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你们考上功名,成为大官,也能再供给其他学子这样一根毛笔。”
五个孩童第一次开始接触‘世界’,小小的脑袋里充满新奇和问号。
宋豆丁不说话,把毛笔放到眼前,和脑海中波澜壮阔的海域平齐,反复思索。
剩余四人也都陷入沉默,好似在脑中整理着什么一样。
两炷香以后,二棍第一个说话,“夫子,像亲眷关系,父子关系,爹和娘之间的姻亲关系……正是这些关系,才组成了我们梁家,和梁家宗族。”
“虽然爹娘死的时候,梁家宗族没有做什么,可只要我还姓梁,就是马鸣沟梁家的人,这份宗族关系,虽然于我梁家并没有什么用处,却也帮我们挡住了许多恶意,旁人得知我们是梁家人,再有不轨之心也会掂量掂量。而且我作为宗族子弟,将来也可以使用这份关系。”
周自言点头,“是,无数梁姓之人组成了梁氏宗族,这份宗族又可以庇佑族下子弟。”
王小妞抬头看看天空,第二个说:“夫子,天空像个大盘子,装着云彩,星星,太阳和月亮,风可以在天空里吹过,雨也是从天上下的。同时也是他们组在一起,才让天空不这么空旷。”
王小妞越说越兴奋,“还有花草与山峦,江河与耕地……”
“你说的也对。”周自言同样点头。
庞大山则比较务实,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家,“那这么说,家里的板凳,床,还有窗户,门扉,和我爹我娘,和我,都有这样的联系。”
蒋庆庆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懵懵的。
只听宋豆丁最后道:“所以世间联系与世间万物都是不可分的。我们也只不过是世间一份子,当正视每一个小小的存在,不因为我们是人便自傲,也不能因为对方不是人就轻视。因为每一个不起眼的小存在,都有其与世间的联系和伟大之处。”
周自言收扇于掌心,一个一个点过去,“所以说,切勿因为自己读了几本书,便高人一等,也切勿轻视身边之人。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乃至每一个小小的物件,都有自身存在的意义。”
“不说远了,就说你们家中亲人,仔细想想,身上是否有能让你们学习的地方。”
宋豆丁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文秀姐姐,“夫子,我爹我哥就不说了,文秀姐姐虽然是爹买来的,但正是因为文秀姐干什么都好,特别冷静懂礼,所以我爹才相中她,让她来管着我。”
“但是我一直拉着文秀姐到处闯祸,连累文秀姐好几次,嘿嘿。”
提到自己的过往辉煌历史,宋豆丁不敢抬头直视周自言。
王小妞第二个举手,“夫子,我二哥虽然也不认字,但是他特别会做饭,可香啦!家里的饭铺准备教给他哩。”
蒋庆庆揣手手,“我爹娘都会酿酒,我哥力气大!”
“庞大山。”周自言单独点出庞大山,“你呢?”
庞大山想想家中弟妹,又想想他娘,“夫子,我爹在外做工,不常回家,家里就我娘一个人,她……她啥也不会啊。”
周自言挥开折扇,笑道:“若你娘什么都不会,你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你可知,你吃的每一餐饭食,穿得每一件衣服,都是你娘给你的。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拉扯你们三个娃娃长大,你再好好想想,你娘真的什么都不会吗?”
“唔……”庞大山紧闭牙关,听话的开始思考。
宋豆丁戳戳庞大山,提醒他,“你娘特别会缝衣服,你忘啦?你以前衣裳破了,你娘缝的可好看啦!我哥就不行,他连给我做个钱袋子,线头都收不回去。”
周自言挑眉:“……”
他就说自己收到的那个钱袋子,做工为何那么眼熟。
感情卫风也给宋豆丁做过一样的。
二棍偏过身子,挡住自己的嘴,小声道:“大山大山,你弟妹每次哭闹,你娘都能立刻哄好,绝不让他们影响到周边邻居。”
王小妞坐在第一排,直接转身,面朝庞大山,“大山,去年刚入冬,你生了一场大病,你娘一边照顾你,一边带你弟妹,还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娘都夸你娘贤惠哩。”
“可是……我娘,没读过书,也不懂怎么做生意。家里的银钱都是爹挣来的。她只是在家里扫扫地,带带孩子……”庞大山两手交握,有些窘迫,“从没人说过,我娘厉害……”
“大山啊,若是让你一边读书,一边照顾年幼弟妹,顺便再给你娘洗衣做饭,你觉得你可以吗?”周自言指指其他人,“你们也是,都不要小瞧任何一个能把日子过好的人。”
“夫子可见过太多只会读书,却不会生活的人。他们啊,张嘴就能说出警世恒言,却连怎么生火都不知道,更别提成家立业了。连家都成不了,又如何能立业?大山,你爹能安心在外做工,你能安心在这读书,靠得可都是你娘啊。”
“你娘虽然没读过书,可她却懂怎么养育孩童,懂怎么收拾家中,还懂如何把日子过好。能把日子过好的人,必有大智慧。这其中的大智慧,可是读多少本书都换不来的。”
“真的吗?夫子……”庞大山眼中愈见迷茫。
周自言肯定的点点头,“你们需知,书读来,是为明理的,这理在何处?自然就在你们身边的角角落落。每个人,每件事,甚至脚下的蚂蚁,都有理。”
四个小朋友似懂非懂。
庞大山更是迷糊。
周自言也不指望他们一天就能懂,起身,“好了,带着这些想不明白的回家再去想吧,总有一天你们会懂的。”
“谢夫子教诲!”
