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知的妈妈好像管人很严。
陆淮知顿了顿,将时绥那件被窝得皱巴巴的短袖拉平,“我会看着办。”
时绥又感受到了,那种淡漠的态度。
他一把将短袖从陆淮知手里抢回来,“陆淮知,你还真叛逆期呢?”
“别老跟人赌气,回去也别翻窗,从正门走。”时绥皱眉,“下次也别做这种蠢事,胳膊摔断了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别讹我。”
语气又冷又硬。
陆淮知被撵了出去。
时绥将人送到楼下,想起什么,丢下一句,“你等会。”
陆淮知在底下的路灯下等。
时绥回来的很快,将一个小袋子塞到陆淮知怀里,“下次自己上药,别烦我。”
陆淮知看了一眼,是消毒用的碘伏棉签。
时绥给完东西,皱眉上下打量了陆淮知一眼:“你能不能别站在这个路灯底下?”
刚才陆淮知来找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楼下,连投下的影子都透着孤寂和落寞。
跟路边被抛弃的可怜小狗一样。
偏偏这个小狗不缠着别人,就巴巴地看着他。
时绥表情很臭,“别再露出那副死人脸,真的很丑。”
刚刚在上面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下来就这幅鬼样子。
陆淮知听着那个丑字,表情有点僵。
不过好歹有了其他情绪。
时绥这才转身上楼。
陆淮知等人上去,隐隐听到关门声,才往外走。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塑料袋,觉得里面有点空,就准备把盒子拿出来放口袋,可拿完,里面还有个东西——
一根棒棒糖。
荔枝味的。
陆淮知看着棒棒糖粉艳艳的包装,拆开,放进嘴里。
糖果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将他心底那点石头一点点变成轻盈的棉花,把心脏填满,还有点涨。
他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心情的确很糟糕。
一直不曾关心过他的母亲从天而降,还不由分说没收他的手机,将他关起来。
强势的态度让陆淮知感觉很焦躁。
不过这些都被压小心地压在心底,他首先要做的是把时绥哄好。
可是,时绥几乎没让他哄,还用自己的方式,把他心底的阴霾驱散殆尽。
最后,还给了一颗棒棒糖。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哄谁。
等陆淮知到家,嘴里依旧溢满糖果的清甜。
陆淮知敲了敲门,发现门没锁,他推门进去,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沉默坐着的身影,以及茶几上摆好的新鲜果盘。
“妈。”陆淮知叫了她一声,“我回来了。”
卢婕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声音有点嘶哑:“你从窗户翻下去的?”
她死死盯着陆淮知,忽然看到陆淮知胳膊的擦伤。
卢婕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陆淮知身前,“受伤了?”
“还有哪里摔到没有?”
“没有。”陆淮知回道,“胳膊时绥帮我上药了。”
卢婕听到这个名字,沉默下来,“原来你是去找他。”
甚至不惜从窗户跳下去。
在卢婕眼里,陆淮知从来都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就算是她跟前夫闹得不可开交,要离婚的时候,陆淮知也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和听话,不吵不闹,最后跟着她一起生活。
可是,这样优秀乖巧的孩子,竟然在她来安城的第一天,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妈,你饿不饿?”陆淮知猜卢婕应该没吃饭,“你先吃点水果垫垫,我去煮面。”
陆淮知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冷静。
可能是嘴里的甜味还没散,也可能是时绥觉得他冷着脸的样子丑。
陆淮知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算得上温和。
“我不吃。”卢婕定定看着他,“陆淮知,我就问你,如果我们不住二楼,你还会跳下去吗?”
“不会。”陆淮知很快回道,“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可是,我还是会想办法出门,我跟时绥约好了。”
卢婕听到那个名字就止不住冒火,“时绥时绥,你眼里就没我这个妈是不是!”
