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厌坐在他旁边,把竹篮放在腿上,没有和竹筐一起搁在地上,竹篮除了几个鸡蛋以外,还用油纸和稻草盖着一大半,底下是他俩卖鸡蛋的铜板。
鸡蛋都是零散卖出去的,所得都是铜板,六百文不少,怀里塞不下,又不好当着街上人来人往串钱,就先放在篮子里。
面摊今天生意不错,六七张桌子很快坐满,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来,最上面是一人一个荷包蛋。
顾兰时搅了搅面上的肉卤子,说是肉卤子,其中还混着菜丁子,肉块不算很多,不过卤汁浓郁,闻着很香。
两人都饿了,面端上来连话也不说,夹起面吹两下就往嘴里送,吃得呼噜噜十分爽快。
第142章
秋天的太阳再比不上夏日,天明显比之前凉,一碗热汤面下肚正合适,身上从里到外都热了,饭吃好,人心情也随之更好。
篮子里还剩六个鸡蛋,顾兰时很高兴,没有再沿街吆喝,和裴厌往镇外走,虽然走街串巷一上午,脚下没有停的时候,但卖了这么多钱,再累也值得。
路过油酥饼摊子时,闻到香味,他停下看了几眼,裴厌同样停住脚,问道:“想吃?”
顾兰时顿了一下,说:“一碗面挺实在,这会儿是吃不下了,买几个回去,留着咱们晚饭吃。”
“行,老板,包六个饼子。”裴厌边说边从怀里掏出荷包,数了十八个铜板,在老板夫郎的注视下,直接放进案台上的钱碗里。
自己夫郎没说话,钱数肯定对着,老板看也没看钱碗,把包好的油纸递过去。
油酥饼还是热的,隔着油纸能摸到,顾兰时把一包饼子放进竹篮里,这才迈开脚步。
镇外,陈三儿一家正在吃饭,饭篮子放在地上,他老婆提着茶壶给家里人倒茶,显然刚送来。
“爹,你吃,我去。”陈三儿子陈德成放下饭碗,用手背抹一抹嘴巴,笑着去解驴车。
见陈德成帮忙把驴车牵到路边,裴厌没有上手,从袖子里掏出半块木牌,又数了五枚铜板,走到驴车边一并递给陈德成。
“正好,您慢走。”陈德成满面笑容,等裴厌两人赶着驴车走之后,他回到凳子坐下,端起地上的碗赶忙就往嘴里扒拉面条。
“汪!”
篱笆大门还没开,就听见狗叫声离得很近。
顾兰时开了锁推门,三只大狗等不及,都从门缝里挤出来,绕着他俩不断摇尾巴,还拿毛茸茸的脑袋蹭腿。
裴厌还好,他牵着驴车走在前面,三只狗也不常蹭他,顾兰时脚下就没那么好走,三只狗都不是小体型,跨都跨不过去,绊得他踉跄了好几步。
“行了行了,快进去。”他吆喝两声,狗总算消停了一点,他转身先把篱笆门关好。
大黑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回头等他,灰灰和灰仔有点人来疯,撒开腿超过大黑冲向院里。
裴厌在前院停下驴车,着手解车套,顾兰时进来,把板车上的竹筐竹篮都提下来。
一路颠簸,篮子里的鸡蛋尽管留心了,还是有好几个蛋清都流出来,他走进灶房,把好点的两个鸡蛋放在碗里,一包油酥饼也放在案台上。
见余下的四个鸡蛋沾了稻草,他提着篮子又出来,蹲在灶房门口,嘴里嘬嘬嘬几声,三只大狗立即围过来。
把沾了蛋清的稻草和四个裂缝鸡蛋都拿出来,刚放在地上,三只狗就低头,争先恐后舔食。
大黑几个早已习惯吃碰破的鸡蛋,一边吃还一边摇尾巴,明显很喜欢,甚至你争我抢,把蛋壳都给吃了。
一把稻草放在地上,蛋清还没舔干净,顾兰时没有管,起身把竹篮放好,从竹筐里掏出两包糕点往房里走。
乡下人有口吃的不容易,花钱买的东西大多都会放在房里,他俩也不例外。
听见后院猪叫,顾兰时放好点心后从房里出来,脚步匆匆往灶房走,都这个时辰,该煮猪食了。
