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归的普选票和陆未晞差距很小,很难做手脚,最关键的选举人票却是可以运作的。新联盟国有十三个区,每个区根据人数不同,拥有选举人票三到六张不等。傅言归已经给两个支持他的区发了密函,让他们在最后的公投中改投陆未晞 。如今公投还差几分钟结束,傅言归再无反转可能。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傅言归那里,是以没人发现,梁都做了一个极不显眼的动作——他和左烬擦肩时,右手动了动,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对方口袋。
等检查完密码箱里的东西,梁都冲傅言归点点头。
傅言归便站起来,信步走到任意跟前。当着陆未晞的面,他将任意的衣袖往上挽了挽,手铐冰凉,腕上也凉。指腹划过任意薄似透明的肌肤,感受到青色血管微弱地跳动着,随后停在基因锁暗扣上。
咔哒一声轻响,手铐开了。
傅言归将手铐扔到地上,很淡地看了任意一眼,随后蹲下身,手指再次抚上脚环。
他蹲下给任意解开脚环的时候,单膝向下,双手放在任意脚腕上,从远处看不像是解开枷锁,倒像是在整理爱人的裤脚,让人莫名有种郑重的珍惜感。他停顿的时间很短,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将脚环解开之后也扔到一边。
期间任意一直垂着头,细长的脖颈弯着,没看过在场任何一个人。
只有傅言归知道,他手指拂过任意脚腕的时候,那人很轻地抖了一下。
左烬随后拿了新的脚环和基因手铐过来——那里面录入了陆未晞的指纹,预示着只有他能打开,也预示着任意换了新的主人——重新将任意的手腕和脚腕扣好。
直到此时,任意低垂的睫毛才颤了颤,眼珠也跟着缓缓转动了一下。然后机械地被左烬带到陆未晞那一方的沙发角落里,坐下了。
陆未晞眼神跟过来,扫了任意一眼。不急,人既然来了,就慢慢调教,总不至于比藏獒还难驯。
他其实是个不婚主义者,之前的婚姻是迫于形势,之后对组织新的一段婚姻也没任何兴趣。哪怕婚姻对他很有益处,他也认为应对婚姻中新的人际关系会比这益处更让人费精力。在此前提下,如果有个3S级omega在身边,缓解压力也好,性欲也罢,都是十分不错的选择。
而他不在乎任意的出身,以及之前跟过谁,他认为这就是最大的善待了。他甚至觉得,如果任意懂事听话,他也可以好好待他。
大家很自如地做完这些事,没把现场搞得像交易。等任意坐下后,关注点便不再放在他身上。傅言归甚至问起陆未晞家里种的那片桃园开花了没。陆未晞说开了,邀请对方下周来赏花,并说带着西蒙一起来吧,他也养了一只藏獒,可以让两只狗斗一场。
时钟指向零点,楼下已经放了第二支华尔兹舞曲。陆未晞率先站起来,说:“下楼喝一杯吧。”
傅言归跟着站起来,点点头,大家便往外走。
任意依然坐在沙发角落里。那里有一片浓重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罩住。直到所有人都离开,门从外面关上,任意都没动一动。
兴致高昂的客人在喝酒跳舞,陆未晞一下来,就有掌声传来——公投已经截止,陆未晞票数遥遥领先。
说是慈善宴会,实则是提前举办的庆功宴,来的都是陆未晞的人,公投结果一公布,现场就有点沸腾起来。
陆未晞走到前台,说了几句场面话,感谢大家来参加宴会,又感谢特别到场的傅言归。
这个小型拍卖会作为宴会的最后一个环节,拍品都是一些大家族捐出来的藏品。拍卖所得将用于维护omega的人权自由,包括可以在alpha犯错的情况主动提出离婚,可以拒绝生育,财产分配比率提高,黑市禁止买卖omega等。
omega权益法已经实施了好几年,但因为条例陈旧,这几年重修的呼声很高。最早提出修订的其实是傅言归。现在,该法例已在审议阶段,等到表决通过后即可公布实施。这只是时间问题,等法律生效,就需要大量资金建omega维权中心,并由政府提供omega庇护所。
陆未晞善于给任何场合安上合理而正当的理由,就算庆功宴也办得别人找不出一点微词来。况且打着omega权益法的幌子,更让人心生敬意。
傅言归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和人攀谈着,目光偶尔掠过陆未晞,一切如常。
大约十几分钟后,一个下属突然急匆匆过来,陆未晞看了对方一眼,和身边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和下属往大厅角落走去。下属边走边附在陆未晞耳边说了什么,陆未晞脚步一顿,震惊的表情掩藏得不好,立刻就往电梯间走去。
傅言归看到了,心下一沉,招手让梁都过来。
