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祭品求生指南—— by终白

作者:终白  录入:12-12

散完碎纸屑,他跟在那喋喋不休的太监后头,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最初,他明明是想要在桃源村隐居一辈子的。
这事,竟这么难么?
早知道,他就是穷死,也不去那安州城摆摊看剑灵了。
如今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许若凡叹了口气,不开心地耷拉下脑袋。
他的余光,忽的瞟到食指上紧巴巴的黑戒,视线被吸引,不知不觉在那里定住。
那黑戒完全不透光,漆黑到了极致,却有一种神秘的、仿佛能将人深深吸入进去的力量。
良久,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那枚黑戒。
了无生趣的面容,终是浮现出一点笑意来。

第53章
话说这大周王朝,当朝皇帝本有四子。三年前,皇帝批阅奏折之时忽然心悸晕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慨叹时光易逝,当即立大皇子为太子。
可大皇子虽德行兼备,却着实不是个幸运儿。这太子还没当几天,便听闻皇城北部有村镇受几只小妖骚扰,不得安生。心系百姓安危的大皇子,带着镇妖司诸将前去对付小妖,却没想到,那魔物哪是小妖?分明是个体型较小的大魔。最后大皇子与所带的人马力不能敌,葬身妖魔之口。
皇帝悲痛之下,将这太子之位,落在了二皇子头上。
可这二皇子也是个倒霉透顶的,做了太子后,志得意满,带着妻儿外出避暑游玩。可不知怎么,竟闯进了一处妖魔巢穴,一行人马,尸骨无存。
皇帝暴怒,加固了皇都外城的阵法,从此严禁各皇子出城……可两位皇子的性命,已然无法挽回。
又是一年过去,皇帝终于再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连日咳嗽不止,常常半夜就被咳醒,知道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他再次动了立储君的心思。可望来望去,身边只剩下两个人选——
一个,是与他亲近,却毫无主见,被顾飞白牵着鼻子走的三皇子。
一个,是幼年丧母,整日沉默寡言——与他丝毫不亲近的四皇子。
按理来说,长幼有序,他该立三皇子才对。
可顾飞白早已以忘年交的身份,与三皇子搅和在一起,正如他当初对当今皇帝所做的那样。
皇帝不希望,他们一族,世代为天子,表面光鲜,却永远受铸剑山庄的掌控。
这正是他后来大力发展镇妖司的原因,也是他同意顾飞白的计划,将许氏夫妇调来京都的一点私心……
——他动了立四皇子为储的心思。
那四皇子虽与他不亲近,但为人品性也算尚可,因为母亲早逝,性情略有些阴鸷,却尤为刚直,又颇有些谋略。可以说是对抗铸剑山庄最好的人选……
皇帝知道,其实无论是昏庸还是英明,只要上了这王位,受了那些臣子的辅佐,结果总不会相差太远。
他只怕,一旦他立了四皇子为储君,顾飞白会立刻撺掇三皇子发动宫变。
皇帝原本打算按兵不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直到,他看见了——许若凡。
许若凡因为担心父母的安危,才从安州城来到皇都,算得上有情有义;连对皇帝的态度都不卑不亢,显然不是好拿捏之辈。
那顾飞白心心念念要许若凡去铸剑山庄,又百般向他展示自己如今的权势,可许若凡心思显然并不在这里,一心想着带父母离开皇都……
所以,皇帝向许若凡承诺保他双亲的平安,只因他直觉,许若凡能够帮到自己。
许若凡很快了解到皇城内的一些历史。
首先让他觉得有些可疑的,便是皇帝先前所立的两任太子,均是因为出城遇上妖魔而死。
要知道,在渊出世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妖魔都是被人类勉强制衡的状态,连续两个太子都因此惨死,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了。
不过,这倒不是当下他应该关心的事。
许若凡跟着那太监一直走,直到出了宫门,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当初带人闯入镇妖司找他麻烦的那个铸剑山庄弟子。
他脸上勾着果然不出所料的笑容。
许若凡挑了挑眉,眼看着前方还有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
