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刚刚那个女工人可是喊了红眼鬼,目前看来这群乌鸦威胁不小,肯定要趁着主动权还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主动出击……
“诸位,我不建议随意屠戮乌鸦。”
众玩家扭头看向突然开口说话的戴维。
戴维粗狂的面部古井无波,平静地说:“乌鸦食腐,并不会平白袭击生人。”
玩家们一愣,猛地反应过来。
是啊,也没见一只乌鸦主动袭击他们,之前草莓田里也是他们先攻击了乌鸦,才导致的混战。
管家眉头紧皱,挥手对侍者们说:“把这里收拾好。”
很快,他们发现不止这一处,庄园各处还四散着好几具尸体。
整个庄园骚动着,等传到奚郁耳中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有变态杀人狂疯狂袭击城堡中人。
奚郁眉头拧了拧,他放下茶杯,双眼微垂看着手里的茶杯,一时看起来有些恍神。
黛娜拧着眉,语气中难掩厌恶:“明明哥哥你强调过很多次了,看来还是对他们太宽松了,要是让我抓到……”
奚郁笑了笑,却轻声对黛娜说:“你的白玫瑰种得怎么样了?”
黛娜顿时坐不住了,紧张地说:“那些家伙可别把血溅到我的白玫瑰上。”
黛娜提着自己的裙子飞快地走了,奚郁收回视线,平静地对管家说:“去查吧,看看到底是谁做的。”
管家品了品奚郁的语气,轻声问道:“大人,您已经知道是谁了?”
奚郁却突然笑了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管家一愣,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奚郁。
奚郁已经起身,往主塔楼走回去。
他走到主塔楼楼下时,脚步微顿。
主塔楼前的台阶上,跪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粉裙女人。
斯诺站在这个女人身边,神色沉凝地盯着她。
注意到奚郁的到来,粉裙女人膝行转身,面色恭敬地伏地跪下,低声说:“大人,是我经不住诱惑,实在罪无可赦,无论什么惩罚我都接受。”
奚郁的目光从粉裙女人身上无数被尖锐之物划开导致皮肉翻开的伤痕,和捆绑痕迹上划过,最后落在了斯诺手腕上同样的痕迹。
斯诺下意识地扯了扯袖口,然后背在身后,垂下头不说话。
这是用坚硬的,满是尖刺的玫瑰藤蔓捆绑,再大力拖拽挣扎后留下的痕迹。
奚郁看着这种陌生又熟悉的伤痕,叹了口气。
“是我太过强求。”
斯诺一惊。
“不,”说到惩罚时一脸平静的粉裙女人一脸恐慌地抬起头,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想要伸出,却又缩了回来。
她急声说:“大人,这都是我们自愿的。虽然忍耐很痛苦,但是,但是成功忍耐却让我们感到真正的满足。我会找到更坚韧的藤蔓,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的。”
她闭了闭眼,嗓音克制不住地带上一丝哭腔:“……求您不要放弃我们。”
奚郁沉默片刻,说:“去管家哪里领罚吧,斯诺执行。”
说完,他越过两人,走回主塔楼里。
守在主塔楼门边的壮汉侍者歪着头看了看斯诺,又看向奚郁。
奚郁看了他一眼,开口说:“休息去吧。”
说完,他走入主塔楼内,踏上楼梯消失不见。
壮汉侍者看着斯诺带着粉裙女人离开,跟着进了主塔楼,默默地继续蹲在主塔楼门内。
除了吃饭,他会一直守在这里。
奚郁回到卧室里,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床铺,才在床边坐下,凝视着半开的窗户。
浓郁芬芳的玫瑰香一刻不停地在空气中飘散,心口空洞的灼烧感越发强烈。
奚郁不堪忍受地皱眉,用力将窗户关紧。
天色渐暗,圆月随之升空。
奚郁仰起头,脸庞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眼角那颗红痣鲜艳得就像是要滴下血来,越□□缈似妖。
他就这么定定地凝视着那轮圆月,嘴唇微微蠕动。
他无声地说。
是你吗?又是你在搞鬼?
“我早说这些npc都是怪物了!就是他们杀了项义!”
一个女玩家跪坐着哭喊,她捂着其中一具尸体胸口的血洞,另一只手拼命挥舞, 驱赶着阴魂不散的乌鸦。
管家肃着脸说:“这位客人,说话要讲求证据。”
女玩家抬起哭得红肿的眼,嘶吼道:“还要什么证据, 这里的活物除了我们和乌鸦, 只有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怪物!”
