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临营对鬼戎军来讲如同过家家,开弓之时一片树叶从枝头落下,还没飘飘落地。
就已经结束,剩下的官兵被绑来地上,跪地求饶。
大多数的地方兵都是历代军籍,老子退了儿子顶上,并非靠实力脱引而出,他们享受着军户的优越条件,却从未尽过军户义务,敌人刀下两腿一夹双手一举,怂得比任何人还要快。
元彻提着重弓缓缓走出,拔出斜插进地上的九尺重刀,他们一行人面部的北境特征极为明显,身边还带了狼,官兵还以为是北境人下来掠夺了,连道:“这位爷,小的贱命不值得您动手,粮草都在总营里,您放小的回去给你取可好?”
“哦?”元彻玩心起来,“有多远?”
“不远不远,一天之内就能来回。”官兵搓搓手,“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一位爷跟着小的一起去。”
“放心,怎么会不放心呢?”元彻一摆手,鬼戎兵解了他们身上的绳子,“都去吧,人多点也能多拿些,一天之内回来。”
官兵忙说是,心想这只长个子蛮夷人真好骗,回去了岂有回来的份?
元彻冷笑,抬手摁住头狼的嘴,安抚着这位辛苦跑了大半夜正在饿肚子的战友,让它再等会儿。
一群官兵刚怀着侥幸心理脚底生烟,可刚跑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后面是什么声音?”
“有吗?我怎么没听见?”
“不,真的有,很多,但不像是人的脚步声。”
“我也听见了,好像还有呼吸声。”
“呼吸声?你扯,什么东西的呼吸声会这么重?”
官兵们回头一看,霎那间就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四肢并用地连滚带爬,哭爹喊娘,但都没用,他们怎会跑得过狼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双幽绿色的眼睛从四面聚拢,由远及近,比自己人还要大的血盆大口张开,獠牙将自己撕扯吞噬。
“啊啊啊!”
惨叫响起,在这荒野上缭绕,吴小顺被军医草草包扎了伤口,带去元彻面前。
吴小顺听得背后直冒冷汗,腿肚子下意识地抽搐,他也被吓住了,心知眼前这一位和那些酒肉官兵不是一类人,这位只需要站在这里,就会给人莫大的压迫感,叫你不敢抬头直视。
不知对方什么身份,吴小顺只能用最常用的称呼拱手道谢:“多谢公子相救,在下吴小顺,敢问公子姓氏?”
元彻看着饱餐回来后的狼群,吆喝它们去找池子洗掉嘴上的血:“刚刚不是还叫朕灭掉李氏余孽吗?”
吴小顺一顿。
眼前的队伍黑衣凌然,严阵有数,行动有气吞山河之势,恍然间,他终于想起当今陛下也是一位北境人,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随后才想起礼数,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俯首抢地。
“草民拜见陛下!”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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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想杀你们
半个时辰后, 元彻坐在篝火旁,让鬼戎兵将见了亲爹似的吴小顺带了下去,并在吴小顺的指引下, 将另外十六位逃走的佃农找回来,安顿在一起。
没多久, 亲卫军也前来汇合了。
狼群众多, 部分没有吃饱的狼一看见兀颜, 就甩着四条腿跑过去, 将他扑在地上又舔又蹭,想要讨他的肉干吃。
兀颜将自己兜里的肉干全贡献出去都还不够,可怜巴巴地望向同僚, 同僚们集体装瞎装聋,只好把目光投给陛下。
元彻:“……”
肉干袋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兀颜蹦跶接住, 带着狼群去一旁分发。
耶律录布置好今夜的巡防后带着两酒瓶走了过来,丢出一个去元彻手上, 盘腿和他并肩坐下。
元彻打开喝了一口,呸道:“干嘛用酒瓶装水?”
耶律录:“军中不饮酒。”
元彻塞回酒瓶丢去一边:“中原人的规矩,和鬼戎军有什么关系?”
“陛下,就你那酒量, 要是不想出丑就省省吧。”耶律录道,“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
元彻斜着白了他一眼, 毫不避讳:“丞相大人。”
耶律录:“……”
“哦,那您慢慢想,末将去……”
“师兄。”
耶律录刚起身, 就听见元彻这样称呼自己, 明白此时他把身份改回从前跟在屁股后面的师弟了, 重新坐回来:“说吧,一路过来脸色都不好,有什么不开心的?最近不是很顺吗?”