“徐公公,劳烦您替我转告皇上一句话。”
那太监望着他:“请说。”
“肺部有疾之人,不宜常用熏香,请他多开窗通风,出门散散步吧。”许若凡道。
“这……”太监犹豫一下,点点头。
许若凡说完,那铸剑山庄的人已来到他面前。
“绕了一圈,你终归还是要来。”那人道。
许若凡叹了一声。
若不是皇帝逮着他画大饼,他怕是不会走这一趟。
“走吧,带我去见见,你们尊贵的庄主。”许若凡道。
铸剑山庄在皇城远郊,气派巍峨。
不过,许若凡去见那顾飞白,却并不是去的铸剑山庄,而是皇宫不远处的一处府邸。
踏入那道门槛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感到一阵凉风袭来,轻吸了一口气,顿时通体舒畅。
细看之下,这宅邸的地面上,画着许多阵法。站在其中,莫名觉得神清气爽。
许若凡闭了闭眼,感应到充沛的,来自剑的灵力。
“如何?”熟悉的嗓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许若凡回过头,发现不知何时,带他来这里的人已经消失了,身后站着的那人,是一身金黄的顾飞白。
“挺舒服的。”许若凡老实道。
顾飞白笑了一声,打开剑扇,轻轻晃了晃:“你自是会觉得舒服。没有一把剑,不喜欢铸剑山庄。”
许若凡蹙了蹙眉:“我是人,不是剑。”
顾飞白目光落在他手中凡间剑:“这一路走来,你与凡间剑的关系,你自己也该有所了解才是。”
许若凡忽的想起些什么:“镇妖司地牢里那只小猫……”
顾飞白一笑,似是早有所知:“我已差人将它葬了。”
“是你把我从安州城叫来这里的。”许若凡笃定道。
“是。”顾飞白晃着那剑扇,缓缓踱步,同许若凡一起,走向院中流水之上的小桥。
“为什么?”
顾飞白站在小桥上,猛地合上剑扇:
“凡间剑,由谁所铸,你可知晓?”
许若凡摇头:“我对此一无所知。”
顾飞白望着许若凡微笑,伸出手。
许若凡犹豫一瞬,将凡间剑交到了顾飞白手里。
顾飞白双手捧住凡间剑,轻轻喟叹一声。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抚凡间剑灰扑扑的剑身,目光怜惜极了。
“常言道,大直若屈,大巧若拙。我在脑海中设想凡间剑的模样之时,就知道,它会是一把天下第一的剑。”
许若凡微微一怔,抬眼看顾飞白:“你……是你?是你造了凡间剑……”
顾飞白将凡间剑向着许若凡托起,面露笑容:
“凡凡,回到我这里来。我需要你,我也将成就你。”
许若凡后退了半步,有些难以置信:
“你是人类,怎么也活了上千年?”
顾飞白轻笑:“此剑铸成之时,我已非凡人也,自然不是按着凡人的时令来活。”
“顾飞白……”许若凡喃喃道。
“你也可以叫我爹。”顾飞白道。
许若凡:?
他心里一惊,摇摇头,认真道:“我爹是许崇威。”
“他不过是你此世肉身的生身之人。”顾飞白敛了笑容道。
许若凡不大能接受突然又冒出一个人将自己认作儿子。
他光速接过那凡间剑,摆摆手:
“不不不,我是我,剑是剑……”
顾飞白不在意地笑笑:
“凡间剑中神灵,早在千年前那场人魔之战中破碎陨灭,只有你,才能让它重新充满力量。”
许若凡抿抿唇:
“我从小就能驱动所有的刀剑,甚至是剪刀,难不成我还曾是一把剪刀?那我这几次转世还挺精彩。”
“正因你是那剑灵转世……我说过,凡间剑,是天下第一的剑。凡间剑灵,也是天下第一的剑灵。”顾飞白道。
许若凡:“……”
所有人都说他就是凡间剑……
“那我暂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好了,”他叹了口气,直视顾飞白,“你想要我加入铸剑山庄,为何不直接同我说,却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顾飞白莞尔一笑:“倘若那日在安州城,我让你离开桃源村,去铸剑山庄,你会答应我么?”
许若凡细想,确实如此……
他喜欢桃源村的生活,也打算长久定居下去。若不是那道莫名其妙的调令,将许崇威和赵婉儿调来的皇都,他绝不会离开安州城。
顾飞白早已暗中将他了解透彻,找到了他的命门……
“你费了这么大劲,把我从安州城叫来这里,是希望我为你做什么?”许若凡认真问。
若不先问清楚……他怕顾飞白叫他去杀人放火。
毕竟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就算表现得再温厚纯良,也不像个良善之辈。
顾飞白目光落在他食指上的黑戒,眼神微微一闪:
“这件事,我们倒可以日后再谈。”
许若凡:“……”
顾飞白忽的想起些什么,笑了笑:“皇上召你过去见他,没有说什么我的话吧?”