“你跟上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傅言归说完,又觉得不对,那种心往下坠的直觉席卷而来,干脆急走两步,也跟着往电梯间去。
等他走到电梯前,正看到停靠的数字楼层是“3”。
——那层楼只有一个包厢,包厢里只有任意。
第41章 好疼啊
梁都问他“怎么了”,他拧着眉没说话,手指用力猛按了几下按钮。之后没等电梯来,他就转身冲进楼梯间。
安全通道在电梯门右侧,傅言归一步几个台阶往上跑。梁都脸色也变了,紧跟在傅言归后面上了楼。
三楼的安全门一推开,走廊内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只一瞬,傅言归就闻出来,那桂花香里掺杂着血腥气。
偌大的包厢里灯光大亮,朝南的窗户开着,镶着繁复花边的窗帘边,任意微微弯着腰,靠墙站着。
浅蓝色的毛衣很衬任意肤色,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干净得像天空底色。可如今那底色上沾染了大片的鲜血,正沿着脖子流下来,将半边毛衣都染成紫红色。
基因手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扔在地上。任意垂在身侧的右手上全是血,沿着指尖滴落到地板上,左手肘弯曲着,撑在墙上。
他看起来很痛苦,脸和嘴唇都白得吓人,眼底弥漫着因为剧痛而产生的雾气。他没撑多久,整个人沿着墙根往下滑,后侧脖子露出来,有一块位置血肉外翻。
傅言归冲进来看到的这一幕让他目眦欲裂,他惊得刹住脚步,消化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任意竟是生生用手抠烂了自己的腺体。
不远处陆未晞正冷着脸让秘书打电话叫医生,然后大步走向任意。
傅言归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陆未晞肩膀,眼中怒火冲天,然而只一秒,他便甩开陆未晞,当先冲向任意。
“你干什么!先别动他,等医生过来再说!”陆未晞吼道。
傅言归原本想去拉任意的手僵在半空。他不敢碰他,怕伤到其他看不见的地方,仅是靠着本能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想要去捂任意的脖子,却试了几次不敢捂下去。
他呼吸急促,眼底猩红一片,想要说什么,却像被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
他开始释放信息素,试图安抚任意。但他冷静不下来,山火的味道没控制好,任意猛地咳嗽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小意……”傅言归声音发颤。他头发是乱的,衬衣和领带也是乱的,这个狼狈的样子不多见。
任意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傅言归的眼神空茫一片。
“腺体毁了……应该就没用了……”
“我错了……错了,不该来找你的……”
傅言归如遭雷击。
腺体连着神经和脊髓,堪称omega最脆弱的部位。傅言归不知道任意是怎么下得去手的,他指甲并不长,身上也没有任何尖锐物品,就只是离开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将腺体撕得血肉模糊。
血还在流,任意一只手抓住厚重的窗帘,支撑着不倒下去,嘴里嘶着气,无声地张了张嘴。
“……好疼啊。”
如今,他终于肯说疼了。
傅言归回头嘶喊:“医生呢!梁都,让齐颜来!”
“傅言归,他现在是我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和你无关!”陆未晞一整天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他早就见识过任意的冥顽不灵,但没想到性子烈到这种程度。
他憋着一肚子火,说话不再客气,“我的医生马上到了,现在请你离开。”
他说着朝两侧保镖示意,让他们把傅言归带走。可保镖还没靠近,就被傅言归突然全开的信息素定在原地。
“傅言归,你越界了。”陆未晞怒极,他抬手撕了抑制贴,信息素顷刻间灌满整个包厢。
两个3S级alpha信息素全开,都在试图压制对方。包厢里其他人没一个顶得住,级别低一些的几乎站不住。
任意闷哼一声,整个人前扑,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被傅言归一把搂住。
见任意难受,傅言归意识到什么,立刻收了信息素。陆未晞可不管这些,他的信息素是罕见的消毒液味道,比山火还要呛人十倍不止,暴怒之下迅速蔓延,几乎没人受得了。
傅言归放下任意,站起来一拳打向陆未晞:“你他妈收了信息素!”
