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厌将树枝丢在地上,自己随后下了树,一起在附近捡。
因地势不平,有的野澡珠滚落远,他俩拾了一圈才罢手。
竹篮快满一半了,顾兰时笑着说:“这么多,足够用两月的,下个月咱俩再上山,弄上一筐半筐的,就能用到开春。”
“嗯。”裴厌接过他手里的竹篮,自己提着,又捡起地上的那根长树枝,两人再次往竹林方向走。
顾兰时眼尖,在落叶下看见一朵菌子,过去刨开被顶起一点的落叶,将米黄色的菌子拔了出来,正是能吃的,他喜滋滋放进竹篮里。
“这里还有。”裴厌在前面十几步开外说道。
“来了。”顾兰时说着,边走边看向周围。
裴厌把看到的三朵菌子拔出来,有大有小,但确定都是能吃的,等他过来后,全都放进竹篮里。
等会儿要挖一筐子笋,另一筐还要摘些山楂什么的,菌子娇嫩,放在竹篮上面一层不会被压坏。
这几天没下雨,看不到地皮菜的踪迹,拾了十几朵菌子后,看到树上有黑木耳,他俩又停下用树枝戳了不少。
顾兰时弯腰在地上捡,黑木耳掉下来后沾了些草屑泥土,根部还有点树皮,他随手抖抖,等回去了再拾掇干净晾晒。
一路走走停停,菌子和木耳还好,最大的惊喜是找到一株野葡萄藤,葡萄叶子下面藏了三串深紫色的野葡萄,正好熟了能吃。
比起家里栽种的葡萄,山上野葡萄结的果子小,但滋味不错,他俩尝了几颗后确定不是纯酸的,就把三串都摘了,等会儿到了竹林那边,附近有小溪可以洗洗。
在山里碰见什么就摘什么,就算东西少,带回去或自己吃或晾干晒干,像药材什么的,攒一攒,多了就能卖。
当看见一片五味子后,一串串的小果子分外惹眼,有的彻底变红成熟了,有的一串上还有青果,两人脚步都下意识往那边去,这东西回去洗净了晒干,能卖给药铺,自己也能留一点泡水喝。
顾兰时摘了两串全红的五味子,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说道:“我记得这里往南边走,有一些野枣树,再往最南边的山崖边上,还有不少酸枣树。”
“那摘完过去看看。”裴厌手下不停,野枣子要是有红的自己弄一点回去吃,晒干的酸枣仁药铺里收。
常往山上跑,裴厌也知道一些有山货的地方,不过今天一路弄了这么多东西,等会儿还有更沉的竹笋,就不用走远去找了。
这一片五味子挺多的,他俩摘了好一会儿,都放进顾兰时背的竹筐里。
往南边走的时候,裴厌从一串没摘的五味子上揪下来几颗红色果子,用指腹擦了擦,吃进嘴里咂味儿。
顾兰时在旁边看着,想起那个味道,不由咧了咧嘴,脸蛋轻皱,随后又笑着问道:“好吃?”