吼完, 那个女玩家胡乱从储物空间里掏出道具,一股脑地朝着奚郁等人丢去。
然后被其他玩家制止。
面对玩家们警惕又憎恨的尖锐视线,奚郁面沉如水,拧着眉冷声说:“争论毫无意义,我们会好好调查。”
说完, 他转身, 头也不回地离开。
很快,管家来朝他禀报:“大人, 昨晚各位先生小姐都说自己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另外在斯诺先生、尤金先生和伊芙小姐的房间内发现了断裂的玫瑰藤蔓……”
奚郁一时没说话, 管家也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 不说话。
奚郁凝视着窗外盛放的血红的玫瑰花海。
半晌后, 他似是自语道:“草莓成熟了吗?”
管家一愣, 赶紧禀报道:“大人, 后续的草莓只成熟了两颗,已经让侍者采摘并送来了。”
奚郁眉头拧着,低叹一声:“才两颗,可是玫瑰已经盛放了这么多这么久……”
管家疑惑地顺着奚郁的视线看去。
庄园里的玫瑰不是一直盛放着吗?
壮汉侍者小心地捧着装在红色天鹅绒锦盒里的两颗草莓, 进入卧室放在一旁的雕花圆桌上。
奚郁看向那个锦盒,突然开口问道:“黛娜在哪?”
管家这才发现一直喜欢往奚郁身边凑的黛娜小姐, 直到现在都没出现。
黛娜的房间内,厚重的窗帘紧紧拉起,白裙少女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
她坐在凌乱散落一地的白玫瑰花瓣里,深深地呼吸。
厚重的,雕着天使恶魔的双开大门被推开。
一只手轻轻托起黛娜的下巴,露出她凌乱发丝下颤抖着的,赤红如血的眼瞳。
“不,别看我!”
黛娜一把推开下巴上的手,双手捂着眼睛,颤抖着说:“我不要吃心脏,我要忍住,我一定会很快平静下来的,哥哥别看我,我不想,我不想……”
突然,黛娜的声音卡住了。
她掩在指缝下的眼瞳睁大,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袍的男人。
不对,不是哥哥……
戴维半蹲在黛娜身前,目光沉凝地看着她,开口问道:“为何不食心脏?因为血瑰公爵的命令吗?”
不是的,是她自己不想吃!
黛娜想让这个人滚出去,睁大的红眸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突兀出现在戴维手里,缓缓盛开的纯白莲花。
戴维的声音就如同隔着一层水雾,层层叠叠,听不分明:“你们当真有选择吗?不,你们没有选择。”
当奚郁带着那两颗草莓来到黛娜房间时,黛娜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睡得眉头紧皱,双手揪着床单,身边满是凌乱破碎的白玫瑰花瓣。
奚郁安静地看了片刻,将草莓留在了黛娜房间里的雕花圆桌上,便离开了。
今晚的月似乎格外明亮。
奚郁倏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他坐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将紧闭的窗户推开。
冰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在玫瑰香味里,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息。
从窗户往下望去,城堡里躺了无数的尸体,那些白天光鲜亮丽的血瑰贵族们,以及冷静自持的面具侍者们,正狼狈又贪婪地趴伏在尸体上,张大嘴啃吃着掏出来的心脏。
奚郁瞳孔一缩,握着窗沿的手骤然收紧。
为什么……为什么!
突兀地,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有股异样的冲动,夹杂着心头难以抑制的暴怒,如烈火腾空般在叫嚣,在沸腾。
眼瞳深处,被他死死压抑在最深处的红色,开始跳跃着,侵染他的黑眸。
奚郁痛嘶一声,抬手死死捂着自己的眼睛。
不行,不行……
冷静下来,这些都是系统的操控……
可是,他明明说了这么多次,强调了这么多次,这些人为什么还是不听劝阻?!