两人都出身军部,格斗和枪械都是拔尖的,陆未晞躲开傅言归这一拳,挥手反击。两人一时之间打得毫无章法,仪态全无。
梁都打完电话进来,看到很多人正围攻傅言归,电话一扔就冲了上来。
现场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灯突然灭了。
房间霎时陷入黑暗。傅言归站在一片暗沉中用力闭了闭眼,适应了一秒钟,心里倏然沉到底。他几乎是立刻回身去摸任意,无奈陆未晞抓着他肩膀,想要把他推出房间去。
两人厮打得很不得体,但这时候傅言归已经顾不上了,他挨了陆未晞两拳,没躲,只是一味地伸出手去。
捞了一把,是空的。
窗帘被他攥在手里,原本任意躺着的地方,空了。
灯很快就亮了。包厢里乱成一团,大家都看向窗口那个位置。
窗户大开,初春的夜风依然很凉,从外面卷进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窗帘吹得鼓鼓荡荡。
没人知道任意去了哪里,很显然,有人在灯灭的瞬间带走了他,从三楼的这个窗口逃离,无影无踪。
陆未晞沉着脸,拨了内线电话,立刻启动别墅防御系统。他不信一个腺体受重伤的omega能走出这里。
腺体的疼来自四肢百骸,从一条条神经里冲出来,冲进大脑,让任意疼到眼前模糊。
可是他不后悔。
当时他自己被留在包厢里,戴着手铐和脚环,门外还有两个alpha守着。他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只好临时决定用手。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全身发冷,他知道自己的紊乱症又要犯了——在强大的压力和精神刺激下,这病来得很快很容易。
他知道不能再拖了,他不能接受自己在犯病时向陌生alpha求一点信息素,像第九区那个omega一样,毫无尊严的。
腺体如果抠下来,就不用受紊乱症折磨,也不必再因为高阶信息素被随意交易,应该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了。
就算终生受到反噬,终生与病痛为伍,又怎么样呢,没有比现在更差的了。
陆未晞看到他全身是血的样子时第一个反应是暴怒。
随后冲进来的是傅言归。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回来呢,为什么脸上会出现那种看起来比他还痛苦的表情?
任意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只是循着本能,说自己“错了”,说“很疼”。他脑子里乱哄哄一片,隐约听见傅言归喊医生,随后两拨人打了起来,傅言归似乎一直想冲他伸手,想把他抱起来,但陆未晞很难缠,不肯给傅言归机会。
然后灯就灭了。
一道很轻的声音随即响在他耳边,和他说:“坚持住,我带你离开。”
这个声音是谁,在任意最后的意识里跳出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是左烬——那个一直跟在陆未晞身边备受信任的左秘书。
任意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他试着动了动手脚,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腺体的伤做了包扎,绕着脖子缠了很厚的医用绷带。
房间只有几平米,一张单人床靠墙放着,墙上白漆斑驳,不像是常住人的样子。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开着灯,看不出来是白天还是晚上。
左烬端着两碗面,从旁边的小厨房里出来。
他穿着一件冲锋衣,头发很随意地往后梳着,后脑勺上扎了一个小揪,和之前任意见过的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的样子大相径庭。
“醒了?”左烬招呼了一声,将两碗面放到床边小桌子上,“凑合吃吧,好久没下厨了。”
他撕开两双一次性筷子,递到任意面前,看着任意戒备的眼神,笑了笑:“恢复得挺快,不愧是3S。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煞费心机把你救出来,就不会害你。”
任意慢慢接过筷子,往床边靠了靠,看向自己眼前的那碗面。几棵焦了的青菜叶子,一颗没煎熟的蛋,卧在一坨面条上。他饿了,感觉好久没吃东西了,便试探着尝一口,味道说得过去。
两人一时无话,几分钟就把面吃光了。
看任意这么捧场,左烬挺高兴的,又去拿了一瓶水,拧开盖,递给任意。
“我先说吧,不清楚的你再问。”吃完饭,左烬坐在单人床对面的小板凳上,开始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里是我的一个安全屋,现在时间是16号下午五点,我们还在新联盟国首都,要出去没那么容易,况且现在陆未晞和傅言归都在满城找咱俩。”
“其实也不算满城找吧,据我所知,他俩应该都不会明目张胆地找。昨天公投结束,今天正式公布结果,陆未晞很忙,顾不上你,但他得找我,因为我手头上有不少关于他的好东西。”
“但傅言归找的是你,从昨晚一直到现在,我听说他已经安排了好几波人秘密找你。他挺奇怪的,既然把你送了人,为什么还要找你,是不是你手里也拿着他什么把柄?”
