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古人装扮的青年女子垂眸,面朝宋疏微微欠身行礼,莺莺细语回荡在房间。
“妾名思慕,听闻宋疏公子可见鬼神,特来拜访。”
她缓缓起身,美眸直直望向对面的漂亮青年。看出他的警惕,女子掩唇轻笑:“公子放心,妾许久不吃人了。”
“……”
宋疏喉结滚动,默默又朝后挪了三步。
作者有话说:
注①:出自《南柯子》,仲殊
说到生病,决赛圈选手骄傲地举起手!
今天公司聚餐,狂炫小龙虾,好撑!然后、然后……咳,今天就迟了一点点。
亲你一口肯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羞涩】
感谢在2023-06-01 17:01:18~2023-06-02 23:1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202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央酒,你长嘴只用来吃饭吗?◎
旅馆人来人往, 气息复杂,自住进来起宋疏就没见过这里的门神。无论是祖奶奶、央酒,还是面前这位叫思慕的女子都能随意进出。
“傻站着干什么, 过来坐。”
清丽女子端正地坐在床沿,微笑着拍拍身边的被子, 婉转的嗓音字字都仿佛带着钩子。
对方目前情绪稳定, 态度良好,专门找到这里应该是有事情,不会暴起吃人。
理智完成判断,宋疏捏紧指节,蹭到窗下的书桌前拉开椅子, 隔着两米的距离坐下。
在人瞥过来时,他咳了一声解释:“男女授受不亲, 距离产生美。”
虽然主要还是怕,但不可以承认。
思慕指尖拂过床铺,轻笑道:“你坐过来, 会发现我更美。”
这个好答,宋疏坚定摇头:“不会,我是同性恋,对女生没兴趣。”
猝不及防的出柜让女子吃惊, 哑口无言好半晌, 瞧着宋疏的目光逐渐透露出浓厚的遗憾情绪。
“多好的食材呐,可惜有缘无分~”
烧退了, 但病还没好。
宋疏偏开头, 抵唇重重咳嗽, 蹙眉缓了好一会儿。
思慕静静望着他, 没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人类真是脆弱啊。”
“还行。”
在世界万物中, 人类拥有得天独厚的智慧,寿命比之大多数虫蚁鸟兽也长上许多。
宋疏弯眸,琥珀色眼瞳折射头顶的灯光,他扯回正题:“思慕小姐,请问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妾确有一事相求。”
同样一身白衣,相比央酒,思慕实在礼貌不知多少倍。提及此行目的,她缓缓起身,再次欠身行礼:“若您能做到。您可维持几年,妾就保您多少年平安。”
小鹿当初请求宋疏陪阿婆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承诺。能让鬼怪提出这样的补偿条件,一定是对方极其在乎的事情。
宋疏更认真了些:“到底是什么事情?”
女子启红唇,道出两个字:“买书。”
“书?”宋疏疑惑。
思慕轻嗯一声,抬起的眼眸格外认真:“妾请求公子帮一人买书,他要什么您便帮他买什么,其中花销由他自己承担。”
“这个人是谁?”
“张成权,妾所守护宅邸目前的主人。”见他没有立即回应,思慕轻笑:“不答应,吃掉你哦。”
宋疏:“……”
“如果只是帮忙买书,一切合法合规,我自然没有问题。”他承诺道。
房间里站立的清丽女子抿唇,露出满意的微笑,秋水盈盈的杏眼瞥向宋疏背后的窗外。
思慕突然释放出三只毛茸茸的巨型尾巴,火焰一般在空中挥舞,洁白的披风无风自动。
“公子似乎现在就有麻烦,妾现在便帮您解决了吧。”
说完,窗户咣当一声被吹开,红影闪过,原本站在床铺前的人依然没了踪影。
宋疏视线追向窗外,看见有一道黑影从远方朝这里飞速冲来,思慕迎击,红与黑撞击在一起,空气位置鸣叫!
耳边高频的尖鸣令人难以忍耐,青年捏住窗框,痛苦地闭紧双眸。
脑袋几乎要炸掉。
他要紧后槽牙,艰难开口:“住手……”
令人意外的是,两秒后战斗的声音竟然真的消失了。
宋疏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缓缓抬头,只见祟气紧裹的人影立于半空,手上拎着一只三尾红狐狸,正看着他。
原来不是为他停下,而是思慕太弱,被人三两下解决了。
甚至打回原形。
看着在黑雾手上来回挣扎的火红狐狸,宋疏轻叹,与对方商量:“放过思慕,既然是来找我的,那就来和我聊聊吧。”
谁知他不说话还好,此话一出,对方身上浓墨般的祟气立马翻腾,在月夜之下火焰一般燃烧起来,晃动间泄露出里面的人。
琥珀色瞳孔中划过一抹洁白的发丝。看清祟气包裹下的人时,宋疏愣住。
他按着窗台朝外探身,眉头紧锁担忧问:“央酒,你这是怎么了?”