五味子之所以叫五味子,正是有五种味道,他小时候吃过,酸甜两种味道还好,即便酸的龇牙咧嘴眯眼睛,也比剩下的辛、苦、咸三种味道好受点。
“嘶。”裴厌被酸的轻嘶一声,转头见顾兰时笑他,自己也露出个笑容,说:“还行,能忍过去,就当提神了,以前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找到偏酸甜的,跟果子一样。”
顾兰时笑道:“我只能拣着晒干的泡几粒在水里喝,鲜果子怎么都吃不了,干的也不敢直接吃。”
“那回头晒干了给家里留一些,听人说这个补五脏。”裴厌说道。
“嗯。”顾兰时答应一声,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往枣树林那边走。
这时节,枣子大部分还是青的,没到彻底变红的时候,他俩用树枝打了一些,捡有红色的丢进顾兰时竹筐里,没有在这里多停留,又去山崖那边弄了一些野酸枣。
竹筐渐渐沉了,顾兰时没有让裴厌背,这点份量他还是不看在眼里的,转了方向往竹林那边走,他笑着开口:“还是秋天好,各种果子和药材都能采挖了。”
“嗯。”裴厌点点头,对此十分认同,他小时候吃不饱,秋天一到,逮着空子在山上河边转一圈,总能找到可以吃的果子。
他又说道:“核桃跟毛栗子还没到时候,再过段时日,上山早点,专门弄一些,不卖,留着过冬吃。”
“好。”顾兰时心情很好,看见裴厌手里的竹篮,他伸长胳膊摘了一粒野葡萄,酸酸甜甜的,比五味子好吃多了。
见状,因顾兰时走在他右边,裴厌特地把竹篮换到右手提着,自己又往嘴里塞一颗五味子,这一个酸的他眼睛都眯起来。
一路上耽误了许久,到竹林后,两人稍微歇一下,一个拿镰刀一个拿小锄头,各自砍起竹笋。
今天不用去镇上卖菜,上来一回也不容易,这么远的路,两人砍了许多笋子,把裴厌背来的大竹筐装满,才找了片平坦地方坐下歇息。
喝完竹筒里的水,顾兰时塞好盖子,靠着身后的粗竹子喘一口气,今天出来收获不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裴厌坐在旁边,又捏了一颗五味子吃,待口中的酸味刺激过去后,他指着竹林右边说道:“那边过去走一段,有地泡儿藤,今天没别的事,不急着往回赶,等会儿去挖挖。”
“好。”顾兰时连忙答应。
熟了的地泡儿很甜,连核都能嗦出甜味,别说小孩,有的大人也爱吃,只是地泡儿和树藤一起埋在土里,只有远一点的山林才长,平时大伙儿都忙,很少有特意上来挖的,也就是今天他俩不着急干别的活。
歇了一会儿后,看见竹篮里的野葡萄,顾兰时有点馋,一年到头也就这时候能找点葡萄吃。
他站起身说道:“我记得附近有溪水,我过去洗洗,咱俩吃完再去找山楂。”
说完他又补了两句,道:“这东西不经磕碰,下山路远又颠簸,不如吃了。”
裴厌露出个笑容,知道他是馋了,却也没戳破。
最近去镇上卖菜卖鸡蛋的时候,有人挑着葡萄叫卖,比野葡萄大,一看就好吃,可惜太贵了,和糕点油酥饼不一样,这东西又不顶饱,两人都舍不得买。
“竹筐这么沉,你在这儿等着,我洗洗就回来。”顾兰时有点迫不及待。
“我去,你坐着歇歇。”裴厌起身,从竹篮把三串葡萄拿出来,这三串并不大,也就他俩解解馋。
“行。”顾兰时没有争论,又坐下歇脚,山路不好走,他俩还绕了路去别的地方找果子,腿脚确实有点乏。
正如所说的,裴厌很快回来,两人坐在地上一边闲聊一边吃葡萄,阳光正好,风也合适,不冷不热的,在忙碌中突显几分自在畅快。
山楂红了,顾兰时的竹筐里装了些五味子、野枣和野酸枣,他俩摘了许多山楂,直到把竹筐装满才往回走。
在空旷处碰见两棵柿子树,最顶上的红柿子被太阳一照,见有透光,一看就是熟了。
赶走树枝上刚落下的鸟雀,它们也是来吃柿子的,裴厌爬上树,试着伸手够了够,没有摸到,于是试着去拽枝条。
顾兰时在下面仰起头看,一边指挥着,好容易才摘下一颗红柿子,上面还有两个红透了的够不到。
他俩不死心,柿子刚开始成熟,今年还没吃过呢,于是商量了一下,裴厌用长树枝去戳柿子蒂那里,顾兰时在下面尽量接住。
“好了。”顾兰时在下面站定,伸着双手做出捧接的姿态,脚下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移动。
裴厌站在树上,瞅准了位置,两下就把一个红柿子戳下来,还没怎么样呢,就听见下面顾兰时哎哎哎大呼小叫的。
低头一看,在顾兰时手忙脚乱移动之中,柿子还是啪嗒一声掉在了草丛里,正好和顾兰时伸过去的双手错过。
他没忍住笑出声,甚至越想越好笑。
顾兰时蹲下看一眼草丛里的柿子,因为熟透了很软,掉在地上已经烂了,实在是可惜,只能留在这里喂小鸟和小虫子了。
正遗憾,就听见裴厌笑个不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于是他蹲在那里抬头,装作气愤瞪了树上的人一眼。
但瞪了没一会儿,他自己也笑起来,方才确实太咋咋呼呼了,而且没瞅准,柿子和他手边刚好擦过。
笑过之后,裴厌眼睛里带着笑意,说:“还有一个,这回看准了。”
顾兰时嚯一下起身,挽起袖子,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总算,在他凝神静气,一看见柿子掉落就赶忙小跑移过去,双手一伸,一声轻“啪”,柿子掉进了双手里。
他自己其实都有点惊讶,没想到真接住了,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个笑容,抬起脸一副得意的模样,问道:“怎么样?”