左烬说完了,身子往后仰了仰,看着任意。
“我手里没他把柄。”任意说。
“那是为什么,难不成是要把你找回去送医?”
“我腺体坏了,连普通的omega都不如,对他没有价值了。”
左烬嘴角挑了挑:“腺体废了,还有脸啊。”
任意蓦地抬眼,防备一闪而过。
“别着急嘛,”左烬赶紧解释,“我说的是事实,就你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高阶信息素,其实没多重要。你以为陆未晞看上你,只是因为信息素?alpha心里想什么,他们自己最清楚。”
见任意渐渐放松下来,左烬换了个话题:“你的腺体我检查过了,应该是没伤到神经和脊髓,不然你是站不起来的。但外面那层被你抠烂了,我不是医生,不知道能不能治。等安顿下来,还是得找个医院看看。”
“谢谢你救我,我尽量不拖累你。”任意说,“腺体不重要,只要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我就很满意。”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效果了。
左烬理解他,便没再说别的。
“你为什么救我?”左烬说完了,轮到任意问他,“你是谁的人?”
“告诉你无妨,我不是谁的人,但我还有个任务没完成。”左烬说,“在昨晚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但我知道行动代号,如果有人说出代号,那么那人发出的任何指令我都必须听从。”
左烬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用印刷体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秋尽。
第二行:务必于今晚带任意离开。
“秋尽是行动代号,指令是带你离开。”左烬说,“不要问我是谁把纸条放口袋里的,我也不知道。我昨晚接触过太多人,宴会、拍卖会,你们来之前我还和人跳了支舞,之后便是交易现场。但有本事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纸条放进口袋的人,现场也找不出几个来。”
随着左烬的话,任意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当晚和左烬接触最密切的人,其实是梁都,他们交换过东西,并且有身体接触。
但任意不能确定,也不敢相信了。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陆未晞还是傅言归,他再也不能落到他俩任何一个人手里。
左烬其实也有怀疑对象,但他没法说。这不在他的任务范围之内,他只要成功将任意带走就可以了。至于带到哪里去,指令没明说,他也不知道,反正是不能留在陆未晞和傅言归的地盘上,也就是说,新联盟国是不能待的。
“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们继续跑路。”左烬说。
“去哪里?”
“先离开新联盟国,然后你想去哪里,我就送你去。”左烬笑着说,“等你到了目的地,我任务完成,就可以退休了。”
一直没有左烬的消息,当然也就不知道任意在哪里。
傅言归站在书房露台上,听梁都和何迟汇报最新进展,医院、边境、码头、车站,都查了,没有发现腺体重伤的omega。傅言归猜测左烬没有离开首都,但这个城市太大了,左烬又是受过顶级训练的特工,想要找他的足迹很难。
而同时,陆未晞已经在军部接受例行调查,为就任副主席做准备。陆家一脉正处在功成名遂的喜悦中。
在这场博弈中,傅言归原本就没打算赢对方。他的目的并非只是拿到副主席,只要陆未晞在,他就永远有威胁。他要的是整个新联盟国政坛上再没有陆未晞这个人。是以在陆未晞紧锣密鼓做竞选宣传的时候,傅言归反而放松下来。
而当陆未晞提出要拿放弃竞选以换取傅且听父子平安的条件时,傅言归干脆将计就计。
彼时傅言归已经拿到陆未晞联合北部边境非政府军的证据。对方蓄意制造动乱,以达到搅乱新联盟国政治局势的目的。但这还不足以彻底击垮陆未晞和陆家。
陆未晞背后最大的支持财团是新联盟国国家银行,银行行长私自挪用300亿秘密资金,用以支持陆未晞竞选。这才是扳倒陆未晞最大的筹码。
那位已经出逃的银行行长被傅言归秘密引渡回新联盟国,就关在得月台的地下室里。刑讯之下,他已经吐露了这些钱的详细流水和去向。
