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手机,联系就变得方便很多。如果凌厉那时还和自己保持联系的话……他直直地盯着屏幕上的微信图标,半晌,还是没有点击进去。
“在看什么呢?”愣神的功夫里,凌厉已经洗漱完毕走了出来。闻听略惊了一下,慌忙回道:“没看。”
凌厉见他将屏幕朝向自己,仍然停留在主页面上,有点不满地道:“你随便看啊。”
闻听摇摇头:“我没什么要看的。”说完,伸长手去将手机递还给他。
凌厉在他的床边站定片刻,像在犹豫什么,然后侧过身,在闻听的床边坐了下来。闻听心跳骤然变快,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又不想刻意躲开,因此不可避免地和凌厉肩并肩地贴在一起。
凌厉坐下来了,却也没有什么事要做,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几秒,最终点进相册里,翻找出前不久在德国和家人的合照:“我们之前拍的。”
“凌云。”闻听一下子认出来,看了几秒,好笑地问凌厉,“凌云是不是胖了?”
“一直在一块没觉得,这会儿看照片好像是有点。”
他滑动屏幕,翻到下一张相片。
“凌熙姐?”
“嗯。”
“她剪短发了。”
“对。怎么样?”
“凌熙姐一直很漂亮。”闻听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为了看清照片,不由自主地往凌厉的方向倒。
“这是我妈妈。”凌厉点了点照片最左侧的女人,一头漂亮的卷发,涂着鲜艳的口红,手里随意地握着一只高脚杯。
闻听定定地看了一会,由衷地说:“好美。好有气质。”
“嗯。”凌厉弯了弯嘴角,继续给他看那附近的森林和湖泊,兀自评价道:“我还是更喜欢临溪。”
闻听惊讶地看他,没当回事地笑道:“别开玩笑了。”
凌厉也很惊讶:“你难道觉得照片上的更美?”
“那当然啊。”
“不。还是临溪比较好。”凌厉歪了歪头,发丝蹭在他的脸颊。
他无心争论,咽了一口口水。德国的照片翻完了,凌厉坐得离闻听更近一点,手臂往身后探,几乎将他半抱在怀里,右手翻动相册,找到之前他与同学们出去自驾游的照片:“我的同学。”
“在山里。”
“嗯。”
“旅游吗?”
“是啊,自驾游。”
“哇。”闻听看到烧烤架,感叹道,“你们肯定很开心。”
“还算不错吧。”
他们在客厅里拍过一些合照,凌厉在合照的界面停顿下来,忽然煞有介事地一个一个介绍起来——他的室友、同学、在社团认识的学姐……
凌厉的声音在耳边持续地响着,以缓慢而耐心的口吻。闻听也认真地听,渐渐从心底涌起一些温暖和感动,好像他也因此得以窥见并且进入凌厉的生活。
翻到一张夸张的丑照,凌厉快速地略过,然而闻听已然看见,笑闹着要返回去重新看。他原先把手机举远了,可是闻听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腕,他便只好没办法地松开手,任由闻听抢过手机,对着屏幕高兴地大笑。
不好意思与丢脸的尴尬劲儿全被笑声驱散,凌厉看着闻听的笑颜,放在他身后的左手又收紧了一些。
闻听饶有兴致地翻过几张,突然停下来。凌厉本来只在偷看他的侧脸,没有注意看屏幕,却听闻听问道:“哪个是王嫣啊?”
凌厉愣了一下,视线移到手机,屏幕正显示着那次出游时女生们的合照。
“这个。”他很快点了一下屏幕——这时候解释不解释好像都有问题,不过他还是添上一句:“我和她没关系。”
“哦,我知道啊。”
闻听还在看那张照片,凌厉有点不舒服:“那你问什么。”
“我就是问问。”
“你别听凌云瞎说。”
闻听笑了声:“关凌云什么事?”
“反正就是没有的事。”他有点急了,“以前就是胡闹,现在真的没了,她早就有男朋友了。以前也是我误会……那个时候……”
“知道了。”闻听小声说,“我又没说什么。”
“那你也别想什么。”
“我能想什么。”
“你……”凌厉被噎了一下,口不择言地反驳:“那你和你那个班长,你们有没有,有没有……”
“什么有没有?”闻听也着急起来,一下子坐直身子,“我和她就更没有了。”
他反应这么大,凌厉不禁吃味:“那你急什么啊?”
“你自己胡说,还不许我反驳了?”