裴厌脸上笑意更大,夸道:“厉害,当真厉害,这都能接住。”
知道是逗自己,但顾兰时还是被吹得有点飘飘然。
裴厌从树上下来,见他手里的这个柿子同样摔烂破了皮,红色的软肉和汁水流出来,幸好落在手里,不像地上那个,沾了泥土草屑吃不成了。
“能吃,你把蒂摘掉,柿子皮剥下来。”顾兰时笑眯眯的,他两手上有黏糊糊的汁水,只能让裴厌来。
柿子有一半还算完整,剥好后他又说:“你去吃那个,这个我吃了就行。”
裴厌顿一下,刚要说什么,见顾兰时眉眼微弯,两手捧着柿子低头就咬了一大口,再抬起脸,一副分外满足的模样。
有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管烂不烂,掉在手上好歹干净点。
裴厌笑了下,不再犹豫,拿起放在竹筐上的另一个柿子剥掉皮。
熟透的柿子又软又甜,顾兰时舔舔嘴巴上的一点汁水,他手上还有些摔烂的柿子肉,甜甜的汁水黏糊糊的,不好再吃了,于是抬手摘两片柿子叶刮掉手上的残汁。
裴厌吃完了自己那个柿子,从腰间取下竹筒,一边打开塞子一边说道:“我这儿还有水,冲冲。”
等顾兰时伸出双手,他倾斜竹筒慢慢倒水。
手掌不再黏了后,顾兰时开口道:“好了好了。”
裴厌喝一口水后塞好盖子,又把竹筒挂在腰间,背起地上的竹筐提了竹篮,等顾兰时背好竹筐后,两人一起往山下走。
筐子篮子都满满的,回去的路上再不用找东西,比上山走得快多了。
太阳挂在头顶,已经晌午了,顾兰时边走边说:“回去先垫两块糕点,炖鸡还是晌午来,傍晚吃多了又不干活,天一黑没多久就上炕睡了。”
“嗯,是要晌午吃。”裴厌在旁边应和。
其他路不好走,两人又回到竹林这边,沿着山势不断爬坡下坡。
秋天瓜果多,连落在树上的鸟雀看起来都肥了一圈,不是叽喳叫就是用嘴梳理羽毛。
“铁栓——润生——”
听见前面林子里有人呼喊,声音还挺熟悉,顾兰时开口道:“是二伯娘他们。”
裴厌也听出来了,等两人近前,果然看见顾铁栓和刘巧香,还有堂哥顾润生,三人正在歇息,竹筐都放在地上。
“二伯,二娘,润生哥。”顾兰时笑着问一声,裴厌跟着他喊了人。
“是兰哥儿你俩。”刘巧香正在擦汗,瞄一眼裴厌手里提的竹篮,有菌子和木耳什么的,山里常见这些,倒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她筐子里也有不少菌子呢。
“二娘捡了菌子?”顾兰时到跟前后才停下,笑道:“我俩摘了些山楂。”
说完他看一眼裴厌,裴厌领会,两手从竹筐里捧了一捧,往地上刘巧香的竹筐里倒进去。
“哎呦,这么多,够了够了。”刘巧香脸上笑意比刚才更大。
山里的东西都要去摘去找,就算给的少,白占便宜哪有不愿意的。
顾兰时又从裴厌的筐子里抽了四根竹笋,笑着说:“二娘回去了炒笋子和我二伯吃。”
“哎好好。”刘巧香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就说我们兰哥儿心眼实在,又孝顺,连我们这些人也记得。”
顾兰时只笑笑,见顾润生在,闲问道:“没看见嫂子,在家呢?”
