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怔住半秒后,立刻扯了扯沈烬颈后那狼尾状的紫灰色发梢,说:“痴迷?学长该回小学重新学习形容词的用法了,这叫仇视。”
“嗷,痛。”沈烬红了耳朵一边紧张地整理头发,一边不忘打他一拳说,“没大没小,小心雷劈。要不是碍于副社长的高贵身份,又收了社长一包软烟,我才懒得管你。”
接着他赶紧趴桌子上不看顾屿:“算了,休息一会儿再战。”
网吧里光线昏暗,顾屿垂眸看向沈烬后脑勺,注意到了什么:“困了?”
客观求证,也不算关心。他想:冬天怕冷夏天怕热还贪睡,果然软萌娇弱。
沈烬埋着脸用力摆头,顾屿说:“我住的地方离这里近,困了可以对付几个小时,看在我今天游戏没学好的份上,就不算学长影响我主卧风水了。”
“艹,你不是走唯物主义路线的吗?”沈烬不悦地抬头露出两只漂亮的眼睛,说,“倒是提醒我了,你那里有空调——老子还真困了,钥匙给我,我现在就睡你床上自*去,保证风水破坏得一丝都不剩。”
顾屿还没说话,沈烬竟直接动手抢他裤子里的钥匙,并凭借着异于常人的手速得逞:“气了我一整晚,确实该还债了。”
说完这话沈烬就和室友打招呼说要去休息,几个人起哄两句都没什么异议,顾屿立刻追上来,低声道:“有必要给学长科普一下,抢劫在我国是犯罪。”
沈烬却眼皮都不动一下:“抢钥匙和打人机0-6哪个更犯罪,不用我说了吧?”
两人没几分钟就来到顾屿租的公寓门前,沈烬开门的动作比自己是房主还自然:“上次我穿的那套衣服还在吗?留下的信息素味道香香的,你不会每天抱在怀里蹭给蹭坏了吧?”
“……”顾屿置若罔闻,俯身把新买的拖鞋拿出来扔在沈烬面前,说,“当晚就洗了20遍,好在质量不错,没坏。”
沈烬用手肘捅顾屿一下便穿上拖鞋飞奔进屋,接着洗漱爬床钻被窝,一气呵成。
最近顾屿好像换上了丝质的床单,枕边还摆了两个一棕一白的小熊,躺着比上次温馨舒服多了。
不过顾屿的动作却磨蹭,到这家伙上床时,沈烬已经快要困到极限。
夏夜坠着一轮朦胧明月,恍惚之时,沈烬只记得自己等了顾屿许久,才终于松松抓到了对方衣角。
“顾屿……”他睁不开眼,但重要的事一定得交代了再睡,“明天早饭……我想吃虾仁炒蛋,糖醋排骨和82年的茅台……”
月光落在他浓密的眼睫上,让他看起来没了往日的攻击性。
顾屿知道他并不清醒,于是俯身报复般轻捏他下巴,假装质问:“学长就这么使唤我?我卖身买82年的茅台?”
“唔……”他的学长却声音模糊,很有道理,“那,别的alpha都很疼omega的……可是我要吃虾仁,你都不给……”
对方的语气很是委屈,好像顾屿不满足他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所以顾屿忍不住笑笑,姑且骗着:“好——那我也很疼学长行吗?最好是半夜就起床去买排骨虾仁和酒那种。”
他想,好歹他俩在外人眼里关系不一般,他总不能落下什么渣A之实,比如睡了人家一晚,第二天只给喝菜粥之类的。
这下沈烬满意了,没一会儿就蜷缩到他臂弯里——顾屿僵硬地推推沈烬,却适得其反,沈烬手脚并用缠上来,弄得他一时半会无法动弹,只好断断续续念叨起来:“抱也不是不可以,但别太紧。”
“说了你别太紧。”
“……也别乱蹭。”
“我怀疑学长的真实目的是送我上庭——”
一整晚,顾屿都在或清晰或迷糊的折磨中度过,次日七点,他睡不着干脆起床买菜,十点时沈烬醒来,看到餐桌后难免惊讶:“谁早饭吃排骨?”