“是我胡说。”闻听语气一重,他立刻服软,“我不说了。”
闻听坐回原处,没忍住扁嘴嘟囔道:“没有还存照片。”
他赶忙解释:“是当时各自拍的,用苹果手机的人就airdrop了一下,就是蓝牙传输,拍的所有照片都同时共享了,我后来也没再看,就一直没整理。”着急忙慌解释完,他回想起方才闻听的语气,心里高兴起来,殷勤地主动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删掉。”
“不要不要。”闻听连忙截住他的动作,认真道,“我是开玩笑的。这么好的回忆,删掉多可惜。”
“真的?”
“真的啊。”他伸出一根手指,把照片滑下去,又回到相册的小图界面。凌厉顿了顿,往上扒拉几下,在杂乱无章的相册中找了一会,然后直接点开收藏夹,从当中找出一张图,送到闻听的眼前。
他定睛一看,一张背光的单人照,是一年前他们去看日出时凌厉在山顶帮他拍的照片。
“这是……”
“还记得吧。”凌厉看他的表情,笑了一声,“我给你拍的。”
相片里的他咧嘴笑着,当时没觉得,现在回头看觉得很有几分稚气,还有一点傻。闻听看了一会,不好意思地捂住手机屏幕。
“我们还没有合过影呢。”凌厉说。
“是哎。”闻听恍然察觉,可惜道,“刚才在烟火会的时候,应该让别人帮我们拍张照片的。”
“没关系,我们现在拍。”
他还没反应过来,凌厉已然退回桌面打开相机,将摄像头切换成前置。闻听一下子看见自己有些呆愣的表情,以及被凌厉半抱在怀里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点,结果与凌厉贴得更紧了。
凌厉不由分说地按下拍摄键,闻听着急地拍一下他的手臂:“你等一下啊。”
“知道了。”凌厉将脸凑近一些,咧开嘴角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褪去了平时的锋芒,显得很柔和的样子。
闻听压抑住不好意思,也微微弯起嘴角,对着摄像头露出浅笑。
凌厉快速地连拍几张,低下头检查拍摄效果,笑容变得更大了。闻听也凑过去看,只见屏幕上的两人同坐在床上,头紧靠在一起,面对镜头笑出同样的弧度,怎么看都显得暧昧——至少是断然不像寻常的好友。
他的脸又开始发热,不动声色地退开一点,手攥住被角。凌厉却仍对着照片意犹未尽,左右滑动地看了半晌,抬起眼来对闻听小声说:“你真好看。”
往常的大方坦然全不见了。闻听拉住被子朝自己身上盖,嘴里呢喃说“没有”。
“你困了?睡觉吧。”凌厉见到闻听的动作,以为是他困了,自觉地起身坐回自己的床铺。
“嗯。”时候已经不早,今天从早到晚在外奔波,确实应该休息。闻听对凌厉点点头,便整个地躺进被子里去。
“我关灯了?”
“好。”
房间陷入黑暗,空气静谧下来,心跳却仍不平静。他们之间隔着一条狭小的过道,能够听到对方翻身时发出的窸窣轻响。
片刻,凌厉那边没了动静,闻听仰躺着看向天花板,紧张得不敢动弹,害怕发出什么声音。
身体明明很累了,大脑却还清醒。
过了一会,凌厉突然用气音叫他:“闻听。”
他翻了个身,朝凌厉的方向转过去,借着透过窗帘的月光,看见凌厉正朝自己侧躺。
“是不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所以睡不好?”
“可能是吧。”
闻听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那你明天怎么办呢?”
“明天怎么了?”
“要开好久的车。”
“才两个小时不到,不算久。”也许是躺着的缘故,凌厉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有一点不一样,比平时低沉,也比平时温柔,“而且你在车上呢,我肯定会好好开的,别担心。”
闻听拿右手捂住心脏,装作听不懂地说其他的话:“如果我也会开车就好了,能和你换着来。”
“你等到有空了再学,着急什么?”
“是不着急。”他在心里想,就算学会了也没车开。
“闻听。”他又叫他的名字,叫不厌似的。
“嗯?”
“你今天觉得开心吗?”
“开心。”他说,又强调地补充道,“特别开心。”
“以后还来好吗?”
“以后是什么时候?明年夏天吗?”话说出口,迟来地感觉有一点逼问的架势。闻听咽了一口口水,等待凌厉的反应。
“明年夏天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都方便的话。”凌厉没讲话,他又斟酌着补充:“就,也不一定。”
“闻听,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夏天见面就可以了。”
凌厉的语气变得有点硬,他慌张起来:“没有,不是一定要夏天。”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没有怎么想,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都会很忙。”
“忙到不能见面吗?”