一向洁白无垢的槐树妖浑身黑气缭绕,祟气间房黑眸死死盯着窗户里的青年,无意识攥紧的指节让狐狸痛苦惨叫。
他单方面对峙良久后,冷哼一声把手里的妖甩出去。
思慕在空中翻滚,改变方向。
宋疏下意识张开手,接住了飞向自己的红狐狸。再抬头时,对面的门神已经冷哼一声扭头走了,只留下凉凉四个字。
“小白眼狼。”
低头与怀里的褐色大眼睛对视,确认这的确是狐狸而不是狼,青年脑袋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又怎么惹他了?”
思慕挣脱他的怀抱,跳入房间,重新幻化成清丽女子的形象,只是满头凌乱的黑发不复从前的优雅了。
她捏着拳头看向央酒离去的方向,脸上几分愤怒、几分惊恐。
“我可是八百年的狐妖,怎么会输……”
听清楚她的呢喃,宋疏咳了一声,默默举起两根手指:“他两千岁。”
“这种老妖怪还没死?!”
思慕磨牙,恼羞成怒。毕竟是自己说要帮他解决麻烦,她上去却被别的妖三两下解决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威严不保!
赤狐挥舞利爪,咬着牙再次承诺:“此次是准备不足,下一次老娘活撕了她!”
这次明显是嘴硬。
宋疏失笑,迈步走向洗手间,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柄木梳。
修长好看的手握着绿檀木梳子,递到女子眼底。思慕目露茫然,抬头看向人类。
眉目柔软漂亮的青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温声提醒:“这里打结了。”
狐狸是爱干净的动物。
化成一名漂亮女子,想来也爱美。
思慕摸到脑袋上盘成结的发丝,接过木梳,脑子里已经把央酒痛骂十遍。面前的人类好看又温柔,一定是那老妖怪的问题。
毕竟妖怪老了,容易变态。
女子捏住梳子,愤愤道:“你别怕,我肯定为你主持公道!”
“这倒不用麻烦了。”
青年拒绝,思慕怏怏不乐:“你嫌我太弱,打不过他?”
宋疏笑着摇头,他解释道:“因为刚刚那只妖是我家的门神,虽然脾气臭,小气护食、动不动就生气……咳,坏毛病很多。”
“但应该是个好妖。”
他回头望向窗外,目光越过一座又一座小镇宅院,依稀看向自己的家。
青年虚弱地咳嗽两声,轻声道:“思慕,如果买书的事情不是很急的话,你后天再来找我吧,明天我可能需要回家一趟。”
自从那天没得到炸鸡,又被他从床上赶走以后,宋疏这几天都没有见过央酒。现在想起来,那日端着炸鸡都没把贪嘴的妖引出来,显然已经不对劲了。
当时,他还以为只是被坑过一次,听说是自己做的,槐树妖不愿意吃,才躲起来不见的。
刚回来的时候,老宅的确祟气冲天,但央酒爱待的屋顶丝毫不受影响。更何况自从小鹿说过做门神会帮宋疏打扫干净祟气,家里早就被人悄悄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如今央酒浑身祟气,不像是沾染上,反倒与小小的情况有几分相似。
看刚刚的模样,这情绪显然是冲着他的。
可除了那天没给他炸鸡,没让他玩床垫,没做过什么最大恶极的事情啊?
难不成发现思慕和自己待在一起,又以为自己想换门神?
“阿秋!”
宋疏揉揉泛红的鼻尖,这才发现窗户大开,一直忘记关上,冬夜的冷风一直呼呼往里灌。
他连忙拉上可怜的窗户。
每次有某只妖来,都要被粗暴地撞开,幸好它很坚强。
宋疏拍拍尚还□□工作的窗户,扯上蓝色遮光帘,将所有窥视全部隔绝在外。
老宅开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除了下雨昨天下雨,一直在快速赶工。
为了能与央酒好好聊聊,宋疏特意早起,赶在开工前一个小时来到老宅。
手机上显示,今日会在六点四十九分零八秒日出。宋疏裹着棉服走在路上时刚巧能看见。
只可惜,今天是阴天。
没有太阳。
一路冷风吹着,终于来到家门口,却发现新换的大铁门敞开,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宋疏探头朝里望,发现施工负责人正在对着一堆随瓦片叹气。
“出什么事了吗?”