“就是太顺了,”元彻看着篝火,从旁拿起一块木材丢进去,火焰在包围木头住的瞬间高涨一倍,衬得元彻的眼睛和右半张脸极亮的同时,另一半身体像是落在了黑暗中。
耶律录:“怎么说?”
元彻看了眼脚边的瓶子:“真没酒?”
“……”
耶律录把自己的酒瓶递给他。
元彻仰头直接灌了一半下肚,把耶律录吓得连忙将瓶子给拽回来,元彻感概一声舒服,抬袖抹掉自己下巴处的酒,道:“近来一切都特别顺利,朕想要办的事,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解决,像是有人提前安排好似的。”
说到这份上,不用点明也能猜到此人是谁。
耶律录道:“天灾人祸,饶是沈大人再聪明,也料不到会有旱灾发生。”
“朕知道,朕指的不是这个,若他真能料到旱灾发生,断不对放任这事滋长起来,乃至出现百姓相食的局面。”元彻说道,“重要的是这一路上,他先是大老远的跑出京城十几里,里里外外下功夫,只为将兀颜塞回亲卫军你知道吗,他早上没什么力气,起床可难了,不是要事的话没必要折腾自己。”
“……不知道。”耶律录心道后面那句没必要加上,思索片刻,“兀颜被革职和他也有关系,许是内疚?”
元彻摇头:“要内疚早内疚了,况且他向来不插手军中事,这还是第一次。”
听元彻这么说,耶律录也陷入了沉思,今夜之后再往前走,就算正式踏入了北方藩国的地界,元彻此次举兵来的借口是,听说藩王无视旱灾,以至流民暴\乱四起,朕要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有心的人都知道,除了流民暴\乱,元彻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撤藩,无论藩王是不是真的无视旱灾,此行之后,北方一定再无李氏王爵。
藩王们只是贪,又不傻,他们肯这样好声好气地迎接元彻进来吗?
至少心里一定不会。
耶律录将酒瓶放回元彻够不着的位置:“你在想吴小顺的出现也不是巧合,诸多巧合串在一起,沈大人在向你暗示什么,我们若是知道了他的意思,接下来也会特别顺利。”
元彻点头:“没错。”
可这暗示到底是什么?
师兄弟俩肩并着肩托着下巴沉默老半天,百思不得其解,直至兀颜将从元彻手中讨的肉干也发完,吴小顺走了出来,有些好奇地望向狼群:“它们咬人吗?”
“不咬。”兀颜答道,“它们吃人。”
吴小顺刚伸出去的手迅速收了回来,在衣摆上蹭了蹭冷汗。
“朕知道了!”元彻猛地站起。
耶律录差点给他这突然冒出的动作掀飞,伸手撑地稳住身型:“是什么?”
元彻回忆道:“很久之前,大人就对朕说过,面对藩王,打是固然是要打的,但朕不该把他们看做敌人,而是臣子,敌人杀死就可以了,而要收复一个臣子,光是砍了脑袋没用,得知道为什么他的项上人头会掉,后来他又教兀颜说朕此行身边既需要一位能走在明面上的将,也需要一位能在暗中完成任务的卫师兄,附耳过来。”
话毕,元彻问道:“如何?”
耶律录瞪大眼睛,点头道:“很好,这样一来,无论藩王想要做什么,都逃脱不了。”
“那是当然,他可是朕的丞相大人那就这样办,今日朕就将队伍分出来,明日便行动。”元彻干劲上来,转身就走,却在跨出第一步时被耶律录拉住。
“小彻,师兄不是挑拨离间什么,但其中还有一个疑问。”耶律录慎重道,“若沈大人一开始就打算让你这么办,他为何不直接告诉你?而是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暗示?他就不怕你想不到这一计耽搁大事吗?”