“……”顾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下载《召唤之战》,半天才回答,“我看学长还是适合喝菜粥!”
沈烬也不知道顾屿突然生什么气,只好坐下来先吃再说,酸酸甜甜的味道浸满他味蕾,直到酒足饭饱,他才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他自己要求的菜单。
……艹。沈烬心虚,赶紧收拾碗碟,说,“错怪我的宝贝学弟了~”
他进厨房洗碗,准备顺便打扫一下,顾屿却走过来把他拎了出去:“我正好试试洗碗机的新功能,游戏更新包有问题,你去看看。”
沈烬被扔到餐桌旁,眼前顾屿的背影挺拔又温柔,他忍不住笑起来,说:“这就是传说中婚前二十四孝的alpha吗?也不知道咱们小草莓结了婚还做不做家务~”
“……我、不、结、婚。”顾屿一字一顿,作势要把抹布扔过来,“学长吃了我的饭,不谢谢我就算了,还在这气我?”
不结婚?沈烬稍稍发愣,但笑容依旧:“……行,大恩人,有空把你写进我意外保险受益人怎么样?”
顾屿成功被气得说不出话,沈烬笑了半天后,才用手指捻了捻口袋里的烟,玩笑般问:“你如果真的不结婚,你那个青梅竹马……不对,童年玩伴之一怎么办?我还以为他会跟你一起来c大——”
“学长跟他很熟?为什么老提他?”顾屿却马上转身朝他走过来,说,“而且他也没考上C大,听我姑姑说去隔壁B大了。”
B大,口碑不错的高校,新校区同样在大学城。
沈烬暗暗捏紧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追问:“那不是挺近的?不会找我报仇吧?”
要知道,有一次沈烬去找顾屿麻烦时,这位“朋友”刚好和顾屿在一块,也被牵连过。
沈烬正回想当时打架的场景呢,顾屿却拿残存着洗洁精味儿的手推他额头,说:“你放心,除了我,没人能找你报仇。如果他真敢找你麻烦,你联系我就行。”
沈烬看了他一会儿,回答:“行啊,我这就把你设为紧急联系人,你要是不来我就到你家门口上吊。”
他估摸着自己再待一秒真要被扔抹布了,所以他立刻转身去了电脑桌前,先鼓捣顾屿说的游戏更新包再说。
配置没什么问题,就是系统版本有点冲突,沈烬下了几个补丁开始安装,顺手便叠了叠电脑边乱七八糟的杂物。
旁边空了的卡碟盒子、天书一样的科学杂志应有尽有,沈烬正想着腾点空位一会儿教顾屿玩游戏,手边便碰到一个冰冷的盒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盒子敞开着,沈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叠对战类的卡牌,曾在他们的童年时代十分流行。
《光能游戏王》,一种对战卡牌,5块钱可以购买一袋卡包,打开会有5张卡,等级好坏全凭运气。
而盒子里放在最外面的一张卡,正是在风暴中呼唤雷电的大祭司——庞大卡牌库里最稀有的男人,用如今抽卡游戏的话说,这至少得是限定人权SP卡,烂大街的SSR根本不配相提并论。
即便现在看来,这些不过是十年前商家坑小孩的黑心手段,但在当时,它可以说是众多小孩最大的梦想。
沈烬顿住,没想到顾屿会把小时候玩的东西带在身边,更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再见到这张卡。
日光倾泻,照在沈烬微微发愣的脸上,良久,他才垂眸注视卡面上大祭司的斗篷,一时有点恍然。
准确地说,儿时的沈烬也曾拥有过这张名为大祭司的卡。
那大概是十年前的六月,C市的夏天一如既往燥热,小小的沈烬一放学便兴奋地往校门口飞奔——因为父亲答应他今天开车来接他回家,还会给他买《光能游戏王》的卡,整整十组。
这价值50元巨款,要不是他十岁生日快到了,父亲是绝不会答应的。
“晓晓,这边。”校门外,父亲叫着他的小名,早早朝他挥手,他立刻飞扑上去,整个人都快蹦起来了:“爸爸,我的卡我的卡,我要自己拆!”
