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凡顿时停住了动作,不敢再动。
开玩笑,要是渊醒了,继续要他炒鸡可怎么办……
他魂魄本就被吸食了大半,又忙活了一整晚,再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许若凡筋疲力竭地合上眼,正要沉沉睡去……
【许若凡,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系统那熟悉的童音再度出现在他脑海。
许若凡疲惫地睁开眼,抚了抚额头:“你还没走呢?”
自从他上次睡了一觉,系统像是失踪了似的,再也没有声音,他还以为系统已经放弃他了。
系统郁闷道:
【唉,我只是没有办法在渊靠近你的时候出现……】
许若凡迟疑了一下:“你不怕祂现在醒过来?”
【这个形态的渊一旦睡去,很难被惊醒……】
系统说:
【先别说这个,许若凡,凡间剑就在洞外,拔下它,杀了渊,快!】
“祂是一团黑雾,剑怎么可能杀得了祂?”许若凡想起刚刚手指穿透黑雾的一幕,不大相信地摇了摇头。
【凡间剑不一样。渊无法承受凡间剑的一击,尤其当这一剑,是由你挥出的。】系统说后半句的声音很小,小到许若凡几乎听不清。
但他还是理解了。
渊的弱点,在洞外那把凡间剑……
许若凡抬起头,微眯双眼,凝视着萦绕在面前的混沌黑雾。
今天,这坨黑雾还吃了他十几盆的炒鸡……
这真的是《镇魔》里那个杀人如麻、颠覆三界的大魔头?
【渊还没有完全苏醒,今天和你在一起的,只是祂的部分神识,根本算不上是活物。】
许若凡微微一怔。
算不上活物?
祂明明能够和他正常对话,也能够理解他话语的含义……
“祂要怎样才会完全苏醒?”他问。
【不知道。】
许若凡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咳,不知道……】系统尴尬地重复,【书里没有具体描述……当渊占据许若凡的身体、离开地崖的时候,已经是完全苏醒的状态了。】
“亲爱的系统君,你需要精进一下业务,真的。”
许若凡说着,眼皮越发沉重,忍不住深深打了个哈欠。
【许若凡,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一旦渊完全苏醒,对于整个书中世界,便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千年浩劫,再也无法挽回了。】系统严肃道。
系统等待着许若凡搭腔,良久也没有听到声音。
回应它的,是一阵均匀轻缓的呼吸声——
【喂,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这么睡着了?】系统咆哮。
许若凡迷迷糊糊中醒来了一瞬,却几乎是立刻重新沉下眼皮,声音微弱:
“明天再说吧……”
今晚一直都在给渊抡炒锅,他实在是太困了。
许若凡嘟囔一声,靠在被篝火烤得温暖的红色岩壁上,在那混沌黑雾的笼罩下,睡着了。
系统:???
月光中的血色逐渐褪去,重新变得清冷疏淡。
献祭大阵周围,横七竖八,到处是不省人事的昏迷者。
一个青色粗布打扮的青年,背着几个小布兜,吭哧吭哧爬上了小土坡,一脚踩进献祭大阵,蹲在昏迷的人们身上,低头翻找,挑挑拣拣。
不一会儿,他身上的布兜,便塞满了零零碎碎的金银珠宝。
还背上了一把锃亮华丽的……破天剑。
他站起身来,满足地抬起脸,长长叹息一声。
那面容,赫然是《镇魔》主角——白轻流。
白轻流本是一名私塾先生的孩子,才取了个这么风雅的名字。
然而在妖魔盛行的乱世,平安便是奢侈品。幼时的他,父母便为流民所害,惨死家中。他则流落到地崖,被许家管事收为了帮佣,一直默默地在许家打杂。
偶尔,也跟着四处镇压妖魔的许家弟子,趁着某些混乱的场合,赚一赚外快。
方才许府被劫持的时候,他并不在府内,是后来看到献祭的队伍,才悄悄跟了过来,在献祭之后的现场“打秋风”。
今天的收获,抵得上他好几年的工钱。
尤其是这把剑,一看便十分贵重……
白轻流转头看着背上锃亮的破天剑,不自觉露出一抹快活的微笑,拔腿便要走人。
然而他的腿……拔不出来……
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腕。
低头一看,是一个趴倒在地的蓝袍男子,他刚刚才取走的那把剑的主人。
白轻流面色一僵,用力蹬腿,怎么也蹬不开这只手。
“烦人……”他一脸苦恼。
眼看着昏睡在一旁的国师小童隐隐有要苏醒的迹象。
他们要是醒来看到他,今天的收获可就不保了,还可能被告状给许家管事,罚去几个月的俸禄……
——算了,先拖走,待会再找个地方扔掉。
白轻流咬了咬牙,索性俯下.身,把这个紧抓着自己的家伙翻了个面,打算一起拖走。
然而,当看清那人的脸庞,白轻流的心轻轻一荡。
月色下,那人一席锦绣蓝袍,虽染上些许脏污,却掩不去矜贵超然之色。
他面目清冷深邃,眉心却微皱,似是有什么未尽之事,割舍不下。
称得上……动人也不为过。
不扔了!
