍弄脏李棋纯真的模样,连想想都舍不得。如今李棋不再黏他,他又受不了,憋了一肚子气,烙饼似的在床上辗转反复,睡不着觉。
殊不知门外李棋也正蒙头大生闷气。他非要跑出来睡,只因昨晚一宿没合眼,这会儿困得难受,怕再跟李镜一个被窝,又惹起身上邪火,耽误补觉。可钻进铺盖里,才觉寒冷刺骨。地下是真没床上暖和,他蜷成一团躺了快一个时辰,两脚还是冰溜子一样,被里一丝丝热气儿也没有,冻得他睡不着。
每隔一会儿,他就横下心打定主意,预备起来敲门进去,横竖睡个安稳觉,可待要掀开被,又觉十分不妥。你凭啥睡床,你是什么身份,他责问自己,公子宽仁容你僭越,你倒蹬鼻子上脸了?大半夜把公子敲起来,你想什么呢?说到底都怪自己瞎动些脏心思,李棋狠狠在自个儿大腿上拧了一把,暗骂自己活该。就这么哆哆嗦嗦死撑着,不知几更才睡。
次日李镜一早起来,见外屋地下李棋蜷在铺盖里睡得正香,不忍叫醒他,就自己用了早饭,移步书房公干。他提笔将这几日查问到的案情整理成文,边写边想。李棋那句“许家父子的死应与水患有关”,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阉宦现身来凤楼,意外路过的仵作,江水决堤百姓受灾,县令却正巧不在……与李棋一样,他也有种感觉,这些事情都不是巧合,背后一定有着同一个无法言明的缘由。
发生在许家父子身上的事,现已基本摸清,所有疑问与不通顺之处,便只着落在一个人身上——当年的县令、如今的权臣左峻。李镜并不畏惧权势,且不愿相信天下读书人钦服仰望的左阁老实为奸佞。既然决定一查到底,大不了上京与左峻对质。
可若非奉旨应召,地方官无故进京不合规矩。眼下莫说凭证,就连案情都还未理顺,他哪有理由去左峻面前质问?李镜放下笔,手捏山根陷入苦思。
“公子。”李棋终于来到他面前,将一盘茶点搁在桌角,歪头看李镜手边随手写划的潦草字迹。不大的纸上,一个“左”字被层层叠叠的笔划圈起。“公子可要进京?”李棋一看便知他心中所想。
李镜摇头叹道:“无诏不得擅离职守。”李棋低头想了一下,抬眼道:“公子姑母可是腊月里的生辰?有几年未见了?嫡亲的长辈,总该走动走动。”李镜心头一亮,的确,官面上他走不开,可靖王妃是他姑母,她以做寿为名、令族中小辈上京拜见,总不逾矩。
这倒是个法子,李镜点头称许,可靖王妃怎会刚好这时要见他,除非他主动去信表达这个意思。姑母李媛自来向着李镜,毕竟是亲哥哥的独子;李媛填房嫁给靖王,自然也身负为淮南李氏谋出路的使命。李镜若有求于她,想来并不艰难。
可问题是,李镜不愿意。一来他最怕世人说他靠裙带关系上进,不愿与靖王府过多牵连;二来他更怕见那个人——靖王与已故前妻所生独女,安平郡主李升。只因一直以来,靖王妃李媛毫不掩饰她的一项美好企图,她想让李升下嫁李镜。

第11章 叫人占尽了便宜
李镜纠结了一日,要不要向姑母开这个口、该如何开口,提起笔又放下,左右为难。临放班了,经李棋提醒,他才想起忘了叫王寂来问。于哨儿在县衙里找了一大圈,带来的却是徐师爷。徐师爷说,王少府告假回家将养身体,连下月休沐一并预支了。李镜脸上便不好看了。