父亲揉揉他头发,拿出一叠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说:“拿着,我们回家再拆,好不好?”
“嗯嗯嗯!”沈烬赶紧抢过来护在怀里,开心地拉上父亲的手边走边说,“爸爸,今年我也有生日蛋糕吗?”
从前生日,大人们会给他一碗据说意义非凡的寿面,但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蛋糕。
父亲肯定地点了点头,沈烬更为兴奋,忍不住继续追问:“那,那蛋糕上有跟弟弟们一样的蓝色小车车吗?”
强烈的期待感让他两边脸颊都红扑扑的,父亲则紧紧牵着他的手,说:“没有,但是有黄色的小花花。”
沈烬小巧可爱的鼻子眼睛立刻皱在一起,有点失望:“可是晓晓喜欢的是蓝色小车车……”
“晓晓听话。”父亲弯腰将他扛到肩上,说,“我们晓晓是哥哥,要学会照顾弟弟妹妹们,好不好?再说,爸爸不是给晓晓买了《光能游戏王》吗?”
沈烬看看手里的卡牌包装袋,不禁又开心起来:“好,那晓晓不要蓝色小车车了!”
这一晚对十岁的沈烬来说很特别,他第一次等到爸爸开车来接他,第一次吃到了自己的生日蛋糕,第一次拥有这么多游戏卡,甚至在里面拆出了极为罕见的大祭司,这兴奋得他在家里来回转了好几个小时。
在此之前,他少得可怜的卡组里只有几张零零散散的低等级卡牌,周围小伙伴都不愿意跟他对战,所以每当他们玩这个游戏时,他都只能在旁边局促地看着,偶尔忍不住着急别人的卡组战术不对了,小伙伴还会推开他,让他别烦。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拥有了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大祭司,以后他们都得求他给他们看一眼。
这一夜爸爸还是把蛋糕上的小草莓分给了年龄最小的弟弟,但十岁的沈烬依然无比满足地自己把沙发铺成要睡的床,开心得快一整晚没睡。
第二天一上学,他便飞奔出门,恨不得马上和朋友们炫耀自己来之不易的大祭司。
就这样熬过一整天的课程,放学后同桌终于提出去乒乓球台区玩游戏,沈烬照常厚着脸皮跟上去,神秘兮兮地说有东西给他们看。
小伙伴们本来不想带他玩这个游戏,但忽然听到他说抽到了大祭司,周围一下沸腾,所有人都叫着围了上来。
大祭司在雷电中呼风唤雨的画面毫无疑问吸引了所有艳羡的目光,班里家境最好的孩子甚至对沈烬说:“我、我有两张大祭司才能装备的圣剑卡,送你一张,以后你跟我一起出去玩就行!”
六月的晚霞照在一群孩子纯真而亢奋的脸上,显得无比灿烂,小小的沈烬收下那张没有大祭司就没用的圣剑卡,整个人都飘忽起来,几乎要认定这是他出生以来最开心,也最荣耀的一天。
可是,一群人还没叽叽喳喳讨论多久,同桌忽然说:“不对,这个卡是不是盗版的?”
所有人都呆了一下,这可容不得一点马虎,所以人群中有一个戴眼镜的同学马上拿起卡端详起来——其他人都知道小眼镜是辩卡专家,于是都屏住呼吸,等待他宣判。
原本炽热的夕阳开始发凉,似乎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沈烬依然能想起那个傍晚,自己是如何从据理力争,变得支支吾吾,再变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哪怕通红眼眶夺过卡逃跑,都能听到身后小伙伴们的起哄声——“沈烬是骗子,沈烬是骗子!沈烬想骗冬冬的圣剑卡!沈烬是骗子!”
