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出生的山巅,还是搬到大陆的中东部的圈里,千年都如水一般平静而缓缓。
这一次忽然有些不一样。
坐在屋顶的岁月里,一分一秒都更艰难。他瞭望远方,白发随风飞舞,在这个逐渐破旧的院子里央酒终于意识到时间的力量,也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孤独。
寂寞时时刻刻在侵蚀着妖。
他捏紧空荡荡的左胸口,第一次感到后悔。
人类本性难移,在救下的第二次后人类又跑了,这次还带走了他修炼两千年的心脏。
原来妖失去心脏会这样难受。
早知如此,就让他被祟气吞噬好了,反正是个骗子,死不足惜。
下一次……
下一次一定要把心脏拿回来!
黑色的祟气从空荡荡的胸口冒出,吞噬掉洁白的身影,漫溢至整个破败的宅子。漆黑木门上张贴的白色挽联风吹雨打,只剩下几道嵌进木里白色痕迹。
在第十次开花落叶的时候,一只手推开木门。
扑通——
央酒立刻从屋顶站起来,漆黑的眼眸愤怒地看向大门的方向。陌生又熟悉的人类拖着箱子迈入宅子,四处张望的眼神依然写满了陌生。
那是木门倒塌的声音。
也是槐树心脏跳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QAQ,其实吧还是没写完……
但是这个标题实在没办法再分了,就这样吧。
呜呜呜,是我的问题【鞠躬】【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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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绝对不会离开。◎
昏暗的一楼客房上, 床铺上的青年蜷缩着睡去,毫无防备。空荡荡的空间里,一道白影悄然出现。
浓墨般的眼眸毫无情绪地盯着他。
片刻后, 青年心口骤然亮起绿光,骨节分明的指节缓缓靠近。
时隔十年, 他终于要拿回自己的心脏了。
跳动的绿色心脏刚没出胸口一半, 代表祟的浅薄黑雾便从四周蔓延而出,蒸腾着污染这片空间。
牵扯着的心脏的绿色光芒忽然顿住,央酒看着熟悉祟气,眉头紧锁。
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好?
这个人类怎么这么惹树烦?
槐树妖气得眼睛冒绿光, 牙磨得咯吱作响,片刻后还是把心脏一巴掌按了回去。
窗外月光明亮, 照亮青年柔白的脸颊,他依然安静熟睡。央酒抱臂站在床头盯着他,实在气不过, 抬手打出一道祟气。
黑雾钻入青年的眉心,埋在枕头里的眉眼缓缓蹙起,细密的汗水缓缓覆盖莹白的额头。
人类深陷不安的噩梦,呼吸逐渐急促。在某个情绪的爆发点, 琥珀色的眼眸骤然睁开。
他猛地坐起身喘息, 眼瞳里空洞地盯着前方的木窗,里面满是气恼与迷茫。
央酒满意地眯起眼睛, 不等他欣赏这惩戒的结果多久, 意外陡生。
书柜后方, 撑着肚子的红花纹蛇肆意在月光下的地板上游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看着它一点一点朝中央靠近, 槐树攥紧双手想,这次自己绝不会出手!
终于人类发现了蛇,相比只会哭的小时候,现在稍稍有些进步。青年瞬间裹住毯子,几乎僵硬,只是爱哭一如既往,漂亮的眼睛里瞬间就能积聚出泪水。
黑暗里眼睛里的水光那样明显,几乎下一秒就要顺着睫毛滑落。
像以前那样啪嗒啪嗒往衣料上滴,吵得妖心烦。
一只手出现,绿光乍现。
红蛇被打飞向门外,青年同时昏倒在床铺,来不及憋回去的泪水随着眼睛紧闭,顺着眼角洇湿薄毯。
他身下的床单仍然是苍蓝色。
白色的身影回到常待的屋顶,顶空新月弯弯,一层云雾薄薄地遮挡,浅淡的银光似有若无。
十年以来,无数积聚在心中的孤寂与怨恨,在此刻忽然化作无趣。
央酒仰躺在硌人的碎瓦之上,眨眨黑眸,一丝茫然闪过。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从未映出过自己的身影。无论如何,人类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不是吗?