许若凡斟酌了一下,轻声道:“他说,非要我加入铸剑山庄不可。”也确实如此。
“哦?果真如此?”顾飞白叹了一声,接着道,“那孩子疑心重,我怕他误会些什么,要你做些不好的事。”
许若凡淡淡一笑,反问道:“什么不好的事?”
顾飞白一顿,摇扇笑道:
“没有什么不好的事。这几日,你便先留宿在此吧。凡是我铸剑山庄的剑,你都可以触碰,但万万记得,不要轻易唤醒其中的剑灵。有的剑灵脾气过于暴躁,我们还未进行驯化,恐会攻击人类。”
许若凡点点头,目送顾飞白的身影离开。
这顾飞白,竟然是凡间剑的铸剑师,且已活了许久……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凡间剑,轻轻弹了弹剑身,剑身震动,发出清脆的嗡鸣。
他喃喃道:“你和你爹之前关系怎么样啊?你愿意回到他身边吗?他如今要招揽我,你觉得他是要做什么啊?我不会被他噶腰子吧?”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口……那剑都没有回应。
这一刻,许若凡真希望凡间剑仍然活着。
如此,他便可把凡间剑扔给顾飞白,自己拍拍屁股,带着爹娘回桃源村去……
如今,扑朔迷离的前路,却是要他自行面对了……

许若凡留宿在顾飞白的别院里,洗了一个生平最豪华的澡。
自离开桃源村,他几乎可以说是连日奔波劳累,又才从镇妖司那不见天日的地牢出来,许若凡早已觉得身上脏污不堪,迫切地需要沐浴。
他把这个意图,告诉了自己房门口站着的侍从。
那侍从当即将他领到了别院后山的温泉中。
温泉内烟雾缭绕,两个池子,做成道家阴阳图的形状,一个池子内是冷水,一个池子内是热水。
许若凡见到冒着热气的温泉,心情顿时愉悦,放松下来,高高兴兴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
他的双臂才刚抬起,下一刻,身后两个铸剑山庄的侍从围了上来,一左一右,快速动手,开始解他的衣袍。
“喂喂喂,等等,你们干什么?”许若凡忙抱紧双臂。
两个侍从面面相觑,停住动作,轻声解释:
“为少主宽衣。”
许若凡把头摇出了残影:
“不不不,不需要谢谢,我自己来。”
两个侍从犹豫一瞬,点点头,退到一旁。
许若凡见他们站在一旁不动了,微微蹙眉:
“那个……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两名侍从顺从地低下头,鱼贯离开了温泉。
许若凡松了一口气,解下衣带,小心叠好,放在温泉不远处的边上。
他摸了摸食指上的黑戒,心想,这是渊交给他的,还是不要随便放置的好,最终还是没有把它解下来。
不知何时,细微的、淡淡的雾色,弥漫在泉池的四周。
疏朗月光下,清瘦好看的男子,缓缓褪下了白色衣袍,露出白皙瘦削的肩线,和细而有力的腰身。
许若凡叠放好衣袍,迫不及待地入了热水区,靠在池壁上,舒舒服服地闭上眼。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沐浴,那两名侍卫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一人向水里撒着花瓣,一人拿着皂角往他身上招呼……
许若凡瞪圆了眼,抬手挡住:“停,停停停!我不习惯有人服侍……”
“少主在外漂泊许久,不尝试一下么?”一名侍从笑道,“这阴阳泉池,阴泉,是天山化下的雪水;阳泉,是温养剑灵的神水。少主只需闭上眼享受,小的们为您仔细着、轮换着来呢。”
那侍从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开些许。
许若凡便看到他身旁放着的托盘,里边放着大大小小十几条不同颜色和质感的毛巾,还有一些皂角、按摩香油、香薰香烛等等物品……
看起来,是一套复杂而精致的流程。
古代贵族就算是洗澡也懒得自己动手。可许若凡来自现代,除了他自己,还没有人那样上下触摸过他的身体。
冷汗顿时从他额间流了下来:
“你们把东西留下就好,在我离开后山之前,麻烦不要再进来。”
两名侍从对视一眼,有些失望地道:“是,少主。”
