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臣—— by封灵三清 CP

作者:封灵三清  录入:01-13

他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我让徐允去调查这些事情的时候,发现吏官收录的官员卷宗中,很多地方都与查到的对应不起来,刻意隐瞒了一些东西。”
沈孟枝问:“哪些?”
“比如,李晟此人入官前,在云罗城生活的这段时间,只字未提。”楚晋缓缓开口。
如果一个人,想要抹消旧日的痕迹,与最熟悉的家乡彻底一刀两断,只能说明这段经历对他而言耻辱不堪。
“所以此番前去,我是要求证一些东西。”他收敛了笑意,骨子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攻击性隐隐欲现,“找到李晟冒着死罪也要藏在云罗的弱点,解决他。”
楚晋不笑的时候,更像世人口中那位权倾朝野、令人胆颤的摄政王。那种不走心的笑容似乎只是他的伪装,为的是掩藏他漫不经心皮下,蠢蠢欲动的疯狂和昭昭野心。
沈孟枝不轻不重地用书背拍了下他,随后靠上他肩头,闭上眼,道:“睡觉。”
这一拍似乎拍散了楚晋眼底的戾气。他像是一下子被人从暗无天日的权力角逐中短暂地拉了回来,感受到肩头的重量,低下头笑了笑。
他接过对方手中的书,放松了身体,道:“嗯,睡觉最重要。”
云罗城。
与它的名字不同,这座城池一片荒凉,没有半点人气儿。沿街商铺只零零星星开了几家,其余的应该早已卷铺盖走人了。路上尘土飞扬,无人洒扫,随处可见乱扔的旧物件。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三个外来人显得有些突兀。
几人依旧是进谭府的那一身打扮,黑色斗篷加身,看上去有些古怪,路边的叫花子也悄悄离得远了些。
“云罗城位于边境,昔日与燕陵毗邻,是燕秦之战的主战场之一。”徐允小声道,“战后元气大伤,饿殍遍野,至今没有恢复,当时的百姓撤走了大半,如今也没什么人回来。”
街坊空空,举目荒芜。沈孟枝蹙起眉:“那一城郡守呢?没人管他们了吗?”
徐允表情有些奇怪:“这里的条件太过恶劣,郡守一连换了数任。拨来的银两也不少,但还是毫无起色。”
“……”楚晋停下脚步,扫了眼四面的店铺,那一道鬼鬼祟祟的视线瞬间消失。
他目光定在一方破旧水缸上,开口:“徐允。”
徐允行动神速,悄无声息绕到了那水缸之后,随即一把揪住藏身之人的衣领,把他拎了出来。
打扮得破破烂烂、一头花白头发的老乞丐“哎呦”一声,趴在了地上,还没抬头,便被一道冷淡的视线盯住了。
“你是谁?”楚晋问,“跟我们这么久,想干什么。”
对方不太敢抬头,颤着嗓音道:“几位大人,小的没跟啊!小的就是一四处讨食的,想跟几位讨点赏钱……”
“讨赏钱?”楚晋重复了一遍,“那为什么不早点来讨,反而畏畏缩缩?”
“这……这……”老乞丐眼神躲躲闪闪,忽然看见了什么,吓得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就要跑:“他们来了!别杀我!别杀我!”
从街道两侧忽然冲出一群持刀之人,神色凶狠,向被围在中间的三人冲了过来!
楚晋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他身侧徐允抽剑出鞘,面无表情地迎面冲了进去。
对面的人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虽然人多,也敌不过徐允这类身经百战之人,很快死伤大半。眼看将要全军覆没,几人纷纷放弃了与徐允周旋,冲向了跌跌撞撞试图逃跑的老乞丐。
长刀一亮,就要砍下!
楚晋抬手,自身侧粮铺随手抓起一把豆子,向那个方向一掷。
豆粒噼啪击中几人握刀的手,封住一身穴位,长刀哐哐几声全部脱手落地,与此同时,试图暗杀的几人也倒地不起。
楚晋走到那几人面前,蹲下身,在他们服毒自尽前,一伸手,把他们的下巴纷纷卸了下来。
老乞丐死里逃生,节节后退,看着一地尸体,惊骇不已,转身就想跑。还没跑几步,楚晋已经头也不抬地射出一枚豆子,击中了他的腿,后者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徐允把他拎了回来,扔在两人脚边,提醒道:“你老实点。”
楚晋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问:“你认识这些杀手?”