转头看见青年,魏国安挠头笑了笑,面色有些纠结:“其实事情也不算很大吧,就是有点……”
他琢磨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诡异。”
自开工以来,大部分都很顺利。主要是宋疏要求尽快完成,为此花了许多钱请人。人手充足,图纸完善,大门、楼下、楼上一起开始,施工起来更是飞速。
唯一不顺利的就是屋顶的修缮工作。
只是加固、换瓦的工作而已,对于几十年的老手来说信手拈来。问题就出在完工以后,第二天总会出现毁坏的地方。
补了又坏,坏了又补,来来回回几次终于出现了麻烦。
前天下雨,刚补好的屋顶半夜再次被破坏,昨天回来的时候,正在改水电路的三楼一脚一个水坑。
幸好魏国安提前准备,在地上铺了两层塑料布。
但是更吓人的还在后头。
“前几次坏瓦只是零零碎碎地分布在几个地方,这次除了坏的更多以外,正中央还印着一个人形。”
因为这事,几个老头小伙都吓得不轻,嗷嗷叫说不来了,怎么劝都没用。
还有人说自从来这里干活之后,回家天天做噩梦。前两天因为精神不济,还差点受伤。
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魏国安搓搓汗毛陡立的手臂,勉强地干笑两声:“咱知道封建迷信要不得,不过小宋,你在这的罪过什么人没有,会不会是他打击报复?”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以后住在这里,太不安全了。”他语重心长地提醒。
从负责人这边听完事件的全过程,宋疏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的确是打击报复。
这种事情,除了央酒还有谁能干得出来?
“这样吧,今天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工资照结,我来处理一下这件事。”
“好好好,你注意安全。”
有宋疏这句话,那几个人再想闹腾也不好意思。魏国安拍拍他的肩膀,朝门外走。
出门之前,他停下脚步。
中年叹了口气,还是转身提醒:“小宋,叔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信鬼神一说,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昂首看向院子里遮天蔽日的老槐树,面色深沉:“在咱们这,槐树是鬼栖木,不宜种在家里。”
“实在找不到仇家,还是砍了吧。”
此话一出,院子里骤然阴冷,冷风带着地上的枯枝败叶,直朝魏国安的脸上糊。
宋疏连忙走过去,推着人往外走。
“您放心,我会解决的。”
目送人骑着电动车彻底离开,宋疏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回到院子里。
刚刚因为魏国安的话突然出现的门神此刻正坐在自己枝干的顶端,背对着大门,和当初抢熊简直一模一样。
宋疏站到树底下,刚想开口,一只粉紫色毛绒兔子被人从树顶丢下来。
他弯腰捡起,掸掉沾染的土。
“不要了?”
顶上回应的只有一个沉默的背影。
宋疏昂首看了一会儿,从家具堆里拖出一只木椅再次坐到挡风的屋檐低。兔子柔软可爱,被他抱在怀里取暖。
一妖在树顶,一人在檐底。
在沉默中僵持许久后,青年长叹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想什么办法讲道理,或者用委婉的方式搞定对方。
他只是好奇地问:“央酒,你长嘴只用来吃饭吗?”
清澈好听的嗓音顺着冷风传到高高的树顶,面无表情的槐树妖瞬间坐直。他恼火地转头看向底下,就见青年低头正在咳嗽。
他虚弱地说:“我生病了,不能冻着。如果五分钟后你还没有好好说话的意向,我就走了。”
宋疏抬起琥珀色的眼眸,轻声问:“要聊吗?”
央酒黑瞳里映着弱小的人类,放在粗粝树干上的手缓缓捏紧。过了好久,他轻声开口。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提前发,我是不是长很多了!
学会了一个不会被吞掉又很可爱的颜表情,O3O,能get到吗!!!
