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门—— by听且行

作者:听且行  录入:01-15

某些人的耳根到脖子顷刻弥漫上了一片血色。
“不说话是默认了。”裴放环住他的那只手始终没敢太用力,松松垮垮挨着他的腰。
在裴放看来,颜束就像个不定时凭心情控制的炸.弹,不知道哪根线接得不对时就会轰了方圆百里,触目可及之处寸草不生。
所以裴放一直非常小心翼翼......也许是他受伤时被颜束的急躁暖了血液,也许是颜束问“什么人伤他”时被扰乱了心脏,也许是他目前的精神状态没法让自己保持绝对的理智。
总之,裴放今天觉得自制力有些不受控了,尤其在触碰到这人的温度之后,心里破土的枝芽隐隐有了疯长的迹象。
脖颈左侧的温度挥之不去,颜束身上每一寸却都僵着,他面对拳脚刀刃时的反应堪称机器,下意识的防守反击简直无可匹敌。
然而,此刻面对这样陌生的攻击方式,他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却找不到一套合适的应对策略,茫然地站直了身体,任由别人砍掉他的四肢,再将他圈禁。
束缚、禁锢……
可他偏偏厌恶极了束手无策的圈禁,像是划刻在骨子里的阴影,又顺着血液流淌进全身,让人一阵恶寒。
这样偏激的感受稍一出现,便能激起颜束最强烈的反抗情绪。
明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却无端让思绪剑走偏锋。
颜束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挂在他身上的人突然间失去了温度,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虎视眈眈地在他的咽喉处逡巡,可能会在下一刻猛然下口,给他一个痛快,也可能就这么禁锢着他,越缠越紧直到窒息。
“放开......”颜束声音有些哑。
“什么?”裴放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放纵之中,一下没有听清颜束从喉咙里蹦出来的字。
直到颜束手臂有些颤抖地抬了起来,推了他一把。
这一下不轻不重,却恰好碰在了裴放的伤口处,他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
颜束抬着下巴看他,然后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想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裴放捂着肋骨下,觉得神经跳着疼,开口便是咄咄逼人的语气。
“我并没有默认的意思。”颜束顺带看了眼裴放捂着肋骨的手,继续说,“并且给你提个醒,至于我的身份还没有准确的结论,不要把随便对谁的感情都放在我身上,即便我是他,那我也不是以前的他了。”
裴放如遭雷击,蓦地愣在了原地。

这个名字从他醒来的时候,就如影随形地绕在他跟前,挥之不去。
右手一把刀,左手一个打火机,以及系统排行榜最顶部那行灰色的名字,上面都篆刻着这朵迷人又危险的毒花。
然而他翻遍脑子,对这两样东西以及这个人却没有任何的印象。
罂粟是谁?他们以前认识吗?
大概吧,否则自己手里又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他死了吗?
在系统内死了的人会被排行榜自动剔除相关存储信息,显然没有死亡。
裴放无法忽视这片模糊地带,曾经利用仅有的权限查了五年,也不过知道这人曾经同样在系统主控所待过。
罂粟这个名字在系统内不算是秘密,只要在系统里待的时间长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么个战力天花板的存在,但他行踪成谜,甚少露面,只有一个名字常年挂在排行榜上。
而在系统内待的时间短的人,也被人们的口口相传所影响,最后大家也在凭空的推测中得出结论——罂粟没死,他逃出去了。
这个捕风捉影的结论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记重重砸下来的定心石,他们从浑浑噩噩、有今天没明天的惊慌中脱离,开始相信囚笼系统内是有活路的,开始寻找罂粟的痕迹以及推演他出去的方式。
这其中,也包括裴放。
罂粟成了一个未解之谜,谜底便通往了自由之路。
可有些东西苦寻无果,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人人心底趋之若鹜却在面上避而不谈的禁忌。
有人对此探查得越深,就反而越难割舍掉,几乎成了一种无法言说于口的隐形执念。
——关于逃离系统、关于罂粟......
裴放的精神状态本身就在摇摇欲坠的边缘,方才被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更是溃不成军。
以前招猫逗狗的试探过了期,被人窥见那些动机有些偏离航道的心思,点出了他自己也尚且没下定论的左右摇摆,一时就这么沉默下来了。
裴放抿着唇,视线落在颜束的脸上,目光如炬稍显凶狠,表情依旧是桀骜不驯的顽固。
他慢悠悠往前走了两步:“既然你发现了,怎么不敢承认?”
