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桥等人对于“仙人”的绝对敬畏,无论傅雪衣随口问了些什么,张桥都会如实回答,而不起半分怀疑。
路上,张桥还挺热情地为他们二人介绍了附近城镇的一些情况。
那座城中的确很少有张桥口中的“仙人”长住,因而张桥也知道这两位仙人定不会在城中久待。
张桥道:“两位仙人,再往东走,以我们这样凡人的脚程,大概要走十余年,才能走到神都去。不过对于你们仙人来说,应是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傅雪衣暗自记下往东行便是神都方向这个细节。
到了城里没多久,他们便与张桥分开了。
城中热闹繁华,却也如张桥所言,今日并未有什么仙人路过。
傅雪衣与谢凛在城中待了几日,让自己了解此地绝大多数的风土人情之后,才离开了这座城镇。
此地流通钱财与九州有所不同,傅雪衣便依照张桥透露出来的细节,当了一回狩猎奇物的猎户,以狩猎到的珍惜之物,换了部分钱财。
由钱财生更多的钱财,在这个以凡人居多的世界里,对于他们两个修士而言,并不算是难事。
两人一路往东行。
直到下一座城池,他们终于接触到这个修仙界的修士,也就是张桥口中的“仙人”。
傅雪衣和谢凛两人稍作打算,在这座城池之中暂且落脚。他们租了一座院子,以夫夫对外宣城,进一步结交街坊邻里。
起初,傅雪衣是对于他们宣称的关系提出了些许异议的。
结果谢凛却说:“那人知晓我们的关系,也定会猜到我们会做出伪装,但他会想到我们二人以夫夫相称吗?”
傅雪衣闻言,神情稍显迟疑。
的确,“鹤月”知晓他和谢凛是师徒,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其他的关系。
而“鹤月”在九州待了数年,自然知道徒弟对于自家的师尊应该是一种尊重且敬仰的态度,绝不敢妄加冒犯。
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寻常师徒。
最不敢想到的关系,对于身处异界的他们而言,的确是最为稳妥的。
思及此,傅雪衣不再有异议,只是轻声道:“原来你也知道。”
谢凛问:“知道什么?”
傅雪衣抬眸看了一眼谢凛,坦然道:“没有人会觉得我们的关系有任何的逾越。”
在九州,谁家师徒会滚到床上去厮混呢?近万年间,就极少有师徒最终会越界成为道侣的。
无论他和谢凛是以怎样的初识纠缠上的,可在九州所有人眼里,谢凛就是傅雪衣的师尊,傅雪衣只是谢凛的徒弟。
超出师徒关系之外的,本来就是一段违背伦理道德的关系。
谢凛是谢凛,傅雪衣是傅雪衣。
他们的地位、境遇、与旁人的交际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谢凛可以坦然,他却不能。
若是让傅家人知道了他这些冒犯师尊的事儿,父亲怕是第一个就要对他实行家法伺候。
傅雪衣胡思乱想了一大堆,然后蓦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都还没想好要去喜欢谢凛,怎么反而先就想到了之后他们关系被公之于众的话,自己该如何应对的事儿了呢。
真奇怪。
傅雪衣抬手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反正在这里都无人认识傅雪衣和谢凛,也并不知道这两个名字本该是什么样的关系,就算他胡作非为、肆意妄为,也不用在意世俗的眼光。
“这是你一直以来的顾忌吗?”谢凛看向傅雪衣的动作,平静道,“众人皆知我行事如此,只要你愿意,无人敢置喙我们。”
九州之内,无人敢说他们。
傅雪衣摇头道:“不一样的。”
他也并未说究竟是什么不一样,只是觉得跟谢凛讨论这些没有意义。
傅雪衣转身欲走,不准备再跟谢凛探讨这些。
结果,他始一转身,就被谢凛给捞了回来。
谢凛问他:“什么不一样?”
傅雪衣恼声道:“不跟你说。”
“夫君。”
谢凛低低出声。
傅雪衣便如同被定住了一般,转眸盯着他。
谢凛淡笑:“不是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跟我说说你的烦恼。”
现在,谢凛深知万事需要沟通这个道理,便换了个温和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就是有些喜欢我。”
傅雪衣顿了下, 还在思索究竟该不该讲实话之时,谢凛突然将他抱了起来。
他神色惊住,问道:“做什么?”