顾润生咧嘴一笑,说:“在家看孩子呢,小的如今会跑了,转眼就不见人,哪里敢让他乱跑,可不得留个大人看着,顺便做饭。”
闻言,顾兰时又笑道:“不早了,二伯、二娘,我俩得赶紧回去,还要做饭呢。”
知道他们就两个人,家里没有人帮着做饭,刘巧香赶忙说道:“好好,你俩快回去,跑了山路也饿了。”
朝二伯一家子道了别,两人继续往山下走。
后面刘巧香看着笋子和山楂,她素来爱贪点小便宜,这会儿哪有不高兴的。
顾铁栓坐在树下平坦处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小辈主动给的,倒也罢了,他没言语,靠着身后的大树歇脚。
之前裴厌和顾兰时整顿好菜地,春天种的菜,不少在夏秋收获了,眼瞅着一筐筐水灵灵的菜用驴车往镇上拉。
多的时候每天都跑一趟宁水镇,少了两三天就能摘好几筐,即便应季的菜蔬贵不到哪里去,也不是每天生意都好,但经常去卖菜,村里人都能看见,免不了有些眼馋眼红的。
刘巧香也是如此,她比村里旁姓人要好,怎么也是二伯娘,因此家里只要不忙,她得了空,找借口都要去后山溜达一圈,一旦去了,总能拿点菜。
她贪嘴爱吃,家里虽然日子不错,肉和蛋却不能常吃,因此每每见了这些荤的,免不了想给自己多占几口。
而自从讨到菜蔬的便宜后,她恨不得天天都去。
又不是自家种的,不用挑水不用上肥,也不用操心拔草除虫的事,光往嘴里吃就好,她心中十分得意,裴厌再厉害,也算是他家小辈,不能拿她怎么样。
初秋时知道顾兰时和裴厌养的五十几只母鸡下蛋了,别人还好,独她最欢喜,乐得什么似的。
顾兰时和裴厌白天要出去打草干活可能不在家,但一般晌午和傍晚饭时,肯定在家里,她找了个傍晚的空子,颠颠儿跑去说闲话,还特地跑到鸡圈前看了又看。
原本想让顾兰时和裴厌主动开口给她拿鸡蛋,可两人愣是不张这个口,她只能递话暗示。
裴厌不提,顾兰时也好似一副没听懂的模样,傻愣愣站在那里只顾跟她说闲话。
圈里的母鸡一只比一只肥,看着肉就多,想必下的蛋也大,她实在馋,不愿空手回去,最后竟拿三个孙儿当借口,腆着老脸直接问顾兰时要鸡蛋,说什么家里艰难,小孙子只见过鸡蛋却不曾吃过几个,一番哭穷卖惨,总算得了三个鸡蛋。
可惜要蛋吃的日子没有长久,第二回再去,只得了一个,好说歹说顾兰时都不愿再给她拿一个,她心中气愤不已,却不好发作,拿了那个鸡蛋就走。
等第三回再去的时候,却发现方红花也在。
年轻的时候被敲打过许多次,对婆婆,刘巧香是从心里怕的,东西也不敢要,没待多久,灰溜溜回家去了。
到家后更不妙,看见顾铁栓脸拉的很长,她心里直打突突,也不敢说话,直到顾铁栓骂了她几句后,又严厉禁止她再上后山去要东西,这才知道是方红花来找过顾铁栓了。
从那以后她才消停了,不过见了顾兰时和裴厌,心中有埋怨,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她心里对方红花也有些怨气,老太太自己吃后山的各种菜肉蛋,偏偏不叫他们吃。
顾铁栓歇够了,起身背起竹筐说道:“走了。”
他抬脚走在前面,看见顾兰时和裴厌两个以后,不免又想起之前的事。
他老娘上家里串门子说闲话时,他才知道,原来润生他娘总往后山跑,不是拿菜就是拿人家鸡蛋。
他每天只管在地里和外面干活,回家只吃饭,刘巧香拿回来的菜家里多数都有,因此没有留意。