在青年的世界里没有槐树妖。
哭不是因为他,害怕也不是。
甚至连两次被救以后抛弃他逃走这样的事实都不可能存在,全然属于妖的臆想。
心脏只是他送出的。
一厢情愿地。
树只有风来时吹动树叶,才能发出一点声响。深秋时节,枯黄的树叶簌簌下落。
央酒抚摸被祟气充满的左胸口,翻滚的祟气让这里出现酸痛,这感觉还在不断向其他地方蔓延。
好难受啊。
他想,或许该去沉睡。一觉之后多少个春秋变化,周围沧海桑田,心脏说不定又会长出来呢?
应该这样决定。
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在妨碍,槐树这次动作慢吞吞。那个晴朗的下午,央酒眯着眼在屋顶晒太阳。
他终于做好决定,今晚开始沉睡。
再睁开眼睛,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过去,面前会换一批更有趣的人类。
谁知这时,楼下瞎捣鼓的人类突然爬上他的专属地盘。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直视过来,清晰而明确地映着自己的身影。
“你是我家的门神吗?”
那是人类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刹那间,央酒感受到浑身僵硬,一股极为陌生的感觉充斥着他的感官。他不懂那是什么,乌瞳怔怔。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旁边浩浩荡荡几十只鬼来应聘门神。
央酒压下唇角,脸色顿时黑了好几度。
之后青年来找过他几次,但难改本性,总是那样三心二意。
送来一只梨,却给别人买炸鸡玩具。
陪他做炸鸡,自己那么配合,却还私会别的妖怪。
说是专门给他买鸡翅饮料,心里却在打算……
“这种小年轻网上可多了,乡下哪比得上城里,什么都不方便。花点钱整点乐子而已,人家可不差钱。”
“打个赌怎么样,不等房子弄好,他肯定就受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了!”
休息期间,一个泥瓦工一身脏污,踩着槐树大声吆喝,底下一群人哄笑不停。
还有人压着声音危言耸听:“你们收着点,听说他出生以后把家里人都克死了,邪着呢!”
他话音刚落,晴空一道雷声乍响。
红色的水泼到那人头顶,一只被捏扁的西瓜汽水瓶咣当落地。
树干上,央酒黑脸捏紧拳头。
什么能看鬼怪了!
什么特意帮他买吃的!
什么不会换门神!
其实只是无所谓罢了。对青年来说,门神是前面那只鬼可以,旁边的蠢鹿可以,之前来应聘的任何一只鬼都可以。
他对谁都好,他才是那个来去自由的人。
而央酒仍然只是一个……
没文化的槐树精气恼的思索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词:过客。
可有可无的过客。
体内平静了好多天的祟气顷刻间掀翻老宅的天空,空中每一根洁白的发丝都被完全浸染、吞噬。
不可原谅!
这一次,绝对不可原谅!
沁凉的指尖抵在额心,接触的地方散发幽绿的光。宋疏从槐树妖的记忆中回神,怔怔与幽怨的乌瞳对视。
兴许是央酒记忆的刺激,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没见过的一幕。
五岁的孩童睡醒,睁开眼睛对上一条长着血盆大口的青蛇。
翠绿的蛇身上攥着一只大手,微风从后方的窗户吹来,视野中似乎漂浮几缕发丝,洁白如院子里槐树的花。
长大以后,每每遇见电视机里播放蛇的画面,宋疏都会捂住眼睛不看。
旁边的妈妈总是笑着调侃。
五岁离开家的车上,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他嘴里总在嘀咕:“蛇……花……”
“也不知道你是在怕蛇,还是想看花。”
记忆中模糊不堪的画面被补足,宋疏眨了眨眼睛,喉咙干涸,望着央酒发不出任何声音。
该说什么呢?
谢谢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对不起,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情。
可以原谅我吗?
这些都太过苍白无力,如何能弥补孤坐在屋顶等待的岁月里,被寂寞侵蚀的痛苦呢?
回来以后,央酒独自站在门楼、背坐在树枝、躺在屋顶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的宋疏鼻尖微酸。
额头指尖已经撤回,青年坐在木椅上仍然保持着昂首的动作,
擅长哭泣的眼睛似乎又闪动泪光。
央酒抿唇,坚定的神情微微动摇。
这个人类太脆弱,轻而易举就会被祟气控制心神。他刚刚说自己生病了,或许态度应该再温和……
忽然面前一阵轻风摆动,央酒脑中的想法统统在这一刻停滞。
属于人类的五指按在妖的白发之上,后掌与额头相贴,被风吹得冰凉。
青年举手揉揉男人的白发,睁着盈满水光的眼眸,一字一句认真道:
“央酒,五岁那年我看见一只手抓住了蛇,你在我此前的生命中一直存在。”
“央酒,谢谢你。”
“还有,这一次我真的不会离开这里了,我发誓!”