不,他不能怪他们,这是他们难以控制的原始本能……
不行,他不可以……
奚郁倏然从指缝中抬起眼,露出一双彻底被染成血红的瞳孔。
如果自己失去控制,任由杀戮欲望爆发,那和没有灵智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哐”地一声,卧室的大门被从内破开。
夜风吹得窗帘不断飞扬,卧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红色,整个世界全都是红色。
奚郁恍恍惚惚,在城堡中游走。
玫瑰是红色的,城堡是红色的,躺在地上的人是红色的,就连天空的圆月也是红色的。
奚郁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月亮不是红色的。
他像是突然惊醒,站在城堡大门前茫然地四看。
眼里的世界像是蒙着一层鲜红的薄雾,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几乎灌满了鼻腔,四周散落着无数身体扭曲的尸体。
不仅仅是白衣工人和玩家,就连面具侍者、血瑰贵族们,甚至是斯诺,都躺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定格在狰狞的惊恐上。
漫天的乌鸦在空中盘旋,嘎嘎叫着朝着自己的目标俯冲而去,悠然享受着白来的美食。
奚郁在灼心的空虚中咽了口唾沫,僵硬的目光缓缓往下移动,落在自己的双手上。
刺目的鲜红液体,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落入脚边流动的鲜血中。
鲜血就如永远流淌不尽的小河,将他彻底将他的眼眸染红。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的结局都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永远无法选择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一道染着血的白影在不远处的玫瑰花海中一闪而过。
奚郁短暂的清明被迅速淹没,在满目的鲜红中,他的手穿透了正在抱着心脏疯狂啃咬的黛娜的胸口。
手臂像是自动执行程序的精密机器,在奚郁的木然中精准地捏住了一团肉团,生生扯了出来。
黛娜睁大了赤红的眼,如凋零的白玫瑰般倒下。
终于恢复自控的奚郁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她。
黛娜在漫天的红玫瑰海中怔怔地看着奚郁,有泪水不断从她眼眶里溢满,流出。
“哥哥……我吃了你给我的草莓了,很甜。”
鲜血顺着黛娜说话时张合的嘴不断溢出,滑落到红褐色的泥土里,将泥土浸润得更湿润肥沃。
“可是我明明吃了草莓以后,已经不再想吃心脏了……难道这些感觉都是我一厢情愿?难道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奚郁跪坐在地,轻声说:“你已经很努力了,不怪你。”
“不怪我……?”黛娜茫然地重复着,娇美的面容骤然狰狞起来:“那就怪你,怪你非要让我们不吃心脏!”
寒芒一闪,黛娜趁着奚郁愣神的一瞬,抬手直刺向他的胸口。
电石火光之间,奚郁用力抓住了刺向胸口的银亮小餐刀。
刀锋划破奚郁的手掌,顺着刀柄一缕缕滑落,混入黛娜同样满是血污的手里。
“你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奚郁握紧黛娜刺向他胸口的刀,低低地笑了起来。
“结局错了。她,不是这么死的。”
话音一落,奚郁夺过小餐刀,反手朝着怀中的黛娜扎去。
原本奄奄一息的黛娜突然侧身一闪。
小餐刀笔直而落,就像是扎中了某种硬脆之物,清脆的“啪啦”一声。
像是镜子碎裂,周围的血红玫瑰海骤然蔓延出无数裂纹,一片一片掉落。
碎片跌落,露出藏于其后的真实。
奚郁手中的小餐刀击碎了祭坛上面目模糊的雕像,周围也根本不是什么玫瑰花海,而是戴维他们的房间。
而黛娜也如镜花水月般消散,露出其后的戴维。
戴维一双眼眸黑沉沉地看着带着黄铜面具,一身侍者服装的奚郁,牵着嘴角笑了笑:“公爵真是好兴致。”
戴维低叹一声,说:“执迷不悟,害人害己。血瑰公爵,这草莓的苦涩你可咽得下?”
另外两个黑袍人不动声色地从后方围聚上来,蓄势待发。
奚郁微微歪头:“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
话音一落,奚郁人影一闪,握着小餐刀直奔戴维门面而来。
戴维闪身后退,其中一个黑袍人唰地抛出漆黑的锁链网,那片锁链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奚郁闪身退到窗户处,却发现窗户早已被不知名道具封堵严实。
他一时退无可退,被网了个正着。
戴维微微垂眸,抬手一招,那朵纯白的莲花再次出现在他的手里。
他淡声道:“神明谕示,拨乱反正。放下虚执,回到你该去的位置上吧。”
说完,纯白莲花缓缓升空,散发出蒙蒙白光。
奚郁却嘲讽一笑,“神明?真是恶心。”
说完,他抓住身上的锁链网,徒手用力一撕。
“嘣嘣”几声脆响,锁链网居然真的应声断开!
同时,“哐啷”一声,被道具封紧的大门被一把踹开。
因抛出锁链网而动弹不得的黑袍人被破门而入的泰纪捏断后脖颈,另一个黑衣人扑上来,被泰纪一拳打飞撞到墙上,胸口可怖地凹陷下去。
而奚郁破网而出,小餐刀带着厉风,直直扎入戴维的胸口。
鲜血却未如预料般流出。
戴维黑沉的眼对上了奚郁的目光,缓缓开口。
“执迷不悟,可叹,可惜。”
奚郁冷笑:“死吧。”
他手中的小餐刀用力一划拉,眼前的戴维如玻璃般曲折崩塌,只有一只湿漉漉的黑色乌鸦尸体掉在地上。
那两个被拧断脖子和胸口被打凹的黑袍人,也同样破碎一地,留下两只乌鸦尸体。
泰纪原地转了两圈:“人呢?”