元彻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耶律录见他这样,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立马打着圆场:“那个什么,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沈大人也是人,不一定事事都能想到,许是单纯地觉得兀颜来力量更大而已,你……”
元彻忽道:“因为他没法说。”
耶律录话音一凝。
“山河未定,他……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根本没有放下,朕一时冲动表明了心意,高兴得昏了头,却从未好好想过他为何忽然接受朕。”元彻将第一夜晚上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双拳紧握,似有不甘,“他一定还有事情藏在心里,想要为朕谋划什么,没法直说。”
耶律录走上前,握拳在元彻肩上轻轻敲了一下,元彻抬起头,和耶律录对视,令耶律录意外的是,对方眼里不再是以前的迷茫和无助,而是坚定,如同战场上的模样。
“可那又如何。”元彻一字一句道。
“他是朕的人。”
“有心思也好有目的也罢,与以前不同了,这次,朕会亲自盯着他,不许他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就算是地狱朕也可以跳下去把他拽回来事不宜迟,明日就行动,赶早回京城,”
辽阔得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荒原上,耶律录略微震惊,随后一笑。
元彻的计划是让耶律录顶替自己身份,去到王府,自上而下,自己则避人耳目偷偷去到民间,自下而上,掌握最重要证据的同时,确保赈灾粮能送到百姓手中。
清晨,鬼戎军分作两队,耶律录带着大军,沿着官道进入北方众藩国,以魏王为首的藩王们打开国门,假惺惺地迎接新帝:“臣等叩见陛下!”
“嗯。”耶律录略一点头,骑着灰狼沉声道,“魏王,说说吧,旱灾和流民起义是怎么回事。”
魏王擦了擦汗,看上去有难言之隐:“哎……此事一言半语说不清,陛下一路劳累,还先请移驾王府安顿,让臣等为接风可好?”
鬼戎大军镇在城郊外,耶律录则带着一支二十人的精锐队伍深入魏王府。
魏王跟在耶律录身后,冲一旁的人低声道:“都处理好了吗?”
“王爷放心,该烧的烧了,该埋的也埋了,保证看不出半丝破绽。”此人贼眉鼠眼地打量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耶律录后背,“待时机成熟,这个蛮夷人也可以……”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两人相视一笑,以为百无一失。
与此同时,真正的陛下带着鬼戎亲卫军,在吴小顺等人的指引下,来到了魏国一处不起眼的小镇上。
小镇乍一看去荒凉无人,和之前的那些村落别无二致,可随着吴小顺翻过一个断崖,再顺着一口勉强只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山洞往里走百步,狭窄的洞口骤然豁然开朗,洞内零零散散莫约百余人,都是些老人小孩和妇人,在听见吴小顺的喊声时,立马迎了上前。
又在看见元彻等人后,碍于他们身上腾腾的杀气,下意识往后退。
吴小顺刚想解释,一个声音传来。
“小……小吴。”一位看着已经年过古稀的大娘走出来,在两人的搀扶下至吴小顺面前,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我儿怎么没回来啊?”
去时一共五十来位年轻人,能归来的仅十七人,大娘巴望了一阵,确没在来的人群中看见自己的儿子,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就晕了过去。
元彻眼疾手快,赶在所有人之前接住了人,吴小顺吓得不轻,连连道谢。
元彻将人交给身后的兀颜,问道:“你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躲来此处?”
吴小顺左右同众人看了看,一撩衣摆跪地,两眼顿时泛红湿润,“不瞒陛下,因家中田亩颗粒无收,我们确实纠集了一批人起义,逼迫魏王,可我吴小顺以项上人头担保,我们绝对没有闹事,更没有像去年的黄巾贼那样沿路杀人,我们只是想要讨得一个救助和说法,希望魏王知道我们的难处,以及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鬼戎亲卫将带来的粮食分发出去,还有干净的水和肉干,一个小孩饿急了,接过就往嘴里塞,要是不一位亲兵眼尖,他非活活将自己噎死不可,后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无声哭了起来,继而连成一片,如久旱逢雨露。
元彻抬手示意亲卫军无需劝阻,憋久了的悲怆,总要发泄一番才痛快。
吴小顺哽咽道:“可那魏王非但不许,还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更扬言说,一切的证据都会被掩埋和烧毁掉,就算您亲自来了也查不出什么,如果您不知好歹的话,他连您都,都要……”
元彻:“都要杀吗?”
吴小顺颔首。
魏王在魏国当土皇帝当久了,什么狂妄的话都敢说,根本没有分寸。
稍后,只见元彻找了个地儿坐下,摩擦着手上扳指,脸上不但没有怒意,还有些许的兴奋,冷笑道:“有意思,朕正愁短时间内找不到杀他的原因,要将行程拖很久。除了你们,可还有其他难民?”