“没有半点记忆的名字,有什么继续挂着的必要。”颜束回答得无波无澜,仿佛自己跟这个名字果真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个人的冷静程度远远超过了裴放的预期,像是提前规划好的阴谋诡计,只剩下存疑的表象让人陷入这场骗局。
“不怕我另有所图吗?”裴放自嘲似的低声笑道。
“要看你图的是什么了。”颜束没了方才如临大敌的拘谨,放松了四肢,“你不希望合作愉快么?”
可惜裴放并不这么觉得,他正准备再开口时,这片树林深处却传来了动静。
两人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朝着右侧那巨大石壁后面躲了进去。
那种诡异的响动还在继续,声音仿佛越来越近,那是一种风声荡在树枝之前的动静,却又不像天然的风一阵一阵地刮,这种动静是杂乱的,没有规律可言。
这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他们的耳边......
颜束从石壁的缝隙看出去,由于光线太暗,只能看到这片树林的枝叶之间有黑影急速掠过,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速度很快,没一会儿这种成群结队的景象便消失在了眼前。
“这些是什么?”颜束把眼睛从崖壁的缝隙处撤了回来,“动物吗?”
裴放摸了摸下巴,回答:“早上也没听说这里是远古时期的花果山。”
颜束:“......”
他没理裴放这不着边际的猜想,若有似无地提了下嘴角,抬腿跨了出去。
裴放看着颜束的背影,心想:这人没几句好话的嘴,确实够硬。
眼下发生在林子中那诡异的一幕代替了方才的不愉快的谈话,两人不约而同地就坡下驴,轻轻揭了过去。
颜束重新走回刚刚的位置上,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变化,就连他们俩在草地上踩出来的坑照样原封不动。
那些看不清楚形状的东西显然不包括在地上爬的,不长翅膀飞不到天上,只能在树枝间活动......
裴放刚刚随意的调侃又浮了上来,颜束摁了摁鼻梁骨,万分艰难地想,除了“花果山限定特产”的那群猴子,难道真就没有别的可能吗?
但这种可能性约等于零。
“过来,往上看。”裴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颜束看了过去,此时裴放正站在一颗树下,忽然往后退了半步,树枝上有水从他面前滴了下来。
“雾太大了吗?”颜束皱着眉问。
这边的树林本就背阳,潮湿的空气是常态,何况是深夜,雾气大一些也属正常现象。
裴放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是水,是血。”
滴答、滴答......
树枝上掉下来的液体是血。
颜束随便找了一棵树查看,也是同样的情况,树枝有大大小小没有干的血迹,正顺着枝干和树叶往草地上掉。
他脑海中猛然就出现了关联的画面——屋子木门上那清晰可见的血手印。
没有脚步声,没有来的动静,一下又一下机械式地叩门。
“回山坳!”颜束脸色骤变。
塔格里苏的夜晚是宁静的,没有的灯火和声音的静,若是从山顶往下俯瞰,就好像这片住着人的房屋集体隐身,不曾存在一样。
它不是世外桃源,没有载歌载舞的热闹,反倒充斥着隐藏式降低存在感的刻意。
东面的山坳显然不同,这些人没有受寨子里不成文规定的限制,往往灯火通宵,屋子里没有亮光的也昭示着里面没人。
这并不少见,有人喜欢顺其自然,有人喜欢主动出击。
然而,躺在竹床上的鬼脸即便再想主动出击,也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被打断了两根肋骨,鼻青脸肿不说,还差点被那疯子掐死......他丝毫没有伤到荼蘼。
本想着报当年的仇,这下算是仇上加仇了。
鬼脸现在呼吸都得衬着劲儿,回想起白天的事情便觉得十分怪异。
当时荼蘼的状态有些不对,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那疯子跟他动手之前先往自己身上划了一刀。
鬼脸在系统这么多年,见过狠的,却没见过想荼蘼这样把自己命不当回事儿的,往自己身上划的那几刀堪称“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可那人到底手下留情了,不然他也不能躺着喘气儿了。
他白天从荼蘼手底下连滚带爬地溜走时,那疯子浑身是血,犹如修罗。
不对劲,哪有人平白无故给自己几刀的。
鬼脸想翻个身,疼得龇牙咧嘴。
独狼组织一向都是单人执行,不会跟着同伴,一个人九死一生,但其中获利巨大。
他其实并不适合这种类型的组织,但当年他们那一伙人运气不好,在囚笼里遇上了荼蘼。
当时系统内各种组织风生水起没多久,便被系统一条看似恩惠实则搅浑水的规定打散了,巨大的诱惑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没有人愿意玩团结协作的过家家了,没本事的自然只能被蚕食鲸吞。
随即便是监管处的横空出世,荼蘼这个名字响彻系统,游走于各区,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暴力整顿。
与其说是“整顿”,他的路子却比系统来的更狠。
没过多久,那些拢收战力飞快的组织都在一夕之间倾覆,有多少人半夜磨牙恨他,把他当做眼中钉。
鬼脸跟他那一伙人当年与监管处作对已久,便是被荼蘼假公济私地挖坑设计,让系统扔进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惩罚区,后来只有他一个人从那地方爬了出来。
而后鬼脸听说,监管处以荼蘼为首逐渐有了雏形,跟系统一唱一和,大小组织的活动都被迫挪到了地下,荼蘼也是近一年才渐渐销声匿迹,那些组织才敢冒头。
不知这疯子这次来C区打什么主意,没想到能被他在C区遇到......
