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疑惑又不理解。
因为认识隔壁班的楚之昂,杨阳经常给他跑腿办事,在学校也积攒不少人脉,平时难掩心高气傲作威作福惯了,眼下是真的面如土色。
他是不把李佑放在眼里,可他从未小瞧过贺晁。
那日体育课篮球赛他也在场,贺晁脾气上来了,连傅家二少傅丞的身份都不顾及,直接把人给摔了,何况他们这些没名没姓的小角色。
几个呼吸间,杨阳勉强稳住了心绪,不能慌乱,不管贺晁态度如何,要先把这事告诉楚之昂。
看那大爷没当场找他们麻烦,或许心情不错呢?
“心情不错”的贺晁大爷一样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不言不发缩头鹌鹑似的李佑。
两人的目的地,男厕所。
这奇妙的组合即使放在午后僻静的走廊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没走出隔壁6班的走廊,就被人勾头隔着教室玻璃围观了,流言蜚语少不了。
不怪全校的人似乎脑子里都只关注吃瓜,毕竟这就是本万人迷小说,闲散无事的富家子弟又不用为了升学而劳累,每天省下的时间都用来充实娱乐了,全员吃瓜人。
英华的教育资源全靠学生的成绩来分配,尖子生或特招生自高一开学的分班考试就全部聚集在了123班,4班往后学生全靠成绩排名来定,随着排名变动,学生可以自行选择留在本班或去往排名更靠前教育资源更好的班级。
而李佑所在的7班又是整个高三年纪的吊车尾,6班倒数第二,两个班聚集了大多毕业后就出国发展的学生,所以这里的吃瓜风气更为严重,堪称重灾区。
李佑在校内那些或真或假的不实传言全是自这两个班流传出去的。
黑红也是红,前世的李佑靠着万人嫌的名头在英华臭名远扬,但重生回来的李佑却不想要此殊荣,巴不得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他现在只想低调做人,考上大学,然后离开这里。
无视周遭的视线,两人一路无言,路线笔直。
教学楼每一层都配有男女厕所,就算再远,走几步也到了。
眼见厕所门近在咫尺,李佑没法再装死,他终于抬了眼,嗓音有些胆怯:“……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
原谅李佑脑容量有限,他想了一路都没想到贺晁这突然搭话是闹哪一出。
明明前些天还冷眼相对,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虽说了要做友好室友,但李佑没报太大期望,只希望贺晁不讨厌他也别无视他就好,至于和贺晁打好关系,他想过,心里知道那是奢望。
偷看已经是他目前为止,对贺晁做过最大胆的行为了。
闻言,贺晁偏头,眼眸一眯,意味不明地看了李佑一眼,“……”
李佑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没再主动吱声,跟着他沉默地拐进了男厕所。
英华豪横,厕所门也是厚重实木的,隔音效果很好,在外面没听出什么,门一推开,就撞见了两个裤子都没提好就在那打闹的男生,裤腰半掉,两个人你推我我扯你,吵吵嚷嚷到整个厕所都有了回音。
“你他娘的,躲什么,比比!”
“滚啊,比个屎!”
贺晁走在前面,第一时间撞见这场景,停住不走了,眉心间显出一道竖纹,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
李佑落后一步,垂眼没看路,猝不及防撞上身前那堵高大肉墙,鼻尖生疼,他皱眉揉了揉,这才探头好奇去看。
只一眼,他就又咻地缩了回去。
……不堪入目。
谁也没想到厕所门猝不及防开了,两个男生呆愣愣地维持着别扭的姿势,隔空听见贺晁冷笑了一声,才猛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提上裤子,连手都顾不上洗,推推搡搡地往门口走。
贺晁懒得多看一眼,踏步就进入了室内,让出厕所门那一块不大的地方。
李佑疼痛神经敏感,手指还在揉着鼻尖,见人已走近了,他本能后退一步想先让位,但脚步还没迈出去,就听贺晁发话了:
“进来。”
三人齐刷刷停下动作,李佑本想退一步的腿收了回去,两个男生前进的腿也一样。
三人互看了一眼,两人听话地站着没动,让李佑先走了进来。
要说他们怎么这么听话,是因为贺晁看着太可怕了。
虽然不认识,但被那不染情绪眉心微拧的深邃眉目居高临下睨着,一股胆寒就莫名其妙席卷上来,对方只什么都不做,站着就足够煞人了。
终于,李佑成功走进了厕所,那两人离开后不忘把门关上,还轻手轻脚地没弄出动静来,像是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厕所内终于恢复了沉寂。
“……”
贺晁站着没动,他没想上厕所,当时脑子一抽就跟着李佑来了厕所,如今清醒了,越想越想抽自己。
走廊上,他心中正思索着从那些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有几分真假,抬眼看见李佑自后门走出,没细想便迎上了他的视线。
李佑应当是没听见那番话的,姿容平静,眉眼温软柔和,但带着一丝困倦,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贺晁烦躁地压抑自己一瞬的思维发散。
李佑的确变了许多,第一次见面时看到他还吓得发抖,后来倒是不抖了,学会了偷看。
皱眉打断思绪,贺晁烦躁地搓了搓头发,将额发撩起露出饱满额骨,眼瞅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李佑,脸色不爽,“看门呢?过来。”
李佑完全是被驱策着动,像尊精致的瓷娃娃,只是四肢像吊了丝线,那线就攥在某位大爷手中,他说什么是什么。
闻言,少年转了转黝黑的瞳仁,迈动脚步走到了贺晁面前。
“你……”
“愣什么,不上厕所?”