五个小孩手拉手来上课,又手拉手离开。
跑到春六巷的大榕树下,手持树枝,在泥巴地里戳来戳去。
周围街坊做工闲聊时候,格外喜欢坐到他们身边。
听他们小声背诵的声音,看他们认真学习的模样,别提多舒坦了。
虽然自己没读书过,也没什么文化,可这几个娃娃能读书,能认字,那就有未来,心里就敞亮!
这时,庞大山他娘带着他一双弟妹走过来。
“娘,你咋来了。”庞大山一个咕噜爬起来,去迎接他娘。
“大山啊,二娃三娃吵着要找你玩。”庞大娘牵着两个小娃娃,“没影响你吧?”
庞大山一对弟妹,年纪比王小妞还小两岁。
也不知道庞家怎么养的孩子,二娃是个胖嘟嘟的男娃,三娃是个胖嘟嘟的女娃。
庞大娘抱着三娃坐到旁边的石凳上,“大山,你们今天都学啥嘞,和娘说说,让娘也长点文化。”
“娘,你又来了,你大半辈子都不认字——”庞大山本能的想拒绝他娘,白日夫子说过的话登时浮现在脑海中,让他的话在下一息卡壳。
庞大娘听到庞大山的拒绝,面色稍暗,却还是撑着笑容道:“大山有大出息了,娘这不是也想听听,免得以后给大山丢人。”
“娘……”庞大山说不下去了。
他娘虽然不认字,却养育了他们家三个娃,还把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让他爹做工不忧,让他读书不惧。
这般有能力的长辈,他怎么能因为他娘不认字就如此怠慢?
更何况,那可是他娘啊。
是生他,养他的娘啊!
就在此之前,他还因为他娘送礼的事情,在外面说他娘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竟然让他娘这么低声下气。
庞大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认真为他娘解释,“娘,我们今天学的可多了……”
一点一滴,不错漏地讲给庞大娘。
庞大娘越听越愣神。
她儿子这是咋了,咋这么认真,听话。
二娃、三娃慢慢地,撑着脑袋瓜听哥哥讲学。
庞大山讲累了,就换蒋庆庆。
蒋庆庆有些记不清的地方,就让王小妞来。
几人轮番上阵,终于把一天所学讲完。
庞大娘摸摸大山的额头,“大山啊,你这是咋了,怎么……”
怎么对娘这个态度呢!
“娘,对不起,以前是大山不好。”庞大山握住庞大娘的手,看着那双粗糙又多伤的手,愈发觉得以前的自己太过调皮捣蛋,“娘,大山以前……对娘态度不好,以后娘想知道什么,大山一定都告诉你,绝不再像以前那样。”
“大山……”庞大娘摸摸庞大山的脸蛋。
虽然不知道庞大山为什么会说这么一番话,可这一刻,为娘的心还是融了。
眼泪慢慢蓄到眼眶中,不等擦便已落泪。
“还有二娃三娃,以后哥哥学了什么,全都教给你们。你们要是有不懂的,就问哥哥。”庞大山捏捏二娃的脸,又亲亲三娃,“以前是哥不好,害的你们这般胆小,哥以后再也不会了。”
“大哥……”二娃和三娃看了庞大山半晌,终于放弃心中恐惧,紧紧抱住自家大哥。
庞大山抱着两个软软的身躯。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么抱过家中弟妹了。
庞大娘抹着眼泪, “大山,你和娘说实话,你到底咋了。你不说, 娘这心里不安生呐!”