青年举起三根手指。
摆满建筑材料的院子里,槐树巨大的树冠枯败地随冬风继续摇晃。
弯着腰的白发妖喉结滚动,乌瞳映着专注的人类。他在琥珀色的瞳孔中那样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白色身影布满整个瞳孔。
片刻后他冷哼一声,偏开脑袋,动作间属于人类的手掌仍然稳稳落在发丝间。
人类是最会花言巧语的生物,尤其是男人。
几百年来,他见得多了。
绝对不会相信!
冰凉的两只手按在他的两颊,微微用力,偏开的脑袋被带着转回正前方。
乌瞳低垂,央酒看见对面的青年歪着脑袋,笑吟吟对他开口。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央酒:“……”
看着门神的脸色越来越臭,甚至默默扭头要走,宋疏忍不住笑出声:“说错了,给你买。今天敞开吃,咱们有钱!”
央酒侧眸瞥了眼突然大方的青年,不客气地抬起左臂。
“他们家的饭好像很好吃。”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宋疏再次看见了王玲家的漆红双开豪华大铁门,门前祖奶奶正朝他努力挥手。
看见宋疏终于走过来,祖奶奶咧着嘴刚展开笑容,在注意到他身后跟来的白衣人时,笑容又瞬间收回。
这肯定是当初伤到小乖乖、还砸窗户威胁她离开的那只妖怪!
虽然看起来就是她打不过的样子,但鬼菜胆不怂!
祖奶奶气呼呼地瞪大眼睛,磨着死时没剩几颗的牙齿,伸手要把青年拉到自己身边。
一只白袖挥动,鬼手被拍回去。
央酒站在一人一鬼中央,乌瞳幽幽看向人类青年。
宋疏讪讪笑了笑,询问对面:“祖奶奶,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哦!”
想到正事,祖奶奶两手一拍,暂时忽视了旁边臭脸树妖。她捏着拳头举在胸前,面色复杂:“小小身上的祟气消失了。”
“真的?”
宋疏顿时眉眼舒展,眼眸亮晶晶地,闪动着开心。见对面愁眉不展,他不解问:“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您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闻言,老太太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抚摸打理妥帖的鬓角,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微微泛黄。祖奶奶转头看向院子二楼的方向,语气格外沉重。
“我怀疑,小小被夺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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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疏失笑地摇摇头。
一只满脑子只有吃的树妖实在不可靠,他只好跟着祖奶奶焦急的步伐进去, 先看一下情况。
利落宽敞的院子里, 上午的阳光斜斜照亮大半庭院,角落的小花园长着几颗沉睡的月季枝,旁边两米高的幸福树还枝叶还算繁茂。
树底架着一只画架,完全遮住后面的人,这个家里只有一个人会使用这种东西。
宋疏站在院中央, 试探叫了一声:“小小?”
木质画板后慢吞吞探出一只脑袋。见是宋疏,少女扬起笑容:“叔公!”
小小是个相貌清秀的姑娘, 眼睛圆圆,脸型也圆圆。
第一次去学校接人时,王玲给他一张照片。上面的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 腼腆望着镜头,十分可爱。
此时祟气消失,她终于展露出真面目。铆钉靴,百褶裙, 披散的头发卷成麻花, 头顶还带着那只扎人的发夹。
最致命的还是圆圆眼圈上又宽又黑的眼线,与其身上天然散发的乖巧与可爱气质对冲, 格外怪异。
饶是宋疏, 见到站在面前的女孩也有些失语, 一时间无法将其与照片对上。面对忽闪忽闪的圆圆眼睛, 他咳了一声问:“你不冷吗?”