傅雪衣原本是要出门的, 现下被谢凛抱回院中, 才被放下。
谢凛将人安放在院中, 淡声解释:“跟你说说话。”
院中早已经布置好了隔音阵法。
傅雪衣坐在院中椅子上, 神情迟疑着,很快被谢凛塞了一杯温水过来。
他垂眸喝了一口水, 才出声道:“你跟我是不一样的,地位、经历和际遇, 世人看待的眼光。他们不会觉得上位者失德,只会觉得是……”
傅雪衣声音微微凝滞。
他想, 其实本来就是如此, 一开始就是他先招惹谢凛的。
谢凛打断了他的思绪, 问道:“你觉得我会放任你一个人去承受那些压力吗?”
“就算你能为我抵挡住所有人的议论压力, 可是……”傅雪衣下意识反驳, “我所亲近的人呢?”
“对待其他人,你可以以实力与地位碾压, 连我亲近的那些人, 你也想用绝对的地位进行压制吗?”
他不想因为谢凛一人, 而让自己众叛亲离,落得自己最终只有谢凛的下场。
说到底, 还是他太过懦弱,没有面对谢凛这一份真心的勇气。
谢凛问道:“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会让你众叛亲离?还是我哪里不够好?”
傅雪衣轻声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跟你没有关系。你没有什么不好的, 相反的是你很好。”
无论是当师尊, 还是别的什么身份,谢凛都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谢凛问道:“倘若我可以扫平你所有的后顾之忧呢?”
傅雪衣沉默瞬息,开口道:“我觉得一辈子太长了,但是道侣是一个没有反悔的身份。”
异界没有长生一说,可九州有。
尤其是对于谢凛而言,谢凛的一生可以足够漫长。若无意外,等谢凛飞升之后,更是长生。
可是,谢凛对他要求的就是一辈子。
谢凛看着傅雪衣,明白了傅雪衣的顾虑。
是他太认真,又把傅雪衣逼得太紧。
谢凛道:“你喜欢及时行乐,并不想负责长生后续漫长的岁月,不被束缚。”
所以,这个人当年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己为人,为一株灵药而和他做那一夜的交易。
那时候,傅雪衣的想法一定是他们不会再有其他后续的交际,因而后来在豫州神城那座桥头之上,傅雪衣在见到他的时候,才会那样的害怕。
这也是后来傅雪衣找他求修炼之法的缘由之一。傅雪衣觉得他渴求的是欲,是身体的交欢,而非是培养感情。
傅雪衣把那三年当做是一场时间更加漫长的交易。是交易的话,傅雪衣就觉得总会有结束的时候。
年初时,傅雪衣提出这场“交易”结束的时间。
他当然会生气。
谢凛并非愚钝之人,问道:“你不想要道侣这个身份,不想负责,只想要和我行鱼水之欢?”
傅雪衣噤声。
好半晌后,他应声道:“你说得没错。”
他不想要那个道侣身份。
“过来。”
谢凛出声道。
今日这番谈话,对于他而言,简直是自讨苦吃。
傅雪衣抬眸观察着谢凛此刻的神情,然后站起身来,慢吞吞地靠近对面的谢凛。
谢凛沉着眸光,抬手将傅雪衣拉进自己怀中坐下,低头吻了上去,重重地压住傅雪衣微张的唇瓣。
傅雪衣欲起身,却被谢凛死死按在怀里。
谢凛没了修为,还这么霸道……依照他现在的修为,明明可以反抗的!
是他不想反抗吗?
傅雪衣抬起手,轻轻地推了下谢凛的胸膛,却很快没了多少力气,被这个人亲得意识迷迷糊糊的。
待到唇分之时,傅雪衣清亮的眸子里浮着极淡的水雾,连眼尾都泛着微微的水红。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凛低声道:“你愿意跟我行鱼水之欢,就是有些喜欢我。”
傅雪衣迷糊的思绪差点儿被谢凛这句话给绕了进去。他疑惑地反驳道:“什么啊?”
谢凛理所当然:“那日,你说你已经明白了情和欲是不能分开的,今日又承认愿意跟我行鱼水之欢。”
谢凛反问:“你自己想想,难道不是这个道理?”
傅雪衣茫然心说,道理是这么想出来的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的地方?
谢凛抱着傅雪衣,将下巴搁在这个人肩窝,肯定道:“你只是不够喜欢。”
傅雪衣神情沉默。
“没关系。”谢凛心中终于舒坦,自说自话,“我可以等你足够心悦我的那一日,不再有后顾之忧。”
话都让谢凛给说完了,傅雪衣反应过来,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再劝说些什么。
谢凛是他劝得动的人吗?