“明府不问,您就不打算说怎的?”李棋开口发难。徐师爷淡定道:“此言差矣。明府是少府上官,少府是学生上官,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学生越级禀报。”李棋叉腰瞪眼,待要与他理论,李镜心里正烦,懒得听徐师爷搬弄那些酸腐道理,便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李棋带上房门,与于哨儿并排坐在檐下石阶上,留李镜一个人静静。不多时,常青一路小跑进得院来,从怀里掏出两张热腾腾的胡饼,递给于哨儿一张。
“你俩午食就吃这?”李棋撇嘴道。于哨儿笑道:“要不呢?”说着小心将饼子一掰两半,嘶呼吹着,挤眉弄眼道,“我攒钱娶他嫂子哩。”常青闻言照他脑袋上呼一巴掌。
李棋见常青嘴笨吃亏,替他回道:“常青,你也攒钱,把他守寡的老娘娶了,亲上加亲!”于哨儿毫不在意,哈哈笑得直拍腿。
常青咬一口饼,馥郁的茴香味冲鼻而来,李棋不禁咽了口唾沫,于哨儿见状,将手上没咬过那半块递到他面前。李棋客气摇摇手,眼睛却紧盯着饼子。
“欸呀你咬吧,我也不差这一口。”
李棋便抱住他手,张嘴咬了一口饼,嚼得满口香甜。常青也掰给他小半块,三人肩挨肩,亲亲热热坐在檐下分两张饼子吃。
李镜在屋里听见外边儿笑闹正欢,本就不平静的心愈发烦躁,再坐不住。他推门出来,见李棋斜靠在常青身上,正和于哨儿挠痒儿嬉闹,当下脸色一沉。
李棋赶忙起身掸掸身上饼渣,叫了声“公子”,跟着一言不发的李镜往外走。他猜想李镜该是回堂屋用午饭了,便回头冲那两人挤眉弄眼,暗示他们跟上,一道儿往灶上混点菜吃吃。
用过饭,李镜又回书房闭门造车,李棋见用不上他,便跟着去衙门口当值的于哨儿、常青跑到前院儿玩去了。
到晚夕李镜回房,却不见李棋,叫了声“来人”,进来的却是常青。
“李棋呢?”半日没见着他人影儿,李镜颇不痛快。
常青将水盆手巾等漱具摆上,恭敬道:“回明府,小官……李棋说外屋地下冻得睡不着,正好俺俩今晚当值,于哨儿带他往班房里睡通铺去了。”
李镜一听这话,口里泛起一阵酸苦,倏地软了后槽牙。他抬眼打量常青,不经意间冷哼了一声。
这两个当差的年纪与他差不多大,都生得长身玉立、身材健壮,尤其是那个于哨儿,黑是黑了点儿,人长得却俊,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笑起来一脸狡黠。李镜又想起白日里这两人与李棋动手动脚的轻浮模样,火一下窜上来。
“你叫他来。”李镜压着怒气,不动声色吩咐道。
常青跑出去,一盏茶的工夫后,李棋提着桶热水进来,麻利地伺候李镜洗手净面,然后铺床理被,收拾齐整。李镜仍不讲话,只背手站着,若有所思直直望着空里。
李棋干完了活儿,到外间把自个儿的枕头抱在怀里,来到李镜面前道:“公子,您歇吧。他们在班房里生了火,我去烤烤。”他琢磨着公子从不起夜,晚间其实不要人伺候;他都连着两晚上没睡踏实了,实在熬不住;再者公子一向待他宽厚,想来不会怪他躲懒吧。
万没想到,李镜重重往床上一坐,冷冷道:“你去吧,往后不用你进我房里伺候了。”
李棋闻言“嗯?”的一声,竟没反应过来。他正想这话是什么意思,痴愣愣怀里一松,枕头便滑了出去,滚落在李镜脚边。李镜一脚把枕头踢出老远去,没好气道:“还不快去?”
公子不要他进房伺候了,果然还是嫌他。李棋仓皇捡起枕头,行了个礼,满脸颓唐地带上门去了。
李镜两手攥拳压在床板上,恨得鼻孔出气,须臾出了一身汗。为了躲他,居然跑去同粗使的差人睡班房?通铺,通铺是三个人睡一张炕的意思?李棋睡熟了爱往人身上扑,那还不……那还不叫人占尽了便宜?