至于鸡蛋,刘巧香拿回来后也不会特意说是从后山得的,放进蛋篮子里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家养的母鸡还是外来的鸡蛋。
一听老娘的话,他哪能不知道意思,也自觉脸上挂不住,等刘巧香回来后,直接骂了一通。
顾兰时就算嫁到了村里,也是给出去的,跟他们顾家本家不一样,和裴厌两人只能算家里亲戚。
更何况又是小辈,哪有没事就去亲戚家打秋风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穷得揭不开锅了。
又被老娘当面说出来,实在是丢人现眼,发了一通火,不许刘巧香再去要东西。
秋风吹过,不少黄叶掉在地上。
顾铁栓背着竹筐弯腰往坡上爬,对顾兰时和裴厌,他心里倒没什么气恼,平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看好的。
去年秋天,大菜地刚出菜时,只要拉着菜在路上遇到他,无论裴厌还是顾兰时,总会给他拿一把菜,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孩子有心给点菜吃,接就接了,可哪有跑去问人家要的。
总算下了山,顾兰时两手拽着胸前的筐绳,和裴厌往树林子里走,心里热乎乎的,快步赶回了家里。
一开门照例是三只大狗的挤挤蹭蹭,它们几个没有任何异常,说明家里依旧平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靠近过。
顾兰时洗了手说道:“我去灶房擦火,你把点心拿过来,咱俩一边烧水一边垫垫肚子。”
他都等不及把竹筐竹篮里的东西掏出来,来回一趟走了两个多时辰,肚子都饿了,只想赶紧把鸡炖好。
“嗯。”裴厌答应一声,擦干净手大步就朝屋子里去拿糕点。
灶底火苗闪动,添了柴火之后熊熊燃烧起来。
顾兰时和裴厌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吃梅花糕,想起刚才碰到二伯一家,他轻声叹口气。
“怎么了?”裴厌疑惑问道。
顾兰时笑了下,说:“没啥,走得累了,又饿,还不能叫我喘一口气?”
裴厌把手里剩下的半块梅花糕塞进嘴里,两手随意拍了拍,伸手在夫郎小腿上捏起来。
顾兰时没阻拦,一双眼睛笑意更大。
二伯娘的事来回都是那些话,因此没必要再说一遍,自家亲戚,还是亲二伯亲二伯娘,拿点菜吃没什么,来的勤他也不说,谁家还没个爱贪便宜的亲戚了,再说了,他二伯和堂哥顾润生也给他们家出过力,哪能不想人家的好。
只是要鸡蛋这事确实有点过了,他俩一个夏天把鸡崽子当祖宗养,不是抓鱼虾摸地龙泥鳅,就是上野地里抓蛐蛐蚂蚱,喂得肥肥壮壮,就为了下蛋去卖钱,不然这么累图什么。
小母鸡们都开始下蛋后,他和裴厌哪里见过这么多鸡蛋,一想都是钱,自然看得紧,那会儿还舍不得给别人。
因此当二伯娘三番两次来要时,心里很不痛快,可又不好同二伯娘挑破,那样就直接撕破脸了。
还是裴厌去找了阿奶,一下子就消停了,他心里既佩服裴厌又佩服阿奶,姜还是老的辣,能治住二伯娘的人,也就他阿奶了。
母鸡下的蛋,大体上个头都差不多,不过也有些偏小的,因镇上鸡蛋都是按个卖,人家都不爱挑小的,除非便宜一文钱,他就把小点的鸡蛋留下自己吃。