当然不是。
他阻止不了谢凛。
傅雪衣心中隐隐约约冒出来一个念头,就算这辈子不跟谢凛结为道侣,依照谢凛霸道的性子,自己好像也注定会跟这个人纠缠一辈子。
那还有什么区别呢?
从前,他会觉得那一定是一个没有任何期待的黑暗未来,被这个人掌控了所有。那现在他还会这样觉得吗?
傅雪衣顿了声,心里好像有什么陷了进去。
他推开谢凛,站起身来,语气干巴巴地说:“你要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
傅雪衣转身跑进了房间,徒留谢凛一人在院中。
谢凛垂眸思索着什么。
就在此刻,从天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在院中发出一道不算太响的砸地声。
谢凛垂眸望过去,还未认出从天而降的是何物,另外一边刚冲进房间的傅雪衣便有些紧张地跑了出来。
“怎么了?”
傅雪衣面上掠过一瞬担忧,快步走了过来。
“是一只鸟,不必紧张。”谢凛出声安抚,并问道,“你担心我的安危?”
傅雪衣怕这个人又强词夺理说些什么“担忧安危就是心悦的表现之一”的话,并未应声,扭头往那只鸟掉落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只鸟通体乌黑,不过巴掌大小,尾羽偏长,看起来是一只普通凡鸟,没有灵力与修为。
傅雪衣秉持着一种怀疑警惕的心态,迈步走了过去,谨慎地将小鸟捧了起来,又观察一番,才对谢凛说:“看起来是一只无辜掉落下来的小鸟,翅膀受了伤。”
说罢,傅雪衣将小鸟捧至院中石桌上。
谢凛看了眼傅雪衣的神情,问道:“你想救它?”
傅雪衣应声问:“可以吗?”
“可以。”
虽然此界修士与九州看起来势不两立,但是争斗不涉及普通人。他们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两人一路以来,对于此界凡人都并未生出憎恨的连带情绪,更何况这只是一只普通小鸟而已。
傅雪衣替这只小鸟包扎了翅膀上的伤口,又在院中的树上给这只小鸟做了一个窝。
时至第二日,这只通体漆黑的小鸟终于醒了过来,它试图张开翅膀,飞起来,身形摇摇晃晃过后,刚飞出去就又从空中掉了下来。
傅雪衣以灵力,抬手接住了小鸟,轻声道:“你伤还没好,先在这里养着吧。”
小鸟安静地躺在傅雪衣掌心里,一双豆大的眼珠子看着傅雪衣。好半晌后,小鸟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
“呦呦。”
傅雪衣闻声,神情一怔。
他还是从来没听过哪只小鸟是这么叫的呢?他从前见过的小鸟都是“啾啾”地叫,哪只小鸟会“呦呦”地叫啊?
傅雪衣听了好一会儿,将这只小鸟的奇特叫声,归结于此界与九州的不同。
他出门时,给这只小鸟买了些吃食。
没过几日,小鸟受伤那一侧的翅膀便彻底养好。
傅雪衣为小鸟准备了些吃食,装在此界的储物袋中,以灵力缩小,轻轻挂在小鸟的尾羽上。
“你的伤已经养好了,该离开了。”
傅雪衣抬手,以手掌捧住这只小鸟,借助一抹灵力,乘风送小鸟离去。
没片刻,傅雪衣听见半空中传来的“呦呦”叫声,抬眸望去,发现小鸟叼着那个储物袋,又飞了回来,落在他面前的石桌上。
傅雪衣轻笑着问:“怎么又飞回来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说完,他倒先是一愣。
他们二人此刻,才是找不到回家路的人。
小鸟放下那个储物袋,歪着脑袋瞧傅雪衣。好半晌后,小鸟迈着步子,走到傅雪衣面前,低着小脑袋,轻轻地啄了下傅雪衣的手背。
“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傅雪衣轻声问道。
小鸟“呦呦”地叫了下,却像是在赞同般,又啄了下傅雪衣的手。
傅雪衣见状,怔楞了瞬。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比较受鸟类喜欢的,此前在妖族十万大山时,便是如此。
此后,傅雪衣又帮小鸟寻了几次路,这只小鸟却都没有离开。
他同谢凛商议之后,暂且将这只小鸟留在了院中。
后来,傅雪衣发现此界其他小鸟也并非是“呦呦”地叫,而是“啾啾”地叫,便给这只小鸟取名为“呦呦”。
秋日将至时,呦呦进入掉毛期。
深秋过去时,傅雪衣发现呦呦掉毛之后,新长出来一根色泽火红的头羽,还同谢凛讨论了一番此界鸟类的生长趋势。
这一日,傅雪衣和谢凛上街去,与街坊邻里日常打交道。
这座城池来往的修士虽然并不多,但彼此之间大多都相识。此界修士对于凡人有一种天然的轻蔑感,非修士者根本接触不到关于修士的有用信息。
