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牙齿就在不停地打架,这时候,甚至连整个人都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呼吸一下变得十分困难,眼前的黑色,冒出一阵阵彩色的星星。
与此同时,他听到耳旁响起一阵熟悉的,由千万道不同的声音共奏而成的,一声喟叹。
一声餍足的喟叹。
——渊的喟叹。
许若凡一下子明白过来。
难怪,他会这样冷。
渊这家伙,在吸食他的魂魄……
许若凡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摸怀里藏着的宝石匕首,发现那里已经空了。
他心底一凉,再去摸藏好的包着剧毒“长醉”的蜜饯。
蜜饯也没了……
这下许若凡是真的郁闷了。
看来,原书的剧情还在照常进行……渊将祂的“祭品”带走,一点点吸食着他的魂魄……
到不了第二天,他就可以领盒饭去下一个世界了。
那股冰凉潮湿的气息又贴了过来。
这一次,它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直接想要撬开他的嘴,吸取魂魄。
许若凡却是和它杠上了,死也不松口。
开玩笑,对方再吸上两口,他人就没了。
那股冰凉的气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撬开,动作停顿了一下。
像是有点困惑的样子。
下一秒,另一道黏腻冰冷的东西,缓缓爬上他的脚踝,缠住。
然后,把许若凡整个人倒提了起来——
救命……
许若凡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一下子充血,头都要被挤炸了。
他还是死死地闭嘴不松口。
提着他脚踝的那道触手上下用力晃了晃,像是摇存钱罐似的,想把他的魂魄从嘴里倒出来……
“停、停……”许若凡哭笑不得地松口了,“缓一缓,你听我说……唔……”
湿润冰凉的东西,再次探进他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祂”才不管,许若凡想要说什么,只知道,又能吸到一口祭品那美味的魂魄了。
许若凡眼冒金星地感觉到,自己又轻了好多。
他真是欲哭无泪了。
耳边听着那道熟悉而满足的叹息声,许若凡气若游丝地闭上了眼:
“满足……吗……”
反正都是一片漆黑,睁眼闭眼,已经没有区别了。
或许是因为渊确实感到十分满足和愉悦,“祂”终于有心情,回答他的话:“……嗯~”
“再吸一口……我就会死了。”许若凡缓慢地说。
渊没有什么反应。
许若凡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片寂静的黑雾之中。
不似刚才献祭时的癫狂和杀意。
他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或许,现在是一个交流的好机会。
“我死后,只剩下一具尸体,你就什么也吸不出来了。”许若凡继续说。
许若凡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黑雾,明显地一窒。
好像平静澄澈的液体,混入大量不安的杂质,变得浑浊而滞重。
还掺杂着他无法理解的,愤怒。
许若凡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只被封印在地崖的千年妖魔,喜欢他魂魄的味道。
甚至,有些上瘾。
渊仍是没有说话,周围的黑雾却还是越来越沉重。
许若凡听到了,许多个不同的声音,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低语——
“人类……”
“你……竟敢……威胁我……”
仿佛无数条来自地狱的恶鬼,正同时向他诉说着,伸出手……
冰凉潮湿的东西,缓缓地缠上他的脖子,一点点收紧。
糟了……
他这是……适得其反了吗?
许若凡欲哭无泪,脸色也开始发青,呼吸困难,仍是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要不……先让我养养魂魄?往后你可以慢慢吸……十年甚至一百年……咱们讲究的是一个可持续……发展……”
许若凡:救命……
他才不知道,被吞食的魂魄,能不能靠时间养回来。
他已经完全是满嘴跑火车、死马当成活马医的状态,张口就是画大饼。
他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只有一个——
活到下一秒。
对方的动作却是完全停了下来。
许若凡听到,黑雾中那个重重叠叠的低沉声音,低语道:“可持……续发展?”