“可以见面,可是……”他顿了顿,“可是我在临溪啊。”
从上海到临溪,是一个下午的车程。乍听之下并不遥远,然而说到底,闻听没有办法去往上海,凌厉也不可能长久地留在临溪。于是未来便只是未来。这看似短暂的一个下午的车程,在未来看不见尽头的日子里累叠起来,也就成了有着负担的距离。
凌厉也沉默了。闻听觉得自己的心随着空气里愈渐沉重的静谧一同一点一点地沉下来。
“所以。”他主动开口,心里酸酸涩涩地,但说出口时也是真诚地,“所以我觉得,能在夏天见面就很好了。”
蒙蒙的月光穿过窗纱,朦胧地笼罩在闻听的周身,蔓延出一圈不甚真实的光晕。如果此时他伸出手,也许就可以触碰到他。
你想不想呢?你如果想要的话,我可以每周来找你。这句话堵在喉咙口,最终没有讲出来。
为什么没有讲。也许是不愿轻易承诺的责任,也许是对于自己无法履行的担心,不敢在此时说破爱意的懦弱,对这个夏天所剩不多然而只要保持沉默便会明确存在的纯粹时光的珍惜,也许都有。或者只是他困了。总之他紧抿着双唇,与闻听在黑夜里对视。
“睡吧。”半晌,闻听讲,话音像羽毛一样轻悠。
凌厉最后看他一眼,闭上眼睛翻身仰躺,道一声“晚安”。
晨起时他们默契地将睡前那段算不上愉快的聊天都忘了,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不过肢体间的接触也生疏了几分,好像昨夜的互相试探只是因为受到了夜色的庇护,才能够那样大胆地进行。
收拾完行李已过十点,酒店附近没有什么好吃的餐馆,凌厉提议往临溪的方向开一点,在上高速之前会途经一座商场,他们可以在那里吃个午饭,然后再继续往回开。
闻听欣然应允,眼神不由自主落到凌厉空落落的左手手腕。自己腕上的暖黄变得刺眼,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摘。
他们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间,背起背包下了楼,凌厉走到前台归还房卡,随后他们一同行至停车场,拉开车门准备出发。
他坐在副驾驶,歪过身子系安全带的时候,听见凌厉那边有一些窸窣的响动。等到坐正了身体,看见那串珠子已经回到凌厉的手上。
车辆平稳地倒退又转弯,驶出停车场进入平直开阔的公路时凌厉开口:“早上收拾完以后去洗了个手,所以把手串摘了,装在口袋里,出来就忙着看吃饭的地方,所以刚才忘了要戴。”顿了一顿,继续讲:“以后不会忘的。”
闻听小声地“嗯”了一声,度过了彼此礼貌的早晨,此时那心跳不稳的暧昧的感觉又回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好事。
凌厉又讲:“你也不要忘了。”
不管是不是好事,总之此刻是开心的。他不客气地回怼,嘴角倒是上扬着:“我可没有忘。”
“嗯,好吧。”凌厉笑了声,“今天算我的。”
他们出发前已经吃过一点酒店的早饭,虽然略显简陋,但好歹也是填过肚子,中午并不很饿,找了个餐馆简单地解决完以后就准备回去。
正准备去开车,恰好路过一家咖啡馆,凌厉停下脚步:“我去买杯咖啡提提神。”
闻听点点头:“我等你。”
“你要喝吗?”
“我不喝。”
“一起进去吧。”凌厉指了指里面的座椅,“可以坐一会。”
“没关系,我想站一会。”闻听说,“等下要坐好久的车呢。”
听他这样讲,凌厉也不再坚持,自己推开门走到柜台前点单。
闻听站在店门外,隔着店铺的玻璃窗看凌厉的背影,他身形挺拔,低头看了一会柜台前的菜单,然后熟练利落地跟柜台前的服务员点单,远远看着就是气质不凡的样子。凌厉与他在临溪待得久了,像完全褪去来自城市的个性,去年初见时对乡村的不满早已不见踪迹,使他一度忘记了他们原是两个世界的人。
然而诸如此时的细节流露,还是能够叫他想起他其实是在城市中长大的人。比他自信,比他骄傲,也比他游刃有余。以为凌厉会认真地喜欢他,好像是一件其实不太可能,因此是自作多情的事情。
凌厉靠在墙边等待咖啡,一边随意地摆弄手机,哪怕是这样随性的动作,看起来也很有一种风度。有时讲富贵养人,这话确是不错的。
咖啡做好了,凌厉提起来朝门外走,突然被一个男生拦住了脚步。男生的长相和打扮都很精致,灯光照在他耳垂上的银色耳钉,经由反射闪过闻听的瞳孔。
他被晃得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看见男生朝凌厉迈近了一大步,同时踮起脚,像要凑到凌厉的耳边讲话,或者是亲他。
闻听吓了一跳,差点低呼出声。凌厉看上去也很吃惊,迅速后退的同时用左手挡住那人的肩膀,眉头瞬间紧皱起来,眼睛里全是厌恶和防备。
凌厉推开门的时候他还在发怔,凌厉也还没回神,眉头仍旧皱着。他们对上眼神时彼此都愣了一下,闻听没有完全消化,但是依凭本能走上前,关切问道:“没事吧?”