傅雪衣二人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成功融入此界修士交流的层次圈。
每隔半个月,便是城中修士聚会的日子。
他们会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包下最豪华的包厢,以展示灵力为进入凭证。有灵力者,无论修为高低,都能参加这次聚会。
聚会上,来往的各方修士会在席间交流各种消息。
傅雪衣与谢凛参加了好几次这样的聚会,从中得知了关于此界修士的许多消息。
此界修士无修仙宗门势力,只有一个盛大至极的修仙皇朝。神都就是这个修仙皇朝最繁华的中心地,但凡此界上乘的修行资源皆被这个皇朝所掌控。
修士想要获得更多的修行资源,就必须去神都,为皇朝效力。
今日的聚会之中,众人讨论的便是从神都方向传来的消息。
有人道:“这个消息在数月之前就已经传遍了神都,直至今日,才被我们这座荒僻的边缘小城修士所知晓。”
“祭司府传出至高级神谕,广邀天下修者,上献各类稳定神魂的秘法。”
那人透露道:“据说是祭司府想要救一个人的神魂。”
旁边有人问:“是哪位小殿下?”
透露消息的那人摇头说:“不是,是为了大祭司的心上人,叫什么……什么光来着?”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个名字来。
“晏朝光。”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傅雪衣垂眸, 神色如常,轻饮一口灵茶。
透露消息的那人还道:“如今几个月过去了,这个叫晏朝光的神魂依旧不太稳定, 因而祭司府仍旧在继续寻找稳固神魂之法。”
“据说, 上献神魂之法, 论其品阶而定, 论功行赏。”
有人激动出声:“这么说,这是一次留在神都的大好机会啊。”
旁边人泼了冷水, 笑说:“你若是有稳固神魂之法,又何必蜷缩在这一角之地, 迟迟没有出人头地呢?”
此次聚会,除了祭司府的消息, 还有关于皇朝挑选护道者之事。
“尊主如今有九子, 最小的皇子即将成年, 天算子已经颁布命令, 为小殿下挑选一名护道者。”
此界的确没有师徒制度。在神都, 身份尊贵者,在成年之时, 会挑选一名护道者, 护佑少年成长与修行。
“据说, 尊主的这位小殿下天资并不算太好,想必其护道者在宫中的待遇与地位也远不如其他几位殿下。”
“尽管如此, 在神都之中,这位小殿下的护道者之争也激烈异常,迟迟未曾定下来过。”
此次聚会持续了两个时辰左右, 各人才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傅雪衣和谢凛两人回到家中。
傅雪衣道:“我们该启程去神都了。”
他们二人对于此界大多数的基本情况都已经熟知, 就算去到修士更多的神都, 也绝对不会轻易地露了馅。
两人安排好此地后续事宜,准备明日出发。
下午时,傅雪衣在院中,以灵食喂呦呦。
他考虑良久,抬手摸了摸呦呦头顶上那根火红的头羽,出声道:“呦呦,我们要走了,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去神都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喂养,傅雪衣知晓呦呦大抵是能够听明白他的话的,直白地说:“神都可能会很危险。”
呦呦啄着桌上的灵食,歪着脑袋看着傅雪衣,又轻轻地啄了下傅雪衣的手掌,张开翅膀,飞到了傅雪衣的肩侧。
傅雪衣道:“想去神都?”
呦呦轻轻地扇了下自己的翅膀。一根幽黑的羽毛轻飘飘地掉落了下来。
傅雪衣抬手接住那根羽毛,心说:呦呦的换毛期竟然还未结束。
他在院中喂了一会儿呦呦,看见呦呦飞向自己的窝中,这才起身朝屋内走去。
夜里,谢凛从后面抱住傅雪衣,才指出白日里傅雪衣并没有提及的事情。
他道:“你的那位朋友……”
傅雪衣眼睫微颤了下,慢慢睁开来,轻声道:“这一看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
祭司府大肆寻找稳固神魂之法,却又将需要稳固神魂之人的姓名广而告之,其目的是为了引谁出来,自然不言而喻。
傅雪衣说罢,微抿唇瓣,低声说:“我才不会上当的。”
他现在知道此界祭司府的那位大祭司便是夺舍者“鹤月”,这一点已经足够重要了。他们只要在去神都的时候,远离祭司府就可。
傅雪衣正思索时,谢凛的声音从他耳畔传了来:“倘若我不在,只有你一人,你会去祭司府吗?”