央酒曾对人类不屑一顾。
他是一颗长在山巅的槐树, 吸收土地的养分,沐浴阳光,迎接风雪, 于一道惊雷乍响时苏醒。
山之巅,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云朵缥缈, 缭绕在他的枝干。除此之外,这里只有石头、青草与几颗矮树。
那些树蠢笨愚钝,一句话也不会说。
槐树嫌弃他们,不与之为伍。
每日修行、修行、再修行。
除此以外,再无他事。
日月轮转, 山云变化,旁边的树死了又活换了不知多少, 连天上的星星都挪了位置。
槐树依然立于山巅。
不知不觉间,千年已过,他成为了这片山林间最厉害的大妖。
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普通一天, 山顶忽然出现其他东西。一群小妖精怪来到山巅,跪拜请求槐树成为山神,成为这里的主人,他们将献上忠诚。
忠诚是什么?不知。
但反正这座山本就是自己的, 做个神又如何?
只思索了片刻, 懵懂而傲慢的槐树就同意了。小妖们立刻欢天喜地地开始准备加冕仪式与宴会。
水果,酒水, 桌椅、布料……
许多许多从没见过的奇怪东西逐渐展现在面前。
一直待在山巅的槐树不懂那是什么, 遮天蔽日的树冠随风摇曳, 好奇看小妖们辛勤地搬运。
来来回回, 跑来跑去, 终于在月亮升起时把山顶的空地填满。
篝火唰地亮起。
群妖嗷呜嗷呜地叫,声音响彻山林,惊起一片普通的飞鸟。
老狐狸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准备举起所谓的加冕仪式,这时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人类的加冕仪式,是带冠冕。
妖怪的山神该用什么?
“怎么了?”槐树好奇问。
聚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妖们连忙住嘴,由老狐狸作为代表说出了这件事,为他们的疏忽而请罪。
槐树这时才知道世界还有一种生物,名为人类,他们是天道自然的宠儿,拥有其他动植物无法企及的情感与智慧。
妖为修成正果,大多也会修成人形。
至于加冕?
了解那是什么以后,槐树不屑一顾。
“我需要你们加封?”
精怪们赞颂山神大人的英明神武,于是这个聚会众望所归地直接跳过仪式,直接进入狂欢。
月夜下的山巅,篝火闪烁,群魔乱舞。老狐狸进献最好的酒,送给他们的主人。
槐树疑惑。
他从地底抽出一条树根,伸进酒坛,从未感受到的滋味顺着根须传递到每一截树枝与叶脉。
巨大的树冠颤抖。
深埋地下的巨大根须拔地而起,一囫囵把全部酒坛全抡到树底下,独占的态度昭然若揭。
聚会没酒,相当于失去大部分乐子。
夜晚的冷风把篝火吹地抖动,一群妖怪站在山巅,静默地看着一颗老槐树抱着酒坛疯狂酗酒。
那个聚会上,其他妖怪的感受不知道如何,反正槐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阳光从地平线升起,宴会结束。老狐狸派人整理凌乱的现场,同时询问:“山神大人,可否告知我们您的名讳?”
槐树一颗独居老树,什么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名字。顺着满足的酒意,他摇晃树冠,醉乎乎地说:“央酒吧。”
这片山林的中心。
酒很好喝。
这个名字很快在口口相传间,为众妖所知。
此后几年,小妖们总被他们的主人要求去寻找各种各样的酒与人类食物。
出于对这些食物的好奇,央酒曾离开这片山林,化出人身,偷偷前往人类的国度。
那里比他想象中无趣很多。
污浊的祟气漫天遍地,每个人都像蠢货。他们的蠢与槐树扎根处的那些树不一样,树是没有反应,人类是太有反应。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视为最珍贵的东西竟然全绑在其他个体身上。但凡有一点不合心意,就要奉献牺牲,寻死觅活。
他们说情感是人类得天独厚的东西。
央酒对此不屑一顾。
他觉得树才是得天独厚的。
树就是独自一颗树,无情无欲,安静地生长于天地之间,是世界上同天空一样最干净的存在。
那次出行,央酒失去了对人类的兴趣,甚至连食物与酒水都甚少提及了。
虽然成为山神,但生活没什么改变。
除了偶尔帮妖怪解决些麻烦,大多数时间里,央酒依然独自立于山巅,修行或沉睡,时常几个月不醒一次。
树的生命本来就是如此的,寂静无声,静止如它扎根的山。
就这样继续年复一年。
在某个五月,央酒正在努力开花,老狐狸带着一群妖浑身是伤地跑来求救,他们说有个人人类天师打上山来了。
“请山神救救我们!”