那天他回到家,哭着问爸爸在哪里买的卡,花了多少钱。
他从小就知道弟弟们身体不好,所以一向懂事地不给家里再添麻烦,这还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问爸爸要如此价值高昂的东西。
父亲轻拧眉头,回答:“你说生日想要这个《光能游戏王》,爸爸下班就去给你买了,1块钱一组,买了十几组,你不是很喜欢吗?”
沈烬粉粉的脸颊上挂着泪珠,声音早就哽咽:“可是,可是我早就告诉爸爸……这个要买5块钱一组的那种……”
“有什么关系?”父亲的眉头皱得更紧,呵斥道,“都是印刷的纸片,5块钱1块钱有什么区别?”
沈烬抽泣着,不知道怎么跟父亲解释,只能尽力组织语言:“可是……冬冬他们说我是骗子……”
“不许哭,哭有什么用?”父亲厉声打断他,“冬冬是谁?你这孩子乱花钱不说,还学会攀比了?”
说着父亲一把拽他到墙角,说:“弟弟这个月住院又花了不少钱,但你过十岁生日,爸爸还是给你买礼物买蛋糕,你要什么都满足你了,你怎么还这么不听话?你知不知道妈妈今天夜班多辛苦?我待会就打电话告诉她!”
年幼的沈烬被拽得肩膀泛红,他被迫贴墙罚站,抽抽噎噎争辩不出什么,等到晚饭时间过去良久,他才止住眼泪,忍不住向路过的父亲道歉:“爸爸,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给妈妈打电话……”
他不想母亲操心他的事,而且也害怕母亲的严厉,但父亲却淡淡地看他一眼,并未给与任何回答和“赦免”,而是转身照顾几个弟妹睡下,而后关起房门,一夜没有理他。
那晚月光明亮,沈烬用软乎乎的小手揉着肿痛的眼睛,站得困极了才一头栽进沙发里睡觉。
而后的几周,常常有人围在他桌边起哄他是骗子,后来还是他攒了好久的钱、顽强地追着冬冬请对方吃了根棒冰,才算暂时缓解了自己和小伙伴之间的矛盾,换来他们继续和他玩。
这些儿时不足挂齿的小事,居然过去也快十年了——沈烬好一阵才回过神,不禁讪笑:看来自己脸皮厚是早有天赋。
那套卡牌游戏早已过时,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见到这张真正的大祭司,所以他不自觉想拿起它看看。
但这时,顾屿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沈烬回过神,心虚地回答:“我……看你电脑旁边有点乱会影响鼠标操作,所以——”
不等他说完,顾屿快步走过来匆匆盖上盒子,问:“为什么乱动我东西?”
对方耳朵微红,看来是真生气了,沈烬不免局促,只能挠挠脸,试图解释:“因为它……敞开放在电脑旁边,你让我过来,我就没多想,以为看一眼也没什么……我的锅我的锅。”
他自知乱动别人东西不对,所以并不觉得委屈,只不过某个瞬间,他却仿佛仍然置身十多年前的月光之下。
小小的他捏着那张心爱的“大祭司”,蹲在墙角偷偷抽泣许久,差一点就要爬上窗台“跳楼自尽”,但想想摔地上挺疼的,他又呼哧呼哧蹬着小短腿从窗口下来,乖乖抬起手继续抹眼泪。
过去十年的浪潮莫名地汹涌上来,让沈烬的胸口沉闷如溺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眼眶容易发热的臭毛病又要犯了,所以他赶紧低下脑袋,祈祷顾屿原谅自己,好让这件事赶紧过去。
周围只剩空调风作响,顾屿匆忙把盒子收起来想塞进架子最高处:“我自己会收拾,你别——”
但忽然看见沈烬眼中盈盈闪动着泪光,他止不住一愣,接着出于本能地抓住沈烬手臂,整个人都被吓懵了:“你,你怎么哭了……?”