小小弯腰, 在腿部扯出一个厚度:“是光腿神器。”
虽然和照片有出入,但宋疏是知道小小是个把酷挂在嘴边的人,这样的装扮并不奇怪。
祖奶奶站在两人中间,面对少女如今的模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宋疏给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老太太佝偻着身体,缓缓放下手。
虽然担忧,但她仍然选择相信宋疏。
青年拥有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透亮得像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晶石。每当它弯起时,总容易收获别人的好感。
宋疏笑着走过去,偏头看向画架。
雪白的纸面上还只有黑色的轮廓,显然这个作品刚刚开始没多久。
“这是花园吗?”宋疏问。
画着浓浓眼线的少女乖乖颔首,向他介绍道:“是春天的花园。”
冬日的花园只有枯败的枝干,但春天的不同。刺边的绿叶,橙黄与玫红的月季,白紫色的鸢尾花展开自由的花瓣,招来蜜蜂与彩蝶。
一切欣欣向荣,充满希望。
望见小小眼睛闪动的愉悦,宋疏笑意加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听起来就很漂亮,画好了可以给我看吗?”
“好啊,不过我没时间,可能要画很久。”少女困扰道。
宋疏摇头:“生命很长,足够画完一幅画。不用着急,时间是站在你这边的。”
突然的鸡汤让少女微愣,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好。”
“小叔来啦。”
王铃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端着一盆青菜,像是准备做饭。
宋疏颔首,垂眸看向她手中的菜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听说是要帮忙做几道菜,王铃十分乐意地答应下来,她还热情地发出邀请,让他不必去买菜,直接在家里吃不就行了?
行倒是行,但如果他留下来,旁边的门神就只能站在旁边干看着了。
万一惹急了,卷走整桌菜的事他也干得出来。
宋疏借口有中午有急事处理婉拒。
应点餐人的要求,他去买了可乐鸡翅、红烧肉和香辣鱼片的食材。
老宅现在环境恶劣,不宜吃饭。
中午时分,宋疏抱着饭盒回到旅馆,进门时桌前已经坐好了一道白色身影。
央酒回头嫌弃:“你太慢了。”
“我又不会飞。”
在槐树妖期待的眼神中,宋疏将饭盒放到桌面,将才一道道摆出来。浓烈的饭香迅速溢满房间。
明明刚刚出锅时就已经闻到过,央酒还是满意地眯起乌瞳,十分听从本能的抬臂将其全部揽进进怀里。
槐树妖从前就习惯吃独食。
宋疏嫌弃,将勺子递给他道:“这次不行,我也要吃午饭的。”
央酒垂眸,从油亮的红烧肉,到浓郁的可乐鸡翅,再至辛香的鱼片,看了一圈他纠结地拿出去一碗。
“你的。”
那是王铃赠送的一盘油麦菜。
宋疏格外无语。
对待把握食物命脉的唯一饭票,槐树妖依然毫不客气。但介于人类生病了,需要补充营养,他最终勉强妥协。
不过可乐鸡翅一根都不可以让!
作为门神目前为止最爱的两种食物的叠加,不负所望,这道菜成为了本次午餐他最喜爱的食物。
饭后收拾完,宋疏坐在窗下休息,想起昨天与宋季的聊天。他拿出手机搜索关于民宿的信息。
民宿其实类似于家庭旅馆,规模较小,提供食宿,最好能体现当地特色,让客人宾至如归,感受热情与温暖。
如今这是一种相当有热度的商业模式。
在越来越卷的现代化发展时代,速度效率驱赶着人类,这种专门提供温情与放松价值的地点雨后春笋满冒出,是件合理的事情。
宋疏读出屏幕上的介绍,问坐在窗沿晒太阳的央酒:“你觉得怎么样?”
央酒回眸:“有我在,没有鬼怪敢随便进来。”
不像这里没有任何防御,什么东西都能随便闯进来。想到这里,他臭着脸冷哼一声。
虽然是尊重家中另一个人的想法,但显然对方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意见。
宋疏枕着胳膊,歪头翻动手机上各种各样的照片。
清幽、温馨、宁静、热闹。
民宿各式各样,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风格,但无一例外都朝同一个目标努力——做一个避风港,疗愈人的身心。
这是一件相当有意义的事情,也符合宋疏回到小镇以后感受到的力量。无论是邻居、朋友,亦或鬼怪门神,这里的全部存在似乎都拥有着超乎寻常的温柔,就像……
就像头顶一个光圈、背着翅膀的小天使。
冬日暖阳透过另半扇玻璃,笼罩住趴桌在桌面的身影。宋疏举起手,指缝间琥珀眼眸里闪过一丝迟疑。
他拥有这样的力量吗?