傅言归原本的计划并不复杂。
军委会副主席公投结束后,正式上任之前,会有十五天的公示期。在公示期结束之后,陆未晞上任的第二天,傅言归便会陆续扔出这些证据。职位越高,牵连越广,叛·国和贿选的罪名也越重。届时不光是陆未晞,整个陆家也将彻底倾覆。
唯一没料到的是,陆未晞会临时提附加条件。
左烬来自第九区一个神秘组织,在陆未晞身边蛰伏多年。
虽然左烬属于第九区,但并非是周千乘的人。确切的说,他不隶属任何人,他只是听命于行动代号,可能是一串数字,一句话,甚至一个词。可能终生只有一个任务,不管这个任务多难,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完成了就可以退休。
周千乘用了一笔不小的支出,买到关于左烬的行动代号,并交给傅言归。原本傅言归是打算将这个人用到最后的,就是利用左烬拿到陆未晞剩余的秘密资金——从银行行长吐露的消息和查证情况看,300亿只花掉了50亿,另外的钱不知去向。
可附加条件打乱了傅言归的计划。
傅言归必须让交易进行,只能同意附加条件,将任意一同交给陆未晞。他决定提前启用左烬,让他在当晚带走任意。行动指令只能用一次,之后便会失效。这意味着剩下的250亿秘密资金再也找不回来,左烬这条线便废了。但傅言归不在乎。
可意料之外的事轮番而来,将他阵脚彻底打乱。
首先是他没想到任意会绝望到将腺体生生抠烂。他原本就不打算把计划告诉任意,他身边有陆未晞的人,做戏做全套,为了逼真,也觉得没必要——反正左烬当晚会带任意离开。
后来他时常会想到这一晚,他闯进包厢,看见任意满脖子的鲜血,手上、衣服上,都染满了。
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的不肯解释也是慢待的一种,明明知道任意会备受折磨和煎熬,会恐惧,会哭,会恨,但他依然为了所谓的计划不肯提前透露一点消息。
哪怕他肯暗示一句,送人是假的,那么任意绝对不会失望到以这么决绝的举动来对抗。
是他的傲慢和轻待,击垮了任意最后一点生志。
其次,是任意彻底失踪了。
追踪记录显示,左烬带出任意后,中途转到另一个城市,然后在某个晚上遭遇陆家追杀。
傅言归迟了仅有十分钟,到达现场后发现,左烬被杀,而任意不见了。
这时候,他连表面伪装都懒得维持了,任意腺体受伤,又是一个人,会去哪里,能去哪里,又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敢想。
他一方面安排齐姜和齐颜去找任意,另一方面和陆未晞的战争也正式开火。
他已经等不及十五个工作日之后,在辛秘书长的配合下,直接将陆未晞的证据递交给总统秘书处,同时捅给了几家大型媒体。一时举国上下舆论哗然。
陆未晞很快被立案调查,陆家也随即陷入大厦将倾当中。
一个月后,陆未晞被送上军事法庭,像他这样的高位领导人,审判结果不会那么快出来,也不会对外公布,但他的政治生涯到此结束了。
陆家虽然尽了全力做切割,没有像傅言归预计的那样彻底垮台,但也江河日下,声势和往日不能比了。
因为准副会长犯罪,整个选举议程被迫取消。为了防止军委会陷入混乱,迅速启动第二轮竞选。
这一次,傅言归以压倒性票数当选军委会副主席。
公示期后,傅言归正式上任。
新的政治格局开始了。紧随而至的各种活动、访问、会谈密不透风,傅言归完全无法脱身。
他开始以新面目出现在新闻媒体和民众视野里,一举一动备受关注。他再次成为传奇,成为军部新领袖,成为掌握着新联盟国命脉的人。
他变得比以前更忙,更寡言,面对访客也很难露出轻松笑容。
表面还是一如往常。但只有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脱了轨,正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驶去。
他有时候很晚才回家,走到三楼,维克多会迎上来说“晚安”。
傅言归看着维克多,过了一会儿,学着任意的口吻说:“晚安,维克多。”
有一次,维克多在傅言归说完“晚安”之后没有离开,他收集到傅言归的悲伤讯号,迅速调动安慰人的话,源源不断地说着。
傅言归听了一会儿,问维克多:“这些话,你是不是和任意说过?”
“是的,会长。”维克多眼睛闪了闪,补充道,“他经常难过,我经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