“这么久没见,他倒是精神不正常起来了,往自己身上抡刀子,哼!”鬼脸回想着以前的事情,嘴里呜哩呜喇地念叨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声音。
咚咚咚——
一下接着一下,十分有规律。
鬼脸心里突然一惊,瞬时睁开了眼睛,憋着气坐起了身。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像是随着人心脏跳动的频率,一下一下砸着。
是什么玩意儿半夜敲门?
这种情况不能应声,门外的东西有可能直接进来。
一般囚笼里有主动找上门的东西,那肯定是被什么吸引过来的。
鬼脸一边想着,那两颗眼珠子跟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屋内燃烧的火盆上。
咚咚咚——
敲门声不依不饶地催命。
鬼脸忍着疼痛爬了起来,他皮包骨的脸上已经满是虚汗,晃晃悠悠走到桌子前,一只手捂着肋骨,一只手去够桌上的茶壶。
他颤颤巍巍地揭开盖子,连整个茶壶都扔在了火盆里。
“嘶”地一声,茶水浇灭了炭盆里的火,随后几只虫子便从中爬了出来,钻入地缝不见踪影了。
原来是这些蛊虫。
鬼脸缓了一口气,有些放松地靠在了桌子上。
下一秒,敲门声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始了接二连三地拍打。
鬼脸面部的冷汗还没下去,他的心脏又猛然跳了起来,刹那间的惊诧让他的嘴唇微微抖动:“什么?”
他的声音微乎其微,但门外的叩门却戛然而止了。
地面上的缝隙逐渐冒出了血迹......

风声呼啸在耳边,像是一场交响曲的开场鸣奏。
颜束和裴放的速度没有那群东西快,回到山坳的时候,这里显然遭到了小规模的攻城略地,险些被完全占领。
目前看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秉持着革命精神,仍然在拼命反抗。
山坳里每间房屋里都闪着灯光,有的人死死地堵住那扇木门,有的跟这些东西玩起了山谷大逃杀,有的屋里只剩没干的血迹,早就不见了人影。
顺着一些屋子的光亮,赶来的两人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些把自己挂在屋檐上的东西——往上看没有头颅,往下看两条腿上没有脚,唯一能产生行动力的肢体便是那双胳膊和手了,所以那双手的手心是血淋淋的皮开肉绽,触碰过的地方自然会留下血迹。
比如树枝上,比如木门上。
此时此刻,这些东西爬满了整个山坳,拍门声此起彼伏,混杂着人们的恐慌的喊叫声,交响曲渐入佳境。
颜束迎着风开口:“这些东西......”
“不是活的。”裴放立即接话。
废话,谁也没见过砍了头还能活蹦乱跳的碳基生物!
“小心!”
这边颜束话音刚落,只见裴放手起刀落,旁边扑过来的怪物的手臂已经被削掉了一层肉。
可那玩意儿没有肩膀上架着的那颗主要工具,所以毫无知觉,根本无需退缩。
那只血肉模糊的爪子很快就伸到了裴放的眼前,偏偏在这时候,裴放脑子里像是有个干扰定时器被按下了开关,顿时一阵头晕耳鸣侵袭而来,四肢发僵,他眼前彻底黑了。
早没事晚没事,这时候全身都是伤口居然还能出问题,妈的,要破相!