许若凡盯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这一次,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他放松地靠在池壁上,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他身在顾飞白的别院里,却带着皇帝交给他的使命。一时间,许若凡倒是拿捏不好,到底该怎么帮皇帝。
一是他身单力薄,宫变也并未开始,他自是不知该从何开始阻止。
二是顾飞白虽然将他留了下来,却并没有对他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显然,他虽然告诉了他自己的铸剑者身份,却仍未完全信任他……
如今他首先要做的,竟是获取顾飞白的信任。
然而许若凡并不是很喜欢撒谎,要他假装效忠顾飞白,最后倒打一耙,他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一关……
可他分明答应了皇帝在先。
阳池之内,面容姣好的青年,正闭目休憩,神情惬意极了。
他眼睫浓密纤长,饱满的双唇被水汽熏得红润。湿透的黑发散落在他肩膀,其间露出的一抹雪白,反而更是引人遐思。
许若凡正闭着眼沉思着,忽觉水波似动了一动。
他警觉地睁开眼,看到一枚粉嫩花瓣,落入温泉之中,荡开了一圈涟漪。
那花瓣,是一人扔下的。
许若凡一怔,抬眼便对上一双泛着水雾的黑眸。
黑衣魔物,侧卧在阳池之畔,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拈着花瓣,撩开涟漪迭起的水波。
祂胸前衣领并未完全合上,更显慵懒。
“你、怎么来了?”许若凡不自觉退了半步。
“方才,你叫我来,”渊低声道,“是要叫我一起沐浴么?”
许若凡:???
“我、我几时叫了你?”
许若凡心中有些不安,心跳却莫名地加快。
脑中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人不算是人类,他们之间有厚厚的壁障,不大可能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这个人此前还非要与他双修……
渊微微自地面腾起,以一种人类无法办到的姿势,稍稍往前挪了些许。
许若凡睁大眼,看着祂奇异的动作。
一股黑雾,忽的探入水中,缠绕住许若凡的手腕,将他的手缓缓拉出水面。
“你叫了我,刚才。”渊道。
许若凡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水珠自他手背滑落下来,那漆黑的黑雾攥着他手腕,好似一道无法挣脱的镣铐。
他的食指,有一枚与那黑雾同色的黑戒。
黑雾漫过手背,卷上那枚黑戒,缓缓蹭了蹭。
许若凡眼睫微微一颤,低了眼,声音不自觉有些干涩:
“方才我只是看着这枚黑戒……想到过你。”
“那便是了。”渊的目光看着那泉水,眸色深了些许。
片刻后,黑雾像是流沙一般,滑入了泉池,在其中凝为实体……成了那黑衣魔物。
许若凡慢半拍发现,渊已入了温泉,与他泡在同一个池子里。
还离他那样近……
“人泡在水里,有何意义?”
渊也像方才许若凡那样,展开双手,靠在池壁,闭上眼问。
祂的神情,冷得好似不将任何凡尘俗物看在眼里。
问出的,却是像小孩子一样的问题。
许若凡一愣,继而噗嗤一笑,随口道:
“就跟泡茶似的,泡久了,人味儿散开,这水里便有了人气,人里也有了水汽,不再那么干燥乏味。”
渊越听,越是蹙眉,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说的……是人话么?”
……他竟被渊给内涵了。
许若凡轻咳一声,尴尬道:
“怎么就不是人话了?简而言之,洗个澡么……怎么,你们做魔便不用洗澡?”
渊低眼看着涌动的水波,沉默了片刻:
“曾有人做水牢,对付魔物。”
许若凡微微一怔,看着渊:“你……害怕水么?”
“今日之前,有些厌恶。”渊淡淡道。
今日之后,怎么便不厌恶了?
不知怎的,许若凡双颊一热:“……哦。”
他应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
渊看着他窘迫的模样,眼角弯了弯,没有点破。
短暂的沉默,在许若凡看来,不知为何,有些焦躁的漫长。
他别过视线,开口道:“顾飞白要我入铸剑山庄。”
“你要去么?”渊问。
许若凡摇摇头:“我不想去,我只想带走爹娘。可如今似乎不得不去。”
他偷觑了那放松泡澡的黑衣魔物一眼:“你不是想要攻铸剑山庄么?”