许若凡忙不迭点头。
一点头,脑袋更是被晃得无比眩晕。他忍不住扶着脑袋吟哦一声。
这个渊的反应,好像有些迟钝……
有机会。
“你想想,吸一口,和吸一百年。”许若凡忍着眩晕,继续诱惑。
黑雾窒了窒。
竟是一点一点变得稀薄了。
周遭的压迫感,骤然一松。
血色月光,透过薄薄的黑雾,洒了进来。
原来,月亮仍照耀着大地。
许若凡松了一口气,有些恍惚地摊在地上,衣物早被冷汗浸透。
那片黑雾虽然变得稀薄,却并没有完全散尽。
或者,与其说它有没有散尽,不如说,整个地崖的底部,都被这片薄薄的雾色笼罩在内……
许若凡休息了一会,终于有心思观察所处的环境。
他好像正在一个洞穴里,身上那件画着无数杀伤阵法的喜服,早就被震碎了,只剩下白色的中衣。
借着月光,他能看到洞内有山涧流淌。
洞穴最深处,有一处略高的小台。
那里摆放着几样他熟悉的东西——
一把从国师身上顺下来的宝石匕首,一包赵婉儿偷偷塞给他的蜜饯毒药“长醉”。
还一朵,漂亮的,白色的……山茶花?
花瓣娇嫩欲滴,花萼仍是绿色,花茎的切口新鲜平整,显然刚刚从树上剪下不久。
许若凡有些困惑地观察着那朵山茶花。
地崖土质贫瘠恶劣,连一草一木都萎蔫矮小,怎么会有花开放……还是他最喜欢的白山茶。
倒有点像,他家里养的那一棵。
他脚步虚软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想要将花拿起。
才走到高台面前,面前的黑雾骤然一浓,竟将他弹了开去。
许若凡不得不后退几步。
显然,渊不希望他碰到这些东西。
不知为何,渊似乎把这朵山茶花,和武器归为了一类,不肯让他触碰。
许若凡好笑又惋惜地叹息一声。
顺带着,深深打了个寒颤。
湿透的里衣像是冰刀一样紧贴着他,夺走他因为魂魄被吸食而本就已经很低的体温。
无论如何,渊暂时放了他一马。
他总不能又让自己冷死。
许若凡默默地把中衣和里衣脱下,湿透的里衣扔在一旁的石壁上晾着,中衣则暂时先穿回自己身上。
现在,他需要一点火,维持住自己的体温。
稀薄的黑雾平静地弥散在整个洞穴里。
许若凡试探着,向着洞穴外边走。黑雾并没有拦住他,只是静静弥散在空间内。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以正常的速度走出了洞穴。
果不其然,洞穴之外,正是地崖的崖底,周围是高耸入云的红色岩壁。
稀薄的暗色迷雾,无处不在……
难怪,渊完全没有阻拦他出去的意思。
无论他活动到哪里,都在渊所掌控的范围之内……
视野正中,有一个小土坡,坡上斜插着一把灰扑扑的长剑。
许若凡的目光在长剑上停驻片刻便移开,并没有多加留意。
他现在需要的,是可以生火的木柴。
整个地崖的崖底,几乎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幸好,因为这里地势低的缘故,不时有山风卷着崖上的树枝,落入崖底。
崖底走向崎岖,树枝们被风带到各个角落,便停留下来,不断积攒,倒也在许多角落攒下了不少。
这些树枝都已风干数年,许若凡拾起一些轻轻掂了掂,就知道可以直接点燃。
崖底风大,他瑟瑟发抖地回到原来的洞穴,把树枝固定在地面上,试图钻木取火。然而搓了半天,都只搓出几个小火星子。
倒是自己热得大汗淋漓,浑身上下再没有一点寒意……
许若凡不信邪,又搓了半天,终于把一个小火星子在干树叶上点燃了。他心下一喜,轻轻地吹气,很快,树叶子点燃了树枝,燃起了一丛小小的、温暖的篝火。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将之前湿透的衣服挂起在篝火边,烘烤着。
许若凡看着跃动的火苗,感受着来自其中的融融暖意。
他的目光放空了,思绪也随之飘远。
渊没有立刻将他杀死,他是否算是勉勉强强捱过了第一关?
他记得《镇魔》中,“许若凡”在崖底被吸食神魂的时候,顾轩宇也因为七杀阵被破的反噬而身受重伤。是白轻流将他救起,助他疗伤,开始了两人的孽缘。
不久之后,顾轩宇伤愈,他们将会一起下到地崖,追踪渊的下落。在这里,渊将被他们重伤,进一步黑化。
要避开剧情,他必须在两人赶来之前,离开地崖。
可如今地崖到处都是那片淡淡的黑雾,许若凡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无不在渊的掌控之中。
他或许需要用一点手段才能逃离这里。
就在他心思翻转之间,周遭的雾色变得更深了。
那道他熟悉无比的低语声,重叠交杂,在他耳边响起——
“现在……可以……吃了吗?”