这一天无甚成就,李镜本就憋屈,一想到李棋温香暖玉的身子要叫旁人抱了,可把他气得,心口直抽抽,把李棋才铺平展的床单抓得揪成两团。
想去把他拎回来,想把那两个没德行的蠢货暴打一顿,想……李镜想了很多,却什么也不能做。他没有理由霸占着李棋、不叫他与旁人交好;他的身份、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做这种无理取闹的多余之事。
不知过了多久,满腔怒火最终化作深深的无力与心痛,他甚至暗自期盼,要是李棋能明白多好,要是李棋知道他心中所想……
突然,外屋传来熟悉的刷刷声,像是有人在地上拖拽毡垫。李镜屏息静听,又听见扑噜噜一声抖被子的动静。
他怕自己听岔了,却忍不住不去看。推开门的一瞬,便见李棋回头嘟嘴看着他。
“公子。”李棋垂眼委屈道,“那两个缺德鬼,好好儿的又翻悔,不让我睡那儿。”
原来,李棋垂头丧气来到班房,同那两人说了公子赶他走、还把他枕头都踢脏了。于哨儿只顾傻乐,常青却听出这事儿不对。两人咬耳朵嘀咕了一阵儿,于哨儿清清喉咙尴尬道:“我瞧着睡不下三个人,要不你小官人回去吧。”然后两人连推带搡地把李棋“请”出门去。李棋只好又抱着枕头,硬着头皮回上房来了。
李镜见着他人,便是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鼻子一酸,却又合不拢嘴,只得赶紧转身,不让他瞧见。
“地气寒凉,你进来。”李镜背着手大步踱回床边,稳住气息道,“把你那灰突突的枕头撂下吧。

第12章 你与他们不一样
李棋惴惴爬上床,缩手缩脚钻进被窝。就一个枕头,他总不好抢,便侧躺着枕在自己胳膊肘儿上。李镜吹熄了灯烛,也上得床来。一时激动忘形,他竟一把搂住李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两人相拥共枕。
“公子,你生气了?”李棋小心问道。李镜佯嗔道:“你上哪儿玩去了?没水研墨,叫也不来人。”李棋懊恼地在他怀里蹬腿儿:“在前院儿看人耍枪棒……下回不去了!”
李镜被他蹭得火起,身上血气乱窜,没留意胯间蠢物便显出形来。李棋很快察觉一根滚烫的硬物抵着自己小腹,耳畔李镜喘息之声渐渐急促。
“公子,可要我……替你……唔……消消火?”李棋额头抵着李镜下巴,漆黑的夜色替他掩饰住羞红的面容。“不必。”李镜紧紧咬着牙关,徒劳地默念起《太上净心咒》。
“公子不必多虑,不是什么大事。旁人家的书童,都要……”
“你与他们不一样。”李镜沉声打断他。
黑暗中,李棋水汽氤氲的黑眸不住颤动,心跳得气都不会喘了。我与他们……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李镜心虚找补道:“子曰,君子不器。你读书知事,将来可堪大用,不必自轻自贱。”
李棋心口一跌,顿时羞惭无比。公子如此看重他、为他前途考虑,他却三番两次提那丑事,当真丁点儿出息也没有。
李镜拍拍他轻声道:“睡吧。”李棋脸贴着他胸膛阖上眼,没过多久,便飘飘忽忽进入梦乡。
听见怀中人呼吸匀停,李镜紧绷的意志终于放松下来。李棋的突然出现,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心中压抑已久的冲动几乎要破胸而出。他轻唤两声“棋儿”,确定人已睡熟,然后做了一件他自觉极其卑鄙的事。
他偷偷亲了李棋,在他嘴上啄了一下,又被那种温柔香软的触感诱惑,忍不住伸舌头舔吃他口中甘甜的津液。李棋睡得深沉,竟毫无察觉。李镜便得寸进尺,又将手伸进他里衣底下,在他柔软的腰身上摸索,甚至把手探向他暗暗觊觎已久的圆润臀部。
李棋睡梦中哼哼了一声,身子动了动。李镜急忙缩回手,心惊肉跳半晌不能平静。好在李棋并没有醒,李镜却因此恢复理智,不再蠢动。
是夜风雨大作,三更过后,窗外轰隆一声巨响,李镜被雷惊醒,方才梦境历历在目。
梦里他又回到来凤楼顶层东南大厢,八扇窗被风雨催打地开开关关,砰砰作响。他抬手遮挡刮进屋来刀片样的雨水,却见远处天边一道水龙自两山之间灌进山坳里来,迅速吞没脚下江都县城。李棋的疑问在耳边响起:“说到最后总归是这一样儿……许焕究竟看到、听到了什么……”
一道闪电划过窗外天际,也劈开李镜心头层层迷雾,他倒吸一口冷气,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怀中人勒得吃疼醒了过来。
“公子?”李棋迷迷糊糊嘟囔一声。
“江水改道,江水改道……”李镜轻叩牙关,呆呆念叨,“原地,原样,‘望江楼’……”
李棋听出他又在推演案情,便揉揉眼睛顺着他道:“嗯,是啊,公子……”
李镜腾地坐起来,抓住李棋手问:“如今的望江楼能望江,从前的来凤楼,能望见什么?”