裴厌栓好毛驴后没有立即喂,跑了一路,歇一歇再喂来得及。
猪叫也是因为听到他进后院的动静,才声大了起来,是饿了问人要吃的。
他原本不打算过去,但听到一个圈里的猪叫声陡然变得凄惨,便大步往那边走。
和去年不同,今年多垒了三个猪圈,母猪下了七只猪仔,除了一只母猪仔给岳丈还了回去,余下六只都劁了,没到夏天的时候原本说卖三头半大的,但夏天那会儿有卖蝎子的进项,就没有卖猪仔。
除了老母猪,正好一个猪圈养两只,如今养了五六个月,已然都是大猪的模样,最瘦的也在一百斤左右。
虽然都劁了,公猪配不了,母猪下不了,性情都偏温顺,但还是有一只体型较大的公猪比较凶,和它关在一起的另一只公猪还被咬过。
裴厌皱着眉头站在猪圈外看,一见人来,体型大的公猪也不用嘴和脑袋拱另一只了,哼哼哼叫着,张着嘴要吃的。
裴厌从西屋后檐下的草堆抓了几把,过来丢进猪圈里,两只猪立马埋头吃起来,显然较大的公猪吃得更多。
这是昨天打的草,放到今天最上面的半干不湿,不过猪贪吃,很少有挑嘴的时候。
见它俩不再打架,裴厌这才往前院走,听见灶房切菜的动静,他站在门口望进去,顾兰时正在切薯根,这个煮了后给猪吃比较好。
他说道:“又咬架了,大的欺负另一头,到下午,要不试着把小的赶进老猪圈里,如今长大了,应该不会拱奶吃,要实在不行,改天把小的卖了,大的再养三两个月,到年底再卖。”
顾兰时把切好的薯根块丢进木盆里,闻言抬头看过去,说:“也好,总是被咬,万一真伤着,病了更不好卖。”
后院地界就那么些,猪圈自然不会大到哪里去,一个圈养两头肥猪正好,三头就有些拥挤,只能先和老母猪挤一挤。
至于那头较凶的公猪,吃得多长得肥,养到年底说不定有二百斤,卖钱肯定更多,自然要留下来多养养。
简单商量了几句,见水缸只剩半缸水,裴厌没有立即去打水,从外面拿了鸡食盆进来,往盆里舀了四葫芦瓢谷糠,又舀了半瓢柴豆面。
他把盆放在地上,往大锅舀水准备烧,等会儿水滚了,煮猪食之前,先把鸡鸭食烫开。
从镇上回来前还说歇一歇,一进家门就忙个不停,等喂了猪和鸡鸭还有驴子后,两人才腾出功夫进屋歇脚。
狗吃饭要说简单也简单,掰几个糙馒头就行。
身上用甩子打过了,草屑木屑什么的基本被拍干净,顾兰时脱了鞋子上炕,裴厌也是如此。
他俩没有即刻躺下,而是盘着腿坐在炕上,先把今天挣到的铜板从两个钱袋还有竹篮里倒出来。
哗啦啦——
铜板碰撞的声音听得两人心中乐开花,脸上都不自觉带着笑。
顾兰时抓一把铜钱在手里,笑眯眯说:“今天买油酥饼花了十八文,吃面二十六文,肉卤子面一碗十五文,说贵挺贵的,尝一回就行了,山楂糕一包二十文,梅花糕十二文,散买的四块糕拢共是八文钱。”
他说完垂眼小声算今天花了多钱,裴厌帮着理思路,说道:“十八,二十六,这是四十四文,再加二十文是六十四文,梅花糕和散买的糕正好二十文,一共八十四文钱。”
“这么多。”顾兰时咂咂舌,没算的时候还好,一算就有点不得了,将近一百文了。
裴厌笑道:“咱们也不是每次去镇上都这样胡吃海塞,再说,挣了钱不就是要吃好喝好,何必在意,总归进账大过开销就好了。”
两人年轻,又没老人和孩子要养,比起家里人口多的,他俩有房屋田地,吃喝也不愁,因此对多花钱这件事没有太大自责,顾兰时听完又喜笑颜开的。
裴厌把麻线团从桌上取来,剪了几条长短一样的,和顾兰时面对面开始穿钱,一边穿一边小声数,都专心致志的,谁也不打搅谁。
铜钱他俩都是一百文穿一串,穿好后两头绑在一起,就是一串钱。
数钱总是让人心喜,把五串整钱放好,还有一小堆散钱。
数完散钱后,顾兰时抬头笑眯眯说道:“早上出门拿了二十文,刨除这二十文,还有三十四文。”