有时小鸡蛋攒的多了,给他爹娘送点,哥哥姐姐来串门子时,也给他们拿一些,至于别的亲戚,给几个也没什么,反正他和裴厌也吃不完。
想着他二伯一直对他家不错,前几天见有剩下的小鸡蛋,就给三个伯娘一人拿了三个,也是从那天后,二伯娘对他俩又喜笑颜开起来。
小腿被捏的舒服,顾兰时注意力从这些琐碎事上移开,笑眯眯直接靠在裴厌身上。
再多的鸡零狗碎皮毛事,也不过是一点小插曲,他和裴厌日子慢慢好一点了,今天还有鸡肉炖笋子吃,其他事可一点儿都比不过这些。
他开口说道:“回来迟了,娘他们肯定都吃过饭了,等会儿留两碗鸡汤出来,再给捞几块肉,傍晚再给送过去。”
“好。”裴厌给他捏着小腿,又捶一会儿大腿。
锅里水烧开了,两人一个杀鸡一个剥笋切菜,等到两口铁锅都开了以后,金黄油亮的鸡汤炖好了,白米饭也蒸好了。
一整只公鸡剁了不少肉,又有竹笋,顾兰时先留出给爹娘和阿奶的两碗,剩下自然都是他俩的。
见裴厌饿的有点迫不及待,他笑着先给舀了小半碗鸡汤和两块鸡肉。
裴厌站在灶房里,一边吹一边喝鸡汤。
热乎乎的鸡汤不但放了笋子,还放了几朵菌子,咸鲜可口,没一会儿他就喝完了半碗,又拿起筷子吃鸡肉,肉香味实在是让人满足。
顾兰时给一个大碗里捞了几个大块的鸡肉,剁的时候他特地让裴厌把鸡胸那里的厚肉剁成大块,等会儿晾凉了,好撕成鸡肉丝,下午用鸡汤煮面吃,再把鸡肉丝放上去,肯定更香。
炖鸡的味道早让院子里的狗坐卧不安,口水都流了下来,呜呜嗷嗷叫着,刚才裴厌给它们掰了糙馒头,但看见杀鸡,三只大狗都机灵,知道有肉或者骨头啃,一个两个只是闻闻狗食盆里的馒头,不愿去吃。
而顾兰时和裴厌都饿极了,根本顾不上管狗,盛好鸡肉鸡汤还有米饭后,迫不及待端上桌,连话都不说就往嘴里扒拉。
初秋的天,一到下午明显有了冷意。
白天渐渐短了,趁下午太阳还没落山,妇人夫郎都会早归做饭,若是晚一点,等饭做好天已经黑了,还得点油灯吃饭。
顾兰时和裴厌也是如此,下午打草挖野菜干了一阵子,比别的人家回去更早,惦记着吃饭这件事,趁机也能多歇会儿。
出门前顾兰时觉得有点冷,加了件衣裳才提着竹篮出门,篮子里是两碗鸡汤。
面已经和了,裴厌正在切笋丝,晚上这一顿只吃面太简单了,好歹炒一碗菜配着。
等他送了东西回去就能擀面条子下锅,鸡汤面也简单,鸡汤和鸡肉丝都是现成的,回头烧滚了,煮了面浇上去就好。
篮子里有汤水,顾兰时没敢走得太快,等到家门口后,见院门开着,他直接进去,二黑今天被拴在后院,没有摇着尾巴迎上来。
“娘!竹哥儿!”没看见院里有人,他边走边喊。
“兰时哥哥。”花惜霜匆匆从屋里跑出来。
顾兰时笑道:“霜儿,你一个在家?我今儿炖了鸡和笋子,盛了一碗你们和爹娘也尝尝。”
花惜霜连忙从他手里接过碗,一边往灶房一边不好意思道:“我和兰瑜去河边打草,不小心湿了鞋子和裤边,就先回来换衣裳。”
顾兰时没有进灶房,站在门口说道:“如今天冷了,河水又冰凉凉的,是该回来换,那你先忙,我这就走了。”
“好好。”花惜霜送他出院门。
还没走到老宅,路上碰到几个村里老妇,见他提着的篮子上盖了布,都问上哪里去,还提着篮子。
顾兰时笑着说:“没什么,串门子转转。”
他没多言语,脚下走得也快了点儿,省得再被追问。
之前他总是给家里和阿奶送点吃的,菜蔬也好鸡蛋也罢,去的勤了,村里人都知道,有当面说他和裴厌孝顺的,他只笑笑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