“不认识!”老乞丐慌忙摇头,“不认识……”
沈孟枝看了眼地上那些尸体的穿着,道:“这些人,是装扮成了城中的百姓。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了。”
老乞丐想否认,对方身边的人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登时不敢再撒谎:“……是。”
“他们为什么杀你?”沈孟枝缓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跟在我们后面,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事情,是不是?”
老乞丐像被说穿了心事,终于一闭眼,咬牙道:“是!”
“我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他们想杀我,还要杀所有与我接触过的人,我每次都侥幸逃脱了,最后为了活命,我只好装疯卖傻,扮成一个乞丐。”
“云罗城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了,所以看见你们,我就想投靠你们,求你们把我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
楚晋又问:“那这些杀手,是一直在城中吗?此前进城的人,都被他们杀了?”
“他们不是云罗人!他们是被人放进来的!”老乞丐失声道,“不知道奉了谁的命令,只要是外人来城,就会被他们暗中盯上。云罗城如今已经变成了外人眼中的鬼城,没有人敢进来!”
楚晋一直神色平静地听着对方的话,等他说完后,忽然开口:“你认识李晟吗?”
始终义愤填膺的老乞丐表情凝固了一秒,半晌,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李晟?”
话音刚落,那几名被卸掉下巴的杀手遽然反抗起来,竟然强行冲破了封闭的穴位,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徐允早有防备,将他们踹翻在地,楚晋瞥了一眼神情激动的几人,又问了一遍:“你认识吗?”
老乞丐恍惚了一瞬,喃喃道:“李晟?……李晟?你也认识他?”
“他是云罗人,而你一直生活在云罗,应该知道他以前的事。”楚晋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老乞丐却忽然慌张起来,连声道:“不!我不知道!你是他派来的?……他的朋友?你要报复我对不对!”
他的反应十分激烈,又太过反常,沈孟枝问询般看了楚晋一眼。后者却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对老乞丐道:“他是我们的敌人。”
“你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楚晋语气随意,“你认识的李晟,如今是当朝的御史大夫。”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直直劈中了老乞丐,他瞪大了眼睛,整个人不受控地颤抖起来:“你骗我的吧……怎么可能?那家伙怎么可能……”
“只要他想,随时能杀了你。”楚晋平静道,“你想活命的话,我可以帮你,只需要你把当年的事情悉数说出来。”
老乞丐猛地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地问:“你……你真的会帮我?”
楚晋点了点头。
“那……那好。”
老乞丐仿佛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心,嗫嚅了片刻,终于颤声开口。
“那时候,李家是城里最穷的人家。李晟他娘死得早,和他爹相依为命。”他顿了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因为他家太穷,邻里街坊都欺负他。”
“为了给他爹治病,李晟想考取功名,赚钱救他爹。但他太穷了,上不起学塾,就只能偷偷在外面听。有一天被人发现了,学塾的人把他打了一顿,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学塾外面。大家以为他被打怕了,但是几个月来,学塾里的书总是无缘无故少几本,后来才知道是他偷走了……之后学塾的人又把他打了一顿,这次还把他家砸了一遍,警告他没钱就老实待着。”
“学塾里的一个学生看他很可怜,就私下里帮他带书,给他补课,平日里有什么事也会帮他一二。李晟很感激他,和他成了朋友……”
楚晋忽然打断他:“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老乞丐愣了愣,回想了片刻,道:“孙祺。”
“孙祺?”徐允面色一变,下意识看向楚晋,“那不是……”
楚晋没有回答,示意老乞丐继续说。
“后来李晟真的学出了名堂,进京赶考,孙祺与他一起。然而就在那时候,云罗起了蝗灾,紧接着闹起了饥荒。街坊的人趁他未归家,把李家的粮食全抢走了,还拿走了他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纷纷拿去换了粮。云罗与都城路途遥远,等李晟回来的时候,他爹已经躺在床板上,饿死多时了。”
“没有人觉得他能考上,也不觉得他能出人头地。他去报官,官府不予理会,把他扫地出门。他只能背着他爹的尸体找了个小土坡埋下,然后回家呆了整整十多天,一直等到放榜的那日,孙祺去找他,他已经消失了。”
老乞丐眼神闪烁:“从此之后,没有人再听说过他的消息,大家还以为他早就死了……”
楚晋突然开口:“你抢了吗?”