两人同时开口,异口同声,诡异的默契十足。
李佑抬眼,就见贺晁居高临下的,那硬挺剑眉又拧着,浅色的眼珠也沉了下来,无端地显出不耐烦起来。
嫌烦干嘛还要一起来厕所,李佑心里想。
但他面上不显,只垂着头回答对方的问题,姿态矮了几分:“我、我上,你能不能转过去……”
李佑声音不算小,宽敞的厕所里收音又好,两人站的不远不近,这话全部清晰地落在贺晁耳朵里,他甚至能从少年垂着的眼和抿唇这些细微动作上察觉出,这语气似乎带着点小埋怨。
贺晁又笑了,精致上挑的唇角惯常压着,这下无所顾忌地挑了起来,整张轮廓走向锋利的脸在这笑中柔合下来,但他眉眼依旧燥郁,高鼻深目压迫不减,上下两张脸仿佛割裂开来,虽帅但着实骇人。
他开了口,嗓音低沉,却暗含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怎么,我看着你解不出来?”
李佑整个一颤,不仅因为这话,也被这暗藏的柔和给吓到,抬眼看去,见着那堪称诡异的俊帅笑脸,他一句话不再多说,认命地垂头走到小便池边。
动作迟缓地解开了校服裤腰的抽绳,李佑顿了顿,颤巍巍地抬眼,向镜子里瞥去一眼,正好与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贺晁对上了目光。
贺晁没吭声,好整以暇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所以,这人到底为什么要看着他上厕所啊!
李佑呼吸抖了下,又急又羞,从缩头鹌鹑变成受了惊的鹌鹑。
终于,沉寂了半晌的厕所内终于响起了水声。
李佑埋着头,困窘使得他脸颊耳朵都漫上薄红,一层绯色覆于白玉之上,在窗户外泄进来的日光下,透出粉白莹润的细腻质地,那小巧耳尖藏在柔软黑发下,但还是被贺晁发现了。
“……”
本来只是起了玩心故意压迫他,但后来看着看着,他目光便不受控制地移到了那垂头时,黑发发梢与校服衣领之间袒露出来的,那块嫩白后颈皮肉上。
视线左迁,又落在那已然红透了的耳朵上,少年抖了抖,整个人像要蜷缩起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贺晁略觉齿痒,没忍住顶了顶腮。
心中竟然升起一丝诡异的遗憾来。
水声渐歇,李佑终于后退一步,葱白的指尖难得失了分寸,有些急切地绑好抽绳,垂着头越过贺晁,一言不发地走到洗手台边洗手。
比方才更大的水声响起,盖过了厕所里突兀沉寂的氛围。
李佑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贺晁为什么和他来厕所,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我刚才透气,听到走廊那三个人在传你的闲话。”贺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让李佑洗手的动作都顿了半分。
方才的贺晁只让李佑感觉他比楚之昂更加恶劣,他对反派的滤镜都碎了。
但如今这人这话却又恢复了正常,只是李佑从未见贺晁一口气说过这么长的话,难掩意外地侧头,向他看去。
贺晁手插兜回身,面向他,站的吊儿郎当,但表情已恢复如常,只那眼睨着李佑,像在等他的下文。
李佑摸不透他的态度,但身边的同学明里暗里传过他多少闲话,他没兴趣一一都了解知道,“……我不在乎。”
但贺晁却撇撇嘴角,不在意他是否在乎,不以为意地径直说道:“其中一个人说你搞了你哥的竞赛作业,为了让他的竞争对手得奖?”