奚郁目光冷凝:“不用找了,找不到了。”
泰纪刚想开口问,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我,我不是死了吗?我记得你也死了……”
“不对,现在才第一天!”
“杀了他们!只有反杀我们才能活下去!”
奚郁拧紧眉头:“我们快走!”
天色将暗未暗, 漫天云霞被天边的橘红太阳照得绚烂。
只可惜云霞之下没了烂漫无边的红玫瑰花海,只有低矮的草莓植株。
这本是宁静的田园之景,直到一捧鲜血溅到了被夕阳照得橘褐的叶片和还未红透的果实之上。
城堡里由玩家发难, 开始了一场无差别的屠杀。
无论是面具侍者还是白衣工人,通通被红着眼的玩家们围攻,然后跌落死去。
奚郁确认棋子面板上关于躯体落点的定位仍在开启状态, 便趁着混乱和冲突彻底爆发之前重新赶到主塔楼。
再次推开那扇厚重大门, 这次没有什么什么花瓣, 只有扑面而来的玫瑰草莓的香甜气息。
奚郁一时维持着推门的动作,却定在了原地。
某种异样的感觉自上次来到主塔楼时,就隐约萦绕在他的心头上,这次房门真的推开了,感觉越发清晰。
心口骚动着, 蠢蠢欲动, 但又不太像是那股永远无法停息的、烧灼的嗜血渴望……
房间正中,被一篮又一篮的黑籽草莓包围的大床, 掩在层层叠叠的猩红床帘后。
他的目光微动, 凝在床帘上。
床帘被抬手掀开, 奚郁对上了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长相艳丽的青年穿着黑色丝绸睡袍, 一如他所预料, 正紧闭双目, 安静地躺在床上沉眠。
奚郁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直面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个体,强烈的不真实和陌生感不由袭上心头。
但最重要的是,他也发现了心头上的异样感到底从何而来。
他半跪在床上, 探手按在青年的右胸上。
黑色丝绸睡袍柔滑地贴在青年的身上,右胸的肌肉清晰地贴在掌心下。
而在这冰凉的胸膛之下, 是不容错认的微弱跳动。
奚郁眼皮微跳。
这是哪来的心跳?
他突然抬手掰开床上青年的下巴。
口腔里什么都没有,却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草莓甜香飘出。
奚郁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草莓田内那隐约的腐臭味。
花园里那个曾经被他开垦种植草莓的小角落,斯诺去的时候端着银色的餐盘。
还有斯诺所说,心脏都要奉给公爵大人。
斯诺手里那个餐盘装的是什么东西,已经不言而喻。
奚郁双眼骤然睁大,一股不可置信的愤怒和恶心感骤然袭上心头。
床上青年嘴里的草莓,恐怕就是用心脏血肉种出来的“特供”草莓。
他们竟然喂他吃这种东西?!
他苍白的指尖攥紧床单,红着眼忍住欲呕的反胃,按在青年右胸口的手骤然屈指成爪,用力往下抓去。
他要把他胸膛里那块畸形的肉掏出来,彻底碾碎!
五指才刚刚刺入皮肉,安静垂落在床上的手突然抬起,用力攥住了奚郁的手腕。
“……”
奚郁僵住了。
黑色丝绸柔滑无比,顺着手臂流畅的线条滑下,露出一截苍白的皮肤。
奚郁缓缓抬眼,顺着手臂往上看,对上了床上青年缓缓睁开的眼。
柔软的漆黑长发在被单上缓缓滑动,青年微微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双唇红得吓人,眼尾那颗灰褐的痣随着颤动的眼皮一起鲜活起来,像是沉睡的妖魅即将苏醒。
但那双金色的瞳孔睁开的时候,青年面容的艳色却被某种神秘又淡漠的奇异气质压了下去。
两个面容一致的人,隔着一块面具对视。
片刻后,奚郁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该说毫不意外吗?”
话音一落,他猛地暴起,用力甩开床上青年的手,探手朝着金眸青年的脖子掐去。
“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你不是把它丢了吗?”