李棋也坐起来,回忆周水兴的话,复述道:“‘二十年前,咱这来凤楼已是方圆百里内的至高点。登楼远眺,江都一县并郊外水村山郭尽收眼底’……”
李镜叫道:“至高点!来凤楼能望见远山、城郭,江都一县山形地貌尽收眼底!那两人,是来观望地势的!”
李棋半张着嘴,呆望着黑暗中那双火光窜动的眼眸,电光火石间,他也明白过来。
“泄……泄洪?他们用……江都县泄洪?”李棋说完,两人齐齐吐出一口大气。
当日许焕一定是在相看东北小厢后、路过东南大厢门外时,碰巧听到里面那两个官人议论江都县地势低洼、可用来泄洪!许焕情急之下冲进去与他二人理论,甚至要挟要将此事张扬出去。那两人使命在身,自然不能容许风声走漏,便与他争斗起来,失手或是故意,将他捂死后抛下窗去。
若是为这一桩,事后左峻自相矛盾的奇怪举动,便很好解释:恐怕他认出画像中人官居何职,便能想到他们来此的目的,却不敢违逆上峰;洪水来时,他不忍心见百姓受灾惨状,更无颜面对江都父老,只得外出躲避;州府衙门的救灾队伍,恐怕就是他去带来的。
李棋身体微微发抖,颤声问道:“公子,他们为何如此草菅人命?泄洪便泄洪,怎不事先通知百姓、组织疏散?”李镜将被裹在他身上,扶着他颈侧哀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李棋又问:“那左县令,身为父母官,怎能如此懦弱失职?他既已知大灾将至,为何不带领乡民备灾自救?”李镜咬牙道:“问得好。我必上京,与他当面对质!”
两人重又躺下,手拉着手宽慰彼此满腔义愤。
良久,李棋忽又出声:“公子,左峻如今身居高位,天下官人学子的仕途尽在他指掌之中。你若揭他旧疮,恐怕……”
李镜何尝不担忧恐惧。他才入官场,便要与德高望重的朝中巨鳄为难,搭上自己前途不说,他哪有资格、哪有能量与左阁老较量?只怕还没见到阎王老爷本人,便被他手下层层级级的小鬼们啃食得骨头都不剩了。
李棋唯恐李镜一时激愤、不管不顾地张扬此事,惹祸上身,赶忙抱住他胳膊劝道:“公子三思。这事儿未必真如咱们想的这般。江都县情况如此复杂,总得好好儿问问、理理。这才几日,还早着哩,再想想,嗯?”
李镜点点头道:“棋儿说得不错,这案子才破了一半。”
“欸?”李棋转眼思量,很快反应过来,“公子是说……老许师傅的案破了,可小许师傅之死,仍有疑问?”
作者有话说:
隔壁庆达前来指指点点:小孩儿就是小孩儿,男人的鬼话能信?男人的迪奥才是最诚实的,懂?

第13章 精心罗织的巨大圈套
李镜捏捏他手道:“正是。这县丞王寂很是古怪,水患之后他明明曾与许昌一道儿救人,可咱们问起来,他却避而不谈,显然他不愿让人知晓二十年前他与许昌的旧事。”
李棋连连点头:“嗯嗯!昨儿上坟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后来被旁的什么打岔,忘了说!公子可记得,周水兴交代,老许师傅去来凤楼,是为许昌生辰作席?说是要‘请个朋友、为孩儿谋个旁的出路’?”李镜应了一声,李棋继续说道:“仵作一行,世代离群索居,朋友必然不会很多。许昌曾与王寂同行,且两人年纪相仿,咱们不妨大胆假设,许家的这个‘朋友’,姓王。那王家又是做什么营生的呢?”
“郎中。”李镜沉声道,“熙娘说,王寂的父亲,是当年江都县有名的郎中。这就对上了。许昌转行行医,许家世世代代积攒的经验学问不至于荒废,且是个受人尊敬的光明前途,的确是个极好的安排。”
李棋激动地坐了起来:“对!可这样一来,王寂对许昌之死的态度,就更蹊跷了。按说友人含冤惨死,他不该悲痛义愤、勉力为其申冤上诉吗?为何他竟与县衙众吏一同阻挠咱们查案?这不合情理。除非……许昌之死,与他有关!”