必须带走!
白轻流当下便做了判断,将地上的蓝衣男子扶起,背在自己肩头,系好一袋金银珠宝,火速逃离现场。
此时的白轻流还不知道,这个抓住他脚的美男子,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差点屠了许家满门;未来,更是要与他纠缠一世。
剧情的车轮正缓缓转动,欲将他拽向心死如灰、粉身碎骨的结局……
许若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细细的黑雾仍然弥散在崖底各处,只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淡了许多。
渊还没有醒。
许若凡猜测,是昨天吃得太撑,祂需要慢慢消化的缘故。
现在正是他可以熟悉周围环境的好时候。
许若凡悄悄地往一旁挪了挪。
周围萦绕的黑雾,只是轻轻一颤,便回归宁静。
许若凡继续往旁边移动,自那黑雾的包裹下,慢慢地挣脱出来——
好极了。
祂并没有被惊醒。
洞穴深处的母鸡见他开始活动,咯咯咯地叫。
许若凡找到昨天渊扔下来的米袋,抓了几把米粒,洒进鸡群里,顿时听到一阵快乐的拍翅声和啄米声。他在土里找到几个新下的鸡蛋,将它们放到栏外保存。
无论如何,如果他接下来的几天一直被困在地崖,渊又突然发狂,拒绝配合……他就得靠这些宝贝们续命了……
做完这一切,许若凡在山涧简单洗漱了一下,走到洞外。
久违的温暖阳光照在他身上,他长长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比现代清新得多的空气。
嗯,很好,他又安全活过了一天。
地崖两边的峭壁有上千米高,若不是正午,阳光还照不到崖底。
许若凡沐浴着短暂出现的阳光,趁着渊仍在熟睡,慢慢地沿着峭壁一直走。
他想找,可以回到地面的路。
既然白轻流和顾轩宇后来能够下到地崖,这里就一定存在着一条可以向上走的路。
他已经做好了要独自找上好几天的准备。
然而,才往前走了一段路,便听到有争执吵嚷的人声——
“凭什么你们先走?”
“明明是我们先到这里的,让我们先过!”
不远处,狭小的山口,站着几个面红耳赤的年轻人。
他们分成了两边,一边穿着黄袍,一边穿着蓝袍,鼻尖贴着鼻尖,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对方先走。
许若凡眼尖地看到,他们腰间缠着钩索,怀里揣着匕首,显然是从上面下来的人。
他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围观。
一身黄袍的弟子语带嘲讽,高声道:
“都说无涯峰的人最为霸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连千里外的地崖,也要划分地盘,不许他人经过!”
蓝袍的年轻人则嗤笑:
“你们铸剑山庄的人才是道貌岸然。自称隐居避世,其实什么都要争先、什么都要攥在手中!若不是山口狭窄让你们漏了本性,不知牌坊还要立到几时!”