“什么?”老乞丐一愣。
“李家的粮食。”楚晋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你抢了吗?”
老乞丐仿佛听见了什么可怕的话,瞳孔缓缓收缩。
“我……我……?”他剧烈地喘着气,神经质一般摇头道,“我没抢!没抢!没抢!他不能来找我算账……你、你说了,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楚晋站起身,躲开了他的触碰,垂眸微微一笑:“嗯,我说了留你一命。”
老乞丐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一颗心落到实处,楚晋不冷不热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徐允。”
“打断他的腿。”在老乞丐发颤的目光中,他轻飘飘地定了对方的命运,“送他到坟前,跪着吧。”
作者有话说:
即将开始清算~

封灵城,廷尉府,地下大牢。
一抹靛青身影自幽长阴暗的地道中掠过,脚步伴着水滴声响起来,回荡在一间间牢房内。
看守的狱卒纷纷起身行礼,被来人抬手制止。
他走到其中一间牢房前,驻足。
身旁的狱卒见状走上前来,询问道:“陆大人,可是要提审犯人?”
陆青摇了摇头。
“把门打开,”他说,“我要进去。”
重重铁锁落下,牢门吱呀一声,突兀的响动惊醒了里面的人。对方瑟缩了一下,迎着刺目的烛光眯眼看了过来。
他身上的官服还没脱下,仪表有些乱,但脸上没有丝毫慌张之色。见陆青进来,他扶着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有恃无恐道:“陆廷尉丞,事了了吧?烦请带路,你们廷尉府的大牢,实在不是孙某能待的地方。”
陆青挡在门口,没有动。
孙祺走到他跟前,还是不见他有让开的意思,终于皱起了眉:“陆大人,你这是何意?”
“孙大人。”陆青脸上挂着笑容,“在下是来审讯你的。”
“审讯?”孙祺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你凭什么审我?”
笑完,他脸色一沉,咄咄逼人道:“别开玩笑了!本官没有罪!你再不让开,休怪我禀报御史大人!”
陆青毫不介意他的威胁,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一一数道:“孙大人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进来的了吗?身为治粟内史,掌谷货,却私下交易用于赈灾的粮草,哄抬市价,民不聊生!”
“你官至九卿,陛下许你治理财政,十几年来,却私吞地方拨款数百万两!这些钱,是不是都被你中饱私囊了?!
孙祺如遭雷击,双眼大睁,下意识退了一步:“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须臾的震惊后,他当即抵死不认,厉声道:“你一介小小廷尉丞,竟敢污蔑本官!证据呢?空口无凭,我可以参你的罪!!!”
在孙祺狠决的注视下,陆青微微闪身,让出一道缝隙来。他轻轻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两名狱卒压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走了进来,将他推到了孙祺面前。
“孙大人,”陆青淡淡道,“您不会不认识您最信任的属下吧?”
孙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僵硬地低下头去。狱卒逼迫对方抬起头来,又乱又脏的头发里,露出了一张遍布淤青的脸。
他浑身颤抖起来,听着耳边陆青公事公办地道:“廷尉府的严刑逼供没有一个人能抗住,他已经全都招了,白纸黑字,朱砂画押,清清楚楚。孙大人要看一看吗?”
“够了!够了!”孙祺怒声道,“你们是在陷害我!我要找御史大人!你不过是廷尉丞,你敢越过当今御史定我的罪吗?!”
陆青继而语气平静地开口:“廷尉府的职责,便是断狱。上到王亲贵胄,下到平民百姓,在我这里一视同仁。孙大人这么想让御史大人救你出去,恐怕不知道,御史大人已经自身难保了吧?”
孙祺这下彻底愣住了:“你说……什么?”
陆青笑了笑:“就像大人所说,如果不是这样,我此刻怎么敢站在大人面前,把事情闹得鱼死网破呢?如果不是这样,为何大人已经在狱中待了两日一夜,还是没有人来救你出去?”
“你……你骗我。”孙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一颗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我不信,我不信!”