这才过了多久,十几分钟不到,渊就等不及了。
祂还是想要,继续吸食他的魂魄……
他要怎么才能拖延时间?
许若凡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还不行哦,养好一次魂魄,需要十天。”
“十……天?”
许若凡肯定地点点头。
大概是十天吧。
十天之后,他就已经悄悄离开地崖了。
“祭品啊祭品……”
渊低语着:
“你……又在欺骗我……”
许若凡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不知道,渊究竟是怎么察觉自己在骗祂,他确实不知道魂魄是否还能再生……
这一刻,他再次听清了,黑雾中那些层层叠叠的杂音。
好像是许多不同的人,同时开口说话:
“……狡猾的……祭品……你竟敢欺骗……”
“……所有的人类……都一样……”
“杀,杀……杀……”
千千万万重声音,汇成三个字——
“……杀了你。”祂说。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们已经相处了一小段时间,许若凡早已感觉到端倪,“渊”的思维方式,与人类有异。
“祂”说的杀,并不是威胁、周旋、试探。
仅仅是,想杀、要杀,而已。
他能感受得到,渊对人类的那种滔天恨意。
不知从何而来,却如此根深蒂固。
是因为千年来,渊都被凡间剑镇压在地崖的缘故吗?
许若凡虽是穿书而来,却也同样是人类,甚至是镇魔许家之后。
所以,渊同样也恨着他吗……
熟悉的冰凉感觉再次缠上他的脖颈,将他缓缓往上提。
许若凡双腿已经离地,无法克制地有些颤抖,他仍是压下恐惧,凝视着眼前的黑雾,低声问:
“我的魂魄,味道如何?”
“渊”的动作——静止了。
静止了许久。
似乎是……有点不舍的样子……
许若凡就维持着一个被提在空中的姿势。
他心脏仍是砰砰直跳,却终于松了一口气,无奈地缓缓用脚尖找着地面,试图稳住自己晃动的身躯。
然而,不多时,渊又将他向上提了一寸,他一脚踩了个空。
渊低语:
“什么时候……可以吃……”
又回到这个老问题了。
许若凡确实不知道,魂魄如何能够再生。
可是现在,毫无疑问,如果他回答不出渊的问题,就会死。
许若凡目光微微一转,掠过那朵被渊和匕首、毒药扔在一起的白山茶,心念一起。
轻声道:
“人类要养活一株花,需要给它浇水、施肥。如果你希望尽快吃到我的魂魄……”
他咳嗽一声,掩住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或许可以先让我吃点东西。”
对于渊所认为的“食物”,虽然许若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祂把他们扔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扶额叹息。
第一个被黑雾扔在洞穴内的,是个背着斧头的樵夫。
樵夫神色惊恐地看着盘腿端坐在洞穴正中、背对篝火的许若凡,神情好像在看一个鬼。
“山、山神大人饶命啊!小的是财迷心窍,才会在孟春入林,今后定不再犯……您、您就饶了小的,小、小的再也不敢了……”
樵夫反应过来,一下下地朝许若凡磕头,忏悔自己的罪行。
然而当他俯下.身去,看清脚下如血的红土,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血色红土,是地崖特有的标志……
“渊、渊大人……”
樵夫面色刷白,不敢再抬头看许若凡。
千年来,渊虽未曾现世,人们仍深深笼罩在祂所带来的恐惧之下……
“春天入林砍树,确实不厚道……不过,我不是渊,你认错人了。”许若凡说。
许若凡不知道,此时的他一身素白,背对火光,又独自坐在红土之上,看着确实诡异得很。
“是是,我认错人了,渊、渊大人!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樵夫显然没有听进许若凡的辩解。
他剧烈颤抖着,口吐白沫,身子一歪,竟就这样吓晕过去。
“喂……”许若凡忙上前检查樵夫的情况,确认还有呼吸,对着一旁的黑雾说:
“这个不大行,你把他带回原处吧,记得要活的。”
许若凡特地强调要带回原处,只因他太过了解书中渊的本性,害怕渊将对方杀死,就这样弃尸地崖……他想了想,又道:
“……你问问那些拿着炒锅或者铲子的人,他们是厨……”师。
他还没有说完,昏迷的樵夫已被黑雾倏然卷走。
不出片刻,黑雾重聚,又有另一个人影,自雾中怦然坠地。
倒也不必这么心急……
许若凡看清黑雾中的人影,喃喃道:“还真找来个厨师?”