许若凡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为何,好像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突然多出来的路人……
原来,蓝袍这边是无涯峰的弟子,黄袍那边是铸剑山庄的弟子。
无涯峰,正是顾轩宇所属的门派,如今势头正盛,未来随着剧情的发展,更是会一统江湖……
而铸剑山庄……他囫囵看书,对此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那是一个能够铸剑和召唤剑灵的门派,似乎超然于世外。
可如今身临其境,一看便知不简单——
黄色通常为帝王之色,这铸剑山庄的弟子却都是一身鹅黄衣袍,若不是不识好歹,便是他们……要凌驾于帝王之上。
许若凡在一旁看了一会,才知道双方人马都是为了争夺凡间剑而来。
凡间剑可以克制渊,已经是整个江湖的共识。
地崖往日一直有幽深黑雾盘踞,唯有昨夜献祭开始,崖下浓雾清明了不少。各大门派的人都知道定是那祭品起了作用,如今纷纷派人朝着地崖赶来。生怕晚来一步,渊重新苏醒,届时无人再敢闯地崖……
第一个赶到凡间剑所在之地的,便是无涯峰与铸剑山庄的年轻弟子。
他们在这里争了许久,也未争出个高下。
若不是自家长辈叮嘱不可随意与他门弟子拔剑相向,怕是早就血溅三尺。
现下已有铸剑山庄的黄袍弟子气不过,正在暗暗拔剑……
许若凡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望了望他们走来的方向,打算去那里找找向上的出口。
不过,这时候,有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两个门派的几个弟子,不说是器宇轩昂、珠光宝气,好歹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其中最矮小的一个无涯峰小家伙,却是邋里邋遢,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明显大了一号,像是借来的。
细看来,他身上还有不少淤青和伤口,嘴角也有淤血。
他开口了,声音稚嫩,语气却极为成熟:
“谁不知道,下地崖打头阵,正是整个门派里最脏、最危险的活儿。大家同为牛马,却要自相残杀……有趣,有趣。”
一记清亮的大耳刮子声。
许若凡听得心一颤,便看到那娃娃脸小家伙脸上,出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余继轩,你再说!”一名看起来最为年长的无涯峰弟子收回手,指着小家伙破口大骂:“我们无涯峰见你孤苦,好心收留你,供你吃穿、指点你修行;你个小白眼狼倒好,忘恩负义、污蔑师门。我今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替宗门除害!”
语毕,刷的一声抽出背后长剑,竟向着余继轩的脖子抹了过去。
一旁铸剑山庄的弟子们嘻嘻笑着,看热闹般指指点点。
无涯峰弟子们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师门的脸在铸剑山庄面前都被丢尽,他们都恨不得余继轩现在就消失,无人出手阻拦。
那余继轩仗着身材娇小灵活,险险侧身一闪,冷笑道:
“怎么,说你是牛马,不高兴了?这偌大的无涯峰,竟是连一句实话也说不得?”
“你……宗门逆徒!”年长无涯峰弟子一剑挥空,气得面色煞白,看向周围的无涯峰弟子:“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抓住!”
余继轩左躲右闪,终是敌不过所有的无涯峰弟子一起上前抓他,还是被拿下。头被摁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土。
他倒也不再反抗,只是转头,朝着年长无涯峰弟子,嬉皮笑脸道:
“师兄,同门自相残杀,上报宗门,可是死罪。”
许若凡明白余继轩身上的淤青都是怎么来的了,不由得感叹:
“真倔。”
一旁的铸剑山庄弟子闻言,转头瞥了许若凡一眼,搭腔:
“啧,这无涯峰弟子也是拎不清,再怎么倔种,现下也不是清理宗门的时候。趁他们忙活,我们可要先进去取剑了……”
他冷笑一声,也不觉得身旁突然多出一个人有什么不妥,自然而然地说完话,便挥手示意铸剑山庄的人悄悄走入山口。
“好,你们去吧,”许若凡点点头,朝他们挥了挥手,叮嘱道,“记得脚步放轻点,渊在里面睡着呢。”祂很凶的。
“知道了,多谢提醒!”铸剑山庄弟子一拱手道,几人悄悄走了进去。
直到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这名铸剑山庄的弟子才突然回过神来——
地崖底下,不是只有铸剑山庄和无涯峰两个门派的人吗?
刚刚是谁……在和自己说话?
铸剑山庄弟子:???
那一边,年长无涯峰弟子仍在对付余继轩:
“同门相残?呵,地崖如此凶险,是你余继轩自己冲动行事,葬身在‘渊’的口中,和同门相残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会说出去吗?”
剑锋一闪,他抬起头,阴冷的目光望向周遭的无涯峰弟子。
“这……自然什么都是渊干的。”“对,渊干的。”其他弟子犹疑片刻,都移开了目光,装作没有看见。
年长无涯峰弟子笑道:“明白了吧!”