他神色一变,眼底凶光一现,就要冲出去。身前一直痛苦不堪喘息的人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绝望道:“大人,大人……是真的……御史府完了……”
“没人能救我们了……我们完了……”
孙祺僵在原地,脑中乱作一团。希望破灭与信心泯灭的怀疑感充斥了所有,他终于动摇了。
陆青使了个眼色,让手下将死死抓着孙祺的犯人强制拖了下去,自己往前走了几步,诚恳地望着孙祺浑浊灰败的双眼,道:“事已至此,孙大人,你翘首以盼的靠山已经倒了。”
“私吞朝廷向云罗城几百万两的拨款,将解百姓燃眉之急的粮食买卖市易,按律,应当处极刑,族人连坐,男人处死,女眷孩童流放边陲。”陆青肃然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孙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被抽干了浑身力气。
“既然如此,”陆青转过身,语气平平,“我就先行一步了。”
“等一下。”孙祺突然开口。
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哑着嗓音开口:“……是御史。”
陆青转过头,神色不明地望着他。
“所有的这些,是御史要我做的。”治粟内史消磨了浑身的锐气,颓然麻木地坦白道,“他厌恶云罗城,憎恨里面的每一个人,他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几百万两啊……若真被我中饱私囊,怎么可能无人发觉?这些钱,大部分都到了他的手里。”
陆青忍不住皱眉:“你们真是贪心不足。”
孙祺“呵”地笑了一声,平静道:“你若是经历过穷的滋味,体验过那种人间炼狱,也会和他一样疯狂。”
陆青不欲与他争辩,将纸展开在他面前,道:“把你刚刚说的,都写下来,可免你家人的命。”
孙祺接过笔,面上一瞬间挣扎过许多种复杂的情绪,终于,缓缓落笔。蜿蜒的墨色将罪孽一点点铺陈、述说,到最后,尘埃落定。
指腹沾满朱砂,将要印上去时,他突然停住了。
陆青的手心微微发汗。
“……不对。”孙祺慢慢道。
“不对……不对!”他猛地抬头,敏锐地捕捉到陆青眼底的紧张神色,“你在骗我……哈哈哈哈哈你在骗我!”
朱砂盒被他骤然挥手打翻,滚落一地,孙祺夺过纸,撕扯得七零八落,然后塞进口中生生咽了下去。
陆青只是蹙了蹙眉,挥手道:“按住他。”
狱卒冲进来,将孙祺死死按住,在他的怒骂声中,陆青从袖中不疾不徐地摸出了一张纸,重新摊平在孙祺面前。
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是一份提前写好的供词。
孙祺脸上侥幸的神情尽数崩裂,声嘶力竭:“陆青!你敢!!!”
陆青置若罔闻,掰开他紧攥成拳的手指,沾着地上洒落一地的朱砂,狠狠地按了上去。
他拍拍衣袍沾上的灰,收好供纸站了起来,在孙祺恨意横生的注视下,开了口:“孙大人,有人托我问你一句话。”
“当年,云罗城那两个踌躇满志、相互扶持着考上进士的年轻人,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被按倒在地上的孙祺忽地停止了挣扎,像是被人拔去了獠牙,无所遁形,怔怔地看着他。
陆青挥了挥手,几个狱卒得令离开了孙祺身边,迅速将牢房重新锁了起来。隔着数道铁栏,陆青看见他动了动。
“陆大人,你知道云罗数十年前的饥荒吗?人不吃粮,吃的是人。”孙祺缓缓道,“若这件事落到你头上,你又如何保证自己不会成为旁人的盘中餐?我从没怪过李晟。我知道,是这世道吃人,让一个好人……变成了坏人。”
离开了孙祺的牢房,陆青转过墙角,看见听夏正坐在桌子旁边嗑瓜子。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带血的囚衣,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搭理,桌子上放着一张人皮面具,用来盛瓜子皮。
陆青的表情一言难尽,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是摄政王派来的?”
听夏不满地一吐皮,道:“信物都给你了,你看了多少遍了,还不信?”
陆青摸出摄政王的手令,上上下下又看了好几遍,才打消疑虑。
“我演的怎么样?”听夏得意道,“逼真吧?一下就把孙祺那个家伙给诈出来了!他都吐干净了没?”
陆青敷衍地嗯嗯两声,催促道:“你能不能把头发梳好?我看着难受。”
听夏满不在乎地哦了下,一抬手,在陆青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一把扯下了假发,露出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来。
他麻利地扎了起来,忽然感受到一道亮亮的视线,抖了抖:“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陆青眼睛发亮,压抑着激动:“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摄政王?”