“有的。”吴小顺启齿答道,“不过草民与他们已经断了联系,上次见面还是在三天前,如今是生是死,并不知情了。”
“可有大致方向?”
“草民领的队伍被魏王打散成了三批,一批向着西南方向,一批去了东方。”
元彻打了个响指,兀颜和一干亲卫军立马上前,元彻:“带上部分粮食,顺着这两个方向去找人,沿途若有百姓,也一并安顿。”
“是!”
听此,众人欣喜过望,连连再次拜谢。
亲卫军当即开始自行分出队伍,兀颜抬起头,见元彻已经走了出去,翻身骑上头狼,连忙追上。
元彻指示着头狼调转方向,兀颜顺眼望去,竟是横在中原和北境之间的塔铁萨山脉,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陛下使不得!那边是……”
“使得。”元彻抓走兀颜背上箭筒内的箭,放在自己的箭筒里,“迟早是要对上的,免有人浑水摸鱼,朕去先下手为强,你们办完事就回此地等朕!”
说完,双腿一夹狼背,纵身离去。
牛以庸昨夜明明非常老实地没动,那人却还是给了他脑后一棒,当即就晕了过去,缓缓睁开眼时,已经第二天天大亮。
牛以庸意外发现自己没有被绑住,伸着脖子望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推门进来的人身上:“于……于……!”
于渺走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吵什么吵,看看你身后。”
牛以庸惊疑不定地转过头,看见一个人躺在自己脚边不远处,心脏位置赫然插着一把短刺,面色青白,已经死了。
牛以庸吓得再次下意识地张嘴准备大叫,于渺赶在他嚎出声前,以手为刃,又把他劈晕了。
又一个时辰后。
牛以庸揉着左右对称着疼的脖子,缩去房间里尸体最远处,惊恐地看着于渺:“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明白吗?”于渺上前拔出短刺,收入腰间刀鞘,“有人想杀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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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本就不太多的笑意收敛
昨夜, 牛以庸被跟踪,命悬一线时,恰巧于渺路过撞上了这一幕, 出手相救的同时以防这位肩不能扛的大人大叫引来刺客同伙,于渺当机立断打晕拖走。
恍如有风在颈边梭梭吹过, 牛以庸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开始了吗?”他下意识喃喃道。
“开始什么?”于渺不明所以。
牛以庸猛地回过神来, 摇头否认:“没, 没什么。”
于渺:“……”
牛以庸收拾好脸上的表情, 确保不会被看出半分破绽,准备站起来,奈何两条腿有些发软, 只好撑着一旁的桌椅借力,拱手道:“请问姑娘, 在下的同僚可还安好?”
既然要阻止他们, 杀他一个肯定不够。
“都好,无需担心。”于渺一身利落的束袖黑衣, 双手抱胸,背抵着墙,在兀颜的指导下,她于一个月前顺利通过考核, 正式加入鬼戎军,并凭借每日的勤学苦练, 已有在街坊间提刀巡逻的资格。
牛以庸被她腰间系着的一枚黑得发亮的“鬼”字令牌晃了眼,不由得一愣。
元彻将鬼戎军拆分做“鬼”与“戎”二字,鬼字牌象征敏捷与突击, 冲在前方, 戎字牌代表稳当与扎实, 守在其后,牛以庸想着于渺顶多拿个戎字在军中充数,以了却自己一番心愿,不会有一日真握刀佩剑,上战场。
牛以庸忽然觉得有些羞愧。
于渺自道出“我想要加入鬼戎军”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暗中默默努力,从未改变过目标,后来大家各忙各的,渐渐地将这件事淡忘掉了,一年后,等她再站到人前时,彻底焕然一新,让每一个人都由衷佩服,甚至还有些不相信这真是一位曾养在高院深闺中的大小姐吗?
而他一年前道出的“文能提笔安天下”,如今还在多少?
一个脚步声靠近,牛以庸还没感概完,衣领就措不及防地被人揪了下去,被逼着低下头因为于渺没有他高紧接着,一个拳头呼上前。
“哐当!”
牛以庸摔去和尸兄脸对脸,嗷呜又是一声,原地起跳,蹿得比那脱弦的箭还要快,灰溜溜地往后退,退至末尾,扭头一瞧,于渺站在自己身边。
牛以庸飞速地权衡了挨打和与尸兄玩谁更划算,毅然选择前者,双手抱头道:“别打脸!”
等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要挨打?