也就是说,不算花的那些,今天卖鸡蛋挣了五百三十四文。
裴厌脸上笑容不减,说:“和出门前预估的差不多,今儿运气好,都卖完了。”
他俩清早出门在路上就算过了,两百二十枚鸡蛋,要是能卖出去二百个,就有六百文的收益,没想到真卖完了。
顾兰时打开荷包,把五十四文散钱抓进去,喜滋滋说道:“卖鸡蛋能有这么多钱,养的鸡多就是好。”
“刚好在蛋期,再过一月,天一冷,估计就慢慢少了。”裴厌说完又笑道:“等到明年开春,小母鸡就和老鸡一样,能从春天下到秋天,明年鸡蛋只多不少。”
顾兰时把荷包口系紧,兴冲冲说道:“到时可得给它们吃好喝好。”
“这是自然。”裴厌笑了下。
和鸭子一样,每天有河里的鱼、虾、地龙还有泥鳅吃的时候,母鸡才能天天下蛋。
如今天冷了,河边湿泥不好挖,河水也冰冷,他俩没有贪心,母鸡母鸭一个月能下二十个蛋就很不错。
如此,只算五十只母鸡的话,接下来的一个月情况好点,甚至能有上千枚鸡蛋,就算只有七八百枚,蛋钱攒起来,也有二两银子左右,是一笔大钱了。
看一眼半开的窗外,晌午都快过去了。
顾兰时到炕尾打开箱子,把五百文整钱塞进最底下,至于荷包里的铜板,要留在外面做平时的花销。
他俩拉开棉被躺下,心里高兴,一时还睡不着。
顾兰时转过身,侧躺着面对裴厌,笑着小声问道:“你想不想喝鸡汤?秋天到了,另一片竹林的细秋笋子能吃了,改天去挖几棵,杀只公鸡一起炖了。”
上个月杀了一只公鸡,如今还剩四只公的,这两三年他俩又不育雏鸡,要这么多公鸡也没甚大用处,解馋打打牙祭正好。
裴厌也侧躺,和他面对面,手掌压在脸颊下,同样压低了声音,笑着说:“好,明天若是得了空,就去挖笋。”
“鸡汤留一点,改天下两碗鸡汤面吃。”顾兰时说着,一手搭在裴厌身上,又想了一下说:“留点鸡肉,弄个鸡肉丝面,今天吃面时我看了,他们做的是猪肉丝面,肉丝炒的时候应该是放了酱汁,味道浓郁,鸡一炖就熟了,再炒估计味道也不怎么样,撕成条搁在鸡汤面上就好,也省手。”
说着说着,他一条腿也搭在了裴厌身上。
“嗯,就这样吃。”裴厌磁音压的较低,即便如此,也能听出声音里的温柔。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离得越近,顾兰时还在想后面几天的饭,要是不提早想想,有时到了饭点,还真不知道做什么。
因他爹娘的缘故,再加上和裴厌之前过了一段苦日子,他越发觉得只有吃好,人干活才有劲,因此总在吃饭上会琢磨琢磨,做得更好更香。
还没想出别的花样,裴厌忽然伸手将他往怀里搂。
他没挣扎,下意识往那个热乎乎的健壮身躯里蹭了蹭,抱着搂了一会儿后,两人渐渐都有了困意。
房里不再有说话声,外头三只大狗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趴着,秋风掠过菜地,带起一片绿意波澜。
第143章
顾兰时和裴厌清早摘完各种菜蔬,天色渐渐亮了,太阳一出来,雾气很快消散,今儿又是个大好晴天。
菜地被分成一块块,每一块菜地里菜蔬一行行栽种,又无杂草拥挤,显得齐整干净,而顺着篱笆墙还有山壁底下,是各种爬藤蔓的瓜菜。
住在山脚下离村子较远,早上人声较少,显得十分清静闲适,但乡下人哪有真悠闲的,睁开眼就得干活。
今年又是个丰年,雨水虽然有点多,但不至于太涝,最重要的,是各种菜没有害虫病,这也是幸好他俩开春翻地时洒了草药粉埋进土里,防范了一些。
因此即便有蛐蛐蚂蚱什么的啃食菜叶子,鸟雀有时候也会飞来啄食,大体上菜蔬还是丰收了的。
背起沉甸甸的一筐菜,顾兰时顺着菜地小路出来,踏在石子路上,一边往院里走一边说道:“等下上山多带个篮子,顺路找点菌子什么的。”