裴放咬紧了牙关,几乎是下意识地提着匕首先往自己胳膊上刺。
没等刀尖碰到胳膊上,他的手被什么硬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手腕微震卸了力,匕首直接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裴放脑中的嗡鸣声被手腕上的疼痛转移开来,他的视野跟着清晰起来,入目便是一条断手从眼前掉落,鲜血四溅。
裴放脸上顿时有了两滴温热感。
“打不过就先表演自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临阵脱逃的好本事。”
颜束那独有的冷酷腔调从左耳灌了进来,裴放这才对周围的一切恢复了实感,他动了动手腕,仍然有些麻。
但是看着被颜束直接削掉的那只差点让他破相的爪子,裴放觉得自己手腕被踢一脚可能算那人已经留过情的方式了,于是抬起手在那人面前摇了摇,无赖地说:“残了算你的。”
随后他直接冲进山坳跟那群东西厮杀,人没回头,又扬声喊道:“死了也算你的。”
什么都算他的,他是卖保险的吗?
颜束嗤笑,刀子在手上转了两圈,看着身上有伤动作却不怎么顿挫的裴放,眼睛渐渐暗淡下去。
裴放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人嘴里还有一句实话吗?
山坳里越来越乱,那些东西不时往颜束跟前凑,他已经宰了不少。
但他们本就不是活物,杀不死,即便被砍掉唯一具有攻击力的双臂,也会有同类拖着这些失去攻击力的“尸体”迅速躲进黑暗里。
可无论怎么反坎,这些东西的数量仍然没有减少,就好像被拖走之后,会重新复活,再加入到这场激烈的战斗中。
“鬼脸不见了。”裴放脸色有些白,身上的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怪物的。
颜束皱着眉扫了他一眼:“这些可不算我的。”
裴放:“......”忘了这茬了。
不过就算记得,裴放也不见得会解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颜束本就是个心思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的人,说得多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裴放直接忽略了他的试探,自顾自地开始分析:“我觉得不太对,我们从树林里发现这些怪物是冲着这边山坳来的,但是他们来自哪里?目的是什么?我们却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的东西还少吗?”颜束对他的打岔没发表意见,但不代表没有情绪。
眼下他们丝毫没有这场任务的线索,这场比惩罚区还让摸不清楚,甚至无从下手。
真的要等到五天后的大祭吗?
到那个时候……
忽然,颜束一把扯过裴放的肩膀,长腿倏然抬起,踢飞了一个从后面扑过来的长臂怪,他脸色不善:“你怎么回事?”
“多谢,又欠你一条命了,恩人。”裴放捂着肩膀上撕裂的伤口,笑得没心没肺。
“别跟我扯这些。”颜束掂了掂手里的匕首,指向裴放,“我问的是,你到底怎么回事?”
目中无人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但咄咄逼人确实可以早就情急之下的冲动,谁怒火上头的时候还有心情斟酌一番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然而,情况紧急的人是裴放,怒火上头的却成了颜束。
裴放慢慢收敛了表情,有些打算拒不招供的意思。
这算什么?
颜束轻微眯了眯眼,喜怒无常被他占了个遍,逮着他毫无办法的时候倒为所欲为起来了。
颜束握紧了手上的匕首,指向裴放的刀尖眨眼间向裴放的脖颈处刺了过去。
然而裴放一动不动,从身后伸过来的爪子被颜束削掉了两根手指。
那东西从对面房檐扑向这边的时候,颜束就已经注意到了。
可以说,他的注意力在跟裴放说话的同时,也兼顾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动静。
不光是他,这片山坳中的其他人,即便被一群长臂怪追着跑的那些没什么抵抗力的人,也能迅速根据地形找到能够短暂躲避的地方。
这是身处囚笼空间被逼迫出来的潜意识动向,保持高度警惕才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裴放是什么人——系统中高居排行榜,一个人就能扫了系统内部各大组织的人。
刚一盯上颜束,就能把他逼到无路可走、被迫合作的人。
可是他现在连身后这种级别的攻击都察觉不到,他需要靠身体上的疼痛感才能保持警醒,但偏偏在系统这么多年,他对于伤口和疼痛的感受能力已经下降,即便他把自己搞成全身伤痕累累这幅样子,也难以免除被钝感侵占身体的状况。
颜束只知道二级惩罚区是精神攻击,却不知道精神攻击的影响有多大。
精神状态受大脑控制,只要一个人还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身边客观存在的种种事物和相关联系,便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裴放刚开始的状态,也只是虚弱这种浅层次的表现,颜束便没有多上心,可是如果在囚笼里连最基本的潜在危险都难以察觉,这便不是小事了。
面前的人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拒绝合作的态度让刚才的三分怒火冒到了七分,颜束就把身边妄图扑过来的长臂怪砍了个遍,发泄似的:“是不是只有罂粟,才能得到你的信任?”