黑雾中坠地的那人,果真一手拎着铲子,一手举着一个大铁锅。
铁锅里空无一物,可许若凡看着它,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前身得知自己即将被献祭的事,气晕过去,连晚餐也没有吃……
那厨师一脸惊讶地环顾着周围,困惑地挠了挠头。
当他看到篝火前的白衣人影,面色一白。
却是强自镇定下来,挥舞起锅铲,朝着许若凡怒目横眉:
“我太祖奶奶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镇妖师,斩杀过不知多少妖魔鬼怪!你是何等小妖,竟也敢对我下手?”
许若凡深吸了一口气:
“渊……把他送走,我不吃人。”
那人听到渊的名号,第一秒难以置信,第二秒浑身石化一般僵在原地,缓缓抬头,瞪着许若凡。
半晌,竟是扔了手中锅铲,掉头就朝着洞外跑:“太、太祖奶奶救命……”
然而他还没跑几步,浓雾聚散。
刚跑出去的厨师,又被扔回了许若凡面前。
“渊啊……我不吃人,人都不吃人,”许若凡饿坏了,他认真地解释道,“我吃熟食,吃肉,吃菜,吃鸡蛋,吃零食……我吃不了人。”
“许……若……凡……”
渊突然说。
许若凡第一次听见渊叫自己的名字。
祂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的名字。
很少被他人提起的姓名,从渊的口中唤出,听起来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黑雾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要他全身心地将视线投入其中……
许若凡不知不觉地转头,凝视着深不可测的黑雾,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得极为缓慢。
“你,在拖延时间。”渊低语。
洞中的黑雾更浓了。
无声无息,向着许若凡潜行而来,丝丝缕缕缠绕而上,将他全身包裹。
许若凡感觉到了,他无比熟悉的,来自渊的杀意。
可他好像……已经不再觉得那么恐惧。
第一次感受到这股杀意,许若凡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第无数次感受到这股杀意,他只觉得有些适应了。
或者说,有些疲于应对渊的反复无常。
“我都说了,我吃不了人。你弄点我能吃的东西来。实在不行……”
许若凡想了想,索性坐回篝火边上,看着那团跃动的、鲜活无比的火焰,把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渊:
“要不,你把我一口吃了吧。”
他不想再挣扎了。
《镇魔》中,“渊”是由万人怨气凝结而成的万邪之体,性情天生残暴、反复无常,又时常不愿聆听人言,与他交流有碍,再正常不过。
许若凡有预感,无论他多少次消解了渊的杀意,祂也会因为本性复苏,重新想要杀他。
渊:“……?”
一旁蜷缩着的厨师听得心惊胆战,不敢作声。
原来,这个看似是正主的白衣青年,也是被掳来这里的,听身世,竟比自己还要可怜……
好像正是今夜地崖的献祭仪式中,那个倒霉的祭品。
是那个功名赫赫的许崇威的儿子啊……叫什么名字来着,他才刚听到,竟又记不清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厨师还未来得及多想,只见那股黑雾缓慢地朝自己萦绕包裹而来,然后——一举把他扔到了隔壁村的村口……
厨师:喂,八卦还没有听完呢!