凌厉说“没事”,仿佛很平静地,不过闻听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不满。
坐上车后他们双双无言,沉默地行驶了一会儿,在红绿灯口停下来时凌厉从杯座里取出刚才买的冰美式,先朝闻听递过去:“喝吗?”
“我不喝,你喝吧。”
他点点头,喝了两口,握住吸管搅动杯底。底下的冰块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目视前方,在这声响里对闻听讲:“你看起来很难受。”
闻听的眼神动了动,不由自主地朝窗外看,半晌,模糊地应道:“嗯。”
冰饮使唇舌都降了温,咖啡的苦与香穿过味蕾,他变得异常清醒,不过恐怕不是因为咖啡因。凌厉把咖啡放回去,故作无意地追问:“你是看到他这个人觉得难受,还是看到他这样子对我才难受?”
闻听心里有点乱,一时没有讲话,等真的开了口,也没有直接回答,只反问道:“你刚才看起来也很难受。”
这回轮到凌厉沉默了。绿灯亮了,车辆驶过十字路口,不巧,下一个又是红灯。虽远远地就见红灯亮着,然而这一回他的刹车竟踩得好急,闻听被带着朝前微晃了晃身,等又靠回椅背,听见凌厉说:“他这样的,我觉得很正常。我只是因为他这样对我才难受。”
闻听咬住下唇,装作专注地看街景。那换个人呢?你就不难受吗?换什么人对你,你就不难受了?还是也得换个性别?
“或者说。”凌厉继续讲,“我只是因为这样对我的人是他,所以才觉得难受。你明白吗?”
第54章 来电
闻听的双手无意识地交缠在一起,右手食指不停地拨弄那支手串,珠子相互摩擦,在安静的车厢里发出略显尖锐的噪音。
凌厉没有打算就此罢休,没等来闻听的反应,便又开口问:“你呢?”
“我也觉得很正常,他这样的,是很正常,我知道。”
凌厉深吸一口气,那你为什么难受呢,正犹豫着是否还要追问,两人中间的电子屏幕亮起来,显示有来电,写着“凌云”二字。
凌厉瞥了眼支架上正在导航的手机,直接点击屏幕接起电话。
“哥。”凌云的声音懒洋洋地传出来。按照时差来算,他那边应该不过才早上七八点,估计是刚刚起床。
“什么事。”
凌厉的声音有点小,凌云没听清,又含含糊糊地叫道:“哥?”
“我问你什么事。”语气生硬,甚至是相当差劲。
闻听顿感抱歉,他知道这差劲的语气里多少也有自己的原因,用气音劝了一句:“是你弟弟,就好好说嘛。”
凌云那头停顿了一下,明显认真起来:“哥,你咋了?不方便打电话啊?”
“没有。”他很快地讲了句“对不起”,抬高音量问道:“怎么了?我在开车。”
“哦——就是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空啦,我明天回国,准备过来玩。”
凌厉略显惊讶地抬了下眉毛,才发现时间确实已经悠悠然走到八月。“你要来临溪吗?”
“嗯。闻听也在吧?”
“在。”凌厉朝闻听的方向看了眼,示意他讲话。闻听听到凌云的声音早就想打招呼,此时凑近了电子屏,对着屏幕叫道:“凌云。”
“闻听?”凌云也显得很惊喜,“我马上来找你玩。”
“好啊,你什么时候来?”
“过两三天我就来了。”
“好快!”