闻言,裴放猛然抬起头,却被即刻冲过来的颜束拎起衣领,转身把他抵在了山坳侧面的石壁中间。
颜束阴沉着脸:“说话!”
这里是一个并不宽敞的地方,光线也照不进来,没有那些怪物的打扰。
外面的声音纷杂,裴放只听得见对面这人怒不可遏的心跳。
“你想让我说什么?”裴放的语气有些颓靡,他静静地看着颜束,从拒不招供变成话不投机半句多。
颜束指节泛了白,像是要把他的衣领捏碎:“二级惩罚区没那么简单对吧,你瞒了些什么?”
“瞒?”裴放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你指的是谁?罂粟,还是你?”
即便知道裴放是故意挑衅,颜束还是沉不住气地磨了磨牙,是他亲口说的,他不要这个名字,不承认这个身份。
现在却字字句句都在质问裴放——是不是只有罂粟才能等到他的信任?
不要这个名字难道就不能跟他站在一起?如果罂粟就是他一开始的目的,那么“颜束”又算什么呢?
他不是已经在用行动说明了吗?
颜束看着裴放这张五官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试图搜寻到一星半点的似曾相识,找回来自罂粟对此的熟知度,但不得不败下阵来。
他只认识裴放,他不了解荼蘼。
荼蘼一开始要带出去的人,也许不是“颜束”这么一个误打误撞的闯入者。
可是这怪他吗?是他的错吗?
颜束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缓缓地松了力气,带着妥协放开了裴放,他往后退了一步,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不重要,你请便吧。”
一个人的话语可以有很多种情绪,有些人善于伪装,有些人喜怒皆形于色,可是没有人能时时刻刻地带着面具,也没有人能永远准确地表达自己。
所以当心怀刻意的伪装撞上不小心流于表面的真实,只能得到一拍两散的结果——错误的不是人,而是表达的时机。
颜束给脸上重新挂上了一层薄冰,转身打算离开,颇有当场撕毁合约的架势,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反观裴放,人还衣领散乱地靠在石壁上,背后冰冷的温度仿佛源自于颜束出口的话,他看着这人“不合作就散伙”地转身就走,像是摆脱禁锢一般扔掉了罂粟这个名字,也附带着他。
此刻遍布在他身上的伤口同时开始扯着疼,但传入神经却没能把痛觉直接传给大脑的神经中枢,而是一股脑先塞给了心脏,等到神经中枢接收到疼痛信号时,撕心裂肺的感觉油然而生。
“你说不要就不要?”裴放低声冷笑,“你凭什么?”
颜束脚步一顿,没等他作出任何反应,刹那间只觉得手腕一紧,忽然一股力气把他往后扯了过去,背部撞在了石壁上,那上面还残存着温度。
“疯了吗?”颜束察觉到手腕上的力气越来越紧,压着声音发火。
这人身上的伤都可以当做现代酷刑载入非法研究了,还这么不安分,这时候非要打一架吗?
他的匕首刚出鞘,又被裴放怼了回去,紧接着肩膀便被死死摁住了……
黑暗中,他的嘴唇覆上了一片冰凉。

到底是谁疯了?
触碰的瞬间,颜束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一些碎片式的图像开始从那片空白中模模糊糊地显现,并不清晰,像是远视眼带着一千度的近视镜看着打过马赛克的画质。
他越是着急地想要捕捉,就越是觉得逐渐远离......整个人失了神。
血液像是倒流一般涌入了胸腔,四肢就凉了半截。
颜束仿佛天生的冷血动物,而裴放失血过多没什么温度,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寒冷居然也是能够传递的。
“不要把随便对谁的感情都放在我身上,即便我是他,那我也不是从前的他了。”
“是不是只有罂粟,才能够得到你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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