话音落地,李佑手指前伸,关上了哗哗流水的水龙头。
水龙头已检修好,没了有滴滴答答的漏水声,只闻两人呼吸沉沉,整个室内静得听不到一丝多余动静。
李佑收回手,站在原地没动。
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的确做过……贺晁口中说的那件事。
他嫉妒李年。
曾经还年少的他没有经历过死亡, 没有看透真相?,他不明白身?边发生的一切是为什么,却是本能地嫉妒着拥有一切的李年。
怎么能不嫉妒呢,李年就如那抱万金于闹市的孩童, 丝毫不知自己所拥有的是其他人梦寐以求却又得不到的, 他是那么理所当然,可以理所当然地站在?傅丞面前, 不管做什么都理所当然地得?到父母的夸奖宠爱, 理所当然地和学校的同学打成一片。
李佑很幼稚,十几岁的他只在意这些。
他的确如那些传言中所说, 是个阴郁自私的人,所以在?冯理群找上他时, 他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李年阳光开朗又自信, 他没那么多戒心,李佑几乎不怎么费力就拿到了他放在?书桌上的U盘, 然后交给了冯理群。
冯理群跟他保证过,只是一个得?奖名额,不会对李年本人造成伤害。
他只是想让李年失意?一次,让他看到父母失望的眼神,看到身?边人对他流露出?的怀疑不信任。
李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 事实上,在?走进李年房间?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可他站在?属于李年的房间?里, 看他房间?里从小到大的生活痕迹,又变得?愤怒且悲伤。
他看到了李年墙上挂着的一把古典吉他, 那是大哥在?国外出?差时带回?来的,送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看那一整面墙的亚力克鞋柜,那全是母亲为他准备的,看书柜上随手摆放的模型跑车,那是父亲送他的全球限量版手办。
李佑不受控地走到书桌前,一张全家福刺痛了他的双眼。
那是属于李年的全家福,和李年只相?差一岁的他站在?角落,只愣怔地看着镜头,与画面上的欢鑫笑语格格不入。
他终于拿起那大大方方摆在?书桌上的作业U盘,这次他手不再抖了,很稳地揣进口袋里,然后步履匆匆地走出?李年的房间?,迎面撞上路过的佣人也没慌张。
悲伤与嫉妒压垮了他的理智。
最?终的结果,是冯理群如愿得?了绿光高创的创意?奖,他替换了李年的参赛作品,在?最?终的展示环节,李年才发现自己的作品被人替换了,老师想为他申诉,但评审团十几双眼睛看着,不论他是不是李年的作品,但他出?现在?了李年提交的电子文档中,他还是被淘汰了。
李年没能得?奖,可李佑依旧失败了。
他没能看到自己想看的,父母和同学非但没有对李年失望,反而怕他伤心,所有人都在?安慰他。
这件事,本来只有冯理群知情,李佑本以为会瞒得?很好。
但李年还是知道了真相?。
李年和傅丞楚之昂找上来的那一天,是李佑最?黑暗,最?想死去的一天。
偏偏最?后,李年还向他保证,这件事不会告诉家里人,也不会外传,只有在?场的几人知情。
可现在?杨阳知道了,只可能是那四个人其中之一告诉他的。
李佑猜不到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太阳穴抽痛,整个人在?平静的表象下寸寸开裂,快要维持不住挺直地站立。
前世他着实不算什么深明大义的好人,只有这一件,他的的确确做错了,重生一次,也没能给他纠错的机会。
而现在?,站在?他对面发问的人是贺晁。
其他人他都不在?乎,可偏偏是贺晁。
厕所内沉寂了良久,久到上课铃响,久到走廊纷扰远去,只剩下遥相?对峙的两?人。
可贺晁却并未表现出?急躁,他近乎专注地看着李佑,他在?等李佑说些什么,什么都好。
贺晁看人的眼神很重,带着爆裂热烈的火气,此时又裹挟了冷入骨髓的阴冷,隔了那么点距离,像要把李佑整个人都包裹在?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期望与烦躁中。
在?那眼神压迫下,李佑手指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被他另一手掐住背在?身?后遮掩,开口时的嗓音微哑,艰涩道:“……是我?做的。”
贺晁眉梢细微地挑动了一下,眯着的眼压抑着不明的情绪。
不顾对面的脸色,李佑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他们说的都是是真的。”
长时间?僵直站立让李佑有些眩晕,他勉强维持住自己身?形很稳,只是呼吸抖得?不成样子,身?后掐住的双手被攥得?生疼。