裴厌也背了一筐菜,跟着他的脚步从菜地里出来,闻言点头道:“好。”
刚进院门,竹筐还没卸下,就听见狗叫声汪汪汪,随后篱笆门外响起方红花的声音:“兰哥儿!起了么!”
菜地大,篱笆门离得远,好在小老太太嗓门大,平时也来惯了,喊着喊着就拍了两下门。
“阿奶,起了,这就来!”顾兰时答应着,放下竹筐匆匆就往外走。
从狗窝钻出来的大黑听见是熟人的声音,和灰灰灰仔不再叫了,跟在顾兰时后面慢悠悠也往门口走。
门一打开,方红花胳膊上挎个空篮子,笑得一脸慈祥,说:“知道你俩早上在,这不,过来摘两根菜。”
顾兰时让她进来,随后又闭上门,笑道:“正好,我俩刚摘完,丝瓜吊瓜豇豆茄子葫芦都有,还有根长老了的大丝瓜,阿奶你拿回去,干了好刷锅使。”
“好好。”方红花满口答应,越发高兴。
顾兰时知道大伯家也种了菜,平时阿奶吃菜吃饭不愁,不过小老太太没事过来转转,拿一篮子菜回去也没什么,她就一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到这边不过是串串门子。
路过栽种的果树时,方红花脚步慢下来,说道:“倒是结了几颗枣。”
提起这个,顾兰时满面笑意,说:“可不是,还以为今年不结呢,柿子石榴和杏子倒是都没动静。”
“得二三年工夫呢,急不得。”方红花说道。
两人站在枣树那一排看了会儿,见有两三个蒂红了一点的枣子,顾兰时走过去,踮起脚拽下枣树枝,轻轻将枣子摘下来,随后松开手,树枝又弹回去。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枣子,走过来递给方红花两个,自己拿起一个啃了口,笑道:“有一点甜味,能吃了。”
说是甜味,实际味道很淡,不过倒是挺脆生的,不硬,确实能吃了。
方红花和他一起往院里走,她牙口还算好,咔嚓一声咬了一口青枣,笑眯眯说:“还真是。”
一颗枣子不大,顾兰时吃完随手把枣核丢进菜地小径中,说道:“阿奶,瓜菜都摘了,在院里你拿,别的叶子菜你看看,想吃什么我去挖。”
方红花吃着枣儿,闻言视线在菜地里转一圈,见落葵菜水井边上的落葵菜爬满竹竿,开口道:“我掐几片葵菜叶子,回去滚个汤就行。”
“好。”顾兰时往那边走,落葵叶子长得厚实又大,吃起来滑滑的,结了一串串跟黑紫葡萄一样的小果子,他挑嫩的摘下。
方红花跟着他一起过来,两人边摘边往篮子里放。
裴厌提着竹筐和镰刀从院里出来,露出个笑容,说:“阿奶,菜我都从筐子里掏出来了,放在木板上,你想吃什么就去拿,我先出门打草。”
“你去你去。”方红花连忙应道。
走之前,想起昨天在镇上买的东西,裴厌又说道:“兰时,糕点包几块给阿奶。”
顾兰时手上不停,掐了一把葵菜叶子,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灰灰和灰仔撒欢乱跑,裴厌早习惯了,只要别糟蹋菜就好,大黑比较沉稳,一直跟在顾兰时屁股后面。
他出门之后,顾兰时带着方红花来到院里拿菜,想起鸡蛋还有七八十个,他进灶房摸了五个,给方红花塞进篮子里,说:“阿奶,回去炒鸡蛋吃。”
知道他俩养的鸡多,下蛋也多,还这么孝顺大方,方红花乐滋滋的,但还是说道:“你俩也不容易,给我拿两个就成,老婆子能吃多少,何至于拿这么多。”
说着,她就要把鸡蛋拿出来。
顾兰时轻轻按住她的手,笑道:“阿奶,你拿回去就是,几个鸡蛋而已,家里还有好多呢,放心,够我俩去卖的,不差这几个。”
既然如此,方红花不再说什么,拿了一根紫茄一根丝瓜,顾兰时又给她篮子里搁了一根老丝瓜和一个菜葫芦,问道:“就这些?”