不过在这个不自信的质疑之前,还有一道坎。先不提打扫一类的事情怎么办,以宋疏的厨艺怎么提供三餐?
民宿这类似乎并不适合他这种孤家寡人。比如他现在所住的旅馆,也是男女老少五六口人的家庭一起经营的。
宋疏捏住阳光下的手,努努唇角。
事情虽好,但不一定适合。他觉得这件事还是需要再从长计议,不能一时脑热。
冬天的阳光比夏天更温柔,天气好时,午间的风也微微。阳光里多坐了一小会儿,瞌睡虫就会找上门来。
央酒晒着阳光,耳边好一会儿都没再有声音。他疑惑地偏头,看见青年已经趴在桌面睡着了,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
槐树妖双手撑着窗框,歪头看了半晌。
房间的床铺上,厚重的棉被凭空飞起,飞向椅子上的人影。
噗通一声,兜头把人蒙住。
人类十分脆弱,树都要落叶休眠的寒冬,更加难以忍受。一旦生病,很容易活不到春天。
央酒颔首,满意地继续晒太阳。
黑咕咚咚的被褥底下,被砸醒的宋疏缓缓睁开眼睛,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兴许是不放心多次抛弃自己的人类,兴许是内心深处仍然害怕独自一人的孤寂,直到夜深人静时,央酒还抱着新买的西瓜汽水坐在旅馆的窗户上。
那天刚拆开就被扔下,他还没来得及品尝这个口味。
不过只要能在嘴里咕嘟咕嘟地冒泡,似乎永远能收获槐树妖的青睐。
屋里一直保持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咔嗒一声响,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宋疏带着一身热蒸汽从里面走出来。
他翻弄着刚刚吹好的黑发,抬眸看向门神。
“你还不回去吗?”
央酒昂头喝下最后一口饮料,眯眼感受咕嘟咕嘟。
“为什么要回去?”
他跳下窗户,站在房间的另一头昂起下巴:“我是你家的门神,当然要待在这里。”
似乎有道理,但又没那么多。
宋疏转头看了一圈这个二十平的小房间,指向单薄的门板:“你要待在那里吗?”
看见破旧地木门,央酒目露嫌弃。
明白他的拒绝,宋疏实在找不到给他待的地方。发现对方的眼睛开始朝自己的床上挪,他立刻翻身扑上去。
大字型横在床上的青年昂起头,动作间微长的黑发散开,半遮眉眼。
他严正强调:“我的,不行。”
央酒切了一声,转身飞回自己的窗框,背对着不看人类。
白日看过央酒的记忆,后遗症明显,此时的宋疏最见不得他孤坐在某处的背影。
他双肘支在柔软的床垫上,捧着脸目露犹豫。
相比老宅的宽大,这个房间太窄小。考虑到宋疏本人的性取向问题,就算央酒只是一颗树,也实在不方便。
“要不,我在隔壁给你再开一个房间?”宋疏轻声问。
至于央酒,他又在生闷气。
毕竟他可以把自己的木心给人类,他却连张床都不乐意给自己。
越想越不舒坦,他偏头倚着门框,依然留下一个熟悉的赌气背影。脑海里想起早上青年骂自己长嘴只会吃饭的事情,槐树妖气呼呼地补充。
“我晒月光。”
“要晒一整晚!”
故事里妖精都是吸收日月之精华,兴许那不是无稽之谈,现实里的妖怪也需要这样。
宋疏松了口气。
他钻进被窝,盖紧被子,因为开着窗户又把暖气打得更足一些。
关灯以前,宋疏朝着窗户上那道好像很认真的背影捏起拳头,怕打扰到他,小声道:
“你加油。”
身后的灯光熄灭,央酒皱着眉凭空拿出紫色的长耳兔子玩偶,垫在抵着窗的脑袋底下。
也不知道是哪颗蠢树的木头,这么硌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7 23:59:12~2023-06-08 23:2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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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是人类最浪漫的产物。◎
有央酒在的地方, 宋疏似乎永远都无法睡安生。第二天一大早,他被一阵剧烈的寒风吹醒。
睁开眼就看见槐树妖手上倒拎着一只眼熟的赤色狐狸。
对上狐狸水汪汪的褐色眼睛,宋疏猛地坐起身, 想起前天的承诺。
“央酒?”
乌瞳侧过来,白发男人不屑地松开手。他对着飞在半空的狐狸警告:“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