说完这句废话他又后悔了——学长特别爱哭,这本是他早已知道的事。
沈烬摇头,顾屿已然知道了答案:“是不是我刚才太凶了?”
原则上说,就算有旧仇,无缘无故凶人也不算君子所为。
沈烬还红着眼睛,却一无既往只哭不闹,说:“没有,别乱想,你的原则也没必要用我身上……”
但顾屿怎么可能不乱想?——他追问:“那还能为什么哭?”
“学长至少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眼睛疼不算。”
逼得急了,沈烬只好含糊回答:“真没有……只是想起了一点小时候的事。”
顾屿疑惑:“小时候……?”
沈烬不肯回答,顾屿也不肯放开他:“什么事?”
顾屿想想盒子里的卡,合理推论道:“是不是因为运气不好……怎么都抽不到大祭司?”
这样的事学长会哭,也算合情合理。
“你……”沈烬却被气得问,“在你心里我能为这点事就哭?”
顾屿犹豫半秒,居然认真点了点头。
这搞得沈烬眼睛都不擦了,反而气得直言道:“是我生日想要那个游戏卡,沈岳城却买盗版的糊弄我,搞得我白高兴一场,懂了吗?”
不过他自知这也不比抽不到大祭司就哭好到哪去,所以他又拽拽顾屿,说:“好了,没点悲惨童年也当不了《学长别想逃》男主~先看游戏吧,补丁快下完了。”
说着他娴熟地点点鼠标准备安装游戏,就好像他更关心顾屿能不能从0-6,进步到0-5。
沈岳城,沈烬父亲的名字。
很少有男孩会直呼自己父亲的姓名,除非父子关系好到了一定地步,或者,差到了一定地步。
很显然,沈家父子是后者。
在顾屿印象中,沈烬的家境本不算差,却养了四个小孩,沈烬作为长子,似乎不太受父母偏爱。
比如两三年前的除夕夜,顾屿就曾在回家的路上碰到过独自一人的沈烬。
那时,顾屿本着“大过年的”思想,勉强打招呼问道:“学长,你这是去哪?”
新岁湿冷入骨,寒风割脸,沈烬抬眼看见是他,愣了许久才笑笑,说:“还知道关心我?果然棍棒底下出孝子啊。”
接着看他不走,沈烬才摆摆手,道:“家里有亲戚,沙发也睡不下,让我到这边的五星级酒店对付一晚。”
可是夜晚的巷口哪有什么五星级酒店,只有一家小旅馆,沈烬蹲在寒风里抽烟,这看得顾屿锁眉:“……你打算住这家?”
“也不是不行。”沈烬起身不怀好意地搂搂他肩膀,坏笑道,“这种店的门缝才有大/胸小卡片塞进来,懂吗?”
顾屿原地愣神,沈烬很快松开这个即将成型的拥抱,说:“算了,快回去吧。”
某个瞬间,顾屿错觉沈烬并不想放开他,可是对方却掐灭烟转身走进那个老旧的旅馆,以至顾屿心里的疑问至今都没有得到答案。
学长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学长家里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学长身上怎么有股淡淡的特殊香味?
时至今日,这些问题好像已经不用知道答案了。
此刻,沈烬的眼睛仍旧红得像小兔子,却认真讲解着游戏安装,顾屿看着他,心里像扎进了一根倒刺,不深,但仍让人无比焦急。
果然,他还是最心烦沈烬在他面前哭。
所以他忍不住拉过椅子把手,问:“学长怎么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会跟我哭不会找我要补偿,没见学长平时这么通情达理啊。”
沈烬被他晃得一愣,随后扯起笑容,回答:“本来也没发生什么吧,说得好像我是被你艹哭的似的~”
沈烬想把面前的人推开,对方却将椅子拽得更近,皱了眉一口气说:“一张原本就放在那的卡片而已,是我不讲道理,是我没想到它会干扰鼠标操作,也是我毫无风度让学长委屈了,我向学长道歉,学长别伤心了,好不好?”