陆淮知没回话。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时机。
此时卢婕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卢婕按下接听。
“我知道,我今晚会到,你们先在那里住下。”
陆淮知这个时候才发现,卢婕把行李箱放在了客厅,明显还没拆过。
“我这次来安城不光为你,隔壁市我有点工作要忙,忙完我就能歇一阵了。”卢婕沉着脸,“我会出差三天。”
陆淮知在心里记下日子,“好。”
卢婕换好鞋子,手拉上行李箱,“这三天不许夜不归宿,我会给保安打电话。”
陆淮知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卢婕拉着行李箱就准备走,却被陆淮知叫住。
他将茶几上切好的水果打包,“没吃晚饭的话,用这个垫垫。”
卢婕在他手上的果盒上看了眼,伸手接过,“你手机放你房间桌上了。”
说完径直离开。
全程两人的对话还算体面。
陆淮知回到房间,把手机开机后,一瞬间蹦出很多条微信,都是时绥的。
大部分都是下午那会问他在哪,有没有到奶茶店。
最后几条是刚发不久的。
【ss:到家没?】
【ss:还没到?】
【ss:你妈骂你了?】
【ss:你不会挨揍吧?】
【ss:你可别躲在哪个角落偷偷哭,很丢人。】
陆淮知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愣了愣,差点以为时绥记起什么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应该只是凑巧。
【陆:到家了。】
发完这句话,陆淮知手指顿了顿。
【陆:被骂的很惨。】
两条消息发出去后,陆淮知就看到对话框上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大约过了三分钟。
【时绥:来视频。】
时绥甚至已经做好了跟陆淮知妈妈对峙的心理准备。
现在什么社会了,还没收手机关房间,大城市的家庭也这么封闭吗?
可等视频接通,他看到陆淮知安稳地坐在书桌边,旁边还有一只撒娇卖萌的猫。
时绥:“?”
攥紧的拳头松也不是,捏着也不是。
“陆淮知,你这像是被骂了?”时绥看着陆淮知表情挺轻松的。
很快,时绥反应过来自己大概率被忽悠了。
他磨了磨牙,“陆淮知,你闲的了?”
时绥气的锤了一拳枕头,把它当成了陆淮知的脸。
陆淮知显然也看到了,“别打人。”
时绥当着他的面又锤了一拳。
亏他还以为这小子委屈得不行,想给人讨公道。
狗东西。
时绥绷着脸,“挂了。”
“等会。”陆淮知说,“明天还能去你家吗?”
这话成功让时绥准备摁下挂断的手停住,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朵有点烧,将手机往下扣了扣,镜头照着怀里的枕头,只给陆淮知听他冷酷无比的声音:“来我家干嘛?”
陆淮知看着镜头里不断被拉扯的枕头,以及那个不自觉往枕面上蹭的食指,顿了顿,“胳膊那里我不好上药,而且,我们好几天没补习了。”
他试探道:“我去给你补习?”
时绥往狭小的卧室看了眼,唯一能放东西的床头柜还立着一个风扇,“卧室没地方补。”
此话一出,氛围慢慢变了。
卧室这个词在今晚过后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陆淮知声音低了点:“要在卧室补吗?”
时绥:“你要在客厅喂蚊子我也没意见。”
语气硬邦邦的,不过揉枕头的手更凶了。
“我家有个床上书桌,挺宽的,可以带过去。”陆淮知抬眼,“行么?”
饶是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出现在镜头里,时绥还是不敢看陆淮知的眼睛。
目光四处乱瞟,声音也飘:“随便。”
“挂了。”
时绥说完啪的挂了电话,都没给陆淮知反应的时间。
周围安静下来,时绥一把将枕头盖在脸上,遮住烧红的脸。
他刚才意图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翌日, 天朗气清,放学的时候,橘色的晚霞洒满天际。
时绥看着外面的晴天, 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天太热了, 这个点温度直逼38℃。
他只要想想要在这个温度跟陆淮知缩在卧室挨着手脚学习, 鼻尖就忍不住冒汗。
而放学铃声一响,教室内的空调自动就关了,原来爱拖堂的田洪军也不再逗留,简单说了几句就离开。
“时绥,你帮我看看我这检讨能过关吗?修了一整节课了。”汪城嘴里咬着笔杆子, 将好几页的检讨折了折,递到时绥跟前, “邓老头不会还挑我刺吧?”
上次翻墙被逮个正着,被邓为本罚了五千字手写检讨,他赶了两天,才写完。
时绥看了眼他写的比蚊香还扭曲的字,问道:“你知道邓老头为什么让你去办公室念检讨吗?”
汪城眨了眨眼:“难道是我声音好听?”