许若凡察觉到,身后的粘稠气息,默默消失了。
当渊离开的时候,这股淡淡的黑雾会变得异常稀薄。虽没有完全消散,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道存在感异常强烈的视线,并没有注视着他。
这次,渊离开的时间比较久。
许若凡拿起身旁的干树枝,向着将熄的篝火,添了几根,看着它们逐渐燃起,重新变得温暖。
等那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再次出现的时候,许若凡听到一阵咯咯咯的鸡叫声,然后,是一阵羽翅扑棱的声音——
几只肥美的母鸡,扑棱着翅膀落了地。
同时掉在地上的,还有乱七八糟的食材,蔬菜、作料、熟肉、生鸡蛋……
许若凡见状大喜:“干得漂亮啊,渊。”
他赞许地抬手,想要拍拍渊的肩膀,转头看到那片浓墨般的黑雾,举了半天的手,不知该落在哪儿。
倒是那浓雾不知怎么的,探了过来,像是好奇地碰了碰许若凡的掌心。
诡异湿润的雾气,丝丝缕缕,缠上他的手掌……
许若凡触电似的收了手。
他低下头,开始整理落了一地的食材,把几只活蹦乱跳的母鸡从米袋旁边赶走,暂时驱赶到山洞的深处围了起来。然后挑了些新鲜的葱姜蒜和煮熟的整鸡,捡起厨师之前扔下的锅铲,在洞内的山涧简单清洗了一下。
然后,吸溜了一下口水,在篝火上架起了炒锅。
他看着渊弄来的那只煮熟的整鸡,思考了一会儿,手缓缓地伸向不远处高台的宝石匕首……
他的动作顿住了。
因为,黑雾化为冰冷的实体,挡在了他手的前方。
“切鸡肉。做好了,也给你吃。”许若凡诱惑祂。
黑雾顿了顿,缓缓散开……
许若凡再次朝着那柄宝石匕首勾了勾手指。
宝石匕首忽地“站”了起来,剑鞘着地,哒哒哒地朝着许若凡欢快地冲了过来。
砰地一声,再次撞上了黑雾。
许若凡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没有任何动作,耐心地等待着,也不开口说话。
果然,不一会儿,黑雾察觉到许若凡没有什么其他意图,自己散开了。
宝石匕首撒着欢,冲进了许若凡怀里。
许若凡微微一笑,取下剑鞘,简单清洗了一下匕首,用它处理好鸡肉,切了些蒜末,往锅里爆了些喷香的蒜末,鸡肉也下了锅。
他一人生活,厨艺只能说是尚可,做不出大厨级别的美味,但一点家常小菜,不在话下。很快,丝丝香气自锅中飘出,许若凡切了一点碎葱,洒在做好的炒鸡之上,深深吸了一口香气。
洞里没有筷子,许若凡心念一转,用匕首削了两根木棍,将就着用了起来。
他将细长的木筷夹起一块沾着碎葱的鸡肉,吹了吹气,轻尝一口,任那肉香味在口中弥散开来——
嗯,真香~
许若凡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埋头大吃起来。
黑雾迟疑地看着大快朵颐的许若凡,不知不觉,缓缓挪了过去。
许若凡吃了没几口,便感觉到那团黑雾盘桓在自己周围,淡了又浓,浓了又淡……
渊那赤.裸裸的视线,近乎渴望地黏在他筷子夹着的鸡肉上。
他终于也是吃得有些愧疚起来。
“尝尝……么?”许若凡问那黑雾。
话音还未落下,黑雾扑来,将他筷子上的鸡肉卷走,鸡肉瞬间消失在幽深黑雾的尽头。
许若凡迟疑了一下:“我没有去骨……”
渊显然并不介意这点。
咽下这一口,渊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像猛兽进食似的,囫囵把他面前的整锅炒鸡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许若凡心疼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锅。
他刚刚炒好的,那么一大盆炒鸡,居然转眼就没了……
他还没有吃饱。
渊好像也是一副还没有吃饱的样子。
黑雾消失了片刻,不一会儿,再度出现,空中哗啦啦地掉下了许多的熟鸡肉。
“炒鸡。”渊说。
许若凡顿了顿,本是想要拒绝的。
渊的声音千回百转,好似万人同语,又道:
“炒鸡。”
许若凡双眼含泪,点了点头,再次把铁锅架上了篝火:“你喜欢就好。”
这一晚,他化身炒鸡机器,一连给渊炒了十几盆炒鸡,胳膊都要把炒锅抡出火花来,终于把祂给喂饱了。
这一夜,不知道又有多少户人家,没做完的熟鸡悄然消失在厨房,最后进了渊的肚子……
当天边出现第一抹天光的时候,许若凡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山洞里,揉了揉酸疼的手臂,已经不想说话了。
渊终于没有继续要他做炒鸡……
也没有把他吸食殆尽……
昏暗的黑雾松松萦绕在许若凡周围,许若凡却没有感受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祂好像,睡着了……
黑雾规律地翕动,嗡鸣声阵阵,低沉而轻缓,好似在均匀呼吸。
许若凡靠在赤红的岩壁,伸出手,指尖靠近那团黑雾,拨弄了一下。
修长的手指,穿过黑雾,没有触碰到任何的实体。
倒是黑雾,不舒服地缩了缩,好似马上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