他垂头,迈动的脚步有千斤重,纵然被那眼神压得?抬不起头,他还是坚定地越过贺晁,一言不发地走向厕所门。
无所谓贺晁怎么看他,他只想赶快回?到教室。
再度缩回?自己的舒适圈里,不再向外迈出?一步。
门把转动,少?年沉重的脚步消失在?门后,贺晁才微一蹙眉,从方才近乎失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眉心拧起,走了两?步,忍无可忍地飞起一脚,踹上放置在?拖把下端的成排水箱。
“砰——”
很沉重的一声巨响,贺晁用了全力。
水箱是沉重的胶质塑料,盛水后又沉又重,可在?这一脚的威力下,第一个水箱硬生生凹了下去,被踹得?倒出?一段距离,摇晃了几下,然后重心不稳地向一侧倾倒,撞动第二个水箱歪歪斜斜地,瀑布般地水流涌出?,淹没了厕所光洁一新的干燥地板。
巨大的声响没能被厕所门阻隔在?内,回?响剧烈,很快便引得?隔壁班上课的教室喧哗起来。
走廊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男生很快推开了厕所门,身?后跟着一位女老师,和一群来看热闹的学生。
门推开的一瞬,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噤声。
水箱倾倒,拖把也从墙上掉了下来,厕所内水漫金山般,而始作俑者就站在?这一片狼藉的现场,察觉到动静,侧头看过来。
“……”
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外露,却又好似藏了万千的燥郁,眼珠深沉,硬挺的眉眼轮廓一半匿在?光里,整个人气势疏狂邪佞,周身?似乎都是爆裂的火星。
推门的男生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野兽盯上了。
听到动静赶来的所有人都被煞在?了原地,呆愣地看着贺晁走向厕所门,拨开人群,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现场。
留下身?后的人群与满室狼藉的厕所大眼瞪小眼。
被贺晁认了脸熟,杨阳行事更加谨慎,他没挑下课去找楚之昂,只在?手机上给他发了消息,约放学后一起走。
两?个班离得?近,前后脚的时间?放学,但杨阳心里藏着事,往日?走的最?积极的人放学铃响了一会还在?慢悠悠收拾东西,他刻意?避开了李佑和贺晁,等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从后门离开,站在?6班的走廊上等人。
楚之昂下午没睡好,打着哈欠走出?教室,见到杨阳,只抬了抬下巴招呼。
杨阳习惯性地朝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多少?有点不走心,像是心神不宁的样子,楚之昂也发现了,他一边揉着沾了湿意?的眼尾,一边拿眼觑他,“什么事让你?慌张成这样?”
见楚之昂先开了口,杨阳搓着手,也不再犹豫,直截了当地说了,“我?下午在?走廊找了两?个人闲聊,扯出?了李佑偷换竞赛作业的事,被贺晁听见了……”
楚之昂微眯了眼,抱臂环胸地倚靠在?走廊护栏上,“这不是我?让你?做的吗?”
杨阳点点头,有些紧张兮兮的,四下看了几眼,然后凑近楚之昂压低了嗓音,“是这样没错,但这些话让贺晁听见后,李佑从班里出?来了,跟贺晁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就一起去厕所了!”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一句时,音量陡然高扬,听得?楚之昂皱了皱眉。
但他还没来得?及追问,就听杨阳补充了一句:
“还他妈是贺晁主动的,他们两?个居然认识!”
李佑和贺晁真的认识?
听杨阳的意?思,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也是,贺晁主动和人一起去厕所这事,是听起来都很匪夷所思的程度。
听到这里,楚之昂明白了,杨阳这是事情闹大了紧张心虚,传李佑谣言传到了贺晁耳边,结果转头发现贺晁和李佑认识,他怕被贺晁报复,才慌张地来找他寻求帮助。
楚之昂面上不显,事情到这一步其实也是他思虑不周,本意?只是想让贺晁了解一下李佑的过往,毕竟,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可他没想到,李佑已经和贺晁认识了。
而这件事,居然连一直盯着李佑的杨阳都不知道。
楚之昂视线偏移,落在?快要贴近他的杨阳脸上,神色不显,“我?可是叫你?盯紧了李佑,你?什么都没发现?”