他忽然很害羞地摸了摸鼻子, “难怪老田之前还问我要不要参加朗诵比赛。”
这话一出,连原本低头刷题的陆淮知都看了他一眼。
齐思正坐在旁边,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班主任叫你是觉得你嗓门大,可以用气势压过其他的班的人。”
“至于为什么要念检讨。”齐思正往他狗爬的字上瞥了一眼, “因为你的字没人能看懂。”
时绥附和地点头。
“草, 时绥你字比我好多少似的?”汪城气呼呼地把检讨书折起来放好,“咋俩大哥别笑话二弟好吧?”
汪城拉开椅子站起身, 看向后排两个人,“我去找邓老头, 你们等我会一起走。”
时绥:“不等。”
陆淮知:“有事。”
几乎异口同声。
“不是吧?”汪城疑惑地看向两人,“你们约好了?”
陆淮知:“嗯。”
时绥:“没有。”
两人给出完全相反的答案。
时绥忍不住用脚越过桌腿偷偷踢了陆淮知一下。
这小子是真一点不避讳。
“我想约时绥一块补习。”陆淮知顿了顿,“他还没同意。”
汪城将信将疑,不过看着陆淮知一脸淡定,勉强信了他的话,“那行吧。”
他刚想问齐思正有没有事,却见对方已经收拾好东西,从课桌上直接翻了出去,没给他询问的余地。
看来上次排长队买奶茶给齐思正留下了心理阴影。
汪城幽怨地拿着检讨去找邓为本,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也都走完,只剩下时绥跟陆淮知。
教室内空调残余的冷气渐渐消耗殆尽,屋外的滚烫空气则是顺着各种缝隙侵袭进来,时绥眉头微微拧着,余光偏头打量了陆淮知一眼。
在低头认真写题,不过可能是离窗户太近,热气翻涌,陆淮知时不时就拉起衣领鼓风透气,显然很怕热。
也是,毕竟城里来的,夏天估计都没离过空调房。
陆淮知察觉到时绥的目光,很快停笔,偏头看过来,“走?”
简单一个字,却让时绥耳朵又烧了起来。
肯定是温度太高的原因。
时绥将视线放回手机屏幕的游戏上,“今天别去我家了,热。”
他每次早上出门都有把窗户打开通风的习惯,现在他家里应该跟火炉一样。
以前他都是去网吧避暑,现在陆淮知说要辅导学□□不能还去那里。
时绥垂着眼皮,玩游戏都玩的有些烦躁,开心消消乐被他玩出了英雄联盟的气势。
陆淮知感受着时绥的低气压,很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时绥的心思真的很好懂。
时绥正想着要不散了,一抬头,就瞥见陆淮知嘴角的笑。
他脸色更臭了。
去不了他家这人还挺高兴是吧?
他哗啦将手机扔进书包,囫囵将桌上的课本也塞了进去,刚准备起身各回各家,陆淮知却拽住了他的胳膊。
“别走。”陆淮知说,“我有办法。”
时绥看着安和小区门口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以及那个喷水的漂亮喷泉,表情难得地有点呆。
陆淮知说的办法就是带他回家?
等走到玄关,时绥脚步蓦地停住,“我这样空手上门是不是不太好?我需要去买个水果吗?”
“不用。”陆淮知拧开门锁,“我妈出差了,不在。”
打开门,时绥还没来得及看清陆淮知家里什么样,脚边就扑上来一个雪白团子。
糖糖欢快地扒拉时绥的裤脚,一副向往他身上跳的架势。
这热烈欢迎的态度让时绥心底最后那点紧张彻底消散,他俯身,将糖糖抱了起来。
糖糖也仰起头十分亲昵地蹭了蹭时绥的下巴。
时绥感觉被蹭了一脸毛,立马偏头,“你家猫怎么这么粘人?”
陆淮知看着在时绥怀里欢快扑腾的猫,伸手接了过来,“它现在正掉毛,别理它。”
他给时绥拆了一双新的拖鞋,换上后,带人去自己卧室。
时绥边走边看。
陆淮知家里是标准的三室一厅。
一个客厅就比他家要大,墙上贴着白色的墙纸,家具很新,地上的瓷砖也亮得反光,很干净,却看不出什么人气。
陆淮知路过沙发的时候,伸手将上面的枕头挪了一下位置。
他摆弄了一下后,两个枕头刚好一左一右,格外对称。
时绥嘴角抽了抽。
陆淮知是有强迫症?