余继轩咬碎了一口牙,死死瞪着年长无涯峰弟子,眼睛布满血丝,几乎都要暴突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温润的、不起眼的嗓音,轻声说:
“师兄,铸剑山庄的人进去了。”
说话的人,是一旁围观的许若凡。
年长无涯峰弟子一惊,转头回望,果然看到那些衣袍明黄的铸剑山庄弟子们都没了影,显然是趁着他们内讧的时候,先一步进了山谷。
余继轩见状,趁机灵活地一扭,挣脱众人的掌控,一溜烟跑了。
“余……你……这些个趁人之危的!快走!这下可怎么向顾师兄交代……”
年长无涯峰弟子一咬牙,一跺脚,再顾不得收拾余继轩,匆匆赶着众人进山去……
“记得脚步放轻点,渊在里面睡着呢。”许若凡望着他们飞奔而去的背影,再次叮嘱。
无涯峰的人走得匆忙,没人回他。
希望他们能听进他的话,许若凡想。
他上前几步,走到一枚巨大的乱石后方:
“小朋友,问你一个问题。”
藏在那里的余继轩当下跳了起来:“你才是小朋友!老子已经成年了!”
他娃娃脸上都是淤青,尤其是最新的巴掌印,最为显眼。
许若凡顿了一下,从善如流道:“这位……成年男子……你可知道怎么离开地崖?”
余继轩正要回答,突然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向一旁:
“我凭什么告诉你?”
许若凡:“……”他知道余继轩为什么一身淤青了。
他也不理余继轩,站起身,扭头就走。
余继轩不知怎么的,慌了一瞬,叫住他:“等、等等。”
许若凡回头:“?”
余继轩目光慌乱地上下搜寻,良久,好像寻见救命稻草,目光落在他的腰间:
“你、你这匕首我认得,你是个小偷!偷了国师的东西!”
许若凡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匕首:“哦。”掉头就走。
余继轩两步追了上来:“小偷,你不问我,要什么条件才告诉你离开地崖的路?”
许若凡:“不问。”
余继轩:“为什么?你明明想知道,你明明需要它!”
许若凡:“你会说吗?”
余继轩:“有什么不能说的,就在……”他顿了顿,看着许若凡,眼里带上一抹哀求:“你得把我也带上去。”
许若凡:“可以呀。”
余继轩没想到自己提出的要求就这么被答应了,愣了愣,憋在胸腔的一口气发不出来,居然也就这么化开了。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以往在宗门,他总是那个被欺凌和嘲笑的对象,后来学会了反击,也只是让身上遭受了更多虐待和毒打。
偶尔有人大发善心帮助他,也是一副同情和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最见不得那种模样,好像他是一坨卑微的泥,而对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仙人,凭什么?
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正常的态度和他说话……
“这、这是你亲口答应的,如果后来没有做到,我、我要你好看!”余继轩凶巴巴地说。
许若凡瞥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矮矮的个头,瘦骨伶仃的身躯,满脸的淤青,欲言又止半天,终于道:
“……好的。”
余继轩心想:他怎会这样淡定,一定是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杀手锏,否则他这样威胁他,换做是那些无涯峰的人,早就抽他的大耳刮子了,这人却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还需小心才是。
“前、前方有一处地势较缓的坡,我们看了好几日,那是地崖边上最缓的坡,人力可以攀爬,上去之后恰好有一个小村庄,还可以稍作休息。”
余继轩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用余光偷觑许若凡,生怕他突然暴起,把自己处理了……
许若凡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左右看着,认真记着路:
“方才我见那几名弟子身上都带着钩索,我们可以就这样空手爬上去吗?”
余继轩:“只要不怕死,怎么都可以。”
许若凡扭头看他:“?”
余继轩凶巴巴地瞪了回来:“怎、怎么,你竟如此胆小怕事?”
许若凡叹了一口气:“你说对了,我可惜命了。”
余继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你打算怎么办?”
地崖凶险,他一人绝不可能原路攀爬上去。
他需要许若凡的帮助……
“我得回去了。”许若凡抬头看了看天色。
“什么?”余继轩是真的慌乱了,“回哪里、回去做什么?”
“渊生气了。”许若凡静静地说。
不知何时,弥散在崖底的黑雾,变浓了。
明明是阳光普照的白天,整个山谷却笼罩在一股阴沉灰暗的雾色底下,眼前静立的青年,也有些看不清了。
余继轩揉了揉眼睛,看着周围的黑雾:“渊、渊?这黑雾,是渊放出的?”