提起这事,杨阳也觉得?冤,急忙辩解:“我?发誓,昂哥!我?在?班里天天看着李佑,就没见他和贺晁说过话,除了眼神对视,我?是真的没发现两?人认识啊!”
闻言,楚之昂也烦躁地拧了眉,他晚了一步,没想到李佑已经认识了贺晁。
可这两?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没在?班里说过话,那总不能是在?校外吧。
楚之昂暗自思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漏算了一点,李佑住校。
该不会,他就赶巧和贺晁成了室友?
无视耳边杨阳的自说自话,楚之昂抬手打断他,追问道:“你?在?传话时,说了些什么?”
眼见楚之昂一扫先前的倦怠,脸上毫无笑意?,杨阳拿不准他的意?思,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下午传到贺晁耳朵里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包括自己添油加醋的那一番言论。
前面都很正常,但听到最?后,楚之昂却猛地变了脸色。
“你?说是李佑替换了李年的竞赛作业?”
楚之昂惯常是一副笑脸,没什么人真的见识过他外露的情绪,那些阴沉与暴戾被他很好地藏在?了伪装面具下,平时难以窥见分毫。
但此时,他甚至没来得?及隐藏情绪,阴沉就泄露了出?来,温暖的棕色瞳仁不带丝毫情绪地直视着眼前人,像在?看一个死物。
杨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楚之昂突然变了脸,他一时有些被吓到了,说的话都打着磕,“是、是啊,不是你?说的李佑动了李年的竞赛作业吗……”
楚之昂眼珠沉沉,嗓音冷酷,“我?告诉你?的是冯理群串通了李佑,李佑只是拿走了U盘,并没有对U盘动手脚。”
杨阳不明所以,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球呆愣愣地转动了两?下。
“这两?者有什么、什么区别吗?”
看着眼前还懵懂无知的人,楚之昂笑了,他掀起唇角,虎牙露出?一点雪白的齿尖,像张开獠牙的残忍兽类。
下一秒,他抬腿就踹了上去。
他出?腿极快,且毫不留情,根本没给对面反应的机会。
杨阳一声惨叫,捂着剧痛的腿弯直不起腰,哆哆嗦嗦地吸着气,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楚之昂。
“蠢货!”
他只看到楚之昂居高临下的阴沉双眼,薄唇一开一合,“我?让你?就事论事,你?敢给我?阳奉阴违,把这事扣到李佑头上?”
杨阳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倒抽着气,在?疼痛中神经敏锐,终于开了窍。
他明白楚之昂为何会突然变脸,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楚之昂居然会向着李佑?
可他分明还让自己去盯着李佑,他不是应该和傅丞一样讨厌李佑吗?
像是厌倦了看他一张呆愣懵逼的丑脸,楚之昂烦躁地一偏头,尤不解气地再次踹了一脚。
这次,踹的是腰,直接把人踹跌到了地上。
“啊啊!昂哥!昂哥,您饶过我?吧……求求了,是我?有眼无珠,曲解了您的意?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在?威压下,杨阳不敢再装死,他跌坐在?地,却还是尽力去靠近楚之昂,扒拉着他的腿,苦着一张脸求饶,声泪俱下。
楚之昂摸了一把短硬的发茬,不耐地甩了下腿,没甩脱。
“我?去给李佑道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他坏话了,他就是我?爷,跟您一样的爷!”
楚之昂冷笑一声,终于甩开了缠在?他腿边的狗皮膏药,他后退两?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和杨阳的对话框,干脆利落地转了四位数过去。
“给你?转了办事费和医药费,道歉当然要有,但你?要是敢让李佑发现了什么……”
他话未说完,但语义已表达了清楚。
杨阳快被吓哭了,他搓着双手,脸上混合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样狼狈又可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您信我?,我?这次一定办好!”
没得?到楚之昂的回?应,杨阳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待人走远了,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疼的叫出?了声,他歪倒在?地上,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李佑……
这两?个字被他掰开了揉碎了嚼进肚子里,却再不敢让他徒增任何恶念。
第28章
午后厕所发生的事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久到李佑都?记不清打报告进班时,英语老师看向他时露出的表情?。
李佑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在上课迟到了。
他的出现给正在上课的班级带来一阵骚乱,但他却没多余情?绪, 低头垂眼, 一步步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下课后,面对前桌两个女生的关心询问, 李佑也只是反应平淡的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说?。
他脸色有些不好,困倦加上心神?不宁的苍白, 垂着眼抿唇的样子,脆弱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