“……你要干嘛?”听夏警惕道,“我可不是他儿子。”
陆青忽然变得格外热情,也不再嫌弃他衣服上呼啦啦的血,靠近坐过来了点儿,道:“我现在相信你了。孙祺的供词已经写好,下一步把它张贴出去,让整个封灵城的人都知道,闹得越大越好。”
听夏想了想楚晋的吩咐,道:“但想彻底铲除李晟,这些还不够。”
摄政王也知道舆论与民愤杀不死李晟,所以留了一份后手。
听夏呼出一口气,指间的小木筒转来转去,陆青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后手。”听夏道,“上面写着摄政王要我放出去的消息。”
一旦问世,必然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李晟一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最珍视的宝物,将成为自己的一道催命符。
“接下来的事,”听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跃跃欲试地眨了眨眼睛,“就需要你我配合了。”
作者有话说:
有什么对作者说的吗?(狗头)

“大人!”
有人惊慌失措地跑上堂来,一眼望见埋在窗棂投下阴影中的一团深色,官服褶皱如沟壑。
御史大夫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
来人咽了咽口水:“城中百姓,被图谋不轨之人领着,砸了大人的几处铺子。”
李晟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回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堂外响起,来者顾不上行礼,惊怒道:“大人!几日前治粟内史孙大人被廷尉府以违反大秦律法为由,暗中押入大牢,并隐瞒不告!他们是想要造反吗!”
“御史大人!”
第一个来报的人抬起头,神色悲愤:“孙大人已经叛变了!城墙上贴着的供词,就是他写的!”
他遽然跪地,将双手举过头顶,手中赫然是一份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供词印本。
埋在暗处的人终于动了动,接过了这张纸,展开,铺平。
李晟将上面的内容逐字逐句地看完,然后,在两人大气不敢喘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将它撕成了碎片。
纸张粉身碎骨的声音太刺耳,不平整又触目惊心。
“你就只有这些手段吗?”他眉宇间一片阴沉,却笑了起来,“秋江祭祀,老夫让人放出了你在褐山书院的传闻,如今,你就要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老夫?”
“楚晋……楚晋。”
李晟若有所思又毫不顾忌地反复念着这两个字,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摔了手边的青瓷花瓶。
他猛地站起身,面孔几近扭曲,语气陡转直下:“为什么你八年前没有死?!你竟然没有死,你竟然能活着回来!”
轰隆一阵雷声炸响,跪坐在地的两人一抖,惊惶出声:“御史大人……”
“大人!”
门外有人急步走来,见到屋内的情况,脚步不稳地停了下来,又猛然回神:“……廷尉府的人来了。”
李晟从黑影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急着前来报信的管家被这一眼看得汗毛倒竖,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听李晟突兀地大笑起来:“好,好……”
这阴冷的笑声只持续了须臾,下一瞬,多余的笑意从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李晟道:“带我去见他。”
御史府的门缓缓打开。
陆青手持卷宗,平静站在门前,面对开门后骤然席卷而来的潮湿水汽,依旧四平八稳。
方才与他交谈的管家周身有匆忙行走时留下的蛛丝马迹,但却维持神色不变,微笑道:“陆大人,御史大人在前院等您。”
陆青应了一声,就要带人走进去,管家却伸出手来,拦住了他身后的人:“陆大人,御史大人只请您一个人进去,其余闲杂人等不可进入御史府。”
陆青皱眉:“这是廷尉府的人,审讯办案,皆有他们的一份,何故不能进?”
管家并未直接回答,但也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御史大人,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为了御史大人的安全,陆大人,请见谅。”
陆青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与他讨价还价:“好,既然是为了御史的安全,我不带他们进去。但为了陆某的安危,我只选一人陪我进去,如何?”
管家思索片刻,终于让步道:“陆大人请自便。”
陆青转过身,目光不经意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然后随手指了个人:“你,跟我一起。”
被点到的人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廷尉府小吏中显得不怎么起眼,默默出列,走到了陆青身边。管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番,大概也觉得他没什么威胁,道:“二位随我来吧。”
陆青对伪装成官吏的听夏使了个眼色,后者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随即乖巧地垂下眸,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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