这让沈烬一阵恍然,像是不理解顾屿在说什么。
他擦擦脸,理论上不认为自己委屈或是伤心,一切只是泪腺发达的生理反应,但顾屿看起来是认真的:“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我不该从精神上攻击学长这样的玻璃心——即便要分胜负,我俩之间也该用拳头,而不是用嘴。”
“……”沈烬一懵,本想瞪他,却莫名缺失了正面对视的勇气,只好辩驳道,“比玻璃多少好一点,起码到塑料的级别了。”
随后沈烬用无处安放的手摸出烟,不忘强调:“另外,打架可以,但病还没好……”
他自知现阶段不是顾屿对手,所以这样的说辞不过是瞎扯的缓兵之计,一切都得等他多练练再说——必要的话,他还打算在体育课上选修太极拳。
“嗯,我知道。”顾屿也发觉沈烬莫名比从前瘦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好了再挨揍,我不急。”
一听这话,沈烬当然不服地让顾屿准备ICU。
他看上去注意力被分散,情绪也缓和了许多,顾屿暗自松口气,这才忽然问:“所以……学长就不想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超级凶?”
他的语气略带夸张,看来是铁了心不让沈烬回避丝毫。
沈烬瞥向别处,又想岔开话题,顾屿却始终用双臂将他困在椅子上,弄得他敷衍失败,只能放弃般抬起眼,终于肯流露出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委屈神情,好奇问:“那,为什么……?”
顾屿看沈烬总算不打算糊弄自己,于是也咬牙承认:“很明显是因为——我已经成年了,却还把小时候收藏的东西带在身边,所以怕学长看到以后嘲笑我。”
沈烬难免愣了一下,说:“我什么时候嘲笑你了?”
“……”顾屿凑近,逼问,“那是谁天天叫我小草莓?”
提到草莓几个字,他一下耳朵通红,似乎连腮帮里都鼓着气,沈烬这才眨眨眼,忍不住笑出声,说:“哦……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了,19岁了还把游戏卡片带在身边,是挺幼稚的。”
顾屿早知如此,于是气得使坏用力晃动椅子,沈烬抓住顾屿手臂才没摔下来,要不是他说晃得头晕想吐,这一架估计还得见血起步。
周六的阳光格外灿烂,午后沈烬的心情恢复过来,总是追着顾屿小草莓小草莓地叫,但顾屿却像没有抓住过他爱哭的把柄似的,不仅没反过来笑他,反而若无其事地让他指导了游戏,又下载了手游叫上三人组一起人机,最后还问了他想吃什么,直至晚饭结束,顾屿才开口送客:“学长再待下去,我怕咱俩真讲不清了。”
比如一个小时前,秦逐就刚在语音里嫌弃过沈烬:逆子别回来了,你蓝BUFF给菜逼顾屿不给我,昨晚真被他艹舒服了是吗?
夕阳已经落山,沈烬照常打算气死顾屿:“都是谣言,又没个一子半女,有什么讲不清的?我不走你能怎么办~”
上午发生的事只是小小的意外,他计划再这么下去,顾屿迟早被他气得英年早逝,可谓兵不血刃,轻松取敌。
顾屿看着他,果然被他气笑了,说:“呵……我不能怎么办,我只知道自己出淤泥不染,不怕什么流言。”
“说谁淤泥?”两人争辩起来,半天才消停继续玩游戏,好在顾屿进步飞快已经可以打打匹配局,沈烬伸个懒腰放下心来:“今晚表现还不错,只是我和秦逐父慈子孝的中野关系没了,明天开始不给你蓝BUFF了啊。”
“本来就不需要。”顾屿淡淡说,“学长如果偏不走,待会至少换我的干净睡衣再上床——有一套卖家给我发错款式尺码的粉红色,懒得退货了,我看学长正合适。”
“想羞辱我?”沈烬哼笑,“真猛男就该穿粉色,哪跟你似的,年纪轻轻整天黑白灰蓝,不知道的以为你快40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