他蓦然顿住。
“我又并非是第一日认识你。”谢凛抬起手,揉了下怀中人雪白如玉的耳垂,继续道,“你向来喜欢舍己为人。”
谢凛用此前他们第一日来此界时说过的那些话来堵住傅雪衣余下所有反驳的话。
“到神都之后,去一趟祭司府。”谢凛轻声安抚道,“别让自己往后有会后悔的机会。”
依照留影珠中晏朝光的决绝自刎,倘若此刻晏朝光真的还活着,定是痛苦万分,傅雪衣却连出手相救的行动都不曾去做过,往后徒留此遗憾。
谢凛道:“到神都之后,我们分开行动。”
傅雪衣闻言,沉默瞬息,翻过身来,抬眸盯着谢凛,道:“为什么?”
谢凛语气平静地道:“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你的拖累。”
傅雪衣抿唇,最终低声道:“你说让我不要做后悔的事,那你会让我后悔吗?”
谢凛应声说:“不会,你不用担心我的修为。”
傅雪衣沉默地抓住谢凛的手,并未应声,仍旧犹豫不决。
谢凛微微低了下头,眉心相贴,鼻梁亲昵地蹭着这个人。两人平缓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谢凛道:“在我这里,你永远不会后悔。”
而后,他吻上傅雪衣逐渐放松的唇瓣。
傅雪衣安安静静的,眼睫轻颤了下,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这个吻。
他心想:那日谢凛好像说得没错。
神都,祭司府。
大祭司广收神魂稳固之法的消息一经传开,率先在神都掀起了不小的讨论。
紧接着,消息彻底传开之后,无数修士纷纷揭了拜帖,想要借着祭司府这一道神谕,搭上祭司府的势力。
近几个月来,来往祭司府的修士越发多了起来。
近日,大祭司再发神谕,称只要是能够温养神魂的天材地宝,进献给祭司府者,无论修为高低,进献者都将被祭司府奉为座上宾。
祭司府门内大厅,侍者收了快一日的拜帖,神色早已经疲惫,眼见黄昏将至,他索性偷个懒,打算提前截止今日收拜帖的时间。
侍者转身约了友人,待会儿去坊市一聚。
四下无人之时,他便提前溜了。
傅雪衣通过祭司府守卫,递拜帖而来,到了该收拜帖的大厅前,却并未看见收拜帖的侍者。
他在大厅前等了片刻,也未等到有人回来,正欲转身回头去找祭司府守卫时,自不远处走来一个少年。
少年一袭青衣,相貌清秀,周身未见半分修为。
傅雪衣手中还拿着祭司府的拜帖,不动声色地越过此人,往祭司府门口方向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那少年在叫他。
“等一等。”
少年回头,看见这人手里的拜帖,大方道:“你是来祭司府献那什么神魂温养之法的吧?”
傅雪衣应声:“是。”
少年指了指无人的大厅,解释说:“应该是这里的侍者又偷懒了,见现在天色将晚,就提前走了。”
“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会客楼,在那里也有收拜帖的侍者。”少年笑道,“这样你就不用白跑一趟了。”
傅雪衣道了声谢,跟上少年的脚步,出声问道:“你也是来上献神魂之法的吗?”
少年摇摇头,开口道:“我哪里有什么神魂之法啊。我只是来这里找人的。”
找人,意味着这个少年对祭司府较为熟悉。
傅雪衣听见这话,对于此人的身份心存些许的疑虑。
少年继续道:“我已经遇见过好几次这里侍者偷懒的情况了,所以一见到你守在大厅前,就知道肯定又是那侍者偷懒了。”
傅雪衣故作疑惑地问:“祭司府都不管此事的吗?”
少年耸肩摆摆手:“那侍者好像是某位祭司的亲人,祭司府的管事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路上,少年又说:“待会儿到会客楼后,你将拜帖交于侍者,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来验证你的神魂秘法是否为真。若是为真,你便能继续留在祭司府,若是假的,也没关系,祭司府只会把人赶出祭司府而已,并不会生怒。”
少年道:“你不必担心受惩罚。”
他见惯了此前有些修者来此诚惶诚恐的神情,下意识安抚出声。
“不知道我收集来的神魂之法究竟有没有用……”傅雪衣迟疑了下,才似好奇地问道:“大祭司那位心上人伤势真的有如此之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