宋豆丁抢白道:“庞大娘, 你放心吧,大山今天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啥道理哩。”庞大娘越听越糊涂了。
庞大山道:“是夫子, 他今日教我们要尊重。我这才反应过来,往日是用何种态度对待你们。娘, 大山真的知错了。”
“哎哟,大山,娘从来就没生过气。”庞大娘抹完眼泪,又带着眼泪笑了一下,“你是娘的大儿子, 孝顺又踏实, 娘就是一个啥都不懂的妇人, 将来咱们家全都得靠你……”
“娘,你别这么说。家里现在生活的这么好,全都是娘的功劳。”庞大山宽慰庞大娘, “娘,你很厉害, 不要妄自菲薄。”
“啥飞薄?”庞大娘实在听不懂庞大山现在说的话。
宋豆丁:“这可都是夫子说的!”
庞大娘一听是夫子说的, 立刻深信不疑,摸着庞大山的手不停拍打,“好啊,真好啊……大山啊, 你这书没白读,没白读。夫子教得好, 教得好啊!”
“是娘养得好,要是没有娘,大山现在也不能跟着夫子读书。”庞大山直接扎好衣袍,双膝跪地,“娘,大山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娘,再不犯之前的错误。”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庞大娘连忙把庞大山扶起来。
外围的邻居们都瞧见庞大山这一跪,纷纷凑过来。
“哟,这大山咋跪下了。”
“听说是在学堂受了教育,正和庞大娘悔过呢。”
另一人惊了,“大山可是出了名的孝顺踏实,还悔过啥?”
“嗨呀。”听完全程的人一拍大腿,“你别看这大山孝顺,他自己说以前一直觉得他娘啥都不懂,所以对他娘态度不尊重,就是为了这来悔过的。”
身旁人不屑道:“这有啥嘛。庞大娘确实啥都不懂,一个妇人而已。大山那可是庞家长子,还读过书哩。”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是妇人,你家没有娃?你娃要是看不起你,你心里不难受?”
那人想了想,闭嘴了。
庞大山见人越来越多,不想被传什么话,便扶着他娘先回家去。
庞大娘抱着三娃,庞大山牵着二娃,一家人没了之前的隔阂,愈发亲密。
他们虽然走了,可留下来的豆丁等人,都被熟悉的伯伯婶婶们围住。
人人手里都盘着一把瓜子,追问他们整件事的经过。
宋豆丁无法,便把整件事讲述了一遍。
伯伯婶婶们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还是读书好。读了书,就能知道这么多道理。要是不读书,永远只能是个瓜蛋子,啥都不懂!”
第二天,周自言打着哈欠开门上课。
刚一开门,熟悉的画面再次出现。
庞大山和庞大娘拎着一个小篮子,站在他家大门口。
“大山,这是作何?”周自言一个哈欠没打完,差点憋着。
连忙把庞大娘和大山请进屋。
庞大娘看看院内整洁的课桌与笔墨纸砚,不打算进门,只把篮子交给大山,“周夫子,你教大山读书这么些时日了,我这个当娘的也没来感谢您,家中清贫,希望周夫子别嫌弃。”
庞大山把篮子递过去。
周自言接过篮子,并未查看,只说:“大山聪慧,老实,而且勤奋刻苦,庞大娘,您放心吧。”
“哎哎!”庞大娘应声,又捶了两下庞大山,“大山啊,好好跟着夫子学,将来挣大钱了可别忘了报恩。”
“儿子记得。”庞大山揉揉被捶的地方,他娘下手还是这么重。
周自言邀请庞大娘进屋坐坐。
可庞大娘说什么也不进去,生怕自己玷污了这等神圣的课堂,把篮子留下便走了。
庞大娘离开,周自言才掀开红布查看。
最上层是鸡蛋,下面还有米面,而且全都是精细的米面。
这一看,便是用心了的。
可他哪能要庞大娘的东西。
提着篮子找到庞大山,周自言让他拿回去,“大山,把篮子拿回去,别让家里破费。”
“夫子,你就拿着吧,”庞大山摸摸后脑勺,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周自言。
周自言:“……”
他不过是讲了两句,庞大山竟然情到心头,忍不住给自己娘跪下?