不过进了陆淮知卧室,那种规矩又死板的感觉不复存在。
卧室只有床,书桌,和一个衣柜,摆放得也很整齐,不过窗台上放了几盆多肉,长势很好,瞧着郁郁葱葱,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时绥将书包放在书桌上,刚好看到陆淮知关门,还恰巧将猫关在了外面。
很快,门上传来了挠门声。
时绥挑了挑眉:“你不让它进来?”
“不让。”陆淮知看了眼时绥身上沾着的猫毛,“它太闹人。”
时绥对这样的说辞不置可否。
毕竟,每次视频,这只猫都是堂而皇之进出陆淮知卧室的,也没见陆淮知多抗拒。
他拉开书桌旁的椅子,跨坐上去,将下巴搁在靠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淮知跟糖糖斗智斗勇。
跟自家的猫吃醋,时绥还真第一次见。
糖糖挠得很起劲,还不断在门外喵喵叫,就跟陆淮知虐待了它似的。
“唉,你上次不是说糖糖会翻跟斗,这次不给我看了?”时绥不嫌事多地拱火。
陆淮知黑眸凝着他,“你上次说喜欢看我翻,变心了?”
时绥:“……”
陆淮知将空调打开,然后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门外的挠门声瞬间停了。
时绥问:“你干嘛了?”
陆淮知:“给它用自动喂食器加了点猫粮。”
时绥:“……”
这小东西也太不争气了。
陆淮知将手机跟书包放在桌上,然后,将另一个椅子挪到时绥旁边,才坐下来。
时绥看了眼将近两米的长桌,皱眉:“这么宽敞你非挤我?”
他都听到凳子腿撞一块的声音了。
陆淮知顿了顿,“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说完,象征性地往旁边挪了挪,“这样的距离行吗?”
时绥看着宽敞了不到0.1cm的空隙,沉默下来。
算了,贴着就贴着,又不会少块肉。
时绥忽然想起什么,“你偏过来,我看看你右胳膊。”
上课的时候,陆淮知坐在他右手边,他看不到,只有现在才能光明正大地看。
“结痂了。”时绥拽着陆淮知的胳膊,“今天再上一次药就行了。”
陆淮知的伤口只是昨晚看着严重,现在结痂这么快,代表只是磨破了一层皮。
时绥给人用棉签上药。
下午的晚霞从窗口倾泻进来,将时绥的侧脸照的红润润的,他表情很认真,微垂着眼,颊边散落下一缕头发,在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陆淮知抬起左手,将那缕头发顺到时绥耳后,“不上药的话,你明天还来吗?”
“来干嘛?”时绥顺口回道,“看你翻跟斗?”
陆淮知一时语塞。
时绥现在会用他的话怼人了。
他垂下眼睑,在时绥碰到他一个还没结痂的伤口时,陆淮知缩了缩胳膊,“还是很痛。”
陆淮知低声道:“我觉得我的伤口可能暂时好不了。”
时绥抬眼,陆淮知也认真地回望过来,“真的,明天我给你看。”
时绥:“陆淮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之前的牙印是我第一次接触那种伤,不了解才上了你的道。”时绥冷冷看着他,“这种擦伤我以前几乎每周都有一次,你觉得我会不清楚?”
陆淮知抿了抿唇,没说话。
“还有。”时绥用碘伏棉签在他手肘最严重的地方用力点了一下,“要是被我发现你再干之前一样的蠢事——”
可说完,他忽然卡了壳。
他好像没什么能威胁陆淮知的。
“你就完了!”
撂下最后一句气势很足的话,时绥将棉签扔进垃圾桶,手动将陆淮知的椅子推远了,还将垃圾桶横在两人中间。
然后,一脚踩在椅子上,臭着脸玩开心消消乐。
陆淮知没想到时绥会突然生气,其实那个念头只是刚刚冒了个头,他什么都没说,时绥就察觉到了。
“时绥,我不会再伤害自己。”陆淮知语气认真,“我只是怕你明天不来了。”
时绥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怕的?”
他又不会凭空消失。
陆淮知顿了顿,“怕时间一过,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是我的幻觉。”
声音很轻,说完,定定看着时绥,像是在等时绥的回答。
时绥怔了怔,低头胡乱地在手机点了几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次数用完,满屏的冰块。
时绥面无表情的消耗五点精力再来了一次。
陆淮知在等他说什么?说昨晚那些不是幻觉,他就是将人压在床上,还卑劣地用陆淮知迟到的事作为要挟,占人便宜吗?