“嗯,我明天回来倒倒时差,就准备坐高铁来。怎么样?我说我这个暑假肯定会来的吧。”
“嗯。”闻听眼睛弯弯地笑道,“真守信用。”
也许是因为不知道设备在哪里收音,又担心电话那头的凌云听不清楚,闻听身体前倾,直凑到屏幕前面讲话。凌厉从余光里看见了,本来想告诉他直接坐在座位上大声点就行,可又觉得他这认真的模样实在可爱,没忍住笑了一声。
“嗯?”闻听正听凌云讲话呢,忽然听见他笑,偏过头去看他。
凌厉瞥了他一眼,对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比了个口型,说“笨”。
他瞬间皱起眉头:“干嘛说我?”
凌云说着说着,发现没有人在听自己讲话了,还以为他们那里有什么事:“怎么了?”
“没怎么。”闻听又凑到屏幕前面对凌云告状,“你哥说我笨。”
凌云噎了一下,感觉听着有点不对劲,但是又想到闻听是乖乖的性子,还是很快抛开杂念,为他伸张正义:“哥,你干嘛说人家笨?”
两人在他看不见的车厢里无声地相视一笑,闻听撑着下巴,忍住笑意回:“他在开玩笑呢。”
凌云又被噎住,干巴巴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们在干嘛啊?怎么在开车呢?”
凌厉说:“昨天去了个烟火晚会,有点远,我就开车去了。”
“好过分啊你们!竟然不等我一起去。”
“我哪知道你今天回国?”
“之前不是说了吗,七月三十一号回。”
“忘记了。”
“哥,你现在开车出门都不和我们报备了?”
凌厉好笑:“我开车为什么要和你报备?”
“你不用和我报备,也该和妈妈报备吧。”凌云像抓住他的把柄,声音变大了一点。
“就这么点路,有什么好报备的?你别和她说就行。”
“哈哈!”凌云夸张又兴奋地大笑两声,凌厉突然发现这次通话凌云那边的回音很大,但是因为他几乎没有直接用车载音响接过电话,所以原先还以为只是设备的问题。然而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此刻的猜想,凌云幸灾乐祸地讲:“我开了免提,妈妈正听着呢。”
凌厉只是愣了一下,闻听则已全无刚才的放松状态,身体立刻紧绷。想起刚才说话的内容,虽然似乎也没什么,但仍是一阵心虚。
“凌厉。”凌风的声音在音响里响起来。
他回道:“妈。”
闻听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跟了句:“阿姨。”
“闻听?”凌风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些许。
“嗯。”他握紧了双手,赶忙靠近电子屏应道,“阿姨好。”
“你好啊,我常听小熙提起你。你去年帮了她很多忙,还要好好谢谢你。”
闻听有点诧异,又有点受宠若惊:“没有没有,其实是凌熙姐很照顾我才对。”
“你们玩得好吗?”
这话是在问“你们”,闻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朝凌厉看了一眼,他马上接过话:“挺好。”
“行了,你专心开车吧,等之后再说。”
“好。妈你也跟凌云一块回国吗?”
“我过段时间再回。”凌风的声音渐小,伴着拉开椅子的声音道,“我先走了。”
凌风走了,凌云说道:“哥,我也先挂了。”
凌厉本来想直接答应,犹豫了两秒,没忍住质问:“妈走了没?”
“走了呀,你有事找她啊?”
“不是。”他咬牙切齿,“你怎么打电话开免提啊?”
“啊。”电话那头传来刀叉碰撞餐碟的声响,随后回声消失了,凌云的人声比方才清晰,应该是这会儿已将免提关闭,“我在吃早饭呢,没手拿手机,就开免提了啊。”
“那我妈在你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
“我和你打电话有什么好瞒她的,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凌云莫名其妙,试探问道,“你不会是怕她因为你开车出去不高兴吧?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我那是开玩笑的。”
他语气有点不耐烦:“不是,我知道她不会管这个。”
“那你纠结什么啊?我被管得才烦呢。你成年以后妈都由着你来,我说啊你现在只要别随便谈什么不正经恋爱,她……”
“你懂个屁的正不正经恋爱。”凌厉没好气地打断他,“挂了,我开车呢。”
凌云不服气地反驳了一个“我”,终究还是就此打住:“你开车吧,之后再说。”
电话断了,他的心情也变得很乱。方才的追问在突然的来电里戛然而止,本就是凭着一股猛劲,被中途打断以后,此时的他也无心再次开启了。
虽然凌风的语气听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大概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如果他没有猜错,他的妈妈应该已经知道了什么,或者至少是有所怀疑——那么她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