“明日无论如何,也要问一问这位王少府。”李镜主意已定,拍拍李棋手道,“时候不早了,睡吧。两人便又并排躺好,安心歇了。
第二日一早,李镜便升堂点卯,故意问王少府何在。徐师爷见他明知故问,心道不妙,只得将王寂告假回家养病的事又说了一遍。李镜早有准备,当即表示今日放工后欲往王少府家中探望,以尽同僚之谊。他料想王寂收到消息,必不至于在家中干坐、厚颜等长官上门,谁知他在衙门里枯守了一日,到晚时仍不见王寂来拜。
天黑时差役们下工、换班,衙门里各处上灯闭户,人流奔忙。李镜阴沉着脸端坐于书房上座,看李棋左一趟右一趟往门上观望。
“棋儿,取我一件披挂,咱们走一趟。”李镜叫住李棋吩咐道。
“公子真去他家?真是抬举他了。”李棋撇撇嘴,回房取来一件狐裘大氅为李镜披上,两人走出院来。
于哨儿与常青刚交了班,才换上常服预备回家,见他主仆二人要出去,还都是一脸不痛快的模样,便互相使了个眼色,殷勤跟在他们身后。
李棋回头道:“你们俩傻大个儿跟着做什么?”于哨儿冲他挤眉弄眼,不出声作口型问:“王少府?”李棋点点头,于哨儿便应道:“明府外出办事,小的们须得从旁护卫。”李棋憋笑道:“看把你能的!”两人又要嬉皮笑脸推搡起来,常青见状假咳两声,冲于哨儿皱皱眉,于哨儿便收了笑容,拎刀后撤一步,规规矩矩当起了“护卫”。
王寂家住城东上坊一处独门小院,李棋轻叩木门,竟没人应。于哨儿招呼常青将他举上墙头往里看,随后他跳将下来,冲李镜道:“明府,里头上了灯,有人。”李镜抬抬下巴,于哨儿便用刀鞘咣咣砸门,扬声叫道:“王少府,王少府!明府驾到,还不来迎?”
门里一阵哐当乱响,脚步声靠近。王寂连声“欸呀”着,拉开门来,瞬间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李棋以袖掩鼻,李镜也屏住呼吸不作声。
“明府,欸呀,明府您……快快请进,有失远迎,罪过罪过……”王寂脚下乱踏,往后倒着迎李镜进门,险些把自己绊倒。于哨儿一把捞住他胳膊,在他耳边低声怪道:“少府如何喝成这样?叫人替你告假,你倒在家放浪形骸?”
李镜一脸愠怒,进得院门便站住不动,背着手冷冷道:“少府身上可好些了?本县这就替你寻个郎中,诊看一二?”
李棋接口讽道:“明府多虑了,王少府系出名门,家学渊源,何须求诸外人?”
常青上前一步,与于哨儿一左一右架住直往下出溜的王寂,见他大着舌头呆笑道:“长官费心了,欸呀,下官这个……着了风,害冷,喝两杯暖暖身子,岂料嘛……这个……不胜酒力,哈哈,见笑见笑……”
他这副模样,还怎么问话?李镜暗暗咬牙,不禁怀疑这人是故意吃醉、躲避审讯。这时李棋眼珠一转,换了和气口吻道:“王少府如何受了风寒?怕是前日为许师傅抬棺,在山里冻着了吧?”
果然,听见“许师傅”三个字,王寂布满血丝的双眼愣怔了一下,笑容僵在酒晕弥漫的脸上,半天答不上来。李棋偏头盯着他又问:“如今许师傅入土为安,他爹的冤情,也有了眉目,王少府……大可放心了?”
王寂原本不算难看的脸,渐渐扭曲成一团,半晌挤出个无比牵强怪异的笑,结巴道:“那,那,那是自然,明府英明决断,许,许,许昌父子,泉下有知,可以安心转生去了,呵呵,是,可以安心……”没说完,却控制不住似的落下泪来。
李镜与李棋对视一眼,心生一计。
“王少府随我往许昌师傅坟前烧几刀纸吧,”李镜冲于哨儿常青下巴一甩,示意他们带人走,“本县还有些事请教,望王少府拨冗指点一二。”
王寂闻言两腿一软,便往地上赖,连连摇手,口里含混说着“不去,不要”。李镜瞪着于哨儿,叫他把人背上,不由分说便带着王寂往城北山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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