好在于渺也没继续揍他的打算。
牛以庸唯唯诺诺地放下手,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在下可是有什么冒犯之处?”
“没有。”
“那在下可是有什么话让姑娘不开心了?”
“也没有。”
“那在下就先……”
话音未落,于渺冷声道:“你还憋着不说?”
牛以庸:“啊?”
短暂的沉默后,于渺无声地叹了口气,单膝蹲下与他齐平:“牛大人,我赖个救命恩人的面子,向你讨个准话,你们内阁以及丞相大人,到底在打算什么?为什么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如今四大家已死,齐王也被撤了藩,还有什么困难吗?”
牛以庸心里一沉。
尸体还在一旁放着,牛以庸猜是这小姑娘故意的,就是为了问这段话的时候吓唬他。
于渺见他还是不肯开口,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算了,不勉强你,我去问问其他人。”
说完,转身喊来两位家丁,让他们将尸体处理掉。
于渺回头见牛以庸还在这里,以为他是不敢出去,宽慰道:“你放心,经过昨晚之事,太傅让街坊的巡逻兵增了一倍,你只要不在大半夜去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事,我先送你回家吧。”
于渺换了把刺刀别在腰间,开门的那一刻,牛以庸忽然起身,扑去将门重新关上,视线往四周扫来一圈,确定没有旁人,低声道:“别人不知道。”
于渺疑惑地看着他。
“别人不知道。”牛以庸又重复了一遍,“丞相大人这次要做的事,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内阁只办事,不知情,我……我也是根据一些细枝末节,有点猜测罢了。”
于渺脚步一顿。
牛以庸犹豫不决,最后抬手一抹脸,上断头台似的:“其实这事儿在我心里也憋了很久了,你实在想知道,我可以说,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先帝遗留下来的江山,朝中太多无用之辈,别看丞相大人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其实早已忧虑许久,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任何一个错误都会引起大错,后又出了齐王遗留的暗\\网一事,犹如在伤口上捅进刀子,触及了他的逆鳞。”
于渺不解:“你们不是在推行新政吗?慢慢换掉不就行了?”
牛以庸摇摇头:“按理来讲是这样,可如今局势非同寻常,陛下要以最快的速度让中原活过来,有能力和北境一战。”
“这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就是没时间给我们‘慢慢来’。”
“那该怎么办?”于渺追问,同时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心头。
“快刀斩乱麻,没办法。”牛以庸道,“此事既要速度又要利落干净,根本没有什么权宜之计,只要被齐王的网编织住的,无论他倒向哪边,以防万一,都必须杀掉,新政只是一个开始,有嗅觉灵敏的人闻到了,派出杀手\狗急跳墙。”
屋外夏虫鸣鸣,屋内入坠冰窟。
于渺震惊得有些接受不过来,片刻后,问:“你的意思是,血洗朝堂?”
“差不多。”
“这根本不可能!”于渺当即反驳,“首先怎么杀?用什么理由定罪?齐王吗?那些所谓的网定然不会承认,他们本来就是来霍乱朝堂的,死前能再搅合一番正顺他们的意,其次这事儿不像杀四大家那么简单,这是整个朝堂啊,关系到的人数保守估计不下七成,空出来的官职谁去顶上?你也说了,陛下在外杀敌,求的就是一个朝中稳当,这岂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于渺一口气说完,心中忧虑不减反增,觉得这简直就是胡来!
太疯了!
于渺推拉着牛以庸:“你去,把这些告诉丞相大人,让他住手,或者一封信告诉陛下,让他回来制止!”
牛以庸愁道:“姑娘……”
“别姑了!”于渺怒了,“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是还有点头脑,立刻按我说的做!
下一刻,牛以庸忽然一撩衣摆跪在于渺面前,吸气道:“好姑娘,你听我说,你担心的这些,丞相大人肯定已经想到了,他心定是向着陛下的,既然肯做下去,那就是有解决之法,能避免发生,你的顾虑是多余的。”
于渺哑了声。
“天下没有这等便宜事。”稍后,于渺面无表情道,“后果不在朝堂上,那就在其他地方,届时丞相大人会怎么样?”
“这……”
于渺:“快说!”
牛以庸:“不……不知道,在下愚昧,只猜到了丞相大人有此打算,真不知他具体要怎么做,还在发现的一开始就被丞相大人警告不许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