“夫子,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意识到,我以前竟然是那般态度。”庞大山认认真真作揖行礼,“多谢夫子教诲,才让大山没有越错越深。”
“你能悟到,是你自己聪慧。”周自言戳了戳庞大山的额头,不再说把篮子还回去的事情。
就和之前收到的篮子放到一起吧,时常在上学时加个餐。
庞大山捂着额头,憨厚一笑。
周自言本以为这件事就是个插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当时在场的街坊邻居们,回家又嚼了嚼这件事,觉得很有意思。
于是和家里人说。
家里人第二天做工时又与兄弟姐妹说。
不出半日,春六巷‘庞家子下跪感母恩’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传成了一段佳话!
做儿子的,给娘下跪,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庞大山这一跪,是因为他听了自己的课,才意识到平时的问题。
弄得他又因为自己的学生,出了一次名。
知县看着主簿呈上来的东西,摸摸自己脑袋瓜,“怎么又是这春六巷,怎么又是这周夫子,怎么又是他们!”
一连三问,问他自己,也问身旁的县丞和主簿。
县丞拱手道:“大人,这庞家子也是周夫子的学生,由此看来,这周夫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主簿摸了摸胡子,“一个宋家子公堂背律文,一个王家女为姐上公堂,现在又来了一个庞家子下跪感母恩,大人,您明年升迁有望了!”
“这倒是,白送的政绩啊!”
知县听了主簿的话,心下愉快。
开春童试一过,这巡检的官员就要从庆京省过来了。
此时多一份功绩就能多一份保障!
知县心中有了注意,提着袍子往书房走去,“快拿纸笔来,这等佳事若是上报府城,又是一笔功绩。哎呀,真是多亏了这周夫子,咱们这处小镇,竟也能多得一些好名声!”
“哎!”县丞与主簿紧随其后,不敢怠慢。
周自言有些头疼。
上一次宋豆丁和王小妞那件事,让他在城南出名。
庞大山这件事,再加上之前的事情,好家伙,直接让他名传整个马鸣沟。
现在整个马鸣沟的人都知道城南春六巷有个周夫子,教出三个重情重义,感念孝道的好学生。
整个春六巷的住户,都等不了,再不管周自言的推脱,时不时便提着鸡蛋米面等事物上门,询问上学认字之事。
幸好他们只是为了让家中孩童认字,挣个好前程,并没有要求参加科举什么。
若只是认字,那就好办了。
周自言心中有了主意,把那五个小孩叫来。
“最近不少人来问我,还要不要收学生,你们怎么看?”周自言坐在雕花靠背木椅上,面前一字排开五个小朋友。
所有人推推打打,最后把宋豆丁推出来。
宋豆丁背着手,小心翼翼问道:“夫子,干啥问我们啊,你是夫子啊!”
“你们是我收的第一批学生,自然要问问你们的意见。”周自言笑着说,“花婶子,庞大娘……还有我隔壁的章伯母……他们都来问我,能不能教家里的娃娃认字读书,我问他们为何要让娃娃读书,嗯……都说是想认认字,将来好挣大钱。”
“啥!我娘也来了!”庞大山惊叫,瞬间就被蒋庆庆踩了一脚,闷闷闭嘴,看着可疼。
周自言表情不变,“说说吧,每天放学以后都干什么了?”
自从‘庞家子跪母恩’那事以后,五个小孩子好像开了窍似的。
真的将‘尊重’二字刻入心间。
一举一动都带着如沐春风的平和与谦逊,再不见以前的顽劣。
他们一改之前的独行,开始在大榕树下,用小树枝教花婶子家两个娃娃,还有庞大山一对弟妹认字。
四个小娃娃年纪小,口齿也不清,可他们再无厌烦之意。
一遍不成,那就教第二遍。
只要有耐心,总能教会他们。
五个小孩每次都偷偷摸摸的离开,一声不吭。
可周自言是谁,哪能被他们蒙骗,早就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众人又是一阵推推打打,还是宋豆丁站出来,摸着后脑勺,“夫子,我们放学以后,就是在大榕树下那里,教花婶子,庞大娘,还有章伯母家的娃娃认字来着……”
周自言又问:“噢?你们自己还没学明白呢,怎么就敢去教了?”