央酒觉得自己开花更重要。
可一堆残破小妖叽叽喳喳在耳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实在影响开花的美好心情。他幻化人形,最终决定去把始作俑者捏死。
然后回来安心开花。
在一群妖怪的簇拥下,央酒下山,来到山脚下的一条溪流前。
顶空的阳光透过树影,斜斜地照耀这片空间。雨后的溪流清澈湍急,对岸一个穿着破道服的人类男人卷起裤子,正在泡脚。
看见逃而复返的小妖中央的白发妖怪,男人笑眯眯挥手:“你就是他们的老大?”
央酒不打算和他废话,起身飞过去准备直接开始。白影倏地冲出去,他凌空飞于溪流之上,骨节分明的手就要抓住人类的脖颈。
男人抬手一挡。
央酒拧眉,手怎么也按不下去;道袍男人也震惊,使劲力气也推不开。
一人一妖,陷入僵持。
“你心里应该也有数,咱们打起来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多闹得两败俱伤。要不,咱们换个方式决胜负怎么样?”
央酒也嫌麻烦,稍稍思索便收回手,飞在溪流之上垂眸望着人类。
“什么方式?”
“稍等。”道士从河边爬起来,擦擦脚穿上鞋袜,盘坐在地上神神叨叨地掐着手指按。
等了一会儿,央酒有些不耐烦。
他刚要出手偷袭,把这人类顺着河踹下去,对方忽然睁开眼睛。
他嘿嘿一笑,道:“槐树妖,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
“你好像对人类的情感十分不屑,我们赌你是否会改变。”
央酒闻言,面无表情地呵了一声,趁其不注意,一巴掌把人拍进水里,晕过去的人类顺着水流飘下去。
冷漠地看着人飘走,槐树安心回去开花。
打赌打在他身上,这不是自找死路?
央酒是一棵树。
树的任务就是扎根、生长、四季变化中修行,人类情感与他何干?
炽热的阳光再次被上弦月代替,璀璨星空之下,遮天蔽日的槐树上结了一串串洁白的花朵。
完成任务,央酒准备再次沉睡。
就在他找好最舒服的姿势,意识开始沉寂的时候,一缕酒香又把它勾醒。
被拍进河里飘走的人类也去而复返,喝着酒,从通往山下的小路走上来。看见槐树真身,他感慨:“真是颗参天大树。”
在百米高的巨树之下,人类身影显得格外渺小。
道士喝着酒,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他剥了颗花生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吃着。
见槐树在枝干顶现身,他继续道:“和我打赌吧。你赢了,我把人类最好喝的酒都给你找来,天天浇给你泡澡。”
槐树绿眸闪过一丝心动。
虽然妖怪们会找来酒,但这里距离人类很遥远,根本不够喝,更不要说用来泡树根。
“好。”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人类抵着酒葫芦的嘴角扬起,眼睛里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输了要把你的千年木心给我。”
道士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随手指了一个地方。
“你只需要在这里待着,一千年以后如果改变了,就待着千年木心来找我吧。”
“离开这里?”
央酒皱眉,树是不愿意挪根的。
道士一脸嘲讽:“山神怕了?”
“怎么可能!”
“反悔是小狗!”
“行!”
“赌约愉快!”道士一脸得逞地举杯,刚想喝下去,一条树根从地面窜出来,抽在他手上。
酒葫芦滚落在地,浓香的酒水早就在空中顺着风吹向树顶。
喝到酒,央酒满意地眯起眼睛。
巨大的槐树摇晃树冠,洁白的花朵散发幽香。
道士搓搓被打红的手,不满地跳脚吼道:“还是不是人了,槐花酒你都喝!”
“我是树,不是人。”
央酒坐在自己的枝干上,如此回答。
山神走了,妖怪们哭哭啼啼,全趴在他的树干上挽留,有些甚至忍不住说出了一点真心话。
“山神大人虽然贪吃又霸道,经常奴役我们找吃的,但是修为厉害呀。没有您的庇护,我们该怎么办呜呜呜”
“下次遇到西北来的那群老虎,他们肯定敢揍我了呜呜呜”
“求你,别走!!!”
没了可以狐假虎威的靠山,这群妖可太伤心了,老狐狸拄着也拄着拐杖在旁边抹眼泪。
“央酒大人,你走了,我们找到吃的该给谁了呢?”
“再去找个不就行了。”
脚下呜声一片,槐树挥舞树根把这群妖全摔出去,留下这句话,便毫不留恋的走了。
如加冕的那晚所说,槐树不需要这群妖来簇拥、不需要其他生物赋予山神的称号,他也不在乎这群妖,做山神也是一时好奇。