许若凡摇了摇头:“不,这黑雾,就是渊。”
一定是刚才那些进山的人,没有听从他的劝告,放轻脚步。
渊……醒来了。
祂在地崖之下,沉睡多年,耳边从来没有这么吵闹过。
那些闲杂人等闯进祂的地盘,在祂头上踩来踩去,一直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像一群烦人的麻雀,不停地叫叫叫叫叫叫叫——
已经好多、好多年,祂没有睡过这么平静、安宁的一觉。
往常,祂的梦境充斥着火焰、兵戈与无法瞑目的亡者,可这一次,祂居然梦到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像是晨光、山茶花和炒鸡,还有一个温暖柔软的白色人影……
可这些擅闯禁地的吵闹麻雀,轻而易举地,打破了祂的享受。
不仅如此——
醒来后,怀中的祭品,居然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差点脱离祂所能掌控的范围。
暴躁的恨意像是一颗火星子,随风滋长蔓延。
很快燃烧成了一片熊熊烈火——
渊决定,杀了这些人。
许若凡很快察觉,虽然黑雾渐浓,凝成一堵厚厚的墙壁,阻止他继续向外走,可是并没有瞬间把他扔回原来的山洞。
相反,中间的浓雾稀薄了些。
雾色似乎正向着洞穴所在的方向快速聚集。
隐隐有来自地狱般的低语和尖啸,自不远处响起。
许若凡的心沉了一下。
这场面他可太熟悉了。
只是上一次,他是被困在黑雾中心的人,而这一次,他是旁观者。
——渊,要大开杀戒。
余继轩心慌得不成样子,疯跑了两步,被那堵黑墙死死拦住,无法再向前,他扭头看着许若凡:“我们该怎么办?”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可能要饿上一天肚子;第二,和我一起去找渊,看看是什么情况,可能会……”许若凡顿了顿,“死。”
余继轩琢磨了一下许若凡话里的意思,心想:这人一定是趁机甩掉我这个拖油瓶,才用死来威胁,我才不上这个当。他好像对地崖很了解的样子,紧紧跟着他,必定死不了……
他当机立断:“我和你过去!”
许若凡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余继轩还有点魄力,难道是书里的什么重要角色吗?只可惜他之前看书根本没有记事,根本不记得这号人物了。
不管怎样,多一个人,或许也能多一点底气。
两人脚步加快了些,几乎是小跑着往黑雾的中心而去。
许若凡魂魄几乎被渊给吸空了,体力本就不支,这一通猛跑,差点没背过气去。只是他实在不敢停,怕晚了一步,要见到一地死状可怖的尸体。
若他还要被困在地崖几日,他便要与这些尸体共度几日……
余继轩整日上蹿下跳地躲同门的巴掌,体力比许若凡好上不知多少倍,只是他也精得很,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脚步,只跟在许若凡正后方,死死维持着半米的距离,明明有余力,却不肯再多往前半步。
许若凡转头白了他好几眼,他只当看不见。
待他们终于赶到黑雾的中心,许若凡果然看到,漆黑深沉的雾色之中,已然倒下了一大片人影。
灰扑扑的凡间剑,仍是好端端插在小土包上。
以凡间剑为中心,每向外一步,便倒了一个人。
十几个无涯峰和铸剑山庄的弟子,毫无生气地倒在凡间剑周围。
许若凡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突突的跳。
还是来晚了一步。
那余继轩见状,却反而忘了什么是害怕。
他径直蹿到年长无涯峰弟子身边,狠狠踢了他一脚:
“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也有今天!”
年长无涯峰弟子因他这一脚突然坐起,竟是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余继轩吓了一跳,哆嗦着后退半步。
许若凡心中一喜,忙过去,撑住他的身躯,探了探鼻息:“太好了,还活着。”
年长无涯峰弟子半眯缝着眼,看着许若凡,嘴唇疯狂地颤抖,面上是极度恐惧之色:“……渊、渊……”
许若凡:“我知道你想说话,但你先别说。好好休息。”
年长无涯峰弟子眼一瞪,乖乖把嘴闭上了,眼角淌下一滴无助的泪。
许若凡见他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便将他安放在地上,打算看看其他人的伤势。
然而,黑雾中,那种被什么东西死死注视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许若凡顿住脚步,轻叹一声,凝视着眼前那片包围而来的、幽深无边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