金眸青年抬手一挡,扭身而起,甚至还有空闲拢了拢微散的衣襟。
柔滑的长发从奚郁指缝一掠而过。
奚郁目光一冷,再次一拳轰上。
金眸青年再次闪身一避,抓住奚郁的手臂借力,想把人往自己怀里拉。
奚郁冷嗤一声,顺势曲肘,朝着那张脸用力顶去,被金眸青年“啪”地用手掌接住。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在床上打了几个来回。
金眸青年并不正面迎战,躲闪之间,他身形一晃,俯身靠近,探手朝着奚郁的脸摸去。
奚郁双眼微眯,不退反进,同时伸手。
“唰”地一声厉响,一道银光闪过。
“嘶……”
金瞳青年只来得及微微侧头,他抬手一擦脸颊,抹下一线血痕。
“你对自己可真残酷。”
奚郁半跪在柔软的床榻上,指尖捏着从袖子里滑出的小餐刀,慢声道:“我上次就该把你这双眼睛挖出来,剁成烂泥喂狗。”
那双金色的瞳孔弯起,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容露出了属于另一个存在的微笑:“我猜,你不舍得。”
奚郁额间青筋狠狠一跳。
金眸青年的面容和内里之间强烈的割裂感,让他忍不住地越发捏紧手中的小餐刀。
他眸光冰冷愈盛,冷嗤一声:“那来试试?”
他如猎豹般纵跃而起,指尖的寒光毫无疑问直指金眸青年的双眼。
那双璀璨的金眸微微一眯,突然抬手朝着奚郁虚虚一推。
奚郁浑身一僵,熟悉的凝滞感和无形的推力让他俯冲而来的身体生生后仰,倒飞砸在床铺里。
金眸青年紧随而至,他仍旧挂着那个让奚郁想杀人的微笑,冰凉的手抚上奚郁的脸。
“我不喜欢你带这个。”
奚郁偏头想躲,但还是被金瞳青年抓住了脸上的面具,一把摘了下来。
飞扬的发丝被带起又轻轻垂落,露出金瞳青年熟悉的,昳丽的脸。
眼尾那颗红痣,如火般在奚郁脸上灼灼燃烧。
金瞳青年将那块黄铜面具随手丢到一边,满足地喟叹一声:“真美。”
说完,他低头轻轻舔了下奚郁的脸颊,那个脸上伤口对应的位置,低声问:“疼吗?”
奚郁手臂的肌肉瞬间紧绷,却被无形之力死死按在了猩红的软被里。
金眸青年笑了:“被自己压制打倒的感觉如何?”
奚郁附身的身份是面具侍者,天然受到来自血瑰贵族的压制和掌控,举手投足之间可被决定生死。
奚郁确实没想过会遭遇此时此刻这种局面,他手指曲张着,却始终无法移动身体。
半晌,他闭了闭眼,干脆放松身体,冷嘲道:“这就能让你兴奋了?我还以为神明都是视世间万物皆是脚下匍匐的蝼蚁,半点不入眼呢。”
金眸青年不由挑眉:“你对我来说可是唯一的特别。”
奚郁:“哦?是指唯一一个四处逃窜的‘异常’那种特别?”
空气安静了片刻。
金眸青年静静地凝视着他,说:“你在怨我。”
“哈,”奚郁讥诮地一笑,“你可是高天之上的神明,我一个小小的npc哪里敢。”
金眸青年反问道:“若你认为放任那个怨念体在迷茫中痛苦轮回是一件好事,那你为什么要带走那只鬼王,又为什么丢下自己的身体?”
“那一样吗?!”奚郁倏然睁大眼睛,直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怒不可遏:“一个所谓的格式化,它的所思所想、它的意志、它的渴望、它的选择,全都被杀死了,就因为那个‘异常’!”
奚郁死死攥紧拳头,“它本不用遭受那种折磨,也不用如此消亡。最初就不该给予它希望。”
“……”
金眸青年略带怔然的视线往下,抬手按在奚郁的胸膛上。
身下的人,在微微颤抖。
金眸青年:“你后悔了吗?”
奚郁微怔。
金眸青年轻叹一声,轻轻摸了摸奚郁的头发,目光平静:“来到这万千世界之中,你后悔了吗?”
奚郁眼睫微颤,冷淡道:“总好过那个金色的笼子。”
金眸青年却说:“我后悔了。”
他俯下身紧紧抱住身下的青年,叹息道:“我真想把你重新关起来,遮住你的眼,将你安放在柔软的羽毛里,不再让一点尘埃落在你身上。”
奚郁冷笑:“做梦。”
话音一落,奚郁竟是强行控制住身体,锋锐的小餐刀深深刺入了金眸青年的右胸侧。
金眸青年并不意外,他只是握住奚郁试图继续往里深入的刀锋,“你做好准备了吗?”
奚郁嗤道:“挖块烂肉需要什么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