方红花提起竹篮,说:“这一根茄子就够我一顿吃的,这些都能吃两三天,拿太多也吃不完。”
“也好,没菜了就过来。”顾兰时不再给她装菜,一家子人,太客气只会显得生分。
“哎哎。”方红花答应道,又说:“你俩也忙,我就不添乱了,这就回去。”
顾兰时连忙拉住她,开口道:“等会儿阿奶,我给你包几块糕,昨天买了山楂糕,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他匆匆往屋里走,山楂糕和梅花糕一样给包了两块,出来后放进篮子里,交待道:“阿奶,不多,你自个儿吃就成,不用分人。”
方红花喜得什么似的,又说两句闲话,这才往外走,路过柴堆的时候,看见地上有几片小的碎蛋壳。
她常来这边,知道这是狗吃剩下的,自从五十四只母鸡入秋都开始下蛋以后,顾兰时和裴厌吃蛋那叫一个随心所欲,天天吃顿顿吃都有,连带着她也常常吃,更别说苗秋莲那边。
顾兰时经常给他爹娘送鸡蛋,在村里都传遍了,谁人不羡慕,甚至还有眼红的,对裴厌更是又怕又觉得人家命好,自打娶了夫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鸡蛋鸭蛋跟不值钱一样随便吃随便造。
有时候母鸡下蛋挑的地方不好,蛋掉在地上磕破了壳,顾兰时和裴厌就直接丢给狗吃,甚至连偏小的鸡蛋,也一点都不心疼,煮了后自己不吃反而喂给狗。
一些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养几只母鸡下了蛋想方设法带去镇上卖,满村也就他俩这么喂狗。
之前她实在是心疼,到底是年轻人,不知口粮金贵。
鸡蛋再小,它也是个蛋,卖不上三文的市价,两文钱也是有的,偏偏拿去喂狗,于是说了两句。
但顾兰时和裴厌提起之前有贼惦记母鸡的事,只有把狗养好,夜里他俩才能踏实睡觉,况且也不是天天给狗吃鸡蛋。
一番话她反驳不得,就再也不说了。
顾兰时送她出门后,回来开始忙院里的活,今天太阳好,赶紧把这些菜都切了焯了,晒两三天弄成菜干子。
今年活多,每天鸡鸭猪驴要吃不少草,一些野菜挖回来,多半都是喂了牲禽,要么就是晒干留给它们冬天吃,人吃的野菜干子就少了,当然,这也是因为自己种的菜多,足够晒很多菜干子,也省了出门到处找野菜去挖的力气。
又是淘洗又是切菜,他独自在院里忙碌,等焯好菜条子铺在竹席上后,打了满满一筐草的裴厌回来了。
不止草,他手里还有一把野花,蓝的紫的红的黄的,花朵有大有小,随便攥成一束瞧着都漂亮。
花的颜色鲜艳,一下子吸引了顾兰时的目光,他笑着接过这一簇花,说道:“好看,怎么今天想起摘花了?”