“这……这不是夫子说过的吗?”宋豆丁看了一眼周自言,发现他没生气,立刻鼓起勇气,“既然我们自己读书认字了,那就要像君子一样,行君子之事,我们几个虽然做学问还差得远,可是教小娃娃们认几个字却是不难的。他们认识字以后,不管是继续读书,还是去做工,都能更方便。”
“再……再说了,都是街坊邻居的娃娃……我们,我们不忍心拒绝。”
周自言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忍不住赞许宋豆丁他们的心意。
虽然他们年纪还小,却已经开始明白何为君子,何为兼济天下。
周自言:“行了,以后你们就在夫子这里教吧。每天辰时放学后,在夫子这里教半个时辰,别耽误人家娃娃回家吃饭。”
这是他反复思考过的决定。
他暂时没心力,也没银钱多收学生,而且那些娃娃年纪还小,家里人也没想好要不要让他们将来考科举,没必要真的跟着自己学。
他偷偷看过好几次,宋豆丁他们一直在教娃娃们认字,并无糊弄之心。
所以只让宋豆丁他们教教认字便可。
若是将来长大了,起了好好做学问的心思,那时再想是去书院还是怎的,也来得及。
“啥!”宋豆丁第一个跳起来,“夫子,你让我们去教吗?”
周自言摊开手掌,无辜道:“怎么,你们不是一直在教吗?”
“那那那……那都是闹着玩的。”宋豆丁一脸苦相,“人家求的是夫子你,又不是我们……我们怎么敢……”
花婶子他们想要的先生是夫子,才不是他们几个小孩子呢。
“豆丁,那几个娃娃可是你们这一辈子,教得第一个学生,你们愿意放弃他们,让夫子去教吗?”周自言料定这几个小孩不愿意,故意激道,“花婶子他们说了,只是让娃娃们认字,这认字,你们搞不定吗?”
宋豆丁背着手,脚尖碾地,“搞得定,搞得定。就是,就是怕人家嫌弃我们……”
周自言撇嘴,“那可与夫子无关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劝服花婶子他们。”
“真的?要是我们能劝服花婶子,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教?”宋豆丁又问了一遍。
周自言笑着打了他一下,“夫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耶!”
五个小孩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周自言捂住自己差点被叫破的耳朵,无奈摇头。
从那天起,宋豆丁他们便时常凑在一起嘀咕。
周自言想去偷听,反被推开。
周自言:“……”
行,看你们最后能用什么方法。
几天后,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自言拎着衣袍开门。
这一天天的,他家门口都快成NPC刷新点了。
门外,廖为安穿着朴素的蓝布衣袍,撑着一柄纸扇,拱手作揖,“周夫子。”
廖为安身后,还藏着一个宋卫风,慢慢探出头来,“周大哥。”
“你们怎么来了。”周自言惊喜,把他们二人邀进屋中。
廖为安把手里提着的礼物交给周自言,道:“听宋学子说,周夫子的家塾开课了,便想着过来看看,谁知道一直找不到空闲,今儿好不容易得空了,一定要过来瞧瞧。”
宋卫风走到周自言另一边,小声道:“周大哥,我是为了大山来的。”
“稍后我偷偷告诉你。”周自言当着廖为安的面,和宋卫风说悄悄话。
廖为安看在眼中,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
忍不住咳嗓提醒他们,他还在呢。
廖为安带了什么礼物,周自言没看。
他把二人领进内院,和五个小孩介绍廖为安,“这是你们宋家哥哥的夫子,你们叫他……廖夫子就行,也是从庆京省来的哦。”
“廖夫子好!”五个小朋友齐刷刷站起来行礼。
廖为安大为震惊,“好好好,都坐吧。”
这几个小孩才多少岁啊,怎么连学子礼节都学上了?
周自言他们自己找地方坐,他还要上课呢。
宋卫风自动坐到之前的长凳上,廖为安见状,也撩袍坐下。
宋卫风拘谨地扣手,“……”
他居然和廖掌院坐在同一条长凳上!
周自言不知道宋卫风心里的小紧张,照常上课。
日渐西沉。
申时一过,宋卫风还不等说什么,五个小朋友就风一样离开。
这几天,天天都这样。
周自言知晓,他们肯定又去想办法了。
五个小朋友为了取得花婶子的信任,除了上课外,整日神出鬼没。
周自言知道他们在想办法,所以并未打扰。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还真给宋豆丁他们想出办法来了!
宋豆丁他们又急匆匆跑回来,“夫子,夫子,我们有主意了!”
宋豆丁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公开上课。
让花婶子他们看看他们正儿八经教认字是什么样子的,这样花婶子他们一定能接受。
周自言一听这个办法,立刻看准宋豆丁,“豆丁,这又是你的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