渊微微抬眼,似是对他所知之事有些讶异:
“是。”
“那我若是入了铸剑山庄,你会连我一起杀了么?”许若凡看着对方的双眼,认真问道。
渊微微眯了眯眼。
下一刻,勾了勾唇:“我为何要杀你?”
“你不是要灭铸剑山庄么?”许若凡严肃地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想把我的魂魄吸空。”
有一瞬间,渊有些尴尬地移开眼。
随即立刻敛下双目,遮住眸中异样神色。
“嗯?”许若凡挑了挑眉,瞪着渊,不依不饶地追问。
“现在不要了,”渊慢吞吞地说着,漆黑无光的眼眸抬起,看着温泉中湿漉漉的青年,忽的亮起星星一样的光芒,“我只想与你双修。”
“……”许若凡噎了一下。
不对……
等等,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三句话不离双修……
许若凡脱口便想拒绝,可想起上一回他拒绝渊之后,对方便整个人郁闷地失踪了,顿时有些说不出口。
“待我取了铸剑山庄,你认真考虑一下好么?”渊从那托盘之中取了条毛巾,给了许若凡。
许若凡看着神情认真专注的黑衣魔物,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又觉不对劲,心中更是焦躁不安。
“等等……不对,你为什么非要去攻铸剑山庄?其他几个门派不是更好下手么?”
许若凡忽的想起些什么,开口问道。
这是一个在书中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如今书中反派本尊就在自己面前,许若凡自然是想知道,PAO泡拯理渊究竟是为什么,先去攻了那铸剑山庄,后来,又一连端了各大门派,最后将整个人间,都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渊闭了眼,轻声道:
“铸剑山庄存在一日,你我永为仇敌。”
许若凡怔了一下。
“少主,您还好吗?这神水恐不宜长时间浸泡……”远处,传来那名侍从催促的声音。
许若凡暂时没有心思理会那名侍从,转身对着渊道:
“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不去攻打那么多的门派,也能够……”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发现对方已经消失了。
那缭绕暧昧的黑雾,连同那个黑衣魔物的身影,都不见了,只余水面上轻荡的波纹。
许若凡怔怔看了那水波半晌,最终,只是轻叹了口气。

眼看侍从的催促之声渐急,许若凡也不再耽误,快速洗完澡,便从那池子里出来。
岸边,他原本脱下的衣袍,早被侍从们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丝质的白色长衫。
那丝绸清凉细腻,握在手中,好似掬了一捧柔顺的清水,顺着指缝间滑下。
一摸便知价格不菲。
许若凡又摸了一把,舒舒服服将这长衫套在身上。
很快,方才离去的侍从们便围了过来,替他擦拭湿漉漉的长发。
许若凡正闭着眼,忽的察觉,手上又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他转头一看,是侍从如常的神色:
“今夜正是十五,天色疏朗,恰好能看清月色。庄主邀您至剑阁旁淬金亭小叙。”
许若凡眯了眯眼,认真观察这名侍从,只见对方神情全无异样,配合地点点头:
“我这便过去。”
那两名侍从为他擦干头发便退下了。
许若凡低头看了看掌心,展开被揉皱的字条,里边是一行他已有些熟悉的笔迹——
“三日后立储。朕要禁军叛将的名单。”
禁军叛将的名单……
许若凡沉吟片刻,指尖微动,将纸条缓缓撕碎,揉散在微风中……
夜凉如水,银盘般的圆月高悬深空之上,一旁点缀着稀疏淡星。
许若凡被人领着,走向剑阁。
快到目的地之时,他瞥到一旁的小湖之上,立着一个小亭子,上书“淬金亭”,便停了下来,自发走了过去。
湖心的淬金亭之上,顾飞白一袭金黄衣袍,正独自坐在席上,面对着月色,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同自己下棋。
许若凡走了过去,没有打扰对方。
顾飞白背对着他,先开口了:
“你若是白子,下一步会如何走?”
许若凡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围棋棋局,蹙了蹙眉,沉吟了片刻——
“……不好意思,我不会下围棋。”
顾飞白一愣。
良久,终是失笑:
“果然,你与他还是有些不同的。当初,他可是世间难逢敌手的棋者,这个棋局,轻而易举便能解了。”
许若凡目光在那复杂的棋盘局势上逡巡,良久道:
“斯人已逝,顾庄主还请节哀。”
顾飞白道:“就算经历有所不同,你与他,终究是一体。”
许若凡不再继续同他辩解,拈了枚白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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