见他高兴,裴厌把镰刀放在柴堆上,随后卸了背上竹筐,笑道:“割草的时候看见,顺手就摘了些。”
顾兰时很喜欢这束花,看了好一会儿,想放下干活,又觉得平放会让花瓣蹭掉,于是目光到处巡视。
陶罐有点太大,碗也不好放,直到看见灶房窗台上的竹筒,他笑眯眯喊裴厌:“给竹筒里倒点水,压一压分量,我把花插进去。”
裴厌照着话做,没想到花插进竹筒里正好,不多不少,又漂亮又抓眼。
“就放在这儿。”顾兰时把竹筒连花搁在灶房窗台上,他俩干活多在院里,抬头就能看见。
刚说完,余光瞥到灰仔站在竹席前,低头想闻闻上面晒的菜条子,他一拍手,嘴里轻斥一声,灰仔两只耳朵朝后折,一副心虚的模样蹑手蹑脚朝旁边走了。
顾兰时见裴厌一手提起竹筐,问道:“去喂猪?”
“嗯。”裴厌应道。
“我也去看看,不知道老猪怎么样。”顾兰时说道,跟着他往后院走。
昨天下午,他俩把两只公猪分开了,小的那只和老母猪关在一起,不知道它俩会不会打架。
还好,站在猪圈外看了一会儿,老母猪吃草的时候不会故意欺负小猪,性情还是温顺的。
见公猪也没跟小猪仔一样去拱奶,一心吃草料,两人都放了心,这样养着,到年底再肥一些,就能多卖点钱。
鲜草和干草混着喂了七头猪和驴子之后,他俩又回到前院,这会儿还早,略歇一歇,裴厌放下茶碗,说:“上山去挖笋,你去不去?”
“去,不是还想拾点菌子。”顾兰时又倒半碗热茶,喝了之后才起身。
想起山楂糕,他把门上钥匙揣进怀里,说:“我记得那边竹林再往北边走一段,有些山楂树,不如去摘点,少了留着自己吃用,多了问问药铺和点心铺子,看他们收不收。”
“好。”裴厌点点头,两人稍微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秋时瓜果熟。
一些树的叶子变红黄,掺杂在绿树之间,斑驳交错,山林好似一副画,一年四季颜色流转。
一上山,顾兰时就把前后草丛看了一圈,有些叶片变红变黄,掩映在枝条之下乍一看以为是野果藏在那里,他捡了根树枝走过去拨开,却并非想象中的山果子。
不止地上,一些树上也有果子,他和裴厌不时抬头看一眼,可惜在前山,经过这里的大人小孩多,有的果子还绿着就被摘走了,哪里能轮到他俩。
“这里没多少东西,不如早点去竹林那边。”裴厌说道。
顾兰时点点头,说:“也好,深一点人少,不在路上耽误了。”
手里的树枝没有丢掉,他俩加快了脚步,不再到处张望寻找,路过小腿高的草丛时,顾兰时就用树枝探一探。
这一路倒是没遇到蛇,只有些虫子小鼠在草丛被抽打时受惊,纷纷朝远处飞窜。
那边竹林远,进的更深以后,山林子一大,几乎看不到其他人的踪影,两人不约而同慢了下来,视线到处巡视。
顾兰时看见一株野澡珠树,见野澡珠挺大的,就喊裴厌过去摘。
低处的明显之前被人摘过,只有些小的,于是裴厌三两下爬上树,伸长胳膊一颗颗去摘。
这树树杈只有一个,他站在上面,顾兰时只能在底下等着用竹篮接。
野澡珠绿绿圆圆的,上面没有扎手的毛刺,不然也不会洗手的时候直接在手里搓。
这是乡下人常用的东西,若把树枝都弄断,就没得用了,因此多数人都不会掰坏树枝,要么用手摘,要么用树枝竹竿打落一些。
山上有野澡珠的地方,他们小河村的人都会记下位置,这棵显然也有其他人知道。
摘完近处的野澡珠之后,裴厌问顾兰时要了他手里的长树枝,站在树杈上将较远的打下去。
家里的野澡珠不多了,顾兰时朝远处避了避,等他打完两根树枝的野澡珠之后才过来拾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