要是可以,时绥也觉得昨晚的事是幻觉。
不对,是幻觉的话他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草!更不对了,难不成他是打着占人便宜的心思来的?
时绥脑子越想越混乱,连陆淮知什么时候把椅子搬回来的都不知道。
“先喝点水。”陆淮知给他倒了杯水。
时绥都没看,直接抓起杯子灌了一口。
等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脑子停转了——
是陆淮知的杯子。
“你别急。”陆淮知缓声道,“我没逼着让你负责。”
时绥:“……”
越说越离谱。
“不是补习吗?”时绥僵硬地转移话题,一股脑将书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我记得今天作业有点多。”
包里最里边的棒棒糖都倒出来了。
时绥顺势递给他,“吃吗?”
把嘴堵住就消停了。
陆淮知接过棒棒糖,没再逼时绥表态。
两人似乎真的回到了之前每天晚上学习的状态。
不过细看,就会发现不同。
时绥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卷子上都是一些无意义的线条,一题都没写进去。
陆淮知也是,姿态散漫,手里拿着笔,慢慢地转着,余光一直落在时绥脸上。
耳朵好像又红了。
时绥本来想借着作业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忽略了现在的环境。
因为在陆淮知的卧室,他感觉鼻尖都是对方的味道,干净又强势,无孔不入。
两人坐的又近,他偶尔动一动腿,都会碰到陆淮知。
在气温略低的空调屋,两人的体温十分明显,时绥被突如其来的温度惊了一跳。
陆淮知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坐姿依旧规矩,看起来比平时还放松。
甚至还往腿的重力一点点往他这边倾斜,像是把他当成了借力的工具。
时绥下意识就想把腿收回来,可一咬牙,又停住了。
他为什么要躲?反倒衬得他心虚。
桌上也是,写字间偶尔胳膊很轻地蹭一下,又错开,来来回回。
时绥形容不出那种感觉,被蹭过的皮肤像是过电一样,电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让他头皮发麻。
关键是这种感觉断断续续。
时绥正好在看一道电路题。
他想,自己好像也成了其中的一个小组件,结局只有两种。
短路,或者过载。
他每次打架的时候,也会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那种刺激的感觉像是转嫁到了他跟陆淮知的肢体接触上。
可这跟打架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产生的化学反应剧烈了无数倍。
时绥想象不出,要是再深入一点,他会怎么样。
参考打架后那种头晕目眩的脱力感,再翻倍……
时绥得出一个结论,他会死。
尽管时绥脑海里天马行空,他却半分没有后退,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努力绷着脸,装作认真地写试卷。
这种奇怪的状态被时绥桌上手机的震动声打破。
时绥立马丢掉笔拿起手机,腿也“自然”地收了回来。
他打开手机,竟然是钱浩通过了他的微信好友申请。
可能是之前心虚加害怕,钱浩没敢直接拒绝,现在几天过去,觉得时绥心情好了,才同意。
【钱浩:有事吗?】
要是以前,时绥肯定会直接发消息约钱浩出来打一架。
毕竟加人好友就事这个目的。
可现在,时绥却半分没有这个念头。
跟钱浩这个菜鸡打架还不如陆淮知胳膊肘蹭他一下来得刺激。
这是时绥最真实的感觉。
之前对打架隐隐的渴望在昨晚之后悄无声息地变了。
时绥放下手机,抬头,正好对上陆淮知的眼,微凉,在他看过来后,拿起桌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浅色的唇被水染得湿漉漉的,有些撩人。
时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陆淮知察觉到,抬手,把唇上的水擦干净了。
时绥:“……”
陆淮知问:“谁找你?”
时绥被他这冷淡的语气弄得有些莫名,“你生什么气?”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两人离得近,陆淮知可能看到是钱浩的消息了。
这人是醋坛子转世?
时绥拿起手机,当着陆淮知的面打开微信,将钱浩删了,动作干脆利落,“这样行了吗?”
不过,陆淮知的视线却往时绥列表下面挪了半寸,忽然沉默下来。
时绥顺着看过去,他短短的列表名称里有一个很长的备注,显眼又突兀。
[高二三班陆淮知]
时绥:“……”
很好,白哄了。
毕竟